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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异记》·下卷

唐朝 广异记 戴孚 著

○谢混之

唐开元中,东光县令谢混之,以严酷强暴为政,河南著称。混之尝大猎于县东,杀狐狼甚众。其年冬,有二人诣台,讼混之杀其父兄,兼他赃物狼藉。中书令张九龄令御史张晓往按之,兼锁系告事者同往。晓素与混之相善,先疏其状,令自料理。混之遍问里正,皆云:“不识有此人。”混之以为诈,已各依状明其妄以待辨。晓将至沧州,先牒系混之于狱。混之令吏人铺设使院,候晓。有里正従寺门前过,门外金刚有木室扃护甚固,闻金刚下有人语声。其扃以锁,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听之。闻其祝云:“县令无状,杀我父兄,今我二弟诣台诉冤,使人将至,愿大神庇荫,令得理。”有顷,见孝子従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寻之。其人见里正,惶惧入寺,至厕后失所在。归以告混之。混之惊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杀狐狼,得无是耶?”及晓至,引讼者出,县人不之识。讼者言词忿争,理无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识者劝令求猎犬,猎犬至,见讼者,直前搏逐。径跳上屋,化为二狐而去。

○王苞

唐吴郡王苞者,少事道士叶静能,中罢为太学生。数岁在学,有妇人寓宿,苞与结驩,情好甚笃。静能在京,苞往省之。静能谓曰:“汝身何得有野狐气?”固答云无,能曰:“有也。”苞因言得妇始末。能曰:“正是此老野狐。”临别,书一符与苞,令含,诫之曰:“至舍可吐其口,当自来此,为汝遣之,无忧也。”苞还至舍,如静能言。妇人得符,变为老狐,衔符而走,至静能所拜谢。静能云:“放汝一生命,不宜更至于王家。”自此遂绝。

○唐参军

唐洛阳思恭里,有唐参军者,立性修整,简于接对。有赵门福及康三者投刺谒,唐未出见之,问其来意。门福曰:“止求点心饭耳。”唐使门人辞,云不在。二人径入至堂所,门福曰:“唐都官何以云不在,惜一餐耳?”唐辞以门者不报。引出外厅,令家人供食。私诫奴,令寘剑盘中,至则刺之。奴至,唐引剑刺门福,不中,次击康三,中之,犹跃入庭前池中。门福骂云:“彼我虽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赵姓张;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奈何无道,杀我康三必当修报于汝,终不令康氏子徒死也。”唐氏深谢之,令召康三。门福至池所,呼康三,辄应曰:“唯。”然求之不可得,但余鼻存。门福既去,唐氏以桃汤沃洒门户,及悬符禁,自尔不至,谓其施行有验。久之,园中樱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检行,忽见门福在樱桃树上,采樱桃食之。唐氏惊曰:“赵门福,汝复敢来耶?”门福笑曰:“君以桃物见欺,今聊复采食。君亦食之否?”乃频掷数四以授唐。唐氏愈恐,乃广召僧,结坛持咒,门福遂逾日不至。其僧持诵甚切,冀其有效,以为己功。后一日,晚霁之后,僧坐楹前,忽见五色云自西来,迳至唐氏堂前。中有一佛,容色端严,谓僧曰:“汝为唐氏却野狐耶?”僧稽首。唐氏长幼虔礼甚至,喜见真佛,拜请降止。久之方下,坐其坛上,奉事甚勤。佛谓僧曰:“汝是修道,请通达,亦何须久蔬食,而为法能食肉乎但问心能坚持否。肉虽食之,可复无累。”乃令唐氏市肉,佛自设食,次以授僧及家人,悉食。食毕,忽见坛上是赵门福,举家叹恨,为其所误。门福笑曰:“无劳厌我,我不来矣。”自尔不至也。

○严谏

唐洛阳尉严谏,従叔亡,谏往吊之。后十余日,叔家悉皆去服。谏召家人问,答云:“亡者不许。”因述其言语处置状,有如平生。谏疑是野狐,恒欲料理。后至叔舍,灵便逆怒,约束子弟:“勿更令少府侄来,无益人家事,只解相疑耳。”亦谓谏曰:“五郎公事似忙,不宜数来也。”谏后忽将苍鹰、双鹘、皂雕、猎犬等数十事,与他手力百余人,悉持器械围绕其宅数重,遂入灵堂。忽见一赤肉野狐,仰行屋上,射击不能中。寻而开门跃出,不复见。因尔怪绝。

○韦参军

唐润州参军幼有隐德,虽兄弟不能知也。韦常谓其不慧,轻之。后忽谓诸兄曰:“财帛当以道,不可力求。”诸兄甚奇其言,问:“汝何长进如此?”对曰:“今昆明池中大有珍宝,可共取之。”诸兄乃与皆行。至池所,以手酌水,水悉枯涸,见金宝甚多,谓兄曰:“可取之。”兄等愈入愈深,竟不能得。乃云:“此可见而不可得致者,有定分也。”诸兄叹美之,问曰:“素不出,何以得妙法?”笑而不言。久之,曰:“明年当得一官,无虑贫乏。”乃选拜润州书佐,遂东之任。途经开封县,开封县令者,其母患狐媚,前后术士不能疗。有道士者善见鬼,谓令曰:“今比见诸队仗,有异人入境。若得此人,太夫人疾苦必愈。”令遣候之。后数日,白云:“至此县逆旅,宜自谒见。”令往见韦,具申礼请。笑曰:“此道士为君言耶然以太夫人故,屈身于人,亦可悯矣。幸与君遇,其疾必愈。明日,自县桥至宅,可少止人,令百姓见之。我当至彼为发遣。且宜还家洒扫,焚香相待。”令皆如言。明日至舍,见太夫人,问以疾苦,以柳枝洒水于身上。须臾,有老白野狐自床而下,徐行至县桥,然后不见。令有赠遗,韦皆不受。至官一年,谓其妻曰:“后月我当死,死后君嫁此州判司,当生三子。”皆如其言。

○杨氏女

唐有杨氏者,二女并嫁胡家,小胡郎为主母所惜。大胡郎谓其婢曰:“小胡郎乃野狐尔。丈母乃不惜我,反惜野狐。”婢还白母。问:“何以知之?”答云:“宜取鹊头悬户上,小胡郎若来,令妻呼伊祈熟肉,再三言之,必当走也。”杨氏如言,小胡郎果走。故今人相传,云“伊祈熟肉辟狐魅”,甚有验也。

○薛迥

唐河东薛迥与其徒十人于东都狎娼妇,留连数夕,各赏钱十千。后一夕午夜,娼偶求去,迥留待曙。妇人躁扰,求去数四,抱钱出门。迥敕门者无出客,门者不为启锁。妇人持钱寻审,至水窦,变成野狐,従窦中出去,其钱亦留。

○辛替否

唐辛替否,母死之后,其灵座中,恒有灵语,不异乎素,家人敬事如生。替否表弟是术士,在京闻其事,因而来观,潜于替否宅后作法。入门,见一无毛牝野狐,杀之,遂绝。

○代州民

唐代州民有一女,其兄远戍不在,母与女独居。忽见菩萨乘云而至,谓母曰:“汝家甚善,吾欲居之,可速修理,寻当来也。”村人竞往。处置适毕,菩萨驭五色云来下其室。村人供养甚众。仍敕众等不令有言,恐四方信心,往来不止。村人以是相戒,不说其事。菩萨与女私通有娠。经年,其兄还,菩萨云:“不欲见男子。”令母逐之。儿不得至,因倾财求道士。久之,有道士为作法,窃视菩萨,是一老狐,乃持刀入,砍杀之。

○冯玠

唐冯玠者,患狐魅疾。其父后得术士,疗玠疾,魅忽啼泣谓玠曰:“本图共终,今为术者所迫,不复得在。”流泪经日,方赠玠衣一袭,云:“善保爱之,聊为久念耳。”玠初得,惧家人见,悉卷书中。疾愈,入京应举,未得开视。及第后,方还开之,乃是纸焉。

○贺兰进明

唐贺兰进明为狐所婚,每到时节,狐新妇恒至京宅,通名起居,兼持贺遗及问讯。家人或有见者,状貌甚美。至五月五日,自进明已下,至其仆隶,皆有续命。家人以为不祥,多焚其物。狐悲泣云:“此并真物,奈何焚之!”其后所得,遂以充用。后家人有就求漆背金花镜者,入人家偷镜,挂项,缘墙行,为主人家击杀。自尔怪绝焉。

○崔昌

唐崔昌在东京庄读书,有小儿颜色殊异,来止庭中。久之,渐升阶,坐昌床头。昌不之顾,乃以手卷昌书。昌徐问:“汝何人斯,来何所欲?”小儿云:“本好读书,慕君学问尔。”昌不之却,常问文义,甚有理。经数月,日暮,忽扶一老人乘醉至昌所。小儿暂出,老人醉,吐人之爪发等,昌甚恶之。昌素有所持利剑,因斩断头,成一老狐。顷之,小儿至,大怒云:“君何故无状,杀我家长我岂不能杀君,但以旧恩故尔。”大骂出门,自尔乃绝。

○长孙甲

唐坊州中部县令长孙甲者,其有笃信佛道。异日斋次,举家见文殊菩萨乘五色云従日边下。须臾,至斋所檐际,凝然不动。合家礼敬恳至,久之乃下。其家前后供养数十日,唯其子心疑之,入京求道士为设禁,遂击杀狐。令家奉马一匹,钱五十千。后数十日,复有菩萨乘云来至,家人敬礼如故。其子复延道士,禁咒如前。尽十余日,菩萨问道士:“法术如何?”答曰:“已尽。”菩萨云:“当决一顿。”因问道士:“汝读道经,知有狐刚子否?”答云:“知之。”菩萨云:“狐刚子者,即我是也。我得仙来,已三万岁。汝为道士,当修清净,何事杀生且我子孙,为汝所杀,宁宜活汝耶!”因杖道士一百毕,谓令曰:“子孙无状,至相劳扰,惭愧何言!当令君永无灾横,以此相报。”顾谓道士:“可即还他马及钱也。”言讫飞去。

○王老

唐睢阳郡宋王冢旁有老狐,每至衙日,邑中之狗,悉往朝之。狐坐冢上,狗列其下。东都王老有双犬能咋魅,前后杀魅甚多,宋人相率以财雇犬咋狐。王老牵犬往,犬乃迳诣诸犬之下,伏而不动,大失宋人之望。今世人有不了其事者,相戏云:“取睢阳野狐犬。”

○刘众爱

唐刘全白说云,其乳母子众爱,少时,好夜中将网断道,取野猪及狐狸等。全白庄在岐下,后一夕,众于庄西数里下网,己伏网中,以伺其至。暗中闻物行声,觇见一物,伏地窥网,因尔起立,变成绯裙妇人,行而违网。至爱前车侧,忽捉一鼠食,爱连呵之,妇人忙遽入网,乃棒之致毙,而人形不改。爱反疑惧,恐或是人,因和网没沤麻池中。夜还与父母议。及明,举家欲潜逃去,爱窃云:“宁有妇人食生鼠,此必狐耳。”复往麻池视之,见妇人已活,因以大斧自腰后斫之,便成老狐。爱大喜,将还村中。有老僧见狐未死,劝令养之,云:“狐口中媚珠,若能得之,当为天下所爱。”以绳缚狐四足,又以大笼罩其上,养数日,狐能食。僧用小瓶口窄者,埋地中,令口与地齐,以两胾猪肉,炙于瓶中。狐爱炙而不能得,但以口嘱瓶,候炙冷,复下两脔。狐涎沫久之,炙与瓶满,狐乃吐珠而死。珠状如棋子,通圆而洁,爱母带之,大为其失所贵。

○王黯

王黯者,结婚崔氏。唐天宝中,妻父士同为沔州刺史,黯随至江夏,为狐所媚,不欲渡江。发狂大叫,恒欲赴水。妻属惶惧,缚黯著床枥上。舟行半江,忽尔欣笑,至岸,大喜曰:“本谓诸女郎辈不随过江,今在州城上,复何虑也!”士同莅官,便求术士。左右言州人能射狐者,士同延至。入令堂中悉施床席,寘黯于屋西北陬,家人数十持更迭守。己于堂外,别施一床,持弓矢以候狐。至三夕,忽云:“诸人得饱睡已否适已中狐,明当取之。”众以为狂,而未之信。及明,见窗中有血,众随血去,入大坑中,草下见一牝狐,带箭垂死。黯妻烧狐为灰。服之至尽,自尔得平复。后为原武县丞,在厅事,忽见老狐奴婢,诣黯再拜。云:“是大家阿奶。往者娘子枉为崔家杀害,翁婆追念,未尝离口,今欲将小女更与王郎续亲,故令申意,兼取吉日成纳。”黯甚惧,许以厚利,万计料理,遽出罗锦十余匹,于通衢焚之。老奴乃谓其妇云:“天下美丈夫亦复何数,安用王家老翁为女婿?”言讫不见。

○孙甑生

唐道士孙甑生本以养鹰为业,后因放鹰入一窟,见狐数十枚读书。有一老狐当中坐,迭以传授。甑生直入,夺得其书而还。明日,有十余人持金帛诣门求赎,甑生不与。人云:“君得此,亦不能解用之,若写一本见还,当以口诀相授。”甑生竟传其法,为世术士。狐初与甑生约,不得示人,若违者,必当非命。天宝末,玄宗固就求之,甑生不与,竟而伏法。

○王璿

唐宋州刺史王璿,少时仪貌甚美,为牝狐所媚。家人或有见者,丰姿端丽,虽僮幼遇之者,必敛容致敬,自称新妇,祗对皆有理。由是人乐见之。每至端午及佳节,悉有赠仪相送,云:“新妇上某郎某娘续命。”众人笑之,然所得甚众。后璿职高,狐乃不至,盖某禄重,不能为怪。(《太平广记》卷四五一)

○宋溥

宋溥者,唐大历中为长城尉。自言幼时,与其党暝扱野狐,数夜不获。后因月夕,复为其事。见一鬼戴笠骑狐,唱《独盘子》。至扱所,狐欲入扱,鬼乃以手搭狐颊,因而复回。如是数四。其后夕,溥复下扱伺之,鬼又乘狐,两小鬼引前,往来极所。溥等无所获而止。有谈众者亦云,幼时下极,忽见一老人扶杖至己所止树下,仰问:“树上是何人物?”众时尚小,甚惶惧,其兄因怒骂云:“老野狐,何敢如此!”下树逐之,狐遂变走。

○李黁

东平尉李黁初得官,自东京之任,夜投故城。店中有故人卖胡饼为业,共妻姓郑,有美色。李目而悦之,因宿其舍。留连数日,乃以十五千转索胡妇。既到东平,宠遇甚至。性婉约,多媚黠风流,女工之事,罔不心了,于音声特究其妙。在东平三岁,有子一人。其后李充租纲入京,与郑同还。至故城,大会乡里,饮宴累十余日。李催发数四,郑固称疾不起,李亦怜而従之。又十余日,不获已,事理须去。行至郭门,忽言腹痛,下马便走,势疾如风。李与其仆数人极骋,追不能及,便入故城。转入易水邨,足力少息,李不能舍,复逐之。垂及,因入小穴,极声呼之,寂无所应。恋结凄怆,言发泪下。会日暮,村人为草塞穴口,还店止宿。及明,又往呼之,无所见,乃以火熏。久之,村人为掘深数丈,见牝狐死穴中,衣服脱卸如蜕,脚上著锦袜。李叹息良久,方埋之,归店。取猎犬噬其子,子略不惊怕,便将入都,寄亲人家养之。输纳毕,复还东京,婚于萧氏。萧氏常呼李为野狐婿,李初无以答。一日晚,李与萧携手与归本房狎戏,复言其事。忽闻堂前有人声,李问:“阿谁夜来?”答曰:“君岂不识郑四娘耶!”李素所钟念,闻其言,遽欣然跃起,问:“鬼乎人乎?”答云:“身即鬼也。”欲近之而不能。四娘因谓李:“人神道殊,贤夫人何至数相谩骂且所生之子远寄人家,其人皆言狐生,不给衣食,岂不念乎!宜早为抚育,九泉无恨也。若夫人云云相侮,又小儿不收,必将为君之患。”言毕不见,萧遂不复敢说其事。唐天宝末,子年十余,甚无恙。

○李苌

唐天宝中,李苌为绛州司士,摄司户事。旧传此阙素凶,厅事若有小孔子出者,司户必死,天下共传“司户孔子”。苌自摄职,便处此厅。十余日,儿年十余岁,如厕,有白裙妇人持其头将上墙,人救获免,忽不复见。苌大怒骂,空中以瓦掷中苌手。表弟崔氏,为本州参军,是日至苌所,言:“此野狐耳,曲沃饶鹰犬,当大致之。”俄又掷粪于崔杯中。后数日,犬至,苌大猎,获狡狐数头,悬于檐上。夜中,闻檐上呼“李司士”,云:“此是狐婆作祟,何以枉杀我娘儿欲就司士一饮,明日可具觞相待。”苌云:“己正有酒,明早来。”及明,酒具而狐至。不见形影,具闻其言,苌因与交杯。至狐,其酒翕然而尽。狐累饮三斗许,苌唯饮二升。忽言云:“今日醉矣,恐失礼仪,司士可罢。狐婆不足忧矣,明当送法禳之。”翌日,苌将入衙,忽闻檐上云:“领取法。”寻有一团纸落。苌便开视,中得一帖。令施灯于席,席后乃书符,符法甚备。苌依行之,其怪遂绝。

○忻州刺史

唐忻州刺史是天荒阙,前后历任多死。高宗时,有金吾郎将来试此官。既至,夜独宿厅中。二更后,见檐外有物黑色,状如大船,两目相去数丈。刺史问:“为何神?”答云:“我是大蛇也。”刺史令其改貌相与语,蛇遂化作人形,来至厅中。乃问:“何故杀人?”蛇云:“初无杀心,其客自惧而死尔。”又问:“汝无杀心,何故数见形躯?”曰:“我有屈滞,当须府主谋之。”问:“有何屈?”曰:“昔我幼时,曾入古冢,尔来形体渐大,求出不得。狐兔狸貉等,或时入冢,方得食之。今长在土中,求死不得,故求于使君尔。”问:“若然者,当掘出之,如何?”蛇云:“我逶迤已十余里,若欲发掘,城邑俱陷。今城东有王村,村西有揪树,使君可设斋戒,人掘树深二丈,中有铁函,开函视之,我当得出。”言毕辞去。及明,如言往掘,得函。归厅开之,有青龙従函中飞上天,径往杀蛇,首尾中分。蛇既获死,其怪遂绝。

