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遘弟蘧 孔緯子崇弼 韋昭度 崔昭緯 張濬 朱朴 鄭綮 劉崇望兄崇龜 弟崇魯 崇謨 徐彥若父商 弟彥樞 子綰 陸扆 柳璨弟瑊 瑀
蕭遘,蘭陵人。開元朝宰相太師徐國公嵩之四代孫。嵩生衡。衡生復,德宗朝宰相。復生湛。湛生寘,咸通中宰相。寘生遘,以咸通五年登進士第,釋褐祕書省校書郎、太原從事。入朝為右拾遺,再遷起居舍人。與韋保衡同年登進士第,保衡以幸進無藝,同年門生皆薄之。遘形神秀偉,志操不群,自比李德裕,同年皆戲呼「太尉」,保衡心銜之。及保衡作相,掎遘之失,貶為播州司馬。途經三峽,維舟月夜賦詩自悼,慮保衡見害,遽有神人謂之曰:「相公勿憂,予當禦侮奉衛。」遘心異之。過峽州,經白帝祠,即所睹之神人也。保衡誅,以禮部員外郎徵還,轉考功員外郎、知制誥。乾符初,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累遷戶部侍郎、翰林承旨。
黃巢犯闕,僖宗出幸,以供饋不給,須近臣掌計,改兵部侍郎、判度支。中和元年三月,自襃中幸成都,次綿州。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累兼吏部尚書、監修國史。
遘少負大節,以經濟為己任,洎處台司,風望尤峻,奏對朗拔,天子器之。光啟初,王綱不振。是時天下諸侯,半出群盜,強弱相噬,怙衆邀寵,國法莫能制。有李凝古者,從支詳為徐州從事,詳為衙將時溥所逐,而賔佐陷於徐。及溥為節度使,因食中毒,而惡凝古者譖之,云為支詳報讎行酖,溥收凝古殺之。凝古父損,時為右常侍,溥上章披訴,言損與凝古同謀。內官田令孜受溥厚賂,曲奏請收損下獄。中丞盧渥附令孜,鍛鍊其獄。侍御史王華嫉惡,堅執奏證損無罪。令孜怒,奏移損付神策獄按問,王華拒不奉詔,奏曰:「李損位居近侍,當死即死,安可取辱於黃門之手?」遘非時進狀,請開延英,奏曰:「李凝古行酖之謀,其事曖昧,已遭屠害,今不復論。李損父子相別三四年,音問斷絕,安得誣罔同謀?時溥恃勳壞法,凌蔑朝廷,而抗表請按侍臣,悖戾何甚?厚誣良善,人皆痛心,若李損羅織而誅,行當便及臣等。」帝為之改容,損得免,止於停任。
時田令孜專總禁軍,公卿僚庶,無不候其顏色,唯遘以道自處,未嘗屈降。是年冬,令孜奏安邑兩池鹽利,請直屬禁軍。王重榮上章論列,乃奏移重榮別鎮。重榮不受,令孜請率禁軍討之。重榮求援於太原,李克用引軍赴之,拒戰沙苑,禁軍大敗,逼京城。僖宗懼,出幸鳳翔。諸藩上章抗論令孜生事,離間方面。遘素惡令孜,乃與裴澈致書召朱玫。玫以邠州之軍五千迎駕,仍與河中、太原修睦,請同匡王室。由是,諸鎮繼上章,請駕還京。令孜聞玫軍至,迫脅天子幸陳倉。時僖宗倉卒出城,夜中百官不及扈從,玫怒令孜弄權,又以天子不諒其忠,語辭怨望,乃訴于遘曰:「主上六年奔播,百端艱險。中原士庶,與賊血戰,肝腦塗地,十室九空。比至收復京都,十亡七八。殘民遺老,方喜車駕歸宮。主上不念生靈轉輸之勞,甲士血戰之効,將勤王之功業,為勑使之寵榮,而更志在亂邦,與國生事,召戎結怨,不自他人。昨奉指蹤,徑來奔問,不蒙見信,翻類脅君。古者忠而獲罪,正如此也。吾等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疊翼,喘喘於閽寺之手哉!