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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史劄记》·卷十四 魏齐周隋书并北史

廿二史劄记 赵翼 著

皇太孙

  礼记有适子无适孙,注谓“冢子,身之副也。”家无二主,亦无二副,故古未有称皇太孙者。

  汉宣帝时,元帝为太子,生成帝,为世嫡皇孙,宣帝爱之,名之曰“骜”,字曰“太孙”,此以之为字,非立为太孙也。  惟晋惠帝、齐武帝、魏太武帝、唐高宗、辽道宗、金世宗、元世祖、明太祖、明成祖皆有建立。

  然晋惠帝、齐武帝、金世宗、明太祖皆以皇太子先卒,故立皇太孙以系正统,此事之不得已者。

  晋惠帝立子遹为皇太子,后为贾后所杀,赵王伦废后,复遹位号,乃立遹子临淮王臧为皇太孙,未几,伦又害臧,乃立臧弟襄王尚为皇太孙,寻薨。  齐武帝以皇太子长懋先卒,乃立长懋子昭业为皇太孙,其东宫官属悉改为太孙官属,太孙即位,以无道废为郁林王。

  金世宗先立嫡子允恭为皇太子,寻薨,乃立允恭子璟为原王,后立为皇太孙,谕之曰“明德皇后嫡孙,惟汝一人,故建立在朕,保守在汝。”后即位,是为章宗。

  明太祖先立嫡子标为皇太子,先薨,乃立标子允炆为皇太孙,后即位,是为建文帝。

  魏太武、辽道宗、元世祖则虽东宫先卒,大位已属嫡孙,然尚不设皇太孙之称。如魏太武则号其孙曰“世嫡皇孙”,辽道宗则封其孙曰“燕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元世祖则付其孙以皇太子宝,俱未尝有皇太孙之号。

  魏太武帝先立子晃为皇太子,寻卒,乃封晃子浚为高阳王,后以皇孙世嫡不宜在藩,乃停封号,号“世嫡皇孙”,后即位,为文成帝。  辽道宗皇太子浚为乙辛谮废被害,诏封浚子延禧为燕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帝崩,遗诏燕国王即位,是为天祐帝。

  元世祖先立嫡子珍戬为皇太子,珍戬卒,命皇孙铁穆尔镇北边,授以皇太子宝,帝崩,皇孙入即位,是为成宗。

  乃唐高宗则当中宗在东宫时,即立重照为皇太孙。明成祖亦当仁宗在东宫时,即立宣宗为皇太孙,皆非礼也。

  唐高宗屡废太子,立英王哲为皇太子,太子生重照,帝喜,立为皇太孙,武后时杖死。  明成祖先立高炽为皇太子,是为仁宗,在东宫时,子瞻基性英睿,成祖乃立为皇太孙,是为宣宗。

  又梁武帝当简文太子在东宫时,亦立简文嫡子大器为宣城郡王,而无皇太孙之称。

  高宗立重照时,尝以问裴敬彝、王方庆,皆对曰“礼有嫡子无嫡孙,晋立愍怀(即遹)子为皇太孙,齐立文惠(即长懋)子为皇太孙,皆居东宫。今有太子,又立太孙,古所未有。”帝曰“自我作古,若何?”遂立之。是唐时犹有能据礼以争者。乃明永乐中竟未闻有以此为过举,而举朝寂然无声,可见明臣不读书、不知故事之陋也。

  史记周本纪“古公亶父(太王)长子太伯,次虞仲(仲雍),少子季历。季历子昌,有圣瑞,太王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亡如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让季历。季历立,是为王季,而后昌为文王。”是父为子择嗣,周已有之。

  皇太弟  皇太孙之称,已非古法。晋以后,更有所谓皇太弟者。

  晋惠帝皇太孙臧及尚俱死,因河间王容奏,乃诏立成都王颖为皇太弟(惠帝弟),后颖兵败,又废之,而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亦惠帝弟),既即位,是为怀帝。

  刘渊死,其太子和为刘聪所害,聪让位于弟北海王乂,乂固请聪即位,乃立乂为皇太弟,后又为聪子粲所害。(刘渊建国号“汉”,刘粲为靳准所弑,族人刘曜自立,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

  慕容暐(前燕)为符坚(前秦)所擒,官于长安(坚封暐新兴侯,署为尚书),后暐弟冲起兵,高盖等立冲为皇太弟,檄书与坚,自称“皇太弟致书,请奉送家兄皇帝出城。”  苻丕(符坚之长庶子)败死,其子懿奔于苻登(符坚之族孙),时登已称帝,乃立懿为皇太弟。

  此古来所创见也。

  唐文宗崩,中尉仇士良等立颖王瀍为皇太弟,即位,是为武宗。

  僖宗崩,军容使杨复恭立寿王为皇太弟,即位,是为昭宗。

  此皆仓猝拥立,非预建为储副者。然兄终弟及,名号尚非不经。

  又南唐元宗李璟,立弟齐王景遂为皇太弟,然未尝传位。唐武宗崩,宦官马元贽立光王为皇太叔,即位,是为宣宗,此又古所未有。安乐公主请中宗以己为皇太女,则更不经之甚矣!