○余干县令

鄱阳余干县令,到官数日辄死,后无就职者,宅遂荒。先天中,有士人家贫,来为之。既至,吏人请令居别廨中。令因使治故宅,剪薙榛草,完葺墙宇。令独处其堂,夜列烛伺之。二更后,有一物如三斗白囊,跳转而来床前,直跃升几上。令无惧色,徐以手伥触之,真是韦囊而盛水也。乃谓曰:“为吾徙灯直西南隅。”言讫而灯已在西南隅。又谓曰:“汝可为吾按摩。”囊转侧身上,而甚便畅。又戏之曰:“能使我床居空中否?”须臾,已在空中。所言无不如意。将曙,乃跃去。令寻之,至舍池旁遂灭。明日,于灭处视之,见一穴,才如蚁孔,掘之,长丈许而孔转大,围三尺余,深不可测。令乃敕令多具鼎镬樵薪,悉汲池水为汤,灌之。可百余斛,穴中雷鸣,地为震动。又灌百斛,乃怙然无声。因并力掘之,数丈得一大蛇,长百余尺,旁小者巨万计,皆并命穴中。令取大者脯之,颁赐县中。后遂平吉。

○张骑士

张骑士者,自云。幼时随英公李勣渡海,遇风,十余日,不知行几万里。风静不变,忽见二物黑色,头状类蛇,大如巨船,其长望而不极。须臾,至船所,皆以头绕船横推,其疾如风。舟人惶惧,不知所抗,已分为所啖食,唯念佛求速死耳。久之,到一山,破船如积。各自念云:“彼人皆为此物所食。”须臾,风势甚急,顾视船后,复有三蛇,追逐亦至,意如争食之状。二蛇放船,回与三蛇斗于沙上,各相蜿蟺于孤岛焉。舟人因是乘风举帆,遂得免难。后数日,复至一山,遥见烟火,谓是人境。落帆登岸,与二人同行。门户甚大,遂前款关。有人长数丈,通身生白毛,出见二人,食之,一人遽走至船所。才上船,未及开,白毛之士走来牵缆,船人人各执弓刀斫射之。累挥数刀,然后见释。离岸一里许,岸上已有数十头,戟手大呼。因又随风飘帆五六日,遥见海岛,泊舟问人,云是清远县界,属南海。

○至相寺贤者

长安至相寺有贤者,自十余岁,便在西禅院修道。院中佛堂座下恒有一蛇,贤者初修道时,蛇大一围,及后四十余年,蛇如堂柱。人蛇虽相见,而不能相恶—元中,贤者夜中至佛堂礼拜,堂中无灯,而光粲满堂,心甚怪之。因于蛇出之处,得径寸珠,至市高举价,冀其识者。数日,有胡人交市,定还百万。贤者曰:“此夜光珠,当无价,何以如此酬直?”胡云:“蚌珠则贵,此乃蛇珠,多至千贯。”贤者叹伏,遂卖焉。

○李齐物

河南尹李齐物,天宝中左迁竟陵太守。城南楼有白烟,刺史不改即死,士人以为常占。齐物被黜,意甚恨恨,楼中忽出白烟,乃发怒云:“吾不畏死,神如余何!”使人寻烟出处,云:“白烟悉白虫,恐是大蛇。”齐物令掘之,其孔渐大,中有大蛇,身如巨瓮。命以镬煎油数十斛,沸则灼之。蛇初雷吼,城堞震动,经日方死,乃使人下堑塞之。齐物亦更无他

○严挺之

严挺之为魏州刺史,初到官,临厅事。有小?蛇従门入,至案所,以头枕案。挺之初不达,遽持牙笏,压其头下地,正立凝想。顷之,蛇化成一符,挺之意是术士所为,寻索无获而止。

○天宝樵人

天宝中,有樵人入山醉卧,为蛇所吞。其人微醒,怪身动摇,开视不得,方知为物所吞。因以樵刀画腹,得出之。眩然迷闷,久之方悟。其人身尔半身皮脱,如白风状。

○张镐

洪州城自马瑗置立后,不复修革,相传云,修者必死。永泰中,都督张镐修之不疑。忽城西北陬遇一大坎,坎中见二蛇,一白一黑,头类牛,形如巨瓮,长六十余尺,蜿蟺在坑中,其余小?蛇不可胜数。遽以白镐,镐命逐之出。乃以竹篾缚其头,牵之。蛇初不开目,随牵而出。小?蛇甚多,军人或有伤其小者十余头,然犹大如饮碗。二蛇相随入徐孺亭下放生池中,池水深数丈,其龟皆走出上岸,为人所获。鱼亦鼓鳃出水,须臾皆死。后七日,镐薨。判官郑従,南昌令马皎,二子相继而卒。

○海州猎人

海州人以射猎为事。曾于东海山中射鹿,忽见一蛇,黑色,大如连山,长近十丈,两目成日,自海而上。人见蛇惊惧,知不免死,因仗念佛。蛇至人所,以口衔人及其弓矢,渡海而去。遥至一山,置人于高岩之上。俄而复有一蛇自南来,至山所,状类先蛇而大倍之。两蛇相与斗于山下,初以身相蜿蟺,久之,口相噬。射士知其求己助,乃传药矢,欲射之。大蛇先患一目。人乃复射其目,数矢累中。久之,大蛇遂死,倒地上。小蛇首尾俱碎,乃衔大真珠瑟瑟等数斗,送人归至本所也。

○檐生

昔有书生,路逢小蛇,因而收养。数月渐大,书生每自檐之,号曰“檐生”。其后不可檐负,放之范县东大泽中。四十余年,其蛇如覆舟,号为神蟒。人往于泽中者,必被吞食。书生时以老迈,途经此泽畔,人谓曰:“中有大蛇食人,君宜无往。”时盛冬寒甚,书生谓冬月蛇藏,无此理,遂过大泽。行二十里余,忽有蛇逐,书生尚识其形色,遥谓之曰:“尔非我檐生乎?”蛇便低头,良久方去。回至范县,县令问其见蛇不死,以为异,系之狱中,断刑当死。书生私忿曰:“檐生,养汝翻令我死,不亦剧哉!”其夜,蛇遂攻陷一县为湖,独狱不陷,书生获免。天宝末,独孤暹者,其舅为范令,三月三日与家人于湖中泛舟,无故覆没,家人几死者数四也。

○蒲州人

蒲州人穿地作井,坎深丈余,遇一方石而不及泉。欲去石更凿,忽堕深坑,蛰蛇如覆舟,小者与凡蛇等。其人初甚惊惧,久之稍熟。饥无所食,其蛇吸气,因亦效之,遂不复饥。积累月,闻雷声,初一声,蛇乃起首,须臾悉动,顷之散去。大者前去,相次出复入。人知不害己,乃前抱其项,蛇遂径去。缘上白道,如行十里,前有烽火,乃致人于地而去。人往借问烽者,云是平州也。

○户部令史妻

唐开元中,户部令吏妻有色,得魅疾,而不能知之。家有骏马,恒倍刍秣,而瘦劣愈甚。以问邻舍胡人。胡亦术士,笑云:“马行百里犹劲,今反行千里余,宁不瘦耶!”令史言:“初不出入,家又无人,曷由至是?”胡云:“君每入直,君妻夜出,君自不知。若不信,至入直时,试还察之。当知耳。”令史依其言,夜还,隐他所。一更,妻做靓妆,令婢鞍马,临阶御之。婢骑扫帚随后,冉冉乘空,不复见。令史大骇。明往见胡,瞿然曰:“魅信之矣,为之奈何?”胡令更一夕伺之。其夜,令史归堂前幕中,妻顷复还,问婢何以有生人气,令婢以扫帚烛火,遍然堂庑。令史狼狈入堂大瓮中。须臾,乘马复往,适已烧扫帚,无复可骑,妻云:“随有即骑,何必扫帚!”婢仓卒遂骑大瓮随行。令史在瓮中,惧不敢动。须臾,至一处,是山顶林间,供帐帘幕,筵席甚盛。群饮者七八辈,各有匹偶。座上宴饮,合昵备至,数更后方散。妇人上马,令婢骑向瓮,婢惊云:“瓮中有人。”妇人乘醉,令推著山下,婢亦醉,推令史出。令史不敢言,乃骑瓮而去。令史及明都不见人,但有余烟烬而已。乃寻径路,崎岖可数十里,方至山口。问其所,云是阆州,去京师千余里。行乞辛勤,月余,仅得至舍。妻见惊问:“久之何所来?”令史以他答。复往问胡,求其料理。胡云:“魅已成,伺其复去,可遽缚取,火以焚之。”闻空中乞命,顷之,有苍鹤堕火中焚死。妻疾遂愈。

○卢融

开元初,范阳卢融病中独卧,忽见大鸟自远飞来。俄止庭树,高四五尺,状类鸮,目大如柸,觜长尺余,下地上阶,顷之,入房登床。举两翅,翅有手,持小枪,欲以击融。融伏惧流汗,忽复有人従后门入,谓鸟云:“此是善人,慎勿伤也。”鸟遂飞去,人亦随出。融疾自尔永差。

○王绪

天宝末,台州录事参军王绪病将死,有大鸟飞入绪房。行至床所,引觜向绪声云:“取,取。”绪遂卒。

○南海大鱼

岭南节度使何履光者,朱崖人也。所居傍大海,云亲见大异者有三。其一曰,海中有二山,相去六七百里,晴朝远望,青翠如近—元末,海中大雷雨,雨泥,状如吹沫,天地晦黑者七日。人従山边来者云:“有大鱼,乘流入二山,进退不得。久之,其鳃挂一崖上,七日而山拆,鱼因尔得去。”雷,鱼声也;雨泥是口中吹沫也;天地黑者,是吐气也。其二曰,海中有洲,従广数千里。洲上有物,状如蟾蜍,数枚,大者周回四五百里,小者或百余里。每至望夜,口吐白气,上属于月,与月争光。其三曰,海中有山,周回数十里。每夏初,则有大蛇如百仞山,长不知几百里—元末,蛇饮其海,而水减者十余日,意如渴甚,以身绕一山数十匝,然后低头饮水。久之,为海中大物所吞。半日许,其山遂拆,蛇及山被吞俱尽。亦不知吞者是何物也。

○鲸鱼

开元末,雷州有雷公与鲸斗。身出水上,雷公数十在空中上下,或纵火,或诟击,七日方罢。海边居人往看,不知二者何胜,但见海水正赤。

○鲤鱼

开元中,台州临海,大蛇与鲤鱼斗。其蛇大如屋,长绕孤岛数匝,引头向水;其鱼如小山,鬐目皆赤,往来五六里,作势交击。鱼用鳞鬐上触蛇,蛇以口下咋鱼,如是斗者三日,蛇竟为鱼触死。

○南海大蟹

近世有波斯常云,乘舶泛海,往天竺国者已六七度。其最后,舶漂入大海,不知几千里。至一海岛,岛中见胡人衣草叶,惧而问之。胡云:“昔与同行侣数十人漂没,唯己随流得至于此,因尔采木实草根食之,得以不死。”其众哀焉,遂舶载之。胡乃说岛上大山悉是车渠、玛瑙、玻璃等诸宝,不可胜数。舟人莫不弃己贱货取之,既满船,胡令:“速发,山神若至,必当怀惜。于是随风挂帆。行可四十余里,遥见峰上有赤物如蛇形,久之渐大。胡曰:”此山神惜宝,来逐我也,为之奈何!“盘人莫不战惧。俄见两山従海中出,高数百丈。胡喜曰:”此两山者,大蟹螯也。其蟹常好与山神斗,神多不胜,甚惧之。今其螯出,无忧矣。“大蛇寻至蟹许,舟斗良久,蟹夹蛇头。死于水上,如连山。船人因是得济也。

○谢二

唐开元时,东京士人以迁历不给,南游江淮,求丐知己。困而无获,徘徊扬州久之。同亭有谢二者,矜其失意,恒欲恤之。谓士人曰:“无尔悲为,若欲北归,当有三百千相奉。”及别,以书付之曰:“我宅在魏王池东,至池,叩大柳树,家人若出,宣付其书,便取钱也。”士人如言,迳叩大树。久之,小婢出,问其故,云:“谢二令送书。”忽见朱门白壁,婢往却出,引入。见姥充壮,当堂坐。谓士人曰:“儿子书劳君送,令付钱三百千,今不违其意。”及人出,已见三百千在岸,悉是官家排斗钱,而色小坏。士人疑其精怪,不知何处得之,疑用恐非物理,因以告官,具言始末。河南尹奏其事,皆云:“魏王池中有一鼋窟,恐是耳。”有敕,使击射之。得昆仑数十人,悉持刀枪,沉入其窟,得鼋大小数十头。末得一鼋,大如连床,官皆杀之,得钱帛数千事。其后五年,士人选得江南一尉,之任。至扬州市中东店前,忽见谢二,怒曰:“于君不薄,何乃相负以至于斯!老母家人,皆遭非命,君之故也。”言讫辞去。士人大惧,十余日不之官。徒侣所促,乃发。行百余里,遇风,一家尽没。时人云:“以为谢二所损也。”

○荆州渔人

唐天宝中,荆州渔人得钓青鱼。长一丈,鳞上有五色圆花,异常端丽。渔人不识,以其与常鱼异,不持诣市,自烹食,无味,颇怪焉。后五日,忽有车骑数十人至渔者所。渔者惊惧出拜,闻车中怒云:“我之王子,往朝东海,何故杀之我令将军访王子,汝又杀之。当令汝身崩溃分裂,受苦痛如王子及将军也。”言讫,呵渔人,渔人倒,因大惶汗,久之方悟。家人扶还,便得癞病。十余日,形体口鼻手足溃烂,身肉分散。数月方死也。

○刘彦回

唐刘彦回父为湖州刺史,有下寮于银坑得一龟,长一尺,持献刺史。群官毕贺,云:“得此龟食,寿一千岁。”使君谢己非其人,故自骑马,送龟即至坑所。其后十余年,刺史亡。彦回为房州司士,将家属之官。属山水泛溢,平地尽没,一家惶惧,不知所适。俄有大龟来引其路,彦回与家人谋曰:“龟乃灵物,今来相导。状若神。”三十余口随龟而行,悉是浅处,历十余里,乃至平地,得免水难。举家惊喜,亦不知其由。至此夕,彦回梦龟云:“己昔在银坑,蒙先使君之惠,故此报恩。”

○吴兴渔者

唐开元中,吴兴渔者,于苕溪上每见大龟,四足各蹋一龟而行。渔者知是灵龟,持石投之,中而获焉。久之,以献州従事裴。裴召龟人,龟人云:“此王者龟,不可以卜小事,所卜之物必死。”裴素狂妄,时庭中有鹊,其雏尚珗,乃验志之,令卜者钻龟焉。数日,大风损鹊巢,鹊雏皆死。寻又命卜其婢,所怀娠是儿女。兆云:“当生儿。”儿生,寻亦死。裴后竟进此龟也。

○仇嘉福

唐仇嘉福者,京兆富平人,家在簿台村,应举人洛。出京遇一少年,状若王者,裘马仆従甚盛。见嘉福有喜状,因问何适,嘉福云:“应举之都。”人云:“吾亦东行,喜君相逐。”嘉福问其姓,云:“姓白。”嘉福窃思朝廷无白氏贵人,心颇疑之。经一日,人谓嘉福:“君驴弱,不能偕行。”乃以后乘见载。数日,至华岳庙,谓嘉福曰:“吾非常人,天帝使我案天下鬼神,今须入庙鞫问。君命相与我有旧,业已如此,能入庙否事毕,当俱入都。”嘉福不获已,随入庙门。便见翠幙云黯,陈设甚备。当前有床,贵人当案而坐,以竹倚床坐嘉福。寻有教呼岳神,神至俯伏。贵人呼责数四,因命左右曳出。遍召关中诸神,点名阅视。末至昆明池神,呼上阶语,请嘉福宜小远,无预此议。嘉福出堂后幕中,闻幕外有痛楚声,抉幕,见己妇悬头在庭树上,审其必死,心色俱坏。须臾,贵人召还,见嘉福色恶,问其故,具以实对。再命审视,还答不谬。贵人惊云:“君妇若我妇也,宁得不料理之!”遂传教召岳神。神至,问:“何以取簿台村仇嘉福妇,致楚毒?”神初不之知。有碧衣人,云是判官,自后代对曰:“此事天曹所召,今见书状送。”贵人令持案来,敕左右封印之,至天帝所,当持出。已自白帝,顾谓岳神:“可即放还。”亦谓嘉福:“本欲至都,今不可矣,宜速还富平。”因屈指料行程,云:“四日方至,恐不及事,当以骏马相借。君后见思,可干净室焚香,我当必至。”言讫辞去。既出门,神仆策马亦至,嘉福上马,便至其家,家人仓卒悲泣。嘉福直入,去妇面衣候气,顷之遂活。举家欢庆,村里长老壶酒相贺,数日不已。其后四五日,本身骑驴,与奴同还,家人不之辨也。内出外入,相遇便合,方知先还即其魂也。后岁余,嘉福又应举之都。至华岳祠下,遇邓州崔司法妻暴亡,哭声哀甚,恻然悯之。躬往诣崔,令其辍哭,许为料理,崔甚忻悦。嘉福焚香净室,心念贵人。有顷遂至。欢叙毕,问其故,“此是岳神所为,诚可留也,为君致二百千。先求钱,然后下手”。因书九符,云:“先烧三符,若不愈,更烧六符,当还矣。”言讫飞去。嘉福以神言告崔,崔不敢违。始烧三符,日晓未愈,又烧其余,须臾遂活。崔问其妻,“初入店时,忽见云母车在阶下,健卒数百人,各持兵器,罗列左右。传言王使相迎,仓卒随去。王见喜,方欲结欢,忽有三人来云:”太乙神问何以夺生人妻?‘神惶惧,持簿书云:“天配为己妻,非横取之。’然不肯遣。须臾,有大神五六人,持金杵至王庭,徒众骇散,独神立树下。乞宥其命,王遂引己还。”嘉福自尔方知贵人是太乙神也。尔后累思必至,为嘉福回换五六政官,大获其力也。

○刘门奴

高宗营大明宫。宣政殿始成,每夜闻数十骑行殿左右,殿中宿卫者皆见焉,衣马甚洁。如此十余日,高宗乃使术者刘门奴问其故。对曰:“我汉楚王戊之太子也。”门奴诘问之:“案《汉书》,楚王与七国谋反,汉兵诛之,夷宗覆族,安有遗嗣乎?”答曰:“王起兵时,留吾在长安。及王诛后,天子念我,置而不杀,养于宫中。后以病死,葬于此。天子怜我,殓以玉鱼一双,今在正殿东北角。史臣遗略,是以不见于书。”门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扰扰乎?”对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宫中,动出颇见拘限,甚不乐。乞改葬我于高敞美地,诚所望也。慎无夺我玉鱼。”门奴奏之,帝令改葬。发其处,果得古坟,棺已朽腐,傍有玉鱼一双,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榇,以礼葬之于苑外,并以玉鱼随之。于此遂绝。

○薛矜

薛矜者,开元中为长安尉。主知宫市,迭日于东西二市。一日于东市市前见一坐车,车中妇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银镂小合,立于车侧。妇人使侍婢问价,云:“此是长安薛少府物,处分令车中若问,便宜饷之。”妇人甚喜谢。矜微挑之,遂欣然,便谓矜曰:“我在金光门外,君宜相访也。”矜使左右随至宅。翌日,往来过,见妇人门外骑甚众,踟蹰未通⊥各引去,矜令白己在门,使左右送刺,乃邀至外厅。令矜坐,云:“待妆束。”矜觉火冷,心窃疑怪。须臾,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遥见一灯,火色微暗,将近又远。疑非人也,然业已求见,见毕当去。心中恒诵《千手观音咒》。至内,见坐帐中,以罗巾蒙首,矜苦牵曳,久之方落。见妇人面长尺余,正青色,有声如狗,矜遂绝倒。従者至其室宇,但见殡宫,矜在其内,绝无间隙。遽推壁倒,见矜已死,微心上暖,移就店将息。经月余方苏矣。

