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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酒肆闻霸道名姓路遇得恶徒真情

施公案 佚名 著

话说管家听了门外吵闹,出来问了问,恶奴即对管家如此如彼告诉一遍。管家一听这个恶奴之言,把贤臣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心中动怒,将眼一睁,叫声:“七十儿,你这个尿攮的!特地生事。我瞧此人的打扮,不过是个穷秀才,或者是教书的先生。现在他手拿相面的幌子,定然是他懂些相法。你坐在家里,那知出外的难。为了你这个莽撞生事,我说你多少?”骂得七十儿不敢言语,连忙把贤臣放开。

且说施公听见管事的这些话,就知是个好人。连忙往里一跑,口尊:“长官爷,真乃眼力高超。学生何曾不是个儒流秀士呢?因为上京科举未中,羞归故里,故流落江湖,来到贵地。因无事可作,自幼学些堪舆相法,暂借此为生。因看贵宅有风水,我才站住。那知这位出来不由分说,把我揪住,说我偷出被窝,岂不冤屈。幸遇尊驾圣明,才说出学生清白来了。”那管家听了老爷这一片诳言,满口里说:“我就猜得很是,不是教书先生,就是穷秀才。”言罢叫声:“先生,你贵姓呀?”贤臣随口答应:“岂敢,学生贱姓任。”大管家叫声:“任先生,别理他,看我面上吧。礼当领教谈一谈。怎奈眼下我们老爷就回来,有些不便。”言罢,把手一拱说:“请吧,请吧,改日再会。”贤臣也盼不得离了此是非之地,也就拱手说:“多承看顾。”言罢,大人迈步前行。一边走,一边想道,“好个恶家丁,不亏了管家来善劝,施某一定吃苦,细想来真可恨。”

贤臣想罢,不觉离村有半里多地,忽见路旁有一茶馆带卖酒。大人迈步,遂来茶酒店,一来有些干渴,二来探访恶人的名姓。见里面放着一张桌子,两条板凳。有个人在那里坐着打盹儿,一见大人进去,连忙站起,把老爷打量一番,问:“客官爷,是吃茶呀吃酒呢?”大人坐下说:“倒碗茶我吃。”那个连忙拿了茶杯、茶壶来,将茶呈上。老爷斟上茶,手擎茶杯,眼望那人,叫声:“伙计,宝铺的生意可好?”那人说:“好啊,托客爷的福。”贤臣说着话,搭讪着,就问说:“掌柜的,宝铺东边儿那一所房子,是个什么人家?”那跑堂的来至贤臣跟前对面坐下,低言叫声:“客官爷,你既不是这里人,我告诉你,料无妨碍。说起来,那所大宅院,村名叫作独虎营。要问庄主姓名,人人听了打个冷战:恶阎王罗似虎,人人都晓。又有银钱,又有势力,万恶滔天,专害良民。他弟兄四人,大爷净身,现在千岁宫内当总管。康熙佛爷宠爱,封他是阿哥安达。他二爷三爷在京都中沿河作买卖,有两座金店,当掌柜的。惟有罗老叔在家享福,捐纳候选州同六品职衔。不守本分,胡作非为,爱交光棍,包揽官司,开设赌场,讹诈富人,喜玩斗鸡鹌鹑。听说新近又入了穷家棍子头,越发地作恶了。霸占人家房产土地,硬教人家说他纳税银。若要不依,送到州衙枷打了,还得应允。更有一宗,可恨之至:好色贪淫。家中妻妾已有十几个,还在外边霸占人家妻女。瞧见谁家妻女美貌,硬教媒人提说。若是不应,就使讹诈,说人家从前借过他几百银子,放帐滚利,利上又滚利,加二加三还是小利钱呢。那家若是还不起,就打算人口。女子貌美,给他为妾;幼童貌美,他硬鸡奸;不美的作为奴婢使用,无人敢作声。不然就要田房。若说了句不允,立派恶奴锁拿到家,打死了无处申冤。那怕你告遍衙门,总不准情。许多恶处,一言难尽。不知害过多少人咧!私刻假印,讹诈州县。家中安炉,私铸铜钱,造作假银。若要出门,众恶奴前后围随一群,他比州官还有威风。民人见了,两旁躲开。新近听说出了一件事:他家使的一位仆妇,有些资色,硬行奸淫。后为本夫知觉,恶棍恐生不测,活活将本夫打死,分八块捺在河中。客官爷你想一想,恶棍如此行为,怎不令人可恨?”