  元成宗崩,无子,其兄子海山镇漠北,海山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在怀州,入京监国,迎海山即位,是为武宗,武宗即立爱育黎拔力八达为皇太子。

  又泰定帝崩,武宗二子在外,长曰和世竦镇漠北,其弟图帖睦尔在江陵,亦先入京称号,迎和世竦即位,是为明宗,明宗亦立图帖睦尔为皇太子。明宗寻被害,皇太子仍即位,是为文宗。  按武、明二帝皆以其弟为储副,则皇太弟之号实属相宜,乃反立为皇太子,是直以弟为子矣!盖元人不知有皇太弟故事,但知皇太子为继体之号,而不知其为对君父之称也。  帝王行三年之丧

  三代后帝王行三年之丧者,咸称晋武帝、宋孝宗,然尚有晋康帝、姚兴(后秦)、魏孝文帝、后周武帝、北汉刘承钧,世未之知也,今摘于后:

  晋文帝(司马昭)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武帝亦除,然犹练冠蔬食。及谒崇阳陵,仍以衰绖从行,裴秀奏“既除不宜复服。”乃止。羊祜曰“三年之丧,汉文除之,毁礼伤义。今主上至孝,若因此复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群臣异议,乃止。群臣又请易服复膳,诏曰“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俟纷纭也。”遂蔬素终三年。后王太后殂,帝居丧一遵古礼,既葬,有司请除服,诏曰“前代典礼,质文不同,何必援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竟素服以终三年。

  武帝杨后崩,既葬即吉,尚书奏“皇太子宜复古典,以谅闇终制。”从之。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康帝纪,有司奏“成帝崩已一周,请改素服,进膳如旧。”诏曰“权制之作,出自近代,虽曰适事,实敝薄之始,先王崇之,后世犹怠,而况因循,又从轻降,义不可矣。”是康帝亦行三年丧也。  按成帝崩于咸康八年六月,立帝同母弟琅邪王司马岳为帝,康帝崩于建元二年九月,在位仅二年。兄终弟及,而服丧三年,非礼也!又在位仅二年,如何行三年丧耶?

  姚兴母蛇氏死,兴哀毁过礼,群臣请依汉魏故事,既葬即吉。李嵩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令典也,宜遵圣性以光孝道,既葬之后,仍素服临朝,率先天下。”尹绎驳之曰“帝王丧制,汉魏为准,嵩矫常越礼,请付有司论罪。”兴曰“嵩忠臣孝子,有何咎乎?其一依嵩议。”(晋书载记)

  魏孝文帝遭文明太后之丧,欲行三年之丧,群臣固请依遗诏过葬即吉,帝不许,乃以衰服过期,终四节之慕。明年正月,始听政于皇信堂。又明年,遇文明太后再周忌日,哭於陵左,绝膳三日,哭不辍声。(魏书)

  后周武帝皇太后叱奴氏崩,帝诏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古今不易之道,朕宜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寮以下,仍遵遗令。”公卿固请过葬即吉,帝不许,于是遂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后周书)

  北汉刘承钧于乾祐七年遭其父世祖之丧,承钧谓“以日易月,非礼也。”始行三年丧,至乾祐九年冬,始除服。(十国春秋)  宋孝宗遭高宗之丧,诏“朕当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自是每七日及朔望,皆诣德寿宫。至大祥,帝以白布巾袍御延和殿,若诣德寿宫,仍绖杖如初,葬后帝亲行奉迎虞主之礼,自是七虞、八虞、九虞,卒哭奉辞皆如之。又下诏曰“朕欲衰绖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故以布素视事,虽诏‘俟过祔庙,勉从所请。’然稽诸典礼,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复有请。”于是遂终丧三年。将内禅时,密谕两府“欲禅位退休,以毕高宗三年之丧。”届期吉服,御紫宸殿行内禅,礼毕,仍返丧服,驾诣重华宫,至服阕始除。(宋史)

  孝宗崩,光宗病,不能执丧,宁宗即位,已服期,欲大祥毕,更服两月,御史胡纮言“孙为祖服已期矣!今欲加两月,不知用何典礼?若谓嫡孙承重,则太上皇(即光宗)圣躬久已康复,在宫中自行三年之丧,而陛下又行之,是二孤也。”云云。是光宗亦行三年之丧。(朱子语类)

  女后之贤

  洪容斋标三女后之贤,谓: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称疾不朝会,莽敬而哀之,欲嫁之,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死。

  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及禅位,愤惋愈甚,坚内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

  李昪(弁)女为吴太子琏妃,昪既篡,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之。

  三后之事略同,可畏而仰也。然此三后犹人所知,容斋所记,尚有遗漏。

  汉灵帝崩,子辨即位,是为少帝。董卓废为宏农王,寻进酖弑之。临服酖时,与妻唐姬泣别。姬还颍川,父会稽太守瑁欲嫁之,誓不肯。后李傕遣兵钞关东,掠得之,傕欲妻之,不听,而终不自名,献帝闻之,诏迎姬拜为宏农王妃。

  晋愍怀太子遹妃王氏名惠风,王衍女也。太子既废,衍请离婚。及刘曜陷洛阳,以惠风赐其将乔属,惠风拔剑拒属曰“我太尉公女,皇太子妃,岂为汝逆胡所辱?”属遂杀之。

  苻坚奔五将山,为姚苌所擒,其张夫人自杀。

  苻登妻毛氏,壮勇善骑射,为姚苌所袭,营垒既陷,犹弯弓跨马,率壮士数百十人与苌交战,力屈被执,苌欲纳之,毛氏骂曰“吾天子后,岂为贼羌所辱?何不速杀我!”苌怒杀之。  吕绍为吕纂所弑,妻张氏色美,吕隆欲污之,张氏自投楼下,二胫俱折,诵佛经而死。(以上皆晋书列女传)  吕纂既篡,为吕超所诛,其妻杨氏色美,超将娶之,使其父语之,杨氏曰“大人卖女与氐以求富贵,一之已甚,其可使女辱于二氐乎?”乃自杀。(北史)