○韦秀庄

开元中,滑州刺史韦秀庄,暇日来城楼望黄河。楼中忽见一人,长三尺许,紫衣朱冠,通名参谒。秀庄知非人类,问是何神,答曰:“即城隍之主。”又问何来,答云:“黄河之神,欲毁我城,以端河路,我固不许。克后五日,大战于河湄。恐力不禁,故来求救于使君尔。若得二千人,持弓弩物色相助,必当克捷。君之城也,惟君图之。”秀庄许诺,神乃不见。至其日,秀庄帅劲卒二千人登城。河中忽尔晦冥,须臾,有白气直上十余丈,楼上有青气出,相萦绕。秀庄命弓弩乱射白气,气形渐小,至灭,唯青气独存,逶迤如云峰之状,还入楼中。初时,黄河俯近城之下,此后渐退,至今五六里也。

○阎庚

张仁亶,幼时贫乏,恒在东都北市寓居。有阎庚者,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恒窃父资,以给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贩之流,彼才学之士,于汝何有,而破产以奉?”仁亶闻其辞,谓庚曰:“坐我累君,今将适诣白鹿山,所劳相资,不敢忘也。”庚久为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别,谓仁亶曰:“方愿志学,今欲皆行。”仁亶奇有志,许焉。庚乃私备驴马粮食同去。六日至陈留,宿逆旅,仁亶舍其内房。房外有床,久之,一客后至,坐于床所。仁亶见其视瞻非凡,谓庚自外持壶酒至。仁亶以酒先属客,客不敢受,固属之,因与合饮。酒酣欢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问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绊男女脚。”仁视其衣装,见袋中细绳,方信焉。因求问己荣位年寿,鬼言亶年八十余,位极人臣。复问庚,鬼云:“庚命贫,无位禄。”仁亶问何以致之,鬼云:“或绊得佳女,配之有相,当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余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极贵。顷已绊与人讫,当相为解彼绊此,以成阎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当有大雨濡湿,以此为信。”因诀去。仁亶与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装湿汙,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门,久之方出,谢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迟迟,无讶也。”仁亶问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许适西村张家。今日纳财,非意单寡,此乃相轻之义,已决罢婚矣。”仁亶等相顾微哂。留数日,主人极欢。仁亶乃云:“阎侯是已外弟,盛年志学,未结婚姻。”主人辞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许焉,以马驴及他赍为贽。数日,成亲毕,留阎侯止王氏,仁亶独往,主人赠送之。其后数年,仁亶迁侍御史、并州长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后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朱七娘

东都思恭坊朱七娘者,倡妪也。有王将军素与交通—元中,王遇疾卒,已半岁,朱不知也。其年七月,王忽来朱处。久之,日暮,曰:“能随至温柔坊宅否?”朱欲许焉。其女弹唱有名,不欲母往,乃曰:“将军止此故佳,将还,有所惮耶?”不获已,王以后骑载去。入院,欢洽如故。明旦,王氏使婢收灵床被,见一妇人在被中,遽走还白。王氏诸子,惊而来视。问其故,知亡父所引,哀恸久之。遂送还家焉。

○华岳神女

近代有士人应举之京,途次关西,宿于逆旅,舍小房中。俄有贵人奴仆数人,云:“公主来宿。”以幕围店及他店四五所。人初惶遽,未得移徙。须臾,公主车声大至,悉下。店中人便拒户寝,不敢出。公主于户前澡浴,令索房内,婢云:“不宜有人。”既而见某,群婢大骂。公主令呼出,熟视之曰:“此书生颇开人意,不宜挫辱,第令入房。”浴毕召之,言甚会意。使侍婢洗濯,舒以丽服,乃施绛帐,铺锦茵,及他寝玩之具,极世奢侈,为礼之好。明日,相与还京。公主宅在怀远里,内外奴婢数百人,荣华盛贵,当时莫比。家人呼某为驸马,出入器服车马,不殊王公。某有父母在其故宅,公主令婢诣宅起居,送钱亿贯,他物称是。某家因资,郁为荣贵。如是七岁,生二子一女。公主忽言欲为之娶妇。某甚愕,怪有此语。主云:“我本非人,不合久为君妇。君亦当业有婚媾,知非恩爱之替也。”其后亦更别婚,而往来不绝。婚家以其一往辄数日不还,使人候之,见某恒入废宅,恐为鬼神所魅。他日,饮之致醉,乃命术士书符,施衣服中,乃其形体皆遍。某后复适公主家,令家人出,止之不令入。某初不了其故,倚门惆怅。公主寻出门下,大相责让,云:“君素贫士,我相抬举,今为贵人。此亦于君不薄,何故使妇家书符相间以我不能为杀君也。”某视其身,方知有符,求谢甚至。公主云:“吾亦谅君此情,然符命已行,势不得住。”悉呼儿女,令与父诀,某涕泣哽咽。公主命左右促装,即日出城。某问其居,兼求名氏,公主云:“我华岳第三女也。”言毕诀去,出门不见。

○狄仁杰

则天时,狄仁杰为宁州剌史。其宅素凶。先时剌史死者十余辈。杰初至,吏白:“官舍久凶,先后无敢居者,且榛荒棘毁,已不可居,请舍他所。”杰曰:“刺史不舍本宅,何别舍乎?”命去封锁葺治,居之不疑。数夕,诡怪奇异,不可胜纪。杰怒,谓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为不识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听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无惧汝之心,徒为千变万化耳。必理要相见,何不以礼出耶!”斯须,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阶西树下。体魄为树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顷前数公,多欲自陈,其人辄死,幽途不达,以至于今。使君诚能改葬,何敢迁延于此!”言讫不见。明日,杰令发之,果如其言。乃为改葬,自此绝也。

○李光远

李光远,开元中。为馆陶令。时大旱,光远大为旱书,书就暴卒。卒后,县申州,州司马覆破其旱。百姓胥怨,有恸哭者,皆曰:“长官不死,宁有是耶?”其夜,光远忽乘白马来诣旱坊。谓百姓曰:“我虽死,旱不虑不成,司马何人,敢沮斯议!”遂与百姓诣司马宅。通云:“李明府欲见。”司马大惧,使人致谢。光远责云:“公非人,旱是百姓事,何以生死为准,宜速成之。不然,当为厉矣。”言讫,与百姓辞诀,方去。其年旱成,百姓赖焉。

○王僴

王僴者,少应通事舍人举—元末,入京。至阙西,息槐树下。闻传诏声,忽见数骑,状如中使,谓僴曰:“为所宣传,真通事舍人矣。”因以后骑载僴,僴亦不知何人,仓卒随去。不久,至华岳神庙中,使置僴别院,诫云:“慎无私视。”便尔入内。僴独坐,闻棒杖楚痛之声,因前行窃窥,见其妇为所由系颈于树,以棒拷击。僴悲愁伫立,中使出,见惨怛而问其故。僴涕泗具言其事,使云:“本欲留君,妻既死,理不可住。若更迟延,待妇之后即不能救。君宜速还开棺,此即放妻活。”乃命左右:“取驿马送王舍人。”俄见一狐来,僴不得已,骑狐而骋。其疾如风,两日至舍。骑狐乃其魂也,僴本身自魂出之后,失音不言。魂既至家,家人悲泣。僴命开棺,其妻已活。谓僴曰:“何以至耶?”举家欢悦。后旬日,本身方至。外传云:“王郎归,失音已十余日。”魂云:“王郎到矣。”出门迎往,遂与其魂相合焉。

○李暠

唐兵部尚书李暠,时之正人也—元初,有妇人诣暠,容貌风流,言语学识,为时第一。暠不敢受。会太常卿姜皎至,暠以妇人与之。皎大会公卿,妇人自云善相,见张说,曰:“宰臣之相。”遂相诸公卿,言无不中。谓皎曰:“君虽有相,然不得寿终。”酒阑,皎狎之于别室。媚言遍至,将及其私。公卿迭往窥睹。时暠在座,最后往视,妇人于是呦然有声。皎惊堕地,取火照之,见床下有白骨。当时议者以暠贞正,故鬼神惧焉。

○李霸

岐阳令李霸者,严酷刚鸷,所遇无恩,自承尉已下,典吏皆被其毒。然性清婞自喜,妻子不免饥寒。一考后暴亡。既敛,庭绝吊客。其妻每抚棺恸哭,呼曰:“李霸在生云何,令妻子受此寂寞!”数日后,棺中忽语曰:“夫人无苦,当自办归。”其日晚衙,令家人于厅事设案几,霸见形,令传呼召诸吏等。吏人素所畏惧,闻命奔走,见霸莫不战惧股栗。又使召丞及簿尉,既至,霸诃怒云:“君等无情,何至于此,为我不能杀君等耶!”言讫,悉颠仆无气。家人皆来拜庭中祈褥,霸云:“但通物数,无忧不活。”率以五束绢为准,绢至便生。各谢讫去后,谓两衙典:“吾素厚于汝,何故亦同众人唯杀汝一身,亦复何益,当令两家马死为验。”须臾,数百匹一时皆倒欲死,遂人通两匹细马,马复如故。因谓诸吏曰:“我虽素清,今已死谢诸君,可能不惠涓滴乎?”又率以五匹绢。毕,指令某官出车,某出骑,某吏等修,违者必死。一更后方散。后日处分悉了,家人便引道,每至祭所,留下歆飨。飨毕,又上马去。凡十余里,已及郊外,遂不见。至夜,停车骑,妻子欲哭,棺中语云:“吾在此,汝等因弊,无用哭也。”霸家在都,去岐阳千余里。每至宿处,皆不令哭。行数百里,忽谓子曰:“今夜可无寐。有人欲盗好马,宜预为防也。”家人远涉困弊,不依约束,尔夕竟失马。及明启曰,霸云:“吾令防盗,何故贪寐虽然,马终不失也。近店东有路向南,可遵此行十余里,有藂林,马系在林下。”往取,如言得之。及至都,亲族闻其异,竞来吊慰,朝夕谒请,霸棺中皆酬对,莫不踧。观听聚喧,家人不堪其烦。霸忽谓子云:“客等往来,不过欲见我耳。汝可设厅事,我欲一见诸亲。”其子如言,众人于庭伺侯。久之,曰:“我来矣。”命卷帏。忽见霸,头大如瓮,眼赤睛突,瞪视诸客等⊥莫不颠仆,稍稍引去。霸谓子曰:“人神道殊,屋中非我久居之所,速殡野外。”言讫不见,其语遂绝。

○季广琛

河西有女郎神。季广琛?少时,曾游河西,憩于旅舍。昼寝,梦见云车,従者数十人,従空而下,称是女郎姊妹二人来诣。广琛初甚忻悦,及觉开目,窃见仿佛尤在。琛疑是妖,于腰下取剑刃之。神乃骂曰:“久好相就,能忍恶心!”遂去。广琛说向主人,主人曰:“此是女郎神也。”琛乃自往市酒脯作祭,将谢前日之过,神终不悦也。于是琛乃题诗于其壁上,墨不成字。后夕,又梦女郎神来,尤怒曰:“终身遣君不得封邑也。”

○张守珪

幽州节度张守珪,少时为河西主将,守玉门关。其军校皆勤勇善斗,每探候深入,颇以劫掠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余驮,还大竺国。其徒二十余人。探骑意是罗锦等物,乃劫掠之。杀其众尽,至胡僧,刀棒乱下而不能伤,探者异焉。既而索驮,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于僧前追悔,擗踊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辈前身,皆负守将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将禄位重,后当为节度、大夫等官,此辈亦如君何!可白守将,为修福耳。然后数年,守将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骑还白守珪,珪留僧供养,累年去。后守珪与其徒二十五人,至伊兰山探贼,胡骑数千猝至。守珪力不能抗,下马脱鞍,示以闲暇。骑来渐逼,守珪谓左右:“为之奈何,若不获已,事理须战。”忽见山下红旗数百骑突前出战,守珪随之,穿其一角,寻俱得出,虏不敢逐。红旗下将谓守珪曰:“吾是汉之李广,知君有难,故此相救。后富贵,毋相忘也。”言讫不见。守珪竟至幽州节度、御史大夫。

○安宜坊书生

开元末,东京安宜坊有书生,夜中闭门理书。门隙中忽见一人出头。呵问何辈,答云:“我是鬼,蹔欲相就。”因邀书生出门。书生随至门外,画地作“十”字,因尔前行,出坊至寺门铺。书生云:“寺观见,必不得度。”鬼言:“但随我行,无苦也。”俄至定鼎门内。鬼负书生従门隙中出,前至五桥。道傍一冢,天窗中有火光。鬼复负书生上天窗侧,俯见一妇人,对病小儿啼哭,其夫在傍假寐。鬼遂透下,以手掩灯。妇人惧,呵其夫云:“儿今垂死,何忍贪卧适有恶物掩火,可强起明灯。”夫起添烛。鬼回避妇人,忽取布袋盛儿,儿犹能动于布袋中,鬼遂负出。至天窗上,兼负书生下地,遂入定鼎门。至书生宅,谢曰:“吾奉地下处分,取小儿,事须生人作伴,所以有此烦君,当可恕之。”言讫乃去。其人初随鬼行,所止之处,辄书“十”字。翌日,引其兄弟覆之,“十”字皆验。因至失儿家问之,亦同也。

○裴盛

董士元云:“义兴尉裴盛昼寝,忽为鬼引,形神随去。云奉一儿。至儿家,父母夹儿卧,前有佛事。鬼云:”以其佛,生人既至。“鬼手一挥,父母皆寐。鬼令盛抱儿出床,抱儿喉有声,父母惊起,鬼乃引盛出。盛苦邀其至舍,推入形中乃悟。

○黎阳客

开元中,有士人家贫,投丐河朔。所抵无应者,转至黎阳。日已暮,而前程尚遥,忽见路傍一门,宅宇甚壮。夜将投宿,乃前扣门。良久,奴方出,客曰:“日暮,前路不可及,辄寄外舍。可乎?”奴曰:“请白郎君。”乃入。须臾,闻曳履声,及出,乃衣冠美丈夫,姿度闲远,昂然秀异。命延客,与相拜谒,曰:“行李得无苦辛有弊庐,不足辱长者。”客窃怪其异,且欲审察之,乃俱就馆。颇能清论,说齐周已来,了了皆如目见⊥问名,曰:“我颍川荀季和,先人因官,遂居此焉。”命设酒殽,皆精洁而不甚有味。有顷,命具榻舍中,邀客入,仍敕一婢侍宿⊥候婢款狎,乃问曰:“郎君今为何官?”曰:“见为河公主簿,慎勿说也。”俄闻外有叫呼受痛之声,乃窃于窗中窥之。见主人据胡床,列灯烛,前有一人,被发裸形,左右呼群鸟啄其目,流血至地。主人色甚怒,曰:“更敢暴我乎?”客谓曰:“何人也?”曰:“何须强知他事!”固问之,曰:“黎阳令也,好射猎,数逐兽,犯吾垣墙,以此受治也。”客窃记之。明旦顾视,乃大冢也。前问,人云是荀使君墓。至黎阳,令果辞以目疾。客曰:“能疗之。”令喜,乃召入,具为说之。令曰:“信有之。”乃暗令乡正,具薪数万束,积于垣侧。一日,令率群吏,纵火焚之,遂易其墓,目即愈。厚以谢客而不告也。后客还至其处,见一人头面燋烂,身衣败絮,蹲于榛棘中。直前诣,客不识也。曰:“君颇忆前寄宿否?”客乃惊曰:“何至此耶?”曰:“前为令所苦,然亦知非君本意,吾自运穷耳。”客甚愧悔之,为设薄酹,焚其故衣以赠之,鬼忻受遂去。

○李迥秀

尚书李迥秀,素与清禅寺僧灵贞厚善。迥秀卒数年,灵贞忽见两吏,赍符追之,遂逼促就路,奄然而卒。前至一处,若官曹中,须臾延谒。一人朱衣银章,灵贞自疑命当未死。朱衣曰:“弟子误相追,阇梨当还。”命敕前吏送去。欲取旧路,吏曰:“此乃不可往,当别取北路耳。”乃别北行。路甚荒塞,灵颇不怿。可行数十里,又至一府城,府甚丽。门吏前呵,云:“可方便见将军。”即引入。见一人紫衣,据厅事,年貌与李公相类。谓曰:“贞公那得远来?”灵贞乃知正是。因延升阶,叙及平旧。临别握手,曰:“欲与阇梨论及家事,所不忍言。”遂忽见泪下,灵贞固请之,乃曰:“弟子血祀将绝,无复奈何!可报季友等,四时享奠,勤致丰洁。兼为写《法华经》一部,是所望也。”即挥涕诀。灵贞遂苏,具以所见告。诸子及季友,素有至性焉,为设斋及写经。唯斋损独怒曰:“妖僧妄诞,欲诬玷先灵耳。”其后竟与权梁山等谋反伏诛,兄弟流窜,竟无种嗣矣。

○琅邪人

琅邪有人行过任城,暮宿郭外。主人相见甚欢,为设杂果⊥探取怀中犀靶小刀子,将以割梨,主人色变,遂奄然而逝。所见乃冢中物也⊥甚惧,然亦以此刀自护。且视冢傍有一穴,日照其中颇明,见棺榇已腐败,果盘乃树叶贮焉⊥匍匐得出,问左右人,无识此冢者。

○裴徽

河东裴徽,河南令回之兄子也。天宝中,曾独步行庄侧,途中见一妇人,容色殊丽,瞻靓艳泆。久之,徽问:“何以独行?”答云:“适婢等有少交易,迟迟不来,故出伺之。”徽有才思,以艳祠相调,妇人初不易色,亦献酬数四。前至其家,邀徽相过,室宇宏丽。入门后,闻老婢怒云:“女子何故令他人来名教中宁有此事?”女辞门有贤客,家人问者甚众。有顷,老婢出,见徽辞谢,举动深有士风。须臾,张灯施幕,邀徽入坐。侍数人,各美色,香气芬馥,进止甚闲。寻令小娘子出,云:“裴郎何须相避。”妇人出,不复入。徽窃见室中甚嚣,设绮帐锦茵,如欲嫁者。独心喜欲留,会腹胀,起如厕。所持古剑,可以辟恶,厕毕,取裹剑纸,忽见剑光粲然。执之欲回,不复见室宇人物,顾视在孤墓上丛棘中。因大号叫,家人识徽,持烛寻之。去庄百余步,瞪视不能言,久之方悟尔。