施公听了过卖之言,把脸气成了焦黄,咬得牙齿响。那伙计一见这光景,口中说:“啧啧啧!我的客官爷,这不是胡闹吗?因尊驾再三问我,我又瞧着你不是我本处人,我才告诉你这底里深情,那知你有这么大气性呢?罢罢罢,我的爷,你喝碗茶,快些请吧!趁早儿别给我们惹祸。若教罗府人万一听见,我们是吃不住的。不然,你老要气出痰火病来,那是玩儿的吗?”贤臣闻听,把气略平了平,假意带笑,叫声:“掌柜的,休要着急,我也不过听着。令人可恨,与我什么相干呢?”过卖说:“这句话,尊驾言之有理。我见爷的脸色都已变了,故此我才着急。”贤臣说:“还有一件事不明。请问这等恶霸,难道官府不知道吗?”过卖摇着手说:“休提此处的官员,谁敢惹他?与他都是朋友相交,弟兄相称。前任州官,为接了告状的呈状,将他大管家传入衙门,尚未讯问。恶棍便差人上京,与大哥送信去。几日工夫,京里的千岁官旨意来咧,把一个州官撤根子抹了回家。因此我才对你说说。”贤臣点了点头说:“伙计,你把酒烫上两壶,再剥两个鸡子我吃。”过卖答应走去筛酒不表。施公独坐,心中暗想:“可恨景州众官,枉吃皇上俸禄。属下有这等恶棍,不能办理。施某盘问,又相隐瞒,不能首举。”

正思着,忽听酒铺门外乱哄哄的人声吵嚷,只见一群人都跑出铺门外站住。贤臣当官府来到,细看,又不是衙门式样。贤臣纳闷。又见来了一匹马,马上一人,相貌凶恶,两手捧着一件东西,足有二尺多长,外面罩定黄缎子套,不知是何物件。随后又来了两个人,打扮得格外两样。一个骑着走骡,色黑如墨;一个骑的叫驴,色白如银。一个穿小毛皮袄裤,灰绸面,一斗珠皮褂,黑漆漆地起亮,两边露着荷花手巾,俱时新式样,头戴貂帽,生丝缨子,一色鲜红,足登青缎尖靴;白面无须,一双吊角眼睛,年纪不过三旬。一个身穿皮袄,不套外褂,腰中系着鸡皮绉搭包,足登紫绒毡靴,头戴双重冬瓜帽,算盘顶儿相趁,倭缎云镶;浓眉大眼,满脸横肉,酒糟鼻子,四方口,赤红脸,连鬓胡须,身体胖大,在驴背上,还有三尺,挺腰大肚,长得恶相。二人并肩而行,后面跟人,一窝蜂相似。也有步下走的,又见揪着人,那人直往后拽不肯走。马上的跟人,直用鞭子打。那人疼痛难忍,直嚷求饶。贤臣看罢,沉吟了半晌。忽听旁边一人管着那边一个人叫声:“第五的,今日可尽了二皮脸的量了。他终日喝得醉醺醺的,满街上乱骂胡闹呢!今日可碰钉子上咧!”那一个说:“不知他怎么惹着独虎营罗老叔咧!”这个说:“因为罗老大爷从我们村里出来,正遇见二皮脸,喝得涨涨儿的在那里骂街呢!被罗老叔看见,叫他的家人就带起来了。这一带回家去,轻者二皮脸有一顿棍挨。”那一个又问:“罗老叔往你们村中怎么去了?”这一个说:“啧啧啧!我的糊涂爷,你没瞧见那个骑驴的,不是我们村中万人不敢惹的石八太爷吗?”贤臣也在一旁,忽见那群人中有一人望骑驴的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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