  西魏废帝后,宇文泰之女也,帝为泰所废,后以忠于魏被祸。(北史)

  此皆亡国后妃之贤者,摘出以补容斋所未及。

  南北朝通好以使命为重

  南北通好,尝藉使命增国之光,必妙选行人,择其容止可观,文学优赡者,以充聘使。如:魏游明根尝三使于宋,李彪尝六使于齐。齐武帝以裴昭明有将命之才,特命使魏。皆以能称使职也。其后益以使命为重。

  (北史)李谐传,谓“南北交聘,务以俊乂相矜,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梁使每入,邺下为之倾动,贵游子弟,盛饰聚观,馆门成市。魏使至梁亦如之。”一时风尚如此,凡充使及伴使皆不轻授。

  邢邵在魏,为一时文人之冠,特以不持威仪,遂不令出使。(邢邵传)  北齐李纬与崔暹不协,尝曰“虽失贵人意,聘梁使不能舍我!”后果使梁。(李纬传)

  崔瞻曾经热病,面多瘢痕,然雍容可观,词韵温雅,遂出使于陈。(崔瞻传)

  此出使之精于选择也。

  其出使而增重邻国者:

  魏游明根使宋,宋孝武称其长者,迎送礼加常使。(游明根传)

  高推使宋,宋称其才辨。(高允传)

  李彪使齐将还,齐主亲至琅玡山,命群臣赋诗送别。(李彪传)

  北齐崔将使梁,曰“文采与识,不推李谐;口颊翩翩,谐乃大胜。”乃以李谐、卢元明、李业兴出使,梁武谓左右曰“卿辈尝言北方无人,此等从何处来?”(李谐传)

  李浑聘梁,梁武曰“伯阳之后,久而弥盛,赵李人物,今实良多。”(李浑传)

  魏收与王昕聘梁,昕风流文辨,收词藻富逸,梁君臣咸敬礼。(魏收传)

  周使崔彦穆聘陈,彦穆风韵闲旷,器度方雅,为江表所称。(崔彦穆传,以上皆魏书)

  此皆出使之有光者也。  其邻国之接待聘使,亦必选有才行者充之。

  魏使至齐,齐以宗史与任昉同接魏使,皆时选也。(宗史传)  王融有才辨,乃命兼主客接魏使。房景高、宋弁以融年少,问主客年几?融曰“五十之年,已逾其半。”景高曰“在北闻君曲水诗序,实愿一见。”融乃示之,弁曰“昔观相如封禅,知汉武之德;今览王生诗序,用见齐主之盛。”(王融传)  刘绘以才辨奉敕接魏使,事毕,当撰记,绘曰“无论润色未易,但得我语亦难矣!”(刘绘传,以上皆齐书)

  齐永明中,魏使至,诏选朝士有词辨者接使于界,乃以范岫往迎。(范岫传)

  魏使刘善明聘梁,梁使朱异接之,预宴者皆归化北人,善明欲见王锡、张缵,乃使锡、缵入宴。善明遍论经史,锡、缵随而酬对,善明深叹服之。(张缵传,以上皆梁书)

  齐使刘缵至魏,文成命李安世接之,安世善举止,缵叹曰“不有君子,岂能国乎?”(李安世传)

  李谐、卢元明聘梁,梁武以萧撝词令可观,令受币于宾馆。(萧撝传)

  梁使至魏,陆卬每接宴,即席赋诗,卬必先成,遂以敏速见美。(陆卬传)

  刘孝仪聘魏,魏诏邢昕迎于境上。(邢昕传)

  徐君房、庾信聘魏,名誉甚高,选接待者,皆一时之秀,卢元景之徒,皆降阶摄职,更递司宾。(祖珽传)

  梁使至北齐,齐每令裴让摄主客郎接待之。(裴让之传)

  陈使傅縡聘北齐,齐令薛道衡接对,縡赠诗五百韵,道衡和之,南北称美。(薛道衡传)

  陈使贺彻、周濆相继聘隋,隋每令卢昌衡接待之。(卢昌衡传)

  隋陆爽博学有口辨,每陈使至,文帝尝使爽迎劳。(陆爽传)

  此又可见伴使者,亦必慎选也。

  今按刘缵聘魏,指方山问接伴李安世曰“此山去燕然远近?”安世曰“亦石头之于番禺耳!”(李安世传)  魏李绘使梁,与梁人泛言氏族,袁狎自谓出自黄帝,姓在十四之限,绘曰“兄所出虽远,当共车千秋分一字耳!”(李绘传)

  李业兴使梁,梁朱异问“洛中委粟山是南郊耶?”业兴曰“是圆邱,非南郊。”异曰“北间郊邱异地,是用郑义,此中用王义。”业兴曰“江左用王义,除禫应是二十五月,何以王俭丧礼仍用郑义二十七月?”(李业兴传)

  梁徐陵使东魏,宴日甚暑,魏收曰“今日之热,当由徐常侍带来。”陵曰“昔王肃至魏,为魏制礼仪;今我来聘,使卿复知寒暑。”(陈书徐陵传)  此等犹不过以言语文学见长,无大关系。