○李陶

天宝中,陇西李陶,寓居新郑。常寝其室,睡中有人摇之。陶惊起,见一婢袍袴。容色甚美。陶问:“那忽得至此?”婢云:“郑女郎欲相诣。”顷之,异香芬馥,有美女従西北陬壁中出,至床所再拜。陶知是鬼,初不交语,妇人惭怍却退,婢慢骂数四,云:“田舍郎,待人故如是耶令我女郎愧耻无量!”陶悦其美色,亦心讶之,因绐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见,可更呼之。”婢云来,又云:“女郎重君旧缘,且将复至。忽复如初,可以殷勤也。”及至,陶下床致敬。延止偶坐,须臾相近。女郎貌既绝代,陶深悦之,留连十余日。陶母躬自窥觇,累使左右呼陶。陶恐阻己志,亦终不出。妇云:“大家召君,何以不往得无坐罪于我。”陶乃诣母,母流涕谓陶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妇乎?”陶云:“改之。”自尔留连,半岁不去。其后陶参选,之上都,留妇在房。陶后遇疾笃,鬼妇在房,谓其婢云:“李郎今疾亟,为之奈何当相与往省问。”至潼关,为鬼关司所遏,不得过者数日。会陶堂兄亦赴选,入关,鬼得随过。其夕,至陶所,相见忻悦。陶问何得至此,云:“见卿疾甚,故此相视。”素所持药,因和以饮陶,陶疾寻愈。其年选得临津尉,与妇同众至舍。数日,当之官,鬼辞不行。问其故,云:“相与缘尽,不得复去。”言别凄怆,自此遂绝。

○长洲陆氏女

长洲县丞陆某,家素贫。三月三日,家人悉游虎丘寺。女年十五六,以无衣不得往,独与一婢守舍。父母既行,慨叹投井而死。父母以是为感,悲泣数日,乃权殡长洲县。后一岁许,有陆某者,曾省其姑。姑家与女殡相近,经殡宫过。有小婢随后,云:“女郎欲暂相见。”某不得已,随至其家。家门卑小,女郎靓妆,容色婉丽。问云:“君得非长洲百姓耶我是陆丞女,非人,鬼耳。欲请君传语与赞府,今临顿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义难自嫁,可与白大人,若许为婚,当传语至此。”其人尚留殡宫中。少时,当州坊正従殡宫边时,见有衣带出外,视之,见妇人。以白丞,丞自往,使开壁取某,置之厅上。数日能言,问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对,丞叹息。寻令人问临顿李十八,果有之,而无恙自若。初不为信,后数日乃病,病数日卒。举家叹恨,竟将女与李子为冥婚。

○杨准

唐杨准者,宋城人。士流名族。因出郊野,见一妇人,容色殊丽。准见挑之,与野合。经月余日,每来斋中,复求引准去,准不肯従。忽尔心痛不可忍,乃云:“必不得已,当随君去,何至苦相料理?”其疾遂愈。更随妇人行十余里,至舍。院宇分明,而门户卑小。妇人为准设食,每一举尽椀,心怪之,然亦未知是鬼,其后方知。每准去之时,闭房门,尸卧床上,积六七日方活。如是经二三年,准兄谓准曰:“汝为人子,当应绍绩,奈何忽与鬼为匹乎?”准惭惧,出家被缁服,鬼遂不至。其后准反初服,选为县尉,别婚家人子。一年后,在厅事理文案,忽见妇人従门而入,容色甚怒,准惶惧,下阶乞命,妇人云:“是度无放君理。”极辞搏之,准遇疾而卒。

○王乙

临汝郡有官渠店,店北半里许,李氏庄王乙者,因赴集,従庄门过。遥见一女年可十五六,相待欣悦,使侍婢传语。乙徘徊槐阴,便至日暮,因诣庄求宿,主人相见甚欢,供设亦厚。二更后,侍婢来云:“夜尚未深。宜留烛相待。”女不久至,便叙绸缪。事毕,女悄然忽病。乙云:“本不相识,幸相见招,今叙平生,义即至重,有何不畅耶?”女云:“非不尽心,但适出门闭,逾垣而来,墙角下有铁爬,爬齿刺脚,贯彻心痛,痛不可忍。”便出足视之。言讫辞还,云:“已应必死,君若有情,回日过访,以慰幽魂耳。”后乙得官东归,涂次李氏庄所,闻其女已亡,私与侍婢持酒馔至殡宫外祭之,因而痛哭。须臾,见女従殡宫中出,己乃伏地而卒。侍婢见乙魂魄与女同入殡宫,二家为冥婚焉。

○韦栗

韦栗者,天宝时为新淦丞,有少女十余岁。将之官,行上扬州。女向栗,欲市一漆背金花镜,栗曰:“我上官艰辛,焉得此物待至官与汝求之。”岁余女死,栗亦不记宿事。秩满,载丧北归。至扬州,泊河次,女将一婢持钱市镜。行人见其色甚艳,状如贵人家子,争欲求卖。有一少年,年二十余,白皙可喜。女以黄钱五千与之,少年与漆背金花镜,径尺余。别一人云:“有镜胜此,只取三千。”少年复减两千。女因留连,色授神与,须臾辞去。少年有意淫之,令人随去,至其所居。须臾至铺,但得黄纸三贯。少年持至栗船所,云:“适有女郎持钱市镜,入此船中,今成纸钱。”栗云:“唯有一女,死数年矣。君所见者,其状如何?”少年具言服色容貌,栗夫妻哭之,女正复如此。因领少年入船搜检,初无所得。其母剪黄纸九贯,置在榇边案上,检失三贯。众颇异之,乃复开棺,见镜在焉,莫不悲叹。少年云:“钱已不论。”具言本意,复赠十千,为女设斋。

○河间刘别驾

河间刘别驾者,常云:“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后至西京通化门,见车中妇人有美色,心喜爱悦。因随至其舍,在资圣寺后曲。妇人留连数宵,彼此兼畅,刘侯不觉有异。但中宵寒甚,茵衾累重,然犹肉不爰,心窃怪之。后一日将曙,忽失妇人并屋宇所在,其身卧荒园中数重乱叶下,因此遇痼病。

○王玄之

高密王玄之,少美风彩,为蕲春丞,秩满归乡里,家在郭西。尝日晚徙倚门外,见一妇人従西来,将入郭。姿色殊绝,可年十八九。明日出门又见,如此数四,日暮辄来,王戏问之曰:“家在何处,向暮来此?”女笑曰:“儿家近在南冈,有事须至郭耳。”王试挑之,女遂欣然。因留宿,甚相亲昵。明旦辞去,数夜辄一来,后乃夜夜来宿。王情爱甚至,试谓曰:“家既近,许相过否?”答曰:“家甚狭陋,不堪延客,且与亡兄遗女同居,不能无嫌疑耳。”王遂信之,宠念转密。于女工特妙,王之衣服,皆其裁制,见者莫不叹赏之。左右一婢,亦有美色,常随其后。虽在昼日,亦不复去。王问曰:“兄女得无相望乎?”答曰:“何须强预他家事。”如此积一年。后一夜忽来,色甚不悦,啼泣而已。王问之,曰:“过蒙爱接,乃复离去,奈何!”因鸣咽不能止。王惊问故,女曰:“得无相难乎儿本前高密令女,嫁为任氏妻。任无行见薄,父母怜念,呼令归。后乃遇疾卒,殡于此。今家迎丧,明日当去。”王既爱念,不复嫌忌,乃便悲惋。问:“明日得至何时?”曰:“日暮耳。”一夜叙别不眠。明日临别,女以金缕玉杯及玉环一双留赠,王以绣衣答之,握手挥涕而别。明日至期,王于南冈视之,果有家人迎丧。发衬,女颜色不变,粉黛如故,见绣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及玉环。家人方觉有异,王乃前见陈之,兼示之玉杯与环。皆捧之而悲泣,因问曰:“兄女是谁?”曰:“家中二郎女,十岁病死,亦殡其旁,婢亦帐中木人也。”其貌正与従者相似,王乃临柩悲泣而别。左右皆感伤。后念之,遂恍惚成病,数日方愈。然每思辄忘寝食也。

○朱敖

杭州别驾朱敖旧隐河南之少室山。天宝初,阳翟县尉李舒在岳寺,使骑招敖。乘马便骋,従者在后,稍行至少姨庙下。时盛暑,见绿袍女子,年十五六,姿色甚丽。敖意是人家臧获,亦讶其暑月挟纩,驰马问之,女子笑而不言,走入庙中。敖亦下马,不见有人,遂壁上观画。见绿袍女子,乃途中睹者也。叹息久之,至寺具说其事,舒等尤所叹异。尔夕既寐,梦女子至。把被欣悦,精气越泆,累夕如此。嵩岳道士吴筠,为书一符辟之,不可。又吴以道术制之,亦不可。他日,宿程道士房。程于法清净,神乃不至。敖后于河南府应举,与渭南县令陈察微往诣道士程谷神。为设薯药,不托莲花,鲜胡麻馔,留连笑语,日暮方回。去少室五里所,忽嵩黑云腾踊,中掣火电,须臾晻昧,骤雨如泻。敖与察微、従者一人伏枥林下,旁抵巨壑。久之,有异光,与日月殊状。忽于光中遍是松林,见天女数人持一舞筵,周竟数里,施为松林上。有天女数十人状如天仙,对舞筵上,兼有诸神若观世音。终其两舞,如半日许,曲终。有数人状如俳优,卷筵回去,便天地昧黑,复不见人。敖等夤缘夜半,方至舍耳。

○裴虬

苏州山人陆去奢亭子者,即宋散骑戴颙宅也。天宝末,河东裴虬常旅寄此亭,暴亡。久之方悟,说云,初一人来云:“戴君见召。”虬问:“戴为谁?”人曰:“君知宋散骑常侍戴颙乎?”虬曰:“知之。”曰:“今呼君者,即是人也。”虬至见颙,颙求以己女妻虬。云:“先以结婚,不当再娶。”颙曰:“人神殊道,何苦也!”虬言:“已适有禄位,不合为君女婿。”久之,言相往来,颙知虬不可屈,乃释之。遂活也。

○赵佐

赵佐者,天宝末补国子四门生。常寝疾,恍惚有二黄衣吏拘行。至温泉宫观风楼西,别有府署,吏引入。始见一人如王者,佐前拜谒。王谓佐曰:“君识我否?”佐辞不识。王曰:“君闻秦始皇乎我即是也。君人主于我家侧造诸宫殿,每奏妓乐,备极奢侈,诚美王也。故我亦如此起楼以观乐。”因访问人间事甚众。又问佐曰:“人间不久大乱,宜自谋免难,无久住京城也。”言讫,使人送还。

○岐州佐史

岐州佐史尝因事至京,停兴道里。忽见二人及一无头人来,云王令追己。佐史知其鬼,因问:“君在地下,并何职掌?”云:“是捉事。”佐史谓曰:“幸与诸君臭味颇同,能相救否事了,当奉万张纸钱。”王人许诺:“期后五日,若不复来者,即是事了,其钱可至天门街烧之。”至五日不来,吏乃烧钱毕,因移居崇仁里。后京中事了,西还岐州。至杏树店,复逢二人,问:“何所来,顷于旧处相访不是。所处分事已得免。劳致钱贱地,所由已给永年优复牌讫。非大期至,更无疾病耳。”

○浚仪王氏

浚仪王氏,士人也。其母葬,女婿裴郎饮酒醉,入冢卧棺后,家人不知,遂掩圹。后经数日不见,裴郎家诬为王氏所杀,遂相讼。王氏实无此,举家思虑,葬日恐在圹中。遂开圹得之,气息奄奄。以粥灌之,数日平复。说云,初葬之夕,酒向醒,无由得出。举目窃视,见人无数,文柏为堂,宅宇甚丽。王氏先亡长幼皆集。众鬼见裴郎,甚惊,其间一鬼曰:“何不杀之?”妻母云:“小女幼稚仰此,奈何欲杀?”苦争得免。既见长筵美馔,歌乐欢洽。俄闻云:“唤裴郎。”某惧不敢起,又闻群婢连臂踏歌,词曰:“柏堂新成乐未央,回来回去绕裴郎。”有一婢名穠华,以纸烛烧其鼻准,成疮,痛不可忍,遂起遍拜。诸鬼等频令裴郎歌舞。饥请食,妻母云:“鬼食不堪。”令取瓶中食与之。如此数夜,奴婢皆是明器,不复有本形像。

○章仇兼琼

唐天宝中,章仇兼琼为剑南节度,数载入朝。蜀川有张夜叉者,状如狂人,而言事多中。兼琼将行,呼而问之。夜叉云:“大使若住蜀,有无涯之寿。若必入朝,不见其吉。”兼琼初甚惶惧,久之曰:“安有是耶?”遂行。至汉州,入驿,堕马身死,独心上微暖。彭州刺史李先令洛阳尉马某,送药酒,罨药兼起居。洛阳去汉州五十里,奉命便行,至汉洲入驿,到兼琼所,忽然颠倒而卒。后兼琼乃苏,云地下所由以马尉见。马氏亦死,便至其家。家人惊异,云:“适尔奉命,还何遽也!”不言,视天太息。其妻再问:“傧従何在又不把笏,何也?”马殊不言,遽挥使去,因流涕言:“已代章仇大使死,适于地下苦论,地下所由并为他,无如之何自念到官日浅,远客孤弱,故还取别。”举言悲号,又谓其妻曰:“无苦,我代其死,彼亦当有深恤。无忧不得还乡。但便尔仓卒,死生永隔,以此为恨耳。”言讫不见。子等初犹恍然疑之,寻见床舁尸还。兼琼翌日还成都,赙马氏钱五百万。又敕彭州赙五百万,兼还四年秩禄云。

○李叔霁

唐天宝末,禄山作乱,赵郡李叔霁与其妻自武关南奔襄阳。妻与二子死于路,叔霁游荆楚久之。禄山既据东京,妻之姑寡居,不能自免,尚住城中,辛苦甚至。役使婢洛女,出城采樵。遥见犊走甚急,有紫衣人骑马在后,车中妇人,频呼洛女。既近,问:“识我否?”婢惊喜曰:“李郎何往,娘子乃尔独行?”妻乃悲泣,云:“行至襄阳,叔霁及两儿并死于贼。我缘饥馁,携小儿女嫁此车后人。”遂与洛女见姑∞毕,问姊娣何在,姑言近在外。曰:“此行忽速,不可复待。”留停半日许。时民饥,姑乃设食,粗粝无味。妻子于车中取粳米饭及他美馔,呼其夫与姑餐,餐毕便发。临别之际,谓曰:“此间辛苦,亦合少物相留。为囊赍已前行,今车中唯有一匹半绢,且留充衣服,深以少为恨也。”乾元中,肃宗克复二京,其姑与子同下扬州。月余,叔霁亦至,相见悲泣,再叹其妻,于客中因产殁故,兼小儿女相次夭逝。言讫又悲泣。姑初惭怍,为其侄女为贼所掠,及见叔霁情至,因说其事。云:“所着裙,即此留绢也。”叔霁咨嗟而已。吴郡朱敖尝于陈留贼中识一军将,自言索得李霁妇云。

○新繁县令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妇人,婉丽殊绝,县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谁如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之。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投刺谒令,令待甚厚。尉见银杯,数窃视之。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旨,及留杯赠罗之事。尉愤怒终日,后方开棺,见妇人抱罗而卧,尉怒甚,积薪焚之。

○姚萧品

姚萧品者,杭州钱塘人。其家会客,因在酒座死。经食顷,乃活,云初见一人来唤,意是县家所由。出门看之,便被捉去。至此郭门,有数吏在船中,捉者令品牵船。品云:“忝是绪余,未尝引挽。”遂被捶击。辞不获已,力为牵之。至驿亭桥,已八九里所,鬼不复防御,因尔绝走得脱也。

○常夷

唐建康常夷字叔通,博览经典,雅有文艺。性耿正清直,以世业自尚。家近清溪,常昼日独坐,有黄衫小儿赍书直至阁前,曰:“朱秀才相闻。”夷未尝识也,甚怪之。始发其书,云:“吴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书中悉非生人语,大抵家近在西冈,幸为善邻,思奉颜色。末有一诗云:“具陈:平生游城郭,殂没委荒榛。自我辞人世,不知秋与春。牛羊久来牧,松柏几成薪。分绝车马好,甘随狐兔群。何处清风至,君子幸为邻。烈烈盛名德,依依伫良宾。千年何旦暮,一室动人神。乔木如在望,通衢良易遵。高门傥无隔,向与折龙津。”其纸墨皆故弊,常夷以感契殊深,叹异久之。乃为答书,殷勤切至,仍直克期,请与相见。既去,令随视之。至舍西一里许,入古坟中。至期,夷为具酒果。须臾,闻扣门,见前小儿云:“朱秀才来谒。”夷束带出迎。秀才著角巾,葛单衣,曳履,可年五十许。风度闲和,雅有清致。与相劳苦,秀才曰:“仆梁朝时,本州举秀才高第,属四方多难,遂无宦情,屏居求志。陈永定末,终此地。久处泉壤,常钦风味,幽明路绝,遂废将迎。幸因良会,大君子不见嫌弃,得申郁积,何乐如之!”夷答曰:“仆以暗劣,不意冥灵所在咫尺,久阙承禀,幸蒙殊顾,欣感实多。”因就坐,啖果饮酒。问其梁,陈间事,历历分明。自云朱异従子,说异事武帝,恩幸无匹。帝有织成金缕屏风,珊瑚钿玉柄尘尾,林邑所献七宝澡瓶,沉香镂枕,皆帝所秘惜,常于承云殿讲竟,悉将以赐异。昭明太子薨时,有白雾四塞,葬时,玄鹄四双,翔绕陵上,徘徊悲鸣,葬毕乃去。元帝一目失明,深忌讳之,为湘东镇荆州,王尝使博士讲《论语》,至于“见瞽者必变色”,语不为隐。帝大怒,乃鸩杀之。又尝破北虏,手斩一裨将,于谨破江陵,帝见害,时行刀者乃其子也。沈约母拜建昌太夫人时,帝使散骑侍郎就家读策受印绶,自仆射何敬容已下数百人就门拜贺,宋、梁已来命妇,未有其荣。庾肩吾少事陶先生,颇多艺术。尝盛夏会客,向空大嘘气,尽成雪。又禁诸器物,悉住空中。简文帝诏襄阳造凤林寺,少刹柱木未至,津吏于江中获一樟木,正与诸柱相符。帝性至孝,居丁贵嫔柩,涕泣不绝,卧痛溃烂,面尽?生疮。侯景陷台城,城中水米隔绝,武帝既敕进粥,宫中无米,于黄门布囊中,赍得四升,食尽遂绝,所求不给而崩。景所得梁人,为长枷,悉纳其头,命军士以三投矢乱射杀之,虽衣冠贵人亦无异也。陈武帝既杀王僧辨,天下大雨百余日。又说陈武微时,家甚贫,为人庸保以自给。常盗取长城豪富包氏池中鱼,擒得,以担竿系,甚困。即祚后,灭包氏。此皆史所脱遗,事类甚多,不可悉载。后数相来往,谈宴赋诗,才甚清举,甚成密交。夷家有吉凶,皆预报之。后夷病?甚,秀才谓曰:“司命追君为长史,吾亦预巡察。此职甚重,尤难其选,冥中贵盛无比。生人会当有死,纵复强延数年,何似居此地!君当勿辞也。”夷遂欣然,不加药疗,数日而卒。