春秋之義,喪君有君。相公徐思其宜,改圖可也。」遘曰:「主上臨御十餘年,未聞過行。比來喪亂播越,失於授任非才。近年令孜掣肘,動不如意,上每言之,流涕不已。昨去陳倉,上無行意,令孜陳兵帳下,列卒階前,造次迫行,不容俟旦。靜言此賊,罪不容誅。至尊之心,孰不深鑒?足下乃心王室,止有歸兵還鎮,拜表迎鑾,德業功名,益光圖史。捨此已往,理或未安。改圖之言,未敢聞命。」玫曰:「李家王子極多,有天下者,豈一王哉?」遘曰:「廢立危事,雖有伊尹、霍光之賢,尚貽後悔。古人云『勿為福始,勿為禍先。』如公矢謀,未見其利。」玫退而宣言曰:「我冊箇王子為主,不從者斬。」及立襄王,請遘為冊文。遘曰:「少嬰衰疾,文思減落。比來禁署,未免倩人,請命能者。」竟不措筆。乃命鄭昌圖為之,玫滋不悅。及還長安,以昌圖代遘為相,署遘太子太保。乃移疾,滿百日,退居河中之永樂縣。
遘在相位五年,累兼尚書右僕射,進封楚國公。僖宗再還京,宰相孔緯與遘不恊,以其受偽命,奏貶官,尋賜死於永樂。咸通中,王鐸掌貢籍,遘與韋保衡俱以進士中選,而保衡暴貴,與鐸同在中書。及僖宗在蜀,遘又與鐸並居相位。帝嘗召宰臣,鐸年高,升階足跌,踣勾陳中,遘旁掖起,帝目之喜曰:「輔弼之臣和,予之幸也。」謂遘曰:「適見卿扶王鐸,予喜卿善事長矣。」遘對曰:「臣扶王鐸不獨司長。臣應舉歲,鐸為主司,以臣中選門生也。」上笑曰:「王鐸選進士,朕選宰相,於卿無負矣。」遘謝之而退。
遘為大臣,士行無缺。逢時不幸,為偽熅所污,不以令終,人士惜之。弟蘧,時為永樂令。
孔緯字化文,魯曲阜人,宣尼之裔。曾祖岑父,位終祕書省著作佐郎,諫議大夫巢父兄也。祖戣,位終禮部尚書,自有傳。父遵孺,終華陰縣丞。
緯少孤,依諸父溫裕、溫業,皆居方鎮,與名公交,故緯聲籍早達。大中十三年,進士擢第,釋褐祕書省校書郎。崔慎由鎮梓州,辟為從事。又從崔鉉為揚州支使,得恊律郎。崔慎由鎮華州、河中,緯皆從之,歷觀察判官。宰相楊收奏授長安尉,直弘文館。御史中丞王鐸奏為監察御史,轉禮部員外郎。宰相徐商奏兼集賢直學士,改考功員外郎。丁內憂免。服闋,以右司員外郎入朝。宰臣趙隱嘉其能文,薦為翰林學士,轉考功郎中、知制誥,賜緋。正拜中書舍人,累遷戶部侍郎。謝日,面賜金紫之服。乾符中,罷學士,出為御史中丞。緯器志方雅,嫉惡如讎。旣總憲綱,中外不繩而自肅。歷戶部、兵部、吏部三侍郎。居選曹,動循格令。權要有所託,私書盈几,不之省。執政怒之,改太常卿。
黃巢之亂,從僖宗幸蜀,改刑部尚書,判戶部事。宰臣蕭遘在翰林時,與緯情旨不恊。至是因戶部取給不充,移之散秩,改太子少保。光啟元年,從駕還京。
是時田令孜軍敗,沙陀逼京師,帝移幸鳳翔,邠帥朱玫引兵來迎駕。令孜挾帝幸山南。時中夜出幸,百官不及扈從,而隨駕者黃門衛士數百人而已。帝駐寶雞,候百官,詔授緯御史大夫,遣中使傳詔,令緯率百僚赴行在。時京師急變,從駕官屬至盩厔,並為亂兵所剽,資裝殆盡。緯承命見宰相論事,蕭遘、裴澈以田令孜在帝左右,意不欲行,辭疾不見緯。緯遣臺吏促百官上路,皆以袍笏不具為詞。緯無如之何,乃召三院御史謂之曰:「吾輩世荷國恩,身居憲秩。雖六飛奔迫,而咫尺天顏,累詔追徵,皆無承稟,非臣子之義也。凡布衣交舊,緩急猶相救卹,況在君親?策名委質,安可背也!」言竟泣下。三院曰:「夫豈不懷,但盩厔剽剝之餘,乞食不給。今若首途,聊營一日之費,俟信宿繼行可也。」緯拂衣起曰:「吾妻危疾,旦不保夕,丈夫豈以妻子之故,怠君父之急乎?公輩善自為謀,吾行決矣。」