  若事涉朝政边事,而能以片言全国体折敌谋,则尤有足尚者。如:

  魏太武南伐,宋太尉江夏王义恭、安北将军武陵王骏守彭城,太武使李孝伯至城下劳问曰“主上有诏,诏太尉、安北,可暂出相见。”宋张畅出对曰“有诏之言,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何至杜门绝桥?”畅曰“二王以魏帝营垒未立,此间精甲十万,恐相凌践故耳。”孝伯曰“主将令行禁止,何待绝桥杜门?又何必以十万夸大?我亦有良马百万,可以此相矜乎?”孝伯应答如流,风容闲雅,畅甚相嗟赏。(魏书李孝伯传)  宋人亦称孝伯足辞辨;北土之美畅,随宜应答,音韵详雅,北人美之。(宋书张畅传)

  刘缵使魏,市肆交易金玉甚贱,缵曰“当是山川所出。”李安世曰“我朝不贵金玉,故同于瓦砾耳!”缵初将大市,闻安世言,惭而罢。(李安世传)  齐高帝篡位,使车僧朗于魏,魏主问“齐王何故夺宋天下?”僧朗辨对甚明。(齐书车僧朗传)

  魏文明太后崩,齐使裴昭明来吊,欲朝服行事,不肯丧服,魏成淹折之曰“玄冠不吊,童稚共闻。昔季孙将行,请遭丧之礼。何得以朝服行吊?”昭明言“我高帝崩,魏遣李彪来吊,不丧服。”淹曰“彪本请丧服以行,及至齐,齐已即吉,君臣皆鸣玉行庭,使臣何容衰服?今我皇方亲行丧服,岂得以此方比也?”昭明遂以丧服入。(成淹传)

  及魏使李彪报谢,则入宴辞乐曰“我皇孝性自天,除缞后尚以素服从事,使臣不敢闻乐。”齐不能屈。(李彪传)  齐明帝废,海陵王自立,魏孝文来伐寿春,城中遣王庆远出与孝文语,遂退兵。(齐书萧遥昌传)  陈文帝弟安成王顼在梁,魏克江陵,随例迁长安,宇文泰欲归之,遣杜杲使陈道意,陈文帝大喜,即赂以黔中及鲁山郡。后杲送顼归陈,帝曰“家弟得归,实贵朝大惠,然不还鲁山,恐未能如此。”杲曰“安成在我朝,咸阳一布衣耳!然是陈之介弟,其贵岂止一城?我朝亲睦九族,推己及人,所以送归。今谓以土地易骨肉,何以闻之四方?”陈帝大惭曰“前言戏之耳!”后杲又使陈,宣帝谓曰“若欲合从图齐,当以樊、邓见与。”杲曰“合从图齐,岂惟敝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得之于齐。今先索汉南,使臣不敢闻命。”宣帝甚敬之。(邢杲传)

  此等使臣,实能为国家折冲樽俎之间,使邻国不敢轻视,真所谓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者。又不徒以言语文学见长而已。宜是时南北皆以选使为重也。  后魏追谥之滥  有天下追尊其先世,礼也。然不过两三代,独后魏则无限制。

  道武帝建国称帝,既追尊其始祖力微为神元皇帝。  自神元以下:沙漠汗曰文帝;悉鹿曰章帝;绰曰平帝;弗曰思帝;禄官曰昭帝;猗迤曰桓帝;猗卢曰穆帝;郁律曰太祖平文帝;贺曰惠帝;纥那曰炀帝;翳槐曰烈帝;什翼犍曰昭成帝,凡十三帝。

  又从神元而上,追尊极远之祖:毛曰成帝;贷曰节帝;观曰庄帝;楼曰明帝;越曰安帝;推寅曰宣帝;利曰景帝;俟曰元帝;肆曰和帝;机曰定帝;盖曰僖帝;侩曰威帝;邻曰献帝;诘汾曰圣武帝,又共十四帝。

  则不惟谥号遥加,并名讳亦出于追制,苟欲崇其祖先而至于滥亵已甚,此不经之甚者也!

  按汉制:开国之君称祖,以下则俱称宗。

  自曹魏始三代称祖,武帝称太祖,文帝称高祖,明帝称烈祖(明帝庙号乃生前所定,尤属不经,故孙盛讥之。)

  晋亦三代称祖,司马懿追称高祖,昭追称太祖,武帝称世祖。

  慕容氏亦三代称祖,廆追称高祖,皝追称太祖,隽僭号称烈祖。

  姚秦亦三代称祖,弋仲追称始祖,苌称太祖,兴称高祖。

  至元魏则更有两太祖,道武既追尊平文帝为太祖,及道武崩,其庙号又称太祖,此列朝所未见也。其后太武帝称世祖,献文帝称显祖,孝文帝称高祖。

  北齐则高欢追称高祖,文宣帝称显祖,武成帝称世祖,亦三代称祖。

  周宇文泰追称太祖,武帝称高祖。南朝则宋武帝称高祖,文帝称太祖,孝武帝称世祖,亦三代称祖。

  齐高帝称太祖,武帝称世祖。梁武帝称高祖,元帝称世祖。陈武帝称高祖,文帝称世祖。

  祖以功,宗以德,原非必一祖之外,不得再称祖。然亦须揆其功而祖之。创业中兴,有大功于世,祖之可也。如魏明帝、宋文帝、孝武帝、后魏献文帝、北齐武成帝诸君,不过蒙业继体,在位仅数年,无功可纪,乃亦以祖为庙号,僭伪之朝,苟为崇奉,固不可为法也。