○张守一

乾元有张守一,为大理少卿。性仁恕,以平反折狱,死囚出免者甚多。后当早期,有白头老人,伛偻策杖,诣马前拜谢。守一问故,请避従者,曰:“非生人,明公所出死囚之父也。幽明卑贱,无以报德,明公傥有助身之求,或能致耳,请受教。”守一曰:“贤子无罪,非我屈法伸恩,不敢当此。忝列九卿,颇得自给,幸无劳苦。”再三慰遣之。鬼曰:“当尔且去,傥有求不致者,幸相会。”遂不见。俄尔有诏赐酺,城中纵观。守一于会中窥见士人家女,姿色艳绝,相悦之。而防闲甚急,计无従出。试呼前鬼:“颇能为我致否?”言讫即至,曰:“此易事耳,然不得多时,才可七日。”曰:“足矣。得非变化相惑耶?”鬼曰:“明公何疑之深!仆以他物代取其身。”遂营寂静之处,设帷帐。有顷,奄然而至。良久寤,惊曰:“此何处?”唯守一及鬼在傍,绐云:“此是天上天使。”因与款昵,情爱甚切。至七日,谓女曰:“天上人间当隔异,欢会尚浅,便尔乖离,如何?”因流涕取别,鬼复掩其目送还。守一后私觇女家,云:“家女卒中恶,不识人,七日而醒。”后经十年,又逢此鬼,曰:“天曹相召,便当承诀。今奉药一丸,此能点化杂骨为骨<骨出>刀把之良者,愿公宝之,有急当用。”因歔欷而去。药如鸡卵许大。至武太后时,守一以持法宽平,为酷吏所构,流徙岭表。资用窘竭,乃以药点骨,信然。因取给,药尽遂卒。

○李莹

寿昌令赵郡李莹,同堂妹第十三,未嫁。致德初,随诸兄南渡,卒,葬于吴之海盐。其亲兄岷,庄在济源,有妹寡居,去庄十余里。禄山之乱,不获南出。上元中,忽见妹还,问其由来,云:“为贼所掠。”言对有理,家人不之诘。巿以乱故,恐不相全,仓卒将嫁近庄张氏。积四五年,有子一人。性甚明惠,靡所不了。恒于岷家独钅巢一房,来去安堵。岷家田地,多为人所影占,皆公讼收复之。永泰中,国步既清,岷及诸弟自江东入京参选,事毕还庄。欲至数百里,妹在庄。忽谓婢云:“诸兄弟等数日当至,我须暂住张家。”又过娣别。娣问其故,曰:“频梦云尔。”婢送至中路,遣婢还。行十余步,回顾不复见,婢颇怪之。后二日,张氏报云已死,姨及外甥等悲泣适已,而诸兄弟遂至,因发张氏妹丧。岷言:“渠上元中死,殡在海盐,何得至此恐其鬼魅。”因往张家临视。举被不复见尸,验其衣镜,皆入棺时物。子亦寻死。

○宇文觌

韩彻者,以乾元中任陇州吴山令。素与进士宇文觌、辛稷等相善,并随彻至吴山读书,兼许秋赋之给。吴山县令号凶阙,前任多死。令厅有大槐树,觌、稷等意是精魅所凭,私与典正,欲彻不在砍伐去之,期有一日矣。更白彻,彻谓二子曰:“命在于天,责不在树,子等无然。”其谋遂止。后数日,觌、稷行树下,得一孔,旁甚润泽,中有青气,上升为云。伺彻还寝,乃命县人掘之,深数尺,得一冢,冢中有棺木,而已烂坏,有少齿发及胫骨、胯骨犹在。遥望西北陬,有一物,众谓是怪异,乃以五千顾二人取之。初缒,然画烛一束,二人背刀缘索往视,其食瓶。瓶中有水,水上有林檎、缒夹等物,泄出地上,悉如烟销。彻至,命佐史收骨发,以新棺敛,葬诸野。佐史偷钱,用小书函折骨埋之。既至舍,仓卒欲死。家人白彻,彻令巫视之,巫于彻前灵语云:“已是晋将军契苾锷,身以战死,受葬于此县。立冢近马坊,恒苦粪秽,欲求迁改。前后累有所白,多遇合死人,遂令冥苦无可上达。今明府恩及幽壤,俸钱市榇,甚惠厚。胥吏酷恶,乃以书函见贮骨发,骨长函短,断我胯胫,不胜楚痛,故复仇之耳。”彻辞谢数四,自陈:“为主不明,令吏人等有此伪欺。当令市榇,以衣被相送,而可小?赦其罪,诚幸也。”又灵语云:“寻当释之。然创造此谋,是宇文七及辛四,幽魂佩戴,岂敢忘之。辛侯不久自当擢禄,足光其身。但宇文生命薄无位,虽获一第,终不及禄。且多厄难,无当救其三死,若忽为官,虽我亦不能救。”言毕乃去。佐史见释,方获礼葬。觌家在岐山,久之,锷忽空中语云:“七郎夫人在庄疾亟,适已往彼营救,今亦小痊。寻有庄人来报,可无惧也。若还,妻可之后,慎无食马肉。”须臾使至,具如所白。觌入门,其妻亦愈。会庄客马驹死,以熟肠及肉馈觌,觌忘其言而食之,遇乾霍乱,闷而绝气者数矣。忽闻锷言云:“令君勿食马,何故违约马是前世冤家。我若不在,君无活埋,我在亦无苦也。”遂令左右执笔疏方,药至服之,乃愈。后觌还吴山,会岐州土贼欲僭伪号,署置百官。觌有名,被署中书舍人。贼寻被官兵所杀,觌等七十余人,系州狱待旨。锷复至觌妻所,语云:“七郎犯事,我在地中大为求请,然要三千贯钱。”妻辞:“贫家实不能办。”锷曰:“地府所用,是人间纸钱。”妻云:“纸钱当力办之。”焚毕,复至狱中,谓觌曰:“我适于夫人所得三千贯,为君属请,事亦解矣。有刘使君至者,即当得放,饱食无忧也。”寻而诏用刘晏为陇州剌史,辞日奏曰:“点污名贤,曾未相见,所由但以为逆所引,悉皆系狱,臣至州日,请一切释免。”上可其奏。晏至州,上毕,悉召狱囚,宣出放之。觌既以为贼所署,耻而还家。半岁余,吕崇贲为河东节度,求书记之士,在朝多言觌者。崇贲奏觌左卫兵曹、河东书记,敕赐衣一袭,崇贲遂绢百疋。敕至,觌甚喜,受敕,衣绿裳,西向拜蹈。奴忽倒地,作锷灵语,叹息久之,谓觌:“勿令作官,何故受之此度不能相救矣。”觌云:“今却还之,如何?”答云:“已受官毕,何谓复还!千万珍重,不复来矣。”后四日,觌遇疾卒。初女巫见锷,衣冠甚伟,鬓发洞赤,状若今之库莫奚云。

○裴晠

河东裴晠。幼好弹筝。时有弹筝师善为新曲,晠妹欲就学,难其亲受。于是晠就学,转受其妹,遂有能名。久之,晠客江湘,卒于南楚。母妹在家,晠忽轻身独还。家惊喜,问其故,云:“囊赍并奴等在后,日暮方至。”欢庆之后,因求筝弹。复令其妹理曲,有所误错,悉皆正之。累正十余曲,因不复见。须臾,丧舆乃至云。

○李氏

上都来庭里妇人李氏者,昼坐家堂,忽见其夫亡娣,身衣白服,戴布幞巾,迳来逐己。李氏绕床避走,追逐不止。乃出门绝骋,崎岖之中,莫敢支吾救援之者。有北门万骑卒,以马鞭击之,随手而消,止有幞头布掩然至地。其下得一髑髅骨焉。

○韦璜

潞城县令周混妻者,姓韦名璜,容色妍丽,性多黠惠。恒与共嫂妹期曰:“若有先死,幽冥之事,期以相报。”后适周氏,生二女,乾元中卒。月余,忽至其家≌间灵语谓家人曰:“本期相报,故以是来。我已见阎罗王兼亲属。”家人问:“见镬汤剑树否?”答云:“我是何人,得见是事。”后复附婢灵语云:“太山府君嫁女,知我能妆梳,所以见召。明日事了,当复来耳。”明日,婢又灵语云:“我至太山,府君嫁女,理极荣贵。令我为女作妆,今得胭脂及粉,来与诸女。”因而开手,有胭脂极赤,与粉并不异人间物。又云:“府君家撒帐钱甚大,四十鬼不能举一枚,我亦致之。”因空中落钱,钱大如盏。复谓:“府君知我善染红,乃令我染。我辞己虽染,亲不下手,平素是家婢所以,但承己指挥耳。府君令我取婢,今不得已,踅将婢去,明日当遣之还。”女云:“一家唯仰此婢,奈何夺之?”韦云:“但借两日耳。若过两日,汝宜击磬呼之,夫磬声一振,鬼神毕闻。”婢忽气尽,经二日不返。女等鸣磬,少选,复空中语云:“我朝染毕,已遣婢还,何以不至当是迷路耳。”须臾婢至,乃活,两手忽变作深红色。又制五言诗,与姊、嫂、夫数首。其寄诗云:“修短各有分,浮华亦非真。断肠泉壤下,幽忧难具陈。凄凄白杨风,日暮堪愁人。又二章寄夫,题云:”泉台客人韦璜。“诗云:”不得长相守,青春夭舜华。旧游今永已,泉路却为家。“其一:”早知别离切人心,悔作従来恩爱深。黄泉冥寞虽长逝,白日屏帷还重寻。“赠嫂一章,序云:”阿嫂相疑,留诗曰:赤心用尽为相知,虑后防前秪定疑。案牍可申生节目,桃符虽圣欲何为。“见其亲说云尔。

○范俶

范俶者,广德初,于苏州开酒肆。日晚,有妇人従门过,色态甚异。俶留宿,妇人初不辞让,乃秉烛,以发覆面,向暗而坐。其夜与申宴私之好。未明求去,云失梳子,觅不得。临别之际,啮俶臂而去。及晓,于床前得一纸梳,心甚恶之。因而体痛红肿,六七日死矣。

○李浣

河中少尹李浣,以广德二年薨。初七日,家人设斋毕,忽于中门见浣独骑従门而入。奴等再拜,持浣下马,入座于西廊。诸子拜谒,泣,浣云:“生死是命,何用悲耶只搅亡者心耳。”判嘱家事久之。浣先娶项妃玘妹,生子四人。项卒,再娶河南窦滔女,有美色,特为浣所爱。尔窦惧不出,浣使呼之。逆谓之曰:“生死虽殊,至于恩情,所未尝替。何惧而不出耶每在地下,闻君哭声,辄令凄断。悲卿亦寿命不永,于我相去不出二年。夫妻义重,如今同行,岂不乐乎人生会当有死,不必一二年在人间为胜。卿意如何?”窦初不言,浣云:“卿欲不従,亦不及矣。后日,当使车骑至此相迎,幸无辞也。”遂呼诸婢,谓四人曰:“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従行。”复取其妻衣服,手自别之,分为数袋,以付四婢,曰:“后日可持此随娘子来。”又谓诸子曰:“吾虽先婚汝母,然在地下殊不相见,不宜以汝母与吾合葬,可以窦氏同穴。若违吾言,神道是殛。”言毕便出。奴等送至门外,见浣驶骑走,而従东转西不复见。后日车骑至门,他人不之见,唯四婢者见之。便装束窦,取所选衣服,与家人诀。遂各倒地死亡。

○萧审

萧审者,工部尚书旻之子。永泰中,为长洲令。性贪暴,然有理迹,邑人惧惮焉。审居长洲三年,前后取受无纪极。四年五月,守门者见紫衣人三十余骑,従外入门。迎问所以,骑初不言,直至堂院。厅内治书者皆见。门者走入白审曰:“适有紫衣将军三十骑直入,不待通。”审问:“其人安在,焉得不见?”门者出至厅。须臾,见骑従内出,以白衫蒙审,步行。门者又白奇事,审顾不言。诸吏送至门,不复见。俄闻内哭,方委审卒。后七日,其弟宇复墓,忽倒地作审灵语,责宇不了家事数十百言,又云:“安胡者,将吾米二百石,绢八十匹,经纪求利。今幸我死,此胡辜恩已走矣。明日食时,为物色捉之。”宇还至舍,记事白嫂,婢尔日亦灵语云然。宇具以白刺史常元甫,元甫令押衙候捉,果得安胡,米绢具在。初,又云:“米是己钱,绢是枉法物,可施之。”宇竟施绢。

○商顺

丹阳商顺娶吴郡张昶女,昶为京兆少尹,卒葬浐水东,去其别业十里。顺选集在长安,久之,张氏使奴入城迎商郎,顺日暮与俱往。奴盗饮极醉,与顺相失。不觉其城门已闭,无如之何,乃独前行。天渐昏黑。雨雪交下。且所驴甚蹇,迷路不知所之。但信驴所诣,计行十数里,而不得见村墅。转入深草,苦寒甚战。少顷,至一涧,涧南望见灯火。顺甚喜,行至,乃柴篱茅屋数间≯门数百下,方应。顺问曰:“远客迷路,苦寒,暂欲寄宿。”应曰:“夜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且所居狭陋,不堪止宿。”固拒之。商郎乃问张尹庄去此几许,曰:“近西南四五里。”顺以路近可到,乃出涧,西南行十余里,不至庄。雨雪转甚,顺自审必死,既不可,行欲何之。乃系驴于桑下,倚树而坐。须臾,见一物,状若烛笼,光照数丈,直诣顺前,尺余而止。顺初甚惧,寻而问曰:“得非张公神灵导引余乎?”乃前拜曰:“若是丈人,当示归路。”视光中有小道,顺乃乘驴随之。稍近火移,恒在前尺余。行六七里,望见持火来迎,笼光遂灭。及火至,乃张氏守茔奴也。顺问何以知己来,奴云:“适闻郎君大呼某,言商郎従东来,急往迎。如此再三,是以知之。”遂宿奴庐中,明旦方去。

○李载

大历七年,转运使吏部刘晏在部为尚书,大理评事李载摄监察御史,知福建留后。载于建州浦城置使院。浦城至建州七百里,犹为清凉。载心惧瘴疠,不乐职事,经半载卒。后一日,复生如故。家人进食,载如平常食之。谓家人曰:“已死,今暂还者,了使事耳。”乃追其下未了者,使知一切,交割付之。后修状与尚书别,兼作遗书,处分家事。妻崔氏先亡,左右唯一小妻。因谓之曰:“我死,地下见先妻,我言有汝,其人甚怒,将欲有所不相利益,为之奈何今日欲至,不宜久留也。”言讫,分财与之,使行官送还北。小妻便尔下船,行官少事,未即就路。载亦知之,召行官至,杖五下,使骤去。事毕食讫,遂卒。

○高励

高励者,崔士光之丈人也。夏日在其庄前桑下,看人家打麦。见一人従东走马来,至励再拜,云:“请治马足。”励云:“我非马医,焉得疗马?”其人笑云:“但为胶黏即得。”励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此马是木马,君但洋胶黏之,便济行程。”励乃取胶煮烂,出至马所。以见变是木马,病在前足,因为黏之。送胶还舍。及出,见人已在马边,马甚骏。还谢励讫,便上马而去。

○朱自勤

吴县朱自劝,以宝应年亡。大历三年,其女寺尼某乙,令往市买胡饼,充斋馔物。于河西见自劝与数骑宾従二十人,状如为官。见婢歔欷,问:“汝和尚好在,将安之?”婢云:“命市胡饼作斋。”劝云:“吾此正复有饼。”回命従者,以三十饼遗之,兼传问讯。婢至寺白尼,尼悲涕不食。饼为众人所食。后十余日,婢往市,路又见自劝,慰问如初。复谓婢曰:“汝和尚不了死生常理,何可悲涕,故寄饼亦复不食。今可将三十饼往,宜令食也。”婢还,终不食。后十日,婢于市复见自劝。问讯毕,谓婢曰:“方冬严寒,闻汝和尚未挟纩,今附绢二匹,与和尚作寒具。”婢承命持还,以绢授尼。尼以一匹制袴,一留贮之。后十余日,婢复遇自劝,谓曰:“有客数十人,可持二绢,令和尚于房中作馔,为午食。明日午时,吾当来彼。”婢还。尼卖绢市诸珍膳,翌日待之。至午,婢忽冥昧久之,灵语因言客至,婢起祗供食。食方毕,又言曰:“和尚好住,吾与诸客饮食致饱,今往已。”婢送自劝出门,久之方悟。自尔不见。

○罗元则

历阳罗元则。尝乘舟往广陵,道遇雨,有一人求寄载,元则引船载之。察其似长者,供待甚厚。无他装囊,但有书函一枚,元则窃异之。夜与同卧。旦至一村,乃求:“暂下岸,少顷当还,君可驻船见待,慎无发我函中书也。”许之,乃下去。须臾,闻村中哭声,则知有异,乃窃其书视之,曰:“某日至某村,当取某乙。”其村名良是,元则名次在某下,元则甚惧。而鬼还责曰:“君何视我书函?”元则乃前自陈伏,因乞哀甚苦。鬼愍然,谓:“君尝负人否?”元则熟思之,曰:“平生唯有夺同县张明通十亩田,遂至失业,其人身已死矣。”鬼曰:“此人诉君耳。”元则泣曰:“父母年老,惟恃元则一身,幸见恩贷。”良久,曰:“念君厚恩相载,今舍去。君当趋归,三年无出门,此后可延十年耳。”即下船去。元则归家中。岁余,其父使至田中收稻,即固辞之。父怒曰:“田家当自力,乃欲偷安甘寝,妄为妖辞耶?”将杖之。元则不得已,乃出门,即见前鬼,髡头裸体,背尽疮烂,前持曰:“吾为君至此,又不能自保惜。今既相逢,不能相置。”元则曰:“舍我辞二亲。”鬼许。具以白父。言讫,奄然遂绝。其父方痛恨之,月余亦卒。

○李元平

李元平者,睦州刺史伯成之子,以大历五年客于东阳精舍读书。岁余暮际,忽有一美女服红罗裙襦,容色甚丽,有青衣婢随来,入元平所居院他僧房中。平悦而趋之,问以所适及其姓氏。青衣怒云:“素未相识,遽尔见逼,非所望王孙也!”元平初不酬对,但求拜见。须臾,女従中出,相见忻悦,有如旧识。欢言者久之,谓元平曰:“所以来者,亦欲见君,论宿昔事。我已非人,君无惧乎!”元平心既相悦,略无疑阻。谓女曰:“任当言之,仆亦何惧?”女云:“己大人昔任江州刺史,君前生是江州门夫,恒在使君家长直。虽生于贫贱,而容止可悦。我以因缘之故,私与交通。君才百日,患霍乱没故,我不敢哭,哀倍常情。素持《千手千眼菩萨咒》,所愿后身各生贵家,重为婚姻,以朱笔涂君左股为志。君试看之,若有朱者,我言验矣。”元平自视如其言。益信,因留之宿。久之,情契既洽,欢惬亦甚。欲曙,忽谓元平曰:“托生时至,不得久留,意甚恨恨。”言讫悲涕,云:“后身父今为县令,及我年十六,当得方伯,此时方合为婚姻。未间,幸无婚也。然天命已定,君虽欲婚,亦不可得。”言讫诀去。