即日見李昌符告曰:「主上再有詔命,令促百僚前進。觀群公立意,未有發期。僕忝憲闈,不宜居後。道途多梗,明公幸假五十騎,送至陳倉。」昌符嘉之,謂緯曰:「路無頓遞,裹糧辦耶?」乃送錢五十緡,令騎士援緯達散關。緯知朱玫必蓄異志,奏曰:「關城小邑,不足以駐六師,請速幸梁州。」翌日,車駕離陳倉,纔入關而邠、岐之兵圍寶雞,攻散關。微緯之言幾危矣。
至襃中,改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改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王行瑜斬朱玫,平定京城,遷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從駕還京,駐蹕岐陽,進階特進,兼吏部尚書,領諸道鹽鐵轉運使。車駕還宮,進位左僕射,賜「持危啟運保乂功臣」,食邑四千戶,食實封二百戶,賜鐵券,恕十死罪,賜天興縣莊、善和里宅各一區,兼領京畿營田使。
僖宗晏駕,充山陵使。僖宗祔廟,緯準故事,不入朝。昭宗遣中使召赴延英,令緯依舊視事,進加司空。以國學盜火所焚,令緯完葺,仍兼領國子祭酒。蔡賊秦宗權伏誅,進階開府儀同三司,進位司徒,封魯國公。
十一月,昭宗謁郊廟,兩中尉、內樞密請朝服。所司申前例,中貴人無朝服助祭之禮,少府監亦無素製冠服。中尉怒,立令製造,下太常禮院。禮官舉故事,亦稱無中尉朝服助祭之文,諫官亦論之。緯奏曰:「中貴不衣朝服助祭,國典也。陛下欲以權道寵內臣,則請依所兼之官而為之服。」天子召諫官謂之曰:「大禮日近,無宜立異,為朕容之。」於是內官以朝服助祭。郊禮畢,進位兼太保。
大順元年夏,幽州、汴州請討太原,宰臣張濬請自率禁軍為招討。上持疑未決,問計於緯。緯以討之為便,語在濬傳。其年秋,濬軍為太原所擊,大敗而還。濬罷相貶官,緯坐附濬,以檢校太保、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未離闕下,再貶均州刺史。緯、濬密遣人求援於汴州,朱全忠上章論救。緯至商州,有詔俾令就便,遂寓居華州。
乾寧二年五月,三鎮入京師,殺宰相韋昭度、李谿。帝以大臣朋黨,外交方鎮,思用骨鯁正人,遣中使趨華州召緯入朝,以疾未任上路。六月,授太子賔客。其日之夕,改吏部尚書。翌日,拜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使,修奉太廟、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階爵、功臣名、食邑並如故。旬日之內,驛騎敦促,相望于路,扶疾至京師。延英中謝,奏曰:「臣前時待罪宰相,智術短淺,有負弼諧。陛下特貸刑書,曲全腰領。臣期於死報泉壤,不望生叩玉階。復拜龍顏,實臣榮幸。然臣比嬰衰疾,伏枕累年,形骸雖存,生意都盡。平居勉強,御事猶疏。況比尪羸,寧勝重委?國祚方泰,英彥盈庭,豈以朽腐之人,再塵機務。臣力疾一拜殿庭,乞陛下許臣自便。」因嗚咽流涕。緯久疾,拜蹈艱難,上令中使止之,改容軫念。令閤門使送緯中書視事。不旬日,沙陀次河中,同州王行約入京師謀亂,天子出幸石門。緯從駕至莎城,疾漸危篤,先還京城。九月,卒於光德里第,贈太尉。