  保太后

  礼记曾子问篇: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欤?”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

  鲁昭公少丧母,有慈母良,及死,公欲丧之,有司以为非礼,公乃以练冠丧慈母。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然但练冠以居,而孔子已以为非礼。

  按慈母亦有不同。或子幼母死,父命妾长育之者,父卒而遭此妾之丧,尚有三年之服,以重父命也。若但父使之保抱,则不过保母而已。

  晋书顾和传:成帝以保母周氏有保育之劳,欲假以名号,和奏谓“古无此例。惟汉灵帝以乳母赵娆为平氏君,此末世之私恩,非先王之令典。”乃止。是古未有崇奉保母之制也。

  乃后魏自道武创例立太子则先杀其母,以防母后预政。自是遂著为令。而帝即位,皆无太后,于是转奉保母为太后。  太武帝保母窦氏,本以夫家坐事没入宫,明元帝命为太武保母。太武既立,尊为保太后,后又尊为皇太后。太后登崞山,谓左右曰“吾母养帝躬,死必不为贱鬼。然于先朝无位次,不可违礼从葬园陵。此山之土,可以终托。”故殁后遂葬崞山,从其志也。

  文成帝乳母常氏亦有劬劳之功,文成即位,尊为保太后,再进为皇太后。是时文成妃李氏生献文,后将立献文为太子,常太后依故事令李氏条记在南兄弟,付托其宗兄洪之,痛哭而死。以保母而能主宫闱之政,赐死太子之母,则当日之尊,竟同皇太后可知也。

  文成帝又极尊奉封太后之兄英为辽西王、弟喜带方公、三妹皆县君、妹夫皆公侯,又追赠太后祖为公、父为王、母为王太妃,可谓滥矣!  亲母则必赐死,保母转极尊崇,魏法之矫枉过正,莫不善于此。

  异姓封王之滥自后魏始

  太武帝即位,封:长孙嵩-北平王;奚斤-宜城王;长孙翰-平阳王;叔孙建-丹阳王;司马楚之-琅玡王;杜超-阳平王;穆寿-宜都王;长孙道生-上党王;楼伏连-广陵王,自是功臣无有不王者。  文成帝封周忸-乐陵王,杜遗、闾若文、刘尼、杜元宝、源贺、闾武皮、常英、闾毗、闾纥、尉眷、乙恽、李峻俱进爵为王。又封陆丽为平原王,丽乞以让父,帝曰“吾岂不能以二王封卿父子也?”乃封其父俟-东平王。后丽之子睿事献文帝,又封东郡王。一门之内,遂有三王。  献文帝又封慕容白曜-济南王;韩颓-襄城王。

  孝文帝亦封陈建-魏郡王;苟颓-河东王;王睿-中山王;张祐-新平王。太和十六年,始诏“诸远族非太祖子孙及异姓封王者,皆降为公;公为侯;侯为伯,其子、男仍旧。皆除将军之号。惟长孙道生以大功特不降。”自是名器稍重。

  至北齐武成帝时又极猥亵,奄人邓长容、韩宝业、卢勒叉、齐绍、秦子征、陈德信俱封王。

  后主纬时,庶姓封王者尤多:穆提婆-城阳郡王;高阿那肱-淮阳郡王;韩长鸾-昌黎郡王,皆幸臣也。张景仁以侍书封王,传谓“仓颉以来,八体进爵,一人而已。”

  秦书有八体:大篆、小篆、刻符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北史谓“张景仁出自寒微,本无识见,诣国学摹石经,侍天子笔砚,坐致通显,不思其本,自许贵游。自仓颉以来,八体取进,一人而已。”

  又有仓头陈山提、盖丰乐、刘郁斤、赵道德、刘桃枝、梅胜郎、辛洛、周高、舍盛,至武平时皆封王,其不及武平者,亦追赠王爵。齐书谓“诸仓头始自家人,情寄深密,及后主时,已是先朝勋旧,故致此叨窃。”又有乐人曹僧奴及其子妙达,以能弹琵琶,亦封王。  此外官阶,更不可数,计:开府千余、仪同无数。诸贵宠追赠祖父,岁一进官,位极而止。马及鹰犬皆有郡君、仪同之号,如:赤彪仪同逍遥郡君、凌霄郡君之类,甚至斗鸡亦号开府。官爵之滥,至此极矣!故当时受之者不以为荣,且反有以为辱者。阳休之为中书监,封燕郡王,谓人曰“我非奴,何忽有此授?”可见人之贱之,至不齿于人列也。荒乱之朝,何所不至?固不可以常理论矣!