○周济川

周济川,汝南人,有别墅在扬州之西,兄弟数人俱好学。尝一夜讲授罢,可三更,各就榻将寐。忽闻窗外有格格之声,久而不已。济川于窗间窥之,乃一白骨小儿也。于庭中东西南北趋走,始则叉手,俄而摆臂,格格者,骨节相磨之声也。济川呼兄弟共觇之良久。其弟巨川厉声呵之,一声小儿跳上阶,再声入门,三声即欲上床。巨川元呵骂转急,小儿曰:“阿母与儿乳。”巨川以掌击之,随掌堕地,举即在床矣,腾趠之捷若猿玃。家人闻之,意有非,遂持刀棒而至。小儿又曰:“阿母与儿乳。”家人以棒击之,其中也,小儿节节解散如星,而复聚者数四。又曰:“阿母与儿乳。”家人以布囊盛之提出,远犹求乳。出郭四五里,掷一枯井。明夜又至,手擎布囊,抛掷跳跃自得。家人辈拥得,又以布囊如前法盛之,以索括囊,悬巨石而沉诸河。欲负趋出,于囊中仍云:“还同昨夜客耳。”余日又来。左手携囊,右手执断索,趋驰戏弄如前。家人先备大木,凿空其中,如鼓扑。拥小儿于内,以大铁叶冒其两端而钉之。然后锁一铁,悬巨石,流之大江。负欲趋出,云:“谢以棺椁相送。”自是更不复来。时贞元十七年。

○杜万

杜万员外,其兄为岭南县尉,将至任,妻遇毒瘴,数日卒。时盛夏,无殡敛,权以苇席裹束,瘗于绝岩之侧。某到官,拘于吏事,不复重敛。及北归,方至岩所,欲收妻骸骨。及观坎穴,但苇尚存。某叹其至深而为所取,悲感久之。会上岩有一径,某试寻,行百余步,至石窟中,其妻裸露,容貌狰狞不可复识。怀中抱一子,子旁亦有一子,状类罗刹。极虖方寤,妇人口不能言,以手画地,书云:“我顷重生,为夜叉所得。今此二子,即我所生。”书之悲涕。顷之,亦能言,谓云:“君急去,夜叉倘至,必当杀君。”某问:“汝能去否?”曰:“能去。”便起抱小儿,随某至船所,便发。夜叉寻抱大儿至岸,望船虖叫,以儿相示。船行既远,乃擘其儿作数十片,方去。妇人手中之子,状如罗刹。解人语。大历中,母子并存。

○郑齐婴

郑齐婴,开元中为吏部侍郎、河南黜陟使。将归,途次华州。忽见五人,衣五方色衣,诣厅再拜。齐婴问其由,答曰:“是大使五藏神。”齐婴问曰:“神当居身中,何故相见?”答云:“是以守气,气竭当散。”婴曰:“审如是,吾其死乎?”曰:“然。”婴仓卒求延昝刻,欲为表章及身后事,神言:“还至后衙则可。”婴为设酒馔,皆拜而受。既修表,沐浴,服新衣,卧西壁下,至时而卒。

○柳少游

柳少游善卜筮,著名于京师。天宝中,有客持一缣,诣少游。引入问故,答曰:“愿知年命。”少游为作卦,成而悲叹曰:“君卦不吉,合尽今日暮。”其人伤叹久之。因求浆,家人持水至,见两少游,不知谁者是客。少游指神为客,令持与客,客乃辞去。童送出门,数步遂灭。俄闻空中有哭声,甚哀。还问少游:“郎君识此人否?”具言前事。少游方知客是精神。遽使看缣,乃一纸缣尔。叹曰:神舍我去,吾其死矣。“日暮而卒。

○柳少游

柳少游善卜筮,著名于京师。天宝中,有客持一缣,诣少游。引入问故,答曰:“愿知年命。”少游为作卦,成而悲叹曰:“君卦不吉,合尽今日暮。”其人伤叹久之。因求浆,家人持水至,见两少游,不知谁者是客。少游指神为客,令持与客,客乃辞去。童送出门,数步遂灭。俄闻空中有哭声,甚哀。还问少游:“郎君识此人否?”具言前事。少游方知客是精神。遽使看缣,乃一纸缣尔。叹曰:神舍我去,吾其死矣。“日暮而卒。

○洛阳妇人

玄宗时,洛阳妇人患魔魅,前后术者治之不愈。妇人子诣叶法善道士,求为法遣。善云:“此是天魔,彼自天上负罪,为帝所谴,暂在人间。然其谴已满,寻当自去,无烦遣之也。”其人意是相解之词,故求佑助。善云:“诚不惜往。”乃携人深入阳翟山中。绝岭有池水,善于池边行禁。久之,水中见一头髻,如三间屋,冉冉而出,至两目,睒如电光。须臾云雾四合,因失所在。

○晁良贞

晁良贞能判知名,性刚鸷,不惧鬼。每年,恒掘太岁地竖屋。后忽得一肉,大于食魁,良贞鞭之数百,送通衢。其夜,使人阴影听之。三更后,车骑众来至肉所,问太岁:“兄何故受此屈辱,不仇报之?”太岁云:“彼正荣盛,如之奈何!”明失所在。

○李氏

上元末,复有李氏家不信太岁,掘之,得一块肉。相传云:“得太岁者,鞭之数百,当免祸害。”李氏鞭九十余,忽然腾上,因失所在。李氏家有七十二口,死亡略尽,惟小蒯公尚存。李氏兄弟恐其家灭尽,夜中,令奴悉作鬼装束,劫小蒯,便藏之。唯此子得存,其后袭封蒯公。

○又

□州有人。亦掘得太岁,大如方,状类赤菌,有数千眼,其家不识。移至大路,遍问识者,有胡僧惊曰:“此太岁也,宜速埋之。”其人遽送旧处。经一年,人死略尽。

○张寅

范阳张寅尝行洛阳故城南,日已昏暮,欲投宿故人家。经狭路中,马忽惊顾,蹐跼不肯行。寅疑前有异,因视路傍坟。大柱石端有一物,若似纱笼,形大如桥柱上慈台,渐渐长大,如数斛。及地,飞如流星,其声如雷,所历林中宿鸟惊散。可百余步,堕一人家。寅窃记之,乃去。后月余,重经其家,长幼无遗失。乃询之邻人,云:“其妇养姑无礼,姑死,遂有此祸

○燕凤祥

平阳燕凤祥,颇涉六艺,聚徒讲授。夜与其妻在家中,忽闻外间暗鸣之声,以为盗。屣履视之,正见一物,白色,长丈许,在庭中,遽掩入户。渐闻登阶,呼凤祥曰:“夜未久,何为闭户?”默不敢应,明灯自守。须臾,门隙中有一面,如猴,即突入。呼其侣数百头,悉従隙中入,皆长二尺余,著豹皮犊鼻裈,鼓唇睚目,貌甚丑恶。或缘屋壁,或在梁栋间,跳踯在后,势欲相逼。凤祥左右,惟有一枕及妇琵琶,即以掷之,中者便去,至明方尽。遂得免。恍惚常见室中有衣冠大人,列在四壁,云:“我平阳尧平使者。”请巫祝祠祷之,终不能去。乃避于精舍中,见佛榻下有大面。瞪目视之。又将逃于他所,出门,复见群鬼悉戏巷中,直赴凤祥,不得去。既无所出,而病转笃。乃多请僧设斋,结坛持咒,亦迎六丁道士,为作符禁咒,鬼乃稍去。数日,凤祥梦有一人,朱衣墨帻,住空中云:“还汝魂魄。”因而以物掷凤祥。有如妇人发者,有如绛衣者,数十枚,凤祥悉受。明日遂愈焉。

○韦训

唐京兆韦训,暇日于其家学中读《金刚经》。忽见门外绯裙妇人,长三丈,逾墙而入。遥捉其家先生,为捽发曳下地,又以手捉训。训以手抱《金刚经》遮身,仓卒得免。先生被曳至一家,人随而呼之,乃免。其鬼走入大粪堆中。先生遍身已蓝淀色,舌出长尺余,家人扶至学中,久之方苏。率村人掘粪堆中,深数尺,乃得一绯裙白衫破帛新妇子,焚于五达衢。其怪遂绝焉。

○卢赞善

卢赞善家有一瓷新妇子。经数载,其妻戏谓曰:“与君为妾。”卢因尔惘惘,恒见一妇人卧于帐中。积久,意是瓷人为祟,送往寺中供养。有童人晓于殿中扫地,见一妇人,问其由来。云是卢赞善妾,为大妇所妒,送来在此。其后见卢家人至,因言见妾事。赞善穷核本末,所见服色是瓷人,遂命击碎。心头有血,大如鸡子。

○苏丕女

武功苏丕天宝中为楚丘令,女适李氏。李氏素宠婢,因与丕女情好不笃,其婢求术者行魇蛊之法,以符埋李氏宅粪土中,又缚彩妇人形七枚,长尺余,藏于东墙窟内,而泥饰之,人不知也。数岁,李氏及婢,相继死亡,女寡居。四五年,魇蛊术成,彩妇人出游宅内,苏氏因尔疾发闷绝。李婢已死,莫知所由。经一载,累求术士,禁咒备至,而不能制。后伺其复出,乃率数十人掩捉,得一枚,视其眉目形体悉具,在人手中,恒动不止。以刀斫之,血流于地,遂积柴焚之。其徒皆来焚所号叫,或在空中,或在地上。烧毕,宅中作炙人气。翌日,皆白衣,号哭数日不已。其后半岁,累获六枚,悉焚之,唯一枚得而复逸,逐之,忽乃入粪土中。苏氏率百余人掘粪,深七八尺,得桃符,符上朱书字宛然可识,云:“李云婢魇苏氏家女,作人七枚,在东壁上土龛中。其后九年当成。”遂依破壁,又得一枚,丕女自尔无恙。

○蒋惟岳

蒋惟岳不惧鬼神,常独卧窗下,闻外有人声,岳祝云:“汝是冤魂,可入相见。若是闲鬼,无宜相惊。”于是窣然排户,而欲升其床。见岳不惧,旋立壁下,有七人焉。问其所为,立而不对。岳以枕击之,皆走出户。因走趁没于庭中。明日掘之,得破车辐七枚,其怪遂绝。又其兄常患重疾,岳亲自看视。夜深,又见三妇人鬼,至兄床前,叱退之,三遍,鬼悉倒地。久之,走出,其兄遂愈。

○韦谅

乾元中,江宁县令韦谅,堂前忽见小鬼,以下唇掩面,来至灯所。去又来,使人逐之,没于阶下。明旦,掘其没处,得一故门扇,长尺余,头作卷荷状。

○桓彦范

扶阳王桓彦范,少放诞,有大节,不饰细行。常与诸客游侠,饮于荒泽中,日暮,诸客罢散,范与数人大醉,遂卧泽中。二更后,忽有一物,长丈余,大十围,手持矛戟,瞋目大唤,直来趋范等。众皆俯伏不动,范有胆力,乃奋起叫呼,张拳而前,其物乃返走。遇一大柳树,范手断一枝,持以击之,其声策策,如中虚物。数下,乃匐匍而走,范逐之愈急,因入古圹中。洎明就视,乃是一败方相焉。

○蔡四

颖阳蔡四者,文词之士也,天宝初,家于陈留之浚仪。吟咏之际,每有一鬼来登其榻,或问义,或赏诗。蔡问:“君何鬼神,忽此降顾?”鬼曰:“我姓王,最大,慕君才德而来耳。”蔡初甚惊惧,后稍狎之。其鬼每至,恒以“王大”、“蔡氏”相呼,言笑欢乐。蔡氏故人有小奴见鬼,试令观之,其奴战栗。问其形,云:“有大鬼,长丈余,余小鬼数人在后。”蔡氏后作小木屋,置宅西南隅,植诸果木其外。候鬼至,谓曰:“人神道殊,君所知也。昨与君造小?舍,宜安堵。”鬼甚喜,辞谢主人。其后每言笑毕,便入此居偃息,以为常矣。久之,谓蔡氏曰:“我欲嫁女,暂借君宅。”蔡氏不许,曰:“老亲在堂,若染鬼气,必不安稳,君宜别求宅也。”鬼云:“大夫人堂,但闭之,必当不入,余借七日耳。”蔡氏不得已借焉。七日之后,方还住,而安稳无他事也。后数日,云:“设斋。”凭蔡为借食器及帐幕等,蔡云:“初不识他人,唯借己物。”因问欲于何处设斋,云:“近在繁台北。世间月午,即地下斋时。”问:“至时欲往相看,得乎?”曰:“何适不可。”蔡氏以鬼,举家持《千手千眼咒》,家人清净,鬼即不来,盛食荤血,其鬼必至。欲至其斋,家人皆精心念诵,着新净衣,乘月往繁台。遥见帐幕僧徒极盛,家人并诵咒,前逼之,见鬼惶遽纷披,知其惧人,乃益前进。既至,翕然而散。其王大者,与徒侣十余人北行,蔡氏随之。可五六里,至一墓林,乃没。记其所而还。明与家人往视之,是一废墓,中有盟器数十,当圹者最大,额上作“王”字。蔡曰:“斯其王大乎?”积火焚之,其鬼遂绝。

○李华

唐吏部员外李华,幼时与流辈五六人,在济源山庄读书。半年后,有一老人,须眉雪色,恒持一裹石,大如拳,每日至晚,即骑院墙坐,以石掷华等当窗前后。数月,居者苦之。邻有秦别将,善射知名,华自往诣之,具说其事。秦欣然持弓,至山所伺之。及晚复来,投石不已,秦乃于隙中纵矢,一发便中。视之,乃木盟器。

○商乡人

近世有人。旅行商乡之郊,初,与一人同行。数日,忽谓人曰:“我乃是鬼,为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欲假一言,以定祸乱,将如之何?”云:“苟可成事,无所惮。”会日晚,道左方至一大坟。鬼指坟言:“是己冢,君于冢前大呼‘有敕斩金银部落’,如是毕矣。”鬼言讫,入冢中。人便宣敕。须臾闻。斩决之声。有顷,鬼従中出,手持金银人马数枚,头悉斩落。谓人曰:“得此足一生福,以报恩耳。”人至西京,为长安捉事人所告,县官云:“此古器,当是破冢得之。”人以实对。县白尹,奏其事。发使人随开冢,得金银人马,斩头落者数百枚。

○东莱人女

东莱人有女死,已葬。女至冥司,以枉见捕得还,乃敕两吏送之。鬼送墓中,虽活而无従出,鬼亦患之,乃问女曰:“家中父母之外,谁最念汝?”女曰:“独季父耳。”一鬼曰:“吾能使来劫墓。季父见汝活,则遂生也。”女曰:“季父仁恻,未尝有过,岂能发吾冢耶?”鬼曰:“吾易其心也。”留鬼守之,一鬼去。俄而季父与诸劫贼发意开棺,女忽従棺中起。季父惊问之,具以前白季父。季父大加惭恨。诸贼欲遂杀之,而季父号泣哀求得免,负之而归。

○郑会

荥阳郑会家在渭南,少以力闻。唐天宝末,禄山作逆,所在贼盗蜂起,人多群聚州县。会恃其力,尚在庄居,亲族依之者甚众。会恒乘一马,四远觇贼,如是累月。后忽五日不还,家人忧愁,然以贼劫之故,无敢寻者。其家树上忽有灵语,呼“阿妳”,即会妻乳母也。家人惶惧藏避。又语云:“阿妳,不识会耶前者我往探贼,便与贼遇,众寡不敌,遂为所杀。我以命未合死,频诉于冥官,今蒙见允,已判重生。我尸在此庄北五里道旁沟中。可持火来,及衣服往取。”家人如言,于沟中得其尸,失头所在。又闻语云:“头北行百余步,桑树根下者也。到舍,可以谷树皮作线。挛之。我不复来矣,努力勿令参差。”言讫,作鬼啸而去。家人至舍,依其挛凑毕,体渐温。数日,乃能视,恒以米饮灌之,百日如常。

○王穆

太原王穆,唐至德初。为鲁旻部将。于南阳战败,军马奔走。穆形貌雄壮,马又奇大,贼骑追之甚众。及,以剑自后砟穆颈,殪而陨地,肋骨俱断,唯喉尚连。初,冥然不自觉死,至食顷乃悟。而头在脐上,方始心惋,旋觉食漏。遂以手力扶头,还附颈,须臾复落,闷绝如初。久之方苏,正颈之后,以发分系两畔,乃能起坐,心亦茫然,不知自免。而所乘马,初不离穆,穆之起,亦来止其前。穆扶得立,左膊发解,头坠怀中,夜后方苏。系发正首之后,穆心念:“马卧方可得上。”马忽横伏穆前,因得上马,马亦随之起,载穆东南行。穆两手附两颊,马行四十里,穆麾下散卒十余人群行,亦便路求穆。见之,扶寄村舍。其地去贼界四十余里,众心恼惧,遂载还昊军,军城寻为贼所围。穆于城中养病,二百余日方愈。绕颈有肉如指,头竟小偏。旻以穆名家子,兼身徇王事,差摄南阳令,寻奏叶令。岁余,迁临汝令。秩满,摄枣阳令,卒于官。

○汤氏子

汤氏子者,其父为乐平尉。令李氏,陇西望族,素轻易,恒以吴人狎侮。尉甚不平。轻为令所猥辱,如是者已数四。尉不能堪,某与其兄,诣令纷争。令格骂,叱左右曳下,将加捶楚。某怀中有剑,直前刺令,中胸不深,后数日死。令家人亦击某系狱。州断刑,令辜内死,当决杀。将入市,无悴容,有善相者云:“少年有五品相,必当不死,若死,吾不相人矣。”施刑之人,加之以绳,决毕气绝,牵曳就狱,至夕乃苏。狱卒白官,官云:“此手杀人,义无活理。”令卒以绳缢之。其夕三更,复苏,卒又缢之。及明复苏。狱官以白刺史,举州叹异。而限法不可,呼其父令自毙之。双于州门,对众缢绝。刺史哀其终始,命家收之。及将归第,复活。因葬空棺,养之暗室,久之无恙。乾元中,为全椒令卒。

○李强友

李强友者,御史如璧之子。强友天宝末为剡县丞,上官数日,有素所识屠者,诣门再拜。问其故,答曰:“因得病暴死,至地下,被所由领过太山,见大郎作主簿,因往陈诉。未合死至,蒙放得还。故来拜谢。”大郎者,强友也。强友闻,惆怅久之,曰:“死得太山主簿,亦复何忧!”因问职事何如,屠者云:“太山有两主簿,于人间如判官也。傧従甚盛,鬼神之事,多经其所。”后数日,强友亲人死,得活,复云被收至太山。太山有两主簿,一姓李,即强友也;一姓王,其人死在王下。若自论别,年尚未尽,忽闻府君召王主簿,去顷便回,云官家设斋,须漆器万口。谓人曰:“君家有此物,可借一用,速宜取之,事了即当放。”此人来诣强友云:“被借漆器,实无手力。”强友为嘱王侯,久之未决。又闻府君唤李主簿,走去却回,谓亲吏曰:“官家嗔王主簿不了事,转令与觅漆器。此事已急,无可致辞,宜速取也。”其人不得已,将手力来取,拣阅之声,家人悉闻。事毕,强友领过府君,因尔得放。既愈,又为强友说之。强友于官严毅,典吏甚惧,衙后多在门外。忽传赞府出,莫不罄折。有窃视,见强友著帽,従百余人,不可复识,皆怪讶之。如是十余日,而强友卒。

