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好景依然在”,出句朴素而用意深刻。这里不用“浦江”或“沪间”等,而独用“春江”,不仅道出了送别地点,而且自然地照应了条幅上题记的“三月”,点明了送别日本友人的时令正是春天。而“春江好景”又暗含了唐代张虚若诗篇《春江花月夜》的典故。张诗开头是景物描写:“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里的春江、花、月、夜等等美景都是作为背景而出现的自然景色,作者并未赋予什么象征意义。鲁迅此处用典也就是要说明:诗中的“春江好景”乃是指大自然的景色而言,上海人间社会并没有包括在内。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鲁迅的“春江好景”,正是用这样的对衬手法来揭露国民党统治下的黑暗的:上海只有艳丽春光依然象历年一样还自然地出现在人们眼前;而其余一切“好景”都被破坏了,摧残了。鲁迅写这首诗时,柔石等五位革命作家己被国民党暗杀,反革命文化“围剿”甚嚣尘上。当时国民党“来抵制左翼文艺的只有诬蔑,压迫,囚禁和杀戮;来和左翼作家对立的,也只有流氓,侦探,刽子手。”(《二心集·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的现状》)诗句寄托着诗人鲁迅的极大悲忿。
“远国征人此际行”一句直接点明友人离别远行。 “远国征人”来到上海非常不易,而正当盛春到来之际却要离开了(并未见发生意外变故)。诗句流露出作者送别时的沉重心情和无限感慨。一位“远国”来的戏剧工作者竟无意于“春江好景”,不愿继续停留;作者也未能留住他共度春光,只得就此送行。这从侧面写出了国民党统治的可憎及当时的上海剧坛令人生厌。
“莫向遥天望歌午,西游演了是封神”两句,紧承送行,劝告升屋回到日本后,也不要遥想看到国民党统治下的上海大戏院会出现什么新的歌舞,这里演来演去的不过是西游、封神之类的妖魔鬼怪、黄色下流戏。
当时,投靠帝国主义的蒋介石国民党,为维护其统治,在进行反革命文化“围剿”的同时,用封建主义、帝国主义,买办资产阶级的文化腐蚀人民。鲁迅在1929年春给韦素园信中就曾抨击说: “上海市民是在看《开天辟地》(现在己到‘尧皇出世’了)和《封神榜》这些旧戏,新戏有《黄慧如产后血崩》(你看怪不怪?)”其时, “属于统治阶级的所谓‘文艺家’,早己腐烂到连所谓‘为艺术而艺术’以至‘颓废’的作品也不能产生。”(《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的现状》)他们于是便歪曲中国著名古典小说《西游记》、《封神榜》等,对其中的糟粕部分加以肆意渲染、夸张,编演所谓西游、封神之类的“连台本戏”,或者炮制一些低劣、下流的节目。由于蒋介石国民党实行地主、资产阶级的文化专制主义,残酷压迫左翼文艺运动,只准演神怪戏和色情戏,上海戏剧舞台这种乌烟瘴气的局面是不会改观的。所以,鲁迅劝告日本戏剧工作者升屋,不要在这方面抱什么新的希望。在此,鲁迅用这种方式表示了对国民党的反革命文化专制主义及其反动文艺的深恶痛绝。
鲁迅认为:“各种文学,都是应环境而产生的”,在事实上“是政治先行,文艺后变。”(《三闲集·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国民党文艺的堕落,正是其政治腐败的结果。鲁迅曾把各派军阀与蒋介石的种种政争,嘲弄为《西游记》中的大闹天官,把蒋介石为缓和他们彼此的矛盾而对军阀、政客封官晋爵形容为《封神榜》的封神拜妖。所以“莫向遥天望歌午,西游演了是封神”一语双关,不仅是对当下剧坛的批判,而且也是对国民党腐败政治的尖锐讽刺。
这首诗从上海的艺术舞台联系到中国的政治舞台,用西游、封神里的妖魔鬼怪,来影射国民党,寓意深刻,讽刺尖锐,表现了鲁迅对国民党统治的无比愤慨和极端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