  后魏以铸像卜休咎

  北史魏后妃传序云“魏故事:将立皇后,必令手铸金人,以成者为吉,否则,不得立也。”

  道武帝妃慕容氏有宠,帝令后铸金人,成,乃立为后,后薨,

  又宠刘氏,以铸金不成,不登后位。

  明元帝妃姚氏铸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礼之如后,薨,遂赠为后,加谥焉。

  然非特立后用此法也,

  尔朱荣以明帝崩,将有所立,乃以铜铸孝文及咸阳王禧等五王之子孙像,成者当立为主,惟庄帝独就,乃迎立之。

  及河阴之役,荣欲僭位,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乃止。

  齐高洋欲僭位,群臣皆意以为不可,铸像卜之,一写而成,遂决意僭号。

  盖当时国俗然也。(魏书、北齐书及北史)  按晋书载记“冉闵遣常炜使于慕容隽,隽使封裕问之曰‘闻闵铸金为己像,坏而不成,何得言有天命?’炜言‘此事非实。’”此又在元魏之前,则不始于魏矣。盖本北俗故事,至拓跋而益尚之也。

  后魏百官无禄

  后魏未有官禄之制。

  其廉者贫苦异常。  如高允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府中惟盐菜,常令诸子采樵自给是也。(允传)

  否则,必取给于富豪。

  如崔宽镇陕,与豪宗盗魁相交结,莫不感其意气,时官无禄,力惟取给于人,宽以善于结纳,大有受取,而与之者无恨。(宽传)

  文成帝诏“诸刺史每因调发,逼人假贷,大商富贾,要时射利,上下通同,分以润屋,自今一切禁绝,犯者,十疋以上皆死。”

  明元帝又诏“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赀财,非自家所赍,悉簿为赃。”  是惩贪之法,未尝不严,然朝廷不制禄以养廉,而徒责以不许受赃,是不清其源而徒遏其流,安可得也?  至孝文帝太和八年,始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自中原丧乱,兹制久绝。先朝因循,未遑厘改。今宜班禄,罢诸商人以简人事,户增调绢二疋、谷二斛九升以为官司之禄,均预调为二疋之赋,即兼商用。禄行之后,赃满一疋者,死。俸以十月为首,每季一请。”后以军兴用不足,又诏“百官禄四分减一,以充军用。”

  至明帝时,于忠当国,欲结人心,乃悉复所减之数。此魏制官俸之大概也。

  按文成诏中所谓“商贾邀利,刺史分润”,孝文诏中所谓“罢诸商人,以简人事”,盖是时官未有禄,惟藉商贾取利而抽分之,至见于诏书,则陋例已习为常矣!崔宽并交结盗魁为受纳之地,既取利于商贾,自并及于盗贼,亦事之所必至也。上下交征如此,何以立国哉!

  后魏刑杀太过

  后魏起北方,专以刑杀为政令。

  自猗卢为代王,即严刑峻法,诸部人多以违命得罪,凡后期者,举部戮之。或有宗室相携,悉赴死所,或问何往?曰“当就诛戮。”其威严如此。

  道武帝以秦王觚使于燕为所害,及克中山,收害觚者傅高霸、程同等,皆夷五族,以大刃挫杀之。其讨刘卫辰,收其子弟宗党,无少长五千余人,尽戮死。末年,每朝臣至前,追其旧恶,辄杀之。其余或以颜色动变;或以喘息不调;或以行步乖节;或以言词失措,皆以为怀恶在心,变见于外,乃手自殴击,死者皆陈天安殿前。(道武时,尝有神巫谓帝“当有暴祸,惟灭清河,杀万人,乃可免。”帝乃灭清河一郡。尝手自杀人,欲其数满万,或乘辇手剑击担辇者脑,一人死,一人代,每一行,死者数十。有爱妾名万人,与帝子清河王绍私通,惧事发,乃弑帝,临死始悟“清河、万人”之谶,在此二人也。)

  太武虽诏“有司按律令,务求厥中。”然如崔浩之诛,清河崔氏无远近,及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亲党,尽夷其族,甚至僮吏亦夷五族,同修史者亦族诛。(浩传)史臣谓“太武果于刑戮,后多悔之。”则亦仍其祖父旧法也。至孝文帝始诏“一人为恶,殃及合门,朕所不忍,自今非谋反大逆及外奔者,罪止其身。”寻又诏“五族者,降止同祖;三族者止一门;门诛者止其身。”于是刑戮稍减。然自先世以来,冤死者已不可数计矣!  按猗卢为其子六修所弑,道武为其子绍所弑,及身之报已属显然。其后亡国时,北齐文宣帝问元韶“光武何故中兴?”韶曰“为王莽诛诸刘不尽。”

  文宣乃诛诸元、哲、景、武等二十五家,男子无少长皆斩,所杀三千人,余十九家并禁之,韶亦入地牢,绝食啖衣袖而死。

  寻又大诛元氏,壮者斩东市,婴儿投于空中,以槊承之,悉投尸漳水,剖鱼者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

  文宣尝令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鸢以飞,最远者免死,元黄头独能至紫阶,宜得免矣,仍付御史狱饿死。凡昭成以下并无遗焉。然则元魏之后竟无遗种,实好杀之报也。  高允曰“皋陶至德也,其后英、蓼先亡,刘、项之际,英布黥而王,经世虽久,犹有刑之余衅,况凡人乎?”后周宇文氏之后为隋所诛杀殆尽,史臣亦谓“渚宫制胜,阖城孥戮,茹茹归命,尽种诛夷,周祚不永,或由于此。”是则天道之报施,固有昭然不爽者也。

  舜有天下,举皋陶为大理(职掌刑法),正平天下罪恶。禹立,举皋陶而授以政,皋陶先卒,乃封其后于英、六。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岂春秋所见楚灭英、六,皋陶之后哉?身被刑法,何其拔兴之暴也!项氏之所坑杀人以千万数,而布常为首虐,功冠诸侯,用此得王,亦不免于身为世大僇。祸之兴自爱姬殖,妒媢生患,竟以灭国!”