○韦广济

韦广济,上元中暴死。自言初见使持帖,云:“阎罗王追己为判官。”已至门下,而未见王。须臾,衢州刺史韦黄裳复至,广济拜候。黄裳与广济为従兄弟,问:“汝何由而来?”答云:“奉王帖追为判官。”裳笑曰:“我已为之,汝当得去。”命坐。久之,命所司办食。顷之食至,盘中悉是人鼻手指等。谓济曰:“此鬼道中食,弟既欲还,不宜复吃。”因令向前人送广济还。及苏,说其事,而黄裳犹无恙。后数日而暴卒。其年吕延为浙东节度,有术士谓曰:“地下所由云,王追公为判官。速作功德,或当得免。”延之惶惧,大造经像,数十日,术者曰:“公已得免矣,今王取韦衢州,其牒已行。”延之使人至信安,遽报消息。后十日,黄裳竟亡也。

○隰州佐史

隰州佐史死,数日后活,云,初阎罗王追为典史,自陈素不解案。王令举其所知,某荐同曹一人,使出帖追。王问佐史:“汝算既未尽,今放汝还。”因问左右:“此人在生有罪否?”左右云:“此人曾杀一犬一蛇。”王曰:“犬听合死,蛇复何故枉杀蛇者,法合殊死。”令某回头,以热针汁一杓,灼其背。受罪毕,遣使送还。吏就某索钱一百千文,某云:“我素家贫,何因得办?”吏又觅五十千,亦答云无。吏云:“汝家有胡钱无数,何得诉贫!”某答:“胡钱初不由己。”吏言:“取之即得,何故不由?”领某至家取钱。胡在床上卧,胡儿在钱堆上坐,未得取钱。且暂入庭中,狗且吠之,某以脚蹴,狗叫而去。又见其妇营一七斋,取面作饭,极力呼之,妇殊不闻。某怒,以手牵领巾,妇踬于地。久之,外人催之。及出,胡儿犹在钱上,某劲以拳拳其胁,胡儿闷绝。乃取五十千付使者,因得放,遂活。活时,胡儿病?尚未愈。后经纪,竟折五十千也。

○开元选人

吏部侍郎卢従愿父,素不事佛—元初,选人有暴亡者,以算未尽,为地下所由放还。既出门,逢一老人,著枷,谓选人曰:“君以得还,我子従愿,今居吏部,若选事未毕,当见之,可为相谕:己由不事佛,今受诸罪,备极苦痛,可速作经像相救。”其人既活,向铨司马说之。従愿流涕,请假写经像。相救毕,却诣选人辞谢,云:“已生人间,可为白儿。”言讫不见。

○崔明达

崔明达。小字汉子,清河东武城人也。祖元奖,吏部侍郎、杭州刺史。父庭玉,金吾将军、冀州刺史。明达幼于西京太平寺出家,师事利涉法师。通《涅槃经》,为桑门之魁柄—元初,斋后,房中昼寝。及寤,身在檐外,还房,又觉出。如是数四,心甚恶之。须臾,见二牛头卒,悉持死人,于房外炙之。臭气冲塞。问其所以,卒云:“正欲相召。”明达曰:“第无令臭,不惮行。”卒乃于头中拔出其魂,既而引出城中,所历相识甚众。明达欲对人告诉,则不可。既出城西,路迳狭小,俄而又失二卒。有赤索系片骨引明达行,甚亲之。行数里,骨复不见。明达惆怅独进,仅至一城。城壁毁坏,见数百人,洋铁补城。明达默然而过,不敢问。更行数里,又至一城,城前见卒吏数十人,和墼修方丈室。有绯衫吏,呵问明达,寻令卒吏推明达入室,累墼塞之。明达大叫枉,吏云:“聊欲相试,无苦也。”须臾,内传王教,召明达师。明达随入大厅,见贵彩少年,可二十许,阶上阶下,朱紫罗列,凡数千人。明达行入庭,窃心念:“王召我,不下阶。”忽见王在阶下,合掌虔敬,谓明达曰:“冥中深要阳地功德,闻上人通《涅槃经》,故使奉迎,开题延寿。”明达又念:“欲令开讲,不致塔座,何以敷演?”又见塔座在西廊下。王指令明达上座开题,仍于塔下设席。王跪,明达说一行,王云:“得矣。”明达下座至,王令左右:“送明达法师还。”临别,谓明达:“可为转一切经。”既出,忽于途中见车骑数十人,云是崔尚书。及至,乃是其祖元状。元奖见明达,不悦,明达大言云:“己是汉子,阿翁宁不识耶?”元奖引至厅。初问蓝田庄,次问庭玉,明达具以实对。元奖云:“吾自没后,有职务,未尝得还家,存亡不之知也。”寻有吏持案至元奖处。明达窃见籍有明达名,云:“太平寺僧,嵩山五品。”既毕,元奖问明达得窥也,明达辞不见。乃令二吏送明达诣判官,令两人送还家。判官见,不甚致礼。左右数客云:“此是尚书嫡孙,何得以凡客相待?”判官乃处分二吏送明达。曰:“此辈送上人者,岁五六辈,可以微贶劳之。”出门,吏各求五百千。吏云:“至家,宜便于市致凿之,吾等待钱方去。”及房,见二老婢被发哭,门徒等并叹息。明不识其尸,但见大坑。吏推明达于坑,遂活。尚昏沉,未能言,唯累举手。左右云:“要纸钱千贯。”明达颔之。及焚钱讫,明达见二人各持钱去,自尔病愈。初,明达至王门,见数吏持一老姥至明达所居,云是鄠县灵岩人。及入,王怒云:“何物老婢,持菩萨戒,乃尔不洁!”令放还,可清洁也。及出,与明达相随行。可百余步,然后各去。明达疾愈,往诣灵岩,见姥如旧识也。

○费子玉

天宝中,犍为参军费子玉官舍夜卧,忽见二吏至床前。费参军子玉惊起,问谁,吏云:“大王召君。”子玉云:“身是州吏,不属王国,何得见召?”吏云:“阎罗。”子玉大惧,呼人备马,无应之者。仓卒随吏去。至一城,城门内外各有数千人。子玉持诵《金刚经》,尔时恒心诵之。又切念云:“若遇菩萨,当诉以屈。”须臾,王命引入。子玉再拜,甚欢然。俄见一僧従云中下,子玉前致敬。子玉复扬言欲见地藏菩萨,王曰:“子玉,此是也。”子玉前礼拜,菩萨云:“何以知我耶?”因谓王曰:“此人一生诵《金刚经》,以算未尽,宜遣之去。”王视子玉,忽怒,问其姓名,子玉对云:“嘉州参军费子玉。”王曰:“犍为郡,何嘉州也。汝合死,正为菩萨苦论,且释君去。”子玉再拜辞出。菩萨云:“汝还,勿复食肉,当得永寿。”引子玉礼圣容。圣容是铜佛,头、面、手悉动,菩萨礼拜,手足悉展。子玉亦礼。礼毕出门,子玉问:“门外人何其多乎?”菩萨云:“此辈各罪福不明,已数百年为鬼,不得记生。”子玉辞还舍,复活。后三年,食肉又死,为人引证。菩萨见之大怒云:“初不令汝食肉,何故违约?”子玉既重生,遂断荤血。初,子玉累取三妻,皆云被追之,亦悉来见。子玉问:“何得来耶?”妻云:“君勿顾之耳。”小妻云:“君于我不足,有恨而来,所用己钱,何不还之?”子玉云:“钱亦易得。”妻云:“用我铜钱,今还纸钱耶?”子玉云:“夫用妇钱,义无还理。”妻无以应,迟回各去也。

○梅先

钱塘梅先恒以善事自业,好持佛经,兼造生七斋,邻里呼为居士。天宝中,遇疾暴卒而活。自说,初死,为人所领,与徒十余辈见阎罗王。王问:“君在生,复有何业?”先答曰:“唯持经念佛而已。”王曰:“此善君能行之,冥冥之福,不可虚耳。”令检先簿,喜曰:“君尚未合死,今放却生,宜崇本业也。”再拜。会未有人送,留在署中。王复讯问,次至钱塘里正包直,问:“何故取李平头钱,不为属户?”直曰:“直为里长团头,身常在县,夜归早出,实不知,乞追子问。”王令出帖追直子。须臾,有使者至,令送直还。遂活,说其事。时其子甚无恙。众人皆试之。后五六日,直子果病,即二日死矣。

○魏靖

魏靖,钜鹿人,解褐武城尉。时曹州刺史李融令靖知捕贼,贼有叔为僧而止盗赃。靖案之,原其僧。刺史让靖以宽典,自案之,僧辞引伏。融命靖仗杀之。载初二年夏六月,靖会疾暴卒,权殓已毕,将冥婚舅女,故未果葬。经十二日,靖活,呻吟棺中,弟侄惧走,其母独命斧开棺,以口候靖口,气微暖。久之目开。身肉俱烂,徐以牛乳乳之。既愈,言初死,经曹司,门卫旗戟甚肃。引见一官,谓靖何为打杀僧,僧立于前,与靖相论引。僧辞穷,官谓靖曰:“公无事,放还。”左右曰:“肉已坏。”官令取药,以纸裹之,曰:“可还他旧肉。”既领还,至门闻哭声,惊惧不愿入。使者强引之。及房门,使者以药散棺中,引靖臂推入棺,颓然不复觉矣。既活,肉蠹烂都尽,月余日如故。初至宅中,犬马鸡鹅悉鸣,当有所见矣。

○杨再思

神龙元年,中书令杨再思卒。其日,中书供膳亦死,同为地下所由引至王所。王问再思:“在生何得有许多罪状既多,何以收赎?”再思言:“己实无罪。”王令取簿来。须臾,有黄衣吏持簿至,唱再思罪云:“如意元年,默啜陷瀛、檀等州,国家遣兵赴救少,不敌。有人上书谏,再思违谏遣行,为默啜所败,杀千余人。大足元年,河北蝗虫为灾,烝人不粒。再思为相,不能开仓赈给,至今百姓流离,饿死者二万余人。间相□理阴阳,再思刑政不平,用伤和气,遂令河南三郡大水,漂溺数千人。”如此者凡六七件,示再思。再思再拜伏罪。忽有手大如床,毛鬣可畏,攫再思,指间血流,腾空而去。王问供膳,何得至此,所由对云:“欲问其人。”云:“无过,宜放回。”供膳既活,多向人说其事。为中宗所闻,召问,具以实对。中宗命列其事迹于中书厅记之云。

○金坛王丞

开元末,金坛县丞王甲,以充纲领户税在京,于左藏库输纳。忽有使者至库所,云:“王令召丞。”甲仓卒随去,出城行十余里,到一府署。入门,闻故左常侍崔希逸语声。王与希逸故三十年,因问门者,具知所以,求为通刺。门者入白,希逸问:“此人何在?”遽令呼入,相见惊喜。谓甲曰:“知此是地府否?”甲始知身死,悲感久之。复问:“曾见崔翰否?”翰是希逸子。王云:“入城已来,为开库司,未暇至宅。”希逸笑曰:“真轻薄士,以死生易怀。”因问其来由,王云:“适在库中,随使至此,未了其故。”有顷,外传王坐。崔令传语白王云:“金坛王丞,是己亲友,计未合死,事了。愿早遣,时热,恐其舍坏。”王引入,谓甲曰:“君前任县丞受赃相引。”见丞着枷,坐庭树下。问云:“初不同情,何故见诬?”丞言:“受罪辛苦,权救仓卒。”王云:“若不相关,即宜放去。”出门,诣希逸别。希逸云:“卿已得还,甚善。传语崔翰,为官第一莫为人作枉,后自当之,取钱必折今生寿。每至月朝十五日,宜送清水一瓶,置寺中佛殿上,当获大福。”甲问:“此功德云何?”逸云:“冥间事,卿勿预知,但有福即可。”言毕送出,至其所,遂活。

○韦延之

睦州司马韦延之,秩满,寄居苏州嘉兴。大历八年,患痢疾,夏月独寐厅中。忽见二吏云:“长官令屈。”延之问:“长官为谁?”吏云:“奉命追公,不知其他。”延之疑是鬼魅,下地欲归。吏便前持其袂,云:“追君须去,还欲何之?”延之身在床前,神乃随出。去郭,复不见陂泽,但是陆路。行数十里,至一所,有府署。吏将延之过大使,大使传语领过判官。吏过延之,判官襕笏下阶,敬肃甚谨。因谓延之曰:“有人论讼,事须对答。”乃令典领于司马对事。典引延之至房,房在判官厅前。厅如今县令厅,有两行屋,屋间悉是房,房前有斜眼格子,格子内板床坐人,典令延之坐板床对事。须臾,引囚徒六七人,或枷或钅巢或露首者,至延之所。典云:“汝所论讼韦司马取钱,今冥献酬自直也。”问云:“所诉是谁?”曰:“是韦冰司马,实不识此人。”典便贺司马云:“今得重生,甚喜。”乃引延之至判官所,具白,判官亦甚相贺,处分令还,白大使,放司马回。典复领延之至大使厅,大使已还内,传语放韦司马去,遣追韦冰。须臾,绿衫吏把案来,呵追吏:“何故错追他人?”各决六十,流血被地,令便送还。延之曰:“欲见向后官职。”吏云:“何用知之?”延之苦请,吏开簿,延之名后,但见白纸,不复有字,因尔遂出。行百余步,见吏拘清流县令郑晋客至,是延之外甥。延之问:“汝何故来?”答曰:“被人见讼”。晋客亦问延之云:“何故来?”延之云:“吾错被追,今得放还。”晋客称善数四,欲有传语,吏拘而去,意不得言。但累回顾云:“舅氏千万。”延之至舍乃活。问晋客,云:“死来五六日。”韦冰宅住?上元,即以延之重生其明日韦冰卒。

○霍有邻

开元末,霍有邻为汲县尉,在州直刺史。刺史段崇简严酷,会寮长之。日中后索羊肾,有邻催促,屠者遑遽,未及杀羊,破肋取?肾。其夕,有邻见吏云:“王追。”有邻随吏见王。王云:“有诉君云,不待杀了,生取其肾,何至如是耶?”有邻对曰:“此是段使君杀羊,初不由己。”王令取崇简食料,为阅毕,谓羊曰:“汝实合供段使君食,何得妄诉霍少府!”驱之使出。令本追吏送归。有邻还经一院,云御史大夫院。有邻问吏:“此是何官乎?”吏云:“百司并是,何但于此。”复问大夫为谁,曰:“狄仁杰也。”有邻云:“狄公是亡舅,欲得一见。”吏令门者为通。须臾,召入。仁杰起立,见有邻,悲哭毕,问:“汝得放还耶?”呼令上座。有佐史过案,仁杰问是何案,云:“李适之得宰相。”又问天曹判未,对曰:“诸司并了,已给五年。”仁杰判纸余,方毕,回谓有邻:“汝来多时,屋室已坏。”令左右取两丸药与之:“持归,可研成粉,随坏摩之。”有邻拜辞讫。出门十余里,至一大坑,为吏推落,遂活。时炎暑,有邻死经七日方活,心虽微暖,而形体多坏。以手中药作粉,摩所坏处,随药便愈。数日能起,崇简占见,问其事,嗟叹久之。后月余,李适之果拜相。

○皇甫恂

安定皇甫恂,以开元中初为相州参军。有疾暴卒,数食顷而苏。刺史独孤思庄,好名士也。闻其重生,亲至恂所。问其冥中所见。云:“甚了了,但苦力微,稍待徐说之。”顷者,恂初至官,尝摄司功。有开元寺主僧,送牛肉二十斤。初亦不了其故,但受而食之。适尔被追,乃是为僧所引。既见判官,判官问:“何故杀牛?”恂云:“生来蔬食,不曾犯此。”判官令呼僧,俄而僧负枷至,谓恂曰:“已杀与君,君实不知,所以相引,欲求为追福耳。”因白判官:“杀牛己自当之,但欲与参军有言。”判官曰:“唯。”僧乃至恂所,谓恂曰:“君后至同州判司,为我造罗尼幢。”恂问:“相州参军何由得同州掾官且余甚贫,幢不易造,如何?”僧云:“若不至同州则已,必得之,幸不忘所托。然我辩伏,今便受罪,及君得同州,我罪亦毕,当托生为猪。君造幢之后,必应设斋庆度,其时会有所睹。”恂乃许之。寻见牛头人以股叉叉其颈去,恂得放还。思庄素与僧善,召而谓之,僧甚悲惧,因散其私财为功德。后五日,患头痛,寻生三痈,如叉之状,数日死。恂自相州参军迁左武卫兵曹参军,数载,选受同州司士。既至,举官钱百千,建幢设斋。有小猪来师前跪伏,斋毕,绕幢行道数百转,乃死。

○裴龄

开元中,长安县尉裴龄常暴疾数日。至正月十五日夜二更后,堂前忽见二黄衫吏持牒云:“王追。”龄辞已疾病,呼家人取马,久之不得,乃随吏去。见街中灯火甚盛,吏出门行十余里,烟火乃绝。唯一迳在衰草中。可行五十里,至一城,墙壁尽黑,无诸树木。忽逢白衣居士,状貌瑰伟,谓二吏曰:“此人无罪,何故追来?”顾视龄曰:“君知死未?”龄因流涕,合掌白居士:“生不曾作罪业,至此,今为之奈何求见料理。”居士谓吏曰:“此人衣冠,且又无过,不宜去其巾带。”吏乃还之。因复入城,数里之间,见朱门爽丽,奇树郁茂。前谓一官,云是主簿。主簿遣领付典,勘其罪福。典云:“君无大罪,理未合来。”龄便苦请救助,检案云:“杀一驴,所以追耳。然其驴执是市吏杀,君第不承,事当必释。”须臾,王坐,主簿引龄入。王问:“何故追此人?”主簿云:“市吏便引,适以诘问。”云:“实求肠,不遣杀驴。”言讫,见市吏枷项在前,有驴、羊、鸡、豕数十辈随其后。王问市吏:“何引此人?”驴便前云:“实为市吏所杀,将肉卖与行人,不关裴少府事。”市吏欲言,其他羊、豕等各如所执。王言:“此人尚有数政官录,不可久留,宜速放去。若更迟延,恐形骸隳坏。”因谓龄曰:“令放君回,当万计修福。”龄再拜出。王复令呼,谓主簿:“可领此人观诸地狱。”主簿令引龄前行,入小孔中。见牛头卒以叉刺人,随业受罪。龄不肯观,出小孔,辞主簿毕,复往别吏。吏云:“我本户部令史。”一人曰:“我本京兆府史,久在地府,求生人间不得。君可为写《金光明经》、《法华》、《维摩》、《涅槃》等经,兼为设斋度,我即得生人间。”龄悉许之,吏复求金银钱各三千贯,龄云:“京官贫穷,实不能办。”吏云:“金钱者,是世间黄纸钱;银钱者,白纸钱耳。”龄曰:“若求纸钱,当亦可办,不知何所送之?”吏云:“世作钱于都市,其钱多为地府所收。君可呼凿钱人,于家中密室作之,毕,可以袋盛,当于水际焚之,我必得也。受钱之时,若横风动灰,即是我得;若有风飏灰,即为地府及地鬼神所受,此亦宜为常占。然鬼神赤饥,烧钱之时,可兼设少佳酒饭,以两束草立席上,我得映草而坐,亦得食也。”辞讫,行数里,至舍。见家人哭泣,因尔觉痛,遍身恍惚,迷闷久之,开视遂活。造经像及烧钱毕,十数日,平复如常。主