  按族诛之法,本起于秦。

  汉高祖入关,所谓父老苦秦苛法,“诽谤者,族”是也。  后汉书杨终疏亦言“秦政酷烈,一人有罪,延及三族。”(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也。”张晏曰“父母妻子兄弟也。”)

  是族诛本秦酷政,汉高约法三章,则已除之,然韩、彭之诛,皆夷三族;购季布,敢匿者罪三族;捕贯高等,敢有随者罪三族。是仍未尝除也。

  故崔寔政论,谓“高祖使萧何定律,有夷三族之令,至文帝始除之。”杨终疏所谓“文帝至仁,除去收孥”是也。

  然文帝虽除,而其后如李陵、王温舒等仍坐罪族诛。则此刑故在。

  至魏晋之际,益惨酷无人理。

  司马懿诛曹爽支党,皆夷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爽传)

  王凌之妹为郭淮妻,凌被诛,淮五子向淮叩头流血,淮不能忍,乃致书懿免之。(淮传)  毌邱俭之诛,其子甸妻荀氏应坐死,其兄顗乞其命,乃诏离婚,而荀氏所生女已嫁刘子元,亦当坐死,以怀妊在狱,荀氏乞为婢,以赎女命。(按荀氏之女,则俭孙女也,而亦不免,是诛及四族矣!司马氏之酷如此。)程威乃上议曰“已出之女,父母有罪,既须追刑;夫党见诛,又须从戮,是一人之身,内外受辟。男不得罪于他族,女独婴祸于二门,事属不均。请在室者从父母之诛,出嫁者从夫家之罚。”乃改此制。(晋书刑法志)

  其后解结被戮,其女适裴氏者,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活为?”亦坐死。夫以将嫁而夫家来认之,即可不死,则已稍轻于毌邱俭之案矣!

  然一人有罪,害及无辜,秦汉以来,以此法枉杀者,不知凡几?又况后魏之诛及五族耶!

  尔雅“内宗曰族,妻则曰党。”是古所谓族者,专指宗姓而言。故孔安国称尚书九族,谓“自高祖至元孙”,即丧服小记所云“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也。后世乃误以父母妻为三族,以致滥杀益多。顾宁人谓“始于(晋)杜预以外祖父母、从母子及妻父母、姑之子、姊妹之子、女之子当之。”然汉书张晏三族注,谓“父母兄弟妻子也”,如淳注则曰“父族母族妻族也”,则此误不自杜预始矣。今按司马氏之诛曹爽、王凌、毌邱俭,虽极惨毒,然尚止于姑姊妹及女子之适人者,至魏太武之诛崔浩并及于卢氏、郭氏、柳氏,皆夷其族,则于本族之外,延及于母党、妻党、出嫁之女党,安知非如淳、杜预之注之遗害耶?故落笔不可不慎也。

  魏以奄人为外吏

  后魏多以奄人为外吏。杨范传,谓“灵太后临朝。中官贵者皆许以方岳,故宦寺多为外吏。”

  今考魏书,不自灵太后始也。盖魏时籍没之制甚严,凡官吏有罪者,一经籍没,则妇女入掖廷,男子小者即为奄寺,故其中往往有士人子孙,知义理有才具者。

  如仇洛齐,其祖本殿中侍御史,洛齐在太武时为奄人,因绫罗户不属,守宰多隐漏,乃奏请悉归郡县。后出为冀州刺史,有能名。  王瑀先世晋豫州刺史,瑀被刑入宫,历事数朝,志在公正,出为冀州刺史,年老致事,孝文时随迁洛,以家贫特蒙赐帛。

  赵黑先世本晋平远将军,黑没为奄人,官选部尚书,能自谨厉,当官任举,颇能得人。献文欲传位京兆王子推,黑愿以死奉太子,孝文以是得立。后出为定州刺史,克己清俭,忧济公私,有欲行赂者,黑曰“高官厚禄,足以自给,敢卖公营私耶?”孝文闻之,特赐绢谷。

  孙小父本姚秦护军,守城殉节,小没入宫刑,后出为并州刺史,州内四郡百余人诣阙颂其政化。后迁冀州刺史,清约自守,当时牧伯无能及。  他如抱嶷以忠谨被擢,后因老疾乞外禄,乃出为泾州刺史,自以故老前宦,为政多守法。

  王质解书学,出为瀛州刺史,在州十年,风化粗行,察奸纠慝,究其情状,民庶畏服之。

  此皆在灵太后之前。而阉寺为吏,亦有能勤于其官者。

  自灵太后后,杨范为白水太守,王温为钜鹿太守、瀛州刺史,然皆无可称。盖亦视朝政之盛衰为贤否,朝政肃则刑余为吏亦能砥节奉公;朝政弛则士大夫亦多贪纵,况此辈乎?(俱见魏书奄官传)

  魏孝文迁洛

  魏孝文帝以国俗沿上世之陋,欲迁洛以变旧风,恐大臣不欲,乃发京师步骑百余万南伐,至洛阳,帝戎服执鞭而出,群臣稽颡于马前,请停南伐,帝曰“今者之举,兴发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若不南伐,便当都洛。”乃议迁移之计。

  次年,至平城宫部分迁留,又临太极殿,喻在代诸臣迁移之略。(本纪)时旧臣多不欲行,帝先与彭城王澄议之,谓“平城乃用武之地,非可兴文,须光宅中原。”澄力赞之,乃决。(澄传)