○六合县丞

六合县丞者,开元中暴卒。数日即苏,云,初死,被拘见判官,云是六合刘明府。相见悲喜,问家安否。丞云:“家中去此甚迩,不曾还耶?”令云:“冥阳道殊,何由得往?”丞云:“郎君早擢第,家甚无横,但夫人年老,微有风疾耳。”令云:“君算未尽,为数羊相讼,所以被追。宜自剖析,当为速返。”须臾,有黑云従东来,云中有大船轰然坠地,见羊头四枚。判官云:“何以枉杀此辈?”答云:“刺史正料,非某之罪。”二头寂然。判官骂云:“汝自负刺史命,何得更讼县丞!”船遂飞去。羊大言云:“判官有情,会当见帝论之。”判官谓丞曰:“帝是天帝也,此辈何由得见,如地上天子,百姓求见,不亦难乎然终须为作功德尔。”言毕,放丞还。既出,见一女子,状貌端丽,来前再拜。问其故,曰:“身是扬州谭家女,顷被召至,以无罪蒙放回。门吏以色美,曲相留连。离家已久,恐舍宅颓坏,今君得还,幸见料理。我家素富,若得随行,当奉千贯,兼永为姬妾,无所吝也。”以此求哀。丞入白判官,判官谓丞曰:“千贯我得二百,我子得二百,余六百属君。”因为书示之。判官云:“我二百可为功德。”便呼吏问:“何得勾留谭家女子?”决吏二十,遣女子随丞还。行十余里,分路各活。丞既痊平,便至谭家访女。至门,女闻语声,遽出再拜。辞曰:“尝许为妾,身不由己,父母遣适他人。今将二百千赎身,余一千贯如前契。”丞得钱,与刘明府子,兼为设斋功德等。天宝末,其人尚在焉。

○薛涛

江陵尉薛涛,以乾元中死三日活。自言初逢一吏,持贴云:“王使追。”押帖作“祜”字,涛未审是何王,鞲马便去。行可十余里,至一城,其吏排闼便入。厅中一人,羽卫如王者,涛入再拜。王问:“君是荆州吏耶?”涛曰:“是。”王曰:“罪何多也!今诉君者,不可胜数。”对曰:“往任成固县尉,成固主进鹰鹞,涛典其事,不得不杀,杀多诚有之。”王曰:“杀有私乎?”曰:“亦有之。”“公私孰多?”曰:“私少于公。”王曰:“诚之,然君禄福有厚,寿命未已,彼亦无如君何,不得不追对耳。”令涛出门,遍谢诸命。涛至,见雉兔等遍满数顷,皆飞走逼涛。涛云:“天子按鹰鹞,非我所为。观君辈意旨,尽欲杀我,其何故也适奉命为君写经像,使皆托生,何必众人杀一命也?”王又令人传语。久之,稍稍引去。涛入,王谓之曰:“君算未尽,故特为君计,还宜作功德,以自赎耳。”涛再拜数四。王问:“君读书否?”曰:“颇常读之。”又问:“知晋朝有羊祜否?”曰:“知之。”王曰:“即我是也。我昔在荆州,曾为刺史,卒官舍。故见君江陵之吏,增依依耳。”言讫辞出。命所追之吏送之归舍,遂活。

○邓成

邓成者,豫章人也,年二十余。曾暴死,所由领至地狱,先过判官。判官是刺史黄麟,麟即成之表丈也。见成悲喜,具问家事。成语之:“悉皆无恙。”成因求哀。麟云:“我亦欲得汝归,传语于我诸弟。”遂入白王。既出曰:“已论放汝讫。”久之,王召成问云:“汝在生作何罪业,至有尔许冤对然算犹未尽,当得复还,无宜更作地狱冤也。”寻有畜生数十头来噬成。王谓曰:“邓成已杀尔辈,复杀邓成,无益之事。我今放成却回,令为汝作功德,皆使汝托生人间,不亦善哉!”悉云:“不要功德,但欲杀邓成耳。”王言:“如此于汝何益杀邓成,汝亦不离畜生之身。曷若受功德,即改为人身也?”诸辈多有去者,唯一驴频来蹋成,一狗啮其衣不肯去。王苦救卫,然后得免。遂遣所追成吏送之。出过麟,麟谓成曰:“至喜莫过重生,汝今得还,深足忻庆。吾虽为判官,然日日恒受罪。汝且住此,少当见之。”俄有一牛头卒,持火来。従麟顶上然至足,麟成灰遂灭,寻而复生。悲涕良久,谓成曰:“吾之受罪如是,其可忍也!汝归,可传语弟,努力为造功德,令我得离此苦。然非我本物,虽为功德,终不得之。吾先将官料置得一庄子,今将此造经佛,即当得之。或恐诸弟为恍惚,不信汝言,持吾玉簪还以示之。”因拔头上簪与成。麟前有一大水坑,令成合眼,推入坑中,遂活。其父母富于财,怜其子重生,数日之内,造诸功德。成既愈,遂往黄氏为说麟所托,以平簪还之。黄氏识簪,举家悲泣,数日乃卖庄造经也。

○张瑶

东阳张瑶病死,数日方活。云,被所由领过一府舍,中有贵人,傧従如王者。瑶至庭内,见其所杀众生尽来对。瑶曾杀一牛,以布两端与之追福,其牛亦在中庭,角戴两布。又曾供养病?僧,其僧亦来,谓所司曰:“张瑶持《金刚经》,满三千遍,功德已入骨。又写《法华经》一部,福多罪少,故未合死。”所司命秤之。畜生尽起,而瑶犹在地上。所司取司命簿勘之。一紫衣引黄衫吏抱黄簿至,云:“张瑶名已掩了,合死。”视簿,有纸帖掩其名。又命取太山簿。顷之,亦紫衣吏人引黄衫吏持簿至,云:“张瑶掩了,合死。”又命取合内簿检,使者云:“名始掩半,未合死。”王问瑶:“汝名两处全掩,一处掩半,六分之内,五分合死,故不合复生。以功德故,放汝归阎浮地。勿复杀生。”命瑶入地狱,遍见受罪,火坑镬汤,无不见有。僧曰:“汝勿复为罪。”遂即以印印其股,曰:“将此为信。”既活,印甚分明,至今未灭。

○河南府史

洛阳郭大娘者,居毓财里,以当垆为业,天宝初物故。其夫姓王,作河南府史,经一年,暴卒。数日复活,自说初被追见王,王云:“此人虽好酒,且无狂乱,亦不孤负他人,算又未尽,宜放之去。”处分讫,令所追人引入地狱,示以罪报。初至粪池狱,従广数顷,悉是人粪。见其妻粪池中受秽恶,出没数四。某悲涕良久。忽见一人头,従空中落,随池侧,流血滂沱。某问:“此是何人头也?”使者云:“是秦将白起头。”某曰:“白起死来已千余载,那得复新遇害!”答曰:“白起以诈坑长平卒四十万众,天帝罚之,每三十年一斩其头,迨一劫方已。”又去一城中,悉是煻煨火,有数千人奔走其间,遥望城间驰欲出,至辄已闭,盘回其间,苦痛备急。事了别王,王言:“汝好饮酒,亦是罪,终须与一疾。不然,无诫将来。”令左右以竹杖染水,点其足上。因推坑中,遂活。脚上点处,成一钉疮,痛不可忍。却后七年方死。

○周颂

周颂者,天宝中进士登科。永泰中,授慈溪令,在官,夜暴卒。为地下有司所追,至一城,其人将颂见王。门外忽逢吉州刺史梁乘,问颂:“何以至此地狱耶?”初,颂虽死,意犹未悟,闻道地狱,心甚凄然。因哽咽悲涕,向乘云:“母老子幼,漂寄异城,奈何而死,求见修理。”乘言:“当相为白,君第留此。”入门,闻呵叱云:“判官见王。”久之乃出,谓颂曰:“已论遣。君宜暂见王,无苦也。”有顷,使者引颂入见王。王形貌甚伟,头有两角,问颂曰:“公作官,不横取人财否?”颂云:“身是平时进士出身,官至慈溪县令,皆是累历,未常非理受财。”王令检簿。检讫,云:“甚善甚善!既无勾当,即宜还家。衣裳得无隳坏耶?”颂意谓衣裳是形骸,便答云:“适尔辞家,衣裳故当未损。”再拜辞出。乘甚喜,云:“王已相释,理可早去。”颂云:“道路茫昧,何尔归去?”乘令追人送颂。行数里,其人大骂云:“何物等流,使我来去迎送如是!独不解一言相识,孤恩若是。如得五千贯,当送汝还。”颂云:“纸钱五千贯,理易办。”因便许之。使者乃行十余里,至一石井,坐其侧,复求去。人言:“入井即活,更何所之。”遂推颂落井而活

○卢弁

卢弁者,其伯任湖城令,弁自东都就省,夜宿第二谷。梦中见二黄衣吏来追,行至一所,有城壁。入城之后,欲过判官,属有使至,判官出迎。吏领住一宿下,其屋上有盖,下无梁,柱下有大磨十枚,磨边有妇女数百,磨恒自转,牛头卒十余,以大箕抄妇人置磨孔中,随磨而出,骨肉粉碎。若痛之声,所不忍闻。弁于众中见其伯母,即湖城之妻也。相见悲喜,各问其来由。弁曰:“此等受罪云何?”曰:“坐妒忌,以至于此。”弁曰:“为之奈何?”伯母曰:“汝素持《金刚经》,试为我诵,或当灭罪。”弁因持经,磨遂不转,受罪者小息。牛头卒持叉来弁所,怒曰:“何物郎君,来此诵经,度人作事?”弁对曰:“伯母在此。”卒云:“若惜伯母,可与俱去。”弁遂将伯母奔走出城,各归就活。初,弁唯一小奴同行,死已半日,其奴方欲还报,会弁已苏。后数日,至湖城。入门,遇伯设斋,家人见弁,惊喜还报。伯母迎执其手曰:“不遇汝,当入磨中。今得重生,汝之力也。”

○李及

李及者,性好饮酒,未尝余沥。所居在京积善里,微疾暴卒。通身已冷,唯心微暖,或时尸语,状若词诉。家人以此日夜候其活,积七八日方苏。自云,初有鬼使,追他人,其家房中先有女鬼,以及饮酒不浇漓,乃引鬼使追及。及知错追己,故屡尸语也。其鬼大怒,持及不舍,行三十余里,至三门,状若城府,领及见官。官问:“不追李及何忽将来?”及又极理称枉。官怒,挞使者二十,令送及还。使者送及出门,不复相领。及经停曹司十日许,见牛车百余具,因问吏:“此是何适?”答曰:“禄山反,杀百姓不可胜数,今日车般死按耳。”时禄山尚未反,及言:“禄山不反,何得尔为?”吏云:“寻当即反。”又见数百人,皆理死按甚急。及寻途自还,久之至舍,见家人当门,不得入。因往南曲妇家将息,其妇若有所感,悉持及衣服玩具等,中路招之,及乃随还。见尸卧在床,力前便活耳。

○阿六

饶州龙兴寺奴名阿六,宝应中死,随例见王。地下所由云:“汝命未尽,放还。”出门,逢素相善胡。其胡在生,以卖饼为业,亦于地下卖饼。见阿六忻喜,因问家人,并求寄书。久之,持一书谓阿六曰:“无可相赠,幸而达之。”言毕,推落坑中,乃活。家人于手中得胡书,读云:“在地下常受诸罪,不得托生,可为造经相救。”词甚凄切。其家见书,造诸功德。奴梦胡云:“劳为送书,得免诸苦,今已托生人间,故来奉谢,亦可为谢妻子。”言讫而去。

○郜澄

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尝因选集至东都,骑驴行槐树下,见一老母,云善相手,求澄手相。澄初甚恶之,母云:“彼此俱闲,何惜来相。”澄坐驴上,以手授之。母看毕,谓澄曰:“君安所居,道里远近宜速还家,不出十日,必死。”澄闻甚惧,求其料理。母云:“施食粮狱,或得福助,不然,必不免。”澄竟如言,市食粮狱。事毕,往见母。令速还,澄自尔便还。至武功一日许,既无疾,意甚欢然。因脱衫出门,忽见十余人,拜迎道左。澄问所以,云:“是神山百姓,闻公得县令,故来迎候。”澄曰:“我不选,何得此官?”须臾,有策马来者,有持绿衫来者,不得已,著衫乘马,随之而去。行之十里,有碧衫吏,下马趋澄拜。问之,答曰:“身任慈州博士,闻公新除长史,故此远迎。”因与所乘马载澄,自乘小驴随去。行二十里所,博士夺澄马,澄问:“何故相迎,今复无礼?”博士笑曰:“汝是新死鬼,官家捉汝,何得有官乎!”其徒因驱澄过水。水西有甲宅一所,状如官府。门榜云:“中丞理冤屈院。”澄乃大叫冤屈,中丞遣问:“有何屈?”答云:“澄算未尽,又不奉符,枉被鬼拘录。”中丞问:“有状否?”澄曰:“仓卒被拘,实未有状。”中丞与澄纸,令作状,状后判检。旁有一人,将检入内。中丞后举一手,求五百千,澄遥许之。检云:“枉被追录,算实未尽。”中丞判放,又令检人领过大夫通判。至厅,见一佛廪小胡,头冠毡帽,著麖靴,在厅上打叶钱。令通云:“中丞亲人,令放却还生。”胡儿持按入,大夫依判,遂出。复至王所,通判守门者,就澄求钱,领人大怒曰:“此是中丞亲眷,小鬼何敢求钱?”还报中丞,中丞令送出外。澄不知所适,徘徊衢路。忽见故妹夫裴氏,将千余人西山打猎,惊喜问澄:“何得至此?”澄具言之。裴云:“若不相值,几成闲鬼,三五百年,不得变转,何其痛哉!”时府门有赁驴者,裴呼小儿驴,令送大郎至舍,自出二十五千钱与之。澄得还家,心甚喜悦。行五六里,驴弱,行不进,日势又晚,澄恐不达。小儿在后百余步唱歌,澄大呼之。小儿走至,以杖击驴,惊澄堕地,因尔遂活。

○王勋

华州进士王勋,尝与其徒赵望舒等入华岳庙。入第三女座,悦其倩巧而蛊之,即时便死。望舒惶惧,呼神巫,持酒馔,于神前鼓舞。久之放生,怒望舒曰:“我自在彼无苦,何令神巫弹琶琶呼我为!”众人笑而问之,云:“女初藏己于车中,适缱绻,被望舒弹琶琶告王,令一黄门搜诸婢车中,次诸女,既不得已,被推落地,因尔遂活矣。”

○周哲滞妻

汝南周哲滞妻者,户部侍郎席豫之女也。天宝中,暴疾,危亟殆死。平生素有衣服,悉舍为功德。唯有一红地绣珠缀背裆,是母所赐,意犹惜之,未施,其疾转剧,又命佛工以背裆于疾所铸二躯佛,未毕而卒。初,群鬼搏撮席氏,登大山,忽闻背后有二人唤,令且住,群鬼乃迁延不敢动。二人既至,颜色滋黑,灰土满面。群鬼畏惧,莫不骇散。遂引席氏还家,闻家人号哭。二人直至尸前,令入其中,乃活。二人即新铸二佛也。

○刘长史女

吉州刘长史无子,独养三女,皆殊色,甚念之。其长女年十二,病死官舍中。刘素与司丘掾高广相善,俱秩满,与同归。刘载女丧还。高广有子,年二十余,甚聪慧,有姿仪。路次豫章,守冰不得行。两船相去百余步,日夕相往来。一夜,高氏子独在船中披书,二更后,有一婢,年可十四五,容色甚丽,直诣高云:“长史船中烛灭,来乞火耳。”高子甚爱之,因与戏调,妾亦忻然就焉。曰:“某不足顾,家中小娘子,艳绝无双,为郎通意,必可致也。”高甚惊喜,意为是其存者,因与为期而去。至明夜,婢又来曰:“事谐矣,即可便待。”高甚踊跃,立候于船外。时天无纤云,月甚清朗。有顷,遥见一女,自后船出,従此婢直来。未至十步,光彩映发,馨香袭人。高不胜其意,便前持之。女纵体入怀,姿态横发,乃与惧就船中,倍加款密。此后夜夜辄来,情念弥重。如此月余日,忽谓高曰:“欲论密事,得无嫌难乎?”高曰:“固请说之。”乃曰:“儿本长史亡女,命当更生,业得承奉君子,若垂意相采,当为白家令知也。”高大惊喜,曰:“幽明契合,千载未有,方当永同枕席,何乐如之!”女又曰:“后三日必生,使为开棺,夜中以面乘霜露,饮以薄粥,当遂活也。”高许诺。明旦,遂白广。广未之甚信,亦以其绝异,乃使诣刘长史,具陈其事。夫人甚怒曰:“吾女今已消烂,宁有玷辱亡灵,乃至此耶!”深拒之。高求之转苦。至夜,刘及夫人俱梦女曰:“某命当更生,天使配合,必谓喜而见许,今乃靳固如此。是不欲某再生耶?”及觉,遂大感悟。亦以其姿色衣服,皆如所白,乃许焉。至期,乃共开棺,见女姿色鲜明,渐有暖气,家中大惊喜,乃设帏幕于岸侧,举置其中。夜以面承露,昼哺饮,父母皆守视之。一日,转有气息,稍开目,至暮能言。数日如故。高问其婢,云,先女死,尸柩亦在舟中。女既苏,遂临,悲泣与决。乃择吉日,遂于此地成婚。后生数子,因名其地,号为“礼会村”也。

○岐王范

开元初,岐王范以无子,求叶道士净能为奏天曹。闻天曹报答云:范业无子。“净能又牒天曹,为范求子。天曹令二人取敬爱寺僧为岐王子。鬼误至善慧寺大德房,大德云:”此故应误,我修兜率天业,不当为贵人作子,当敬爱寺僧某乙耳。“鬼遂不见,竟以此亡。经一年,岐王生子。年六七岁,恒求敬爱寺礼拜。王亦知其事,任意游历,至本院,若有素。及年十余,竟不行善,唯好持弹,弹寺院诸鸽迨尽耳。

○太华公主

世传太华公主者,高宗王皇后后身,虽为武妃所生,而未尝欢毅,见妃辄嗔。年数岁,忽求念珠。左右问:“何得此物?”恒言有,但诸人不知。始皇后虽恶终,然其所居之殿及平素玩弄俱在。后保母抱公主従殿所过,因回指云:“我珠在殿宝帐东北角。”使人求之,果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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