  帝又谓元赞等曰“朕为天子,何假中原?欲令卿等子弟博见多智耳!若永居恒北,卿等子弟,不免面墙也。”(面墙而立,一无所见也)。

  又尝问于烈,迁留孰便?烈对曰“圣略深远,非愚管所及,若隐心而言,乐迁之与恋旧,中半耳!”帝曰“卿不鸣异同,朕深感不言之益。”

  时穆泰、陆睿以畏迁谋反,泰欲推阳平王赜为主,事败赐死。(泰传)  迁洛后,太子恂守金墉,畏河南暑热,召牧马欲轻骑奔代,元徽勒门阻之,乃止。帝遂废恂为庶人,寻亦赐死。(恂传)

  帝引见朝臣,诏“断北语,一从正音,年三十以上,习性已久,或不可革;三十以下,见在朝之人,语音不许仍旧,违者免所居官。”  又诏革衣服之制。尝出行,见妇女仍夹领小袖,乃责咸阳王禧等。(禧传)

  又诏“迁洛人死者葬河南,不得还北。”于是代人南迁者,皆为洛阳人。  又诏改国姓为元氏。(本纪)

  盖帝优于文学,恶本俗之陋,欲以华风变之,故不惮为此举也。然国势之衰,实始于此。一传而宣武,再传而孝明,而鼎祚移矣!盖徒欲兴文治以比于古帝王,不知武事已渐弛也。

  其先道武帝遣贺狄干至秦,为姚兴所留,因在长安读书,通尚书、论语,举止似儒者。后归,道武见其类中国人,遂杀之(贺狄干传)

  明元帝时,或言“国家当迁都邺。”崔浩曰“非计也!今居北方,若山东有事,则轻骑南出,谁知多少?百姓望而远服,此国家威制四夷之长策。若南徙,则种人不满诸州之地,参居榛林之下,不服水土,疾疫死伤,情见事露,四方闻之,有轻侮之意,则声实俱损矣!”(崔浩传)

  此又开国君臣之深识远虑也。

  顾宁人言“中国风俗多有不如外藩者。”

  辽史言“契丹生计,仰给畜牧,绩毛饮湩(乳汁),以为衣食,狃习劳事,不见纷华,故家给人足,戎备完整。”

  金史,世宗曰“女真旧俗虽不知书,然其祭天地、敬亲戚、尊耆老、接宾客,皆出自然。”乃禁女真人不得改称汉姓,学南人衣装,犯者抵罪。又曰“辽不忘旧俗,朕以为是。海陵习学汉人,是忘本也。若依国家旧风,乃长久之计也。”  金史食货志亦谓“金中叶以后,鄙辽俭朴,袭宋繁缛之文;又惩宋宽柔,用辽操切之政,是弃二国之所长而专用其所短。迄金之末,国用易竭,民心易离,实由于此。”

  作法不慎,变法以救其弊,只益甚焉,此又操化权者,所当加意也。

  魏孝文帝文学  古今帝王以才学著者,曹魏父子、萧梁父子为最,然皆生自中土,绩学少年。惟魏孝文帝生本北俗,五岁即登帝位,此岂有师儒之训,执经请业,如经生家所为?乃其聪睿夙成,有不可以常理论者。

  史称其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庄老,尤精释义,才藻富赡,好为文章,诗赋铭颂,任兴而作,有大文笔,马上口授,及其成也,不改一字。自太和十年以后,诏册皆帝文也,余文章尚百余篇。史论亦谓帝钦明稽古,焕乎其有文章。谥之以经天纬地,信不虚也。

  今就各列传所散见者撮叙之:

  帝宴宗室于皇信堂,命任城王澄为七言连韵诗,帝往复极欢乃罢。(澄传)

  帝征悬瓠赐宴,与从臣联句,帝歌曰“白日光天兮无不曜,江左一隅独未照。”彭城王勰曰“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诚混日外。”郑懿曰“云雷大振兮天门辟,率土来宾一正历。”邢峦曰“舜舞干戚兮天下归,文德远被莫不思。”郑道昭曰“皇风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合。”帝又歌曰“遵彼汝坟兮昔化贞,未若今日道风明。”帝乃命邢峦总集叙记。(郑道昭传)

  冯熙造寺于北邙山,贾元素作碑文,帝游寺见之,称为佳作。熙卒,帝亲为作志铭。(冯熙传)  帝以冯诞为司徒,亲为制三让表并启,将拜,又代为谢章。诞卒,又亲为碑文及挽歌,皆穷美尽哀。(冯诞传)  又常游幸息大松下,谓彭城王勰曰“汝可作诗,比至吾间令就也。”勰去帝十步,且行且作曰“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未至帝所已成。

  帝又尝御清徽堂,与群臣讲丧服,李彪曰“古未有人君亲讲丧礼,臣得亲承音问,千载一时。”(勰传)

  刘昶出镇彭城,帝赐以御集,曰“虽则不文,然欲罢不能,故以相示,聊为一笑。”(勰、昶二传)

  崔挺至行在,帝谓曰“别卿以来,倏焉二载,吾所缀文,已成一集,今当给卿副本。”(挺传)  可见帝深于文学,才藻天成,有不能自讳者,虽亦才人习气,然聪睿固不可及已。其急于迁洛,欲变国俗而习华风,盖发于性灵而不自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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