緯家尚節義,挺然不屈。雖權勢燻灼,未嘗假以恩禮。大順初,天武都頭李順節恃恩頗橫,不期年領浙西節度使,俄加平章事。謝日,臺吏申中書,稱天武相公衙謝,準例班見百僚。緯判曰:「不用立班。」順節粗暴小人,不閑朝法,盛飾趨中書,旣見無班,心甚怏怏。他日因會,順節微言之,緯曰:「必知公慊也。夫百辟卿士,天子庭臣也,比來班見宰相,以輔臣居班列之首,奉長之義也。公握天武健兒,而於政事廳受百僚班見,意自安乎?必若須此儀,俟去『都頭』二字可也。」順節不敢復言。其秉禮不回,多此類也。
孔氏自元和後,昆仲貴盛,至正卿方鎮者六七人,未有為宰輔者,至緯始在鼎司。子崇弼,亦登進士第,仕至散騎常侍。
韋昭度字正紀,京兆人。祖縃,父逢。昭度,咸通八年進士擢第。乾符中,累遷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從僖宗幸蜀,拜戶部侍郎。中和元年,權知禮部貢舉。明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兼吏部尚書。
昭宗即位,閬州刺史王建攻陳敬瑄於成都,隔絕貢奉,乃以昭度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成都尹、劒南西川節度招撫宣慰等使。昭度赴鎮,敬瑄不受代,詔東川顧彥朗與王建合勢討之,昭度為行營招討。卒歲止拔漢州。王建謂昭度曰:「相公勞師弊衆,遠事蠻夷。訪聞京洛以東,群侯相噬,禍難未已,朝廷不治,腹心之疾也。相公宜亟還京師,咨謀匡合,平定兩河,國家之利也。敬瑄小醜,以日月制之,擒之必矣,此事責建可辦。」昭度然之,奏請還都。昭度未及京師,建以重兵守劒門,急攻成都下之,殺敬瑄,自稱留後。昭度還,以檢校司空充東都留守。召還,為右僕射。
景福二年冬,宰相杜讓能為鳳翔所殺,復委昭度知政事,與李谿並命。時宰相崔昭緯專政,惡李谿之為人。降制日,令知制誥劉崇魯哭麻以沮之。谿上表論列,天子待谿益厚。明年春,復命谿同平章事,昭緯不勝其忿。先是,邠州王行瑜求為尚書令,昭度奏議云:「國朝已來,功如郭子儀,未省曾兼此官。」乃賜號「尚父」。崔昭緯宗人鋌曾為行瑜從事,朝廷每降制勑不便於昭緯者,即令鋌訴於行瑜,俾上章論列。朝旨小有依違,即表章不遜。至是李谿入拜,昭緯謂鋌曰:「前時尚父之命已行,而昭度沮之,今又引谿同列。此人姦纖,惑上視聽,宗社不寧,恐復有杜太尉之事。」行瑜與李茂貞上章言:「命相非其人,懼危宗社。」天子優詔曉諭,言谿有才。其年五月,行瑜、茂貞、華州韓建以兵入覲,面奏昭度、李谿之姦邪,請加譴逐。制勑未行,三鎮兵害昭度於都亭驛。及行瑜誅,降制復其官爵,令其家收葬。
崔昭緯,清河人也。祖庇,滑州酸棗縣尉。父璙,鄂州觀察使。昭緯進士及第。昭宗朝,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性姦纖,忌前達。內結中人,外連藩閫,屬朝廷微弱,每託援以凌人主。昭宗明察,心不能堪。以誘召三鎮將兵詣闕,賊殺宰輔內臣,帝深切齒。會太原之師誅行瑜,罷相,授右僕射。
後又以託附汴州,再貶梧州司馬。尋降制曰:
崔昭緯頃居內署,粗著微勞。擢於侍從之司,委以燮調之任。不能忠貞報國,端慎處身,潛交結於姦臣,致漏泄於機事。星霜累換,匡輔蔑聞。爾罪一也。又快其私忿,輒恣陰謀。託崔鋌之險巇,連行瑜之計畫,遂致稱兵向闕,怙衆脅君。故宰臣韋昭度、李谿並以無辜見害,幾危宗社,顯辱君親。爾罪二也。及行瑜敗滅,京國甫安,而乃自懼欺誣,別謀託附。又於藩閫,潛請薦論,不唯苟免罪愆,兼亦再希任用。貪榮冒寵,僭濫無厭,敗俗傷風,賢愚共鄙。爾罪三也。又將厚賂,欲結諸王,輕侮我憲章,玷瀆我骨肉。貨財之數,文字具存。賴諸王作朕腹心,嫉其蠹害,盡將昭緯情款,兼其親吏姓名,直具奏聞,拒其求託。昭緯曾居宰輔,久歷清崇,但欲逞其回邪,都不顧其事體。觀其識見,實駭聽聞。爾罪四也。自姦邪旣露,情狀難容。尚示寬刑,未行嚴憲,投于荒裔,冀其自新。而不能退省過尤,恭承制命,速赴貶所,用守常規。而猶自務宴安,尋聞所在留駐,攪擾藩鎮,侮慢朝章。曾無稟畏之心,可驗苞藏之計。罔知愆咎,唯謗朝廷。爾罪五也。朕以恩澤者帝王之雨露,刑法者邦國之雷霆,無雨露則庶物不榮,無雷霆則萬邦不肅。朕體天道以化育,遵王度以澄清,罪旣昭彰,理難含垢。凡百多士,宜體予懷。宜所在賜自盡。
時昭緯行次至荊南,中使至,斬之。
兄昭符,仕至禮部尚書。昭愿,太子少保。昭矩,給事中。昭遠,考功員外郎。
張濬字禹川,河間人。祖仲素,位至中書舍人。父鐐,官卑,家寓州。濬倜儻不羈,涉獵文史,好大言,為士友之所擯棄。初從鄉賦隨計,咸薄其為人。濬憤憤不得志,乃田衣野服,隱於金鳳山,學鬼谷縱橫之術,欲以捭闔取貴仕。乾符中,樞密使楊復恭因使遇之,自處士薦為太常博士,累轉度支員外郎。
黃巢將逼關輔,濬託疾請告,侍其母,挈族避亂商州。賊犯京師,僖宗出幸,途無供頓,衛軍不得食。漢陰令李康獻糗餌數百騾綱,軍士始得食。僖宗召康問曰:「卿為縣令,安操心及此?」康對曰:「臣為塵吏,敢有此進獻?張濬員外教臣也。」帝異之,急召至行在,拜兵部郎中。未幾,拜諫議大夫。
其年冬,宰相王鐸至滑臺,兼充天下行營都統。方徵兵諸侯,奏用濬為都統判官。時王敬武初破弘霸郎,軍威大振,累詔徵平盧兵,敬武獨不赴援。鐸遣濬往說之,敬武已受偽命,復怙強不迎詔使。濬至,謁見,責之曰:「公為天子守藩,王臣齎詔宣諭,而侮慢詔使。旣未識君臣禮分,復何顏以御軍民哉?」敬武愕然謝咎。旣宣詔,軍士按兵默然,濬並召將佐集於鞠場面諭之曰:「人生効忠仗義,所冀粗分順逆,懸知利害。黃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捨累葉天子而臣販鹽白丁,何利害之可論耶!今諸侯勤王,天下響應,公等獨據一州,坐觀成敗。賊平之後,去就何安?若能此際排難解紛,陳師鞠旅,共誅寇盜,迎奉鑾輿,則富貴功名,指掌可取。吾惜公輩捨安而即危也。」諸將改容引過,謂敬武曰:「諫議之言是也。」即時出軍,從濬入援京師。賊平,累遷戶部侍郎。僖宗再幸山南,拜平章事、判度支。
濬初發跡,依楊復恭。及復恭失勢,乃依田令孜,以至重位,而反薄復恭。及再幸山南,復恭代令孜為中尉,罷濬知政事。昭宗初在藩邸,深嫉宦官,復恭有援立大勳,恃恩任事,上心不平之。當時趨向者,多言濬有方略,能畫大計,復用為宰相、判度支。上嘗問濬,致理何事最急?對曰:「莫若強兵。兵強而天下服。」上由是專務蒐補兵甲,欲以武功勝天下。後延英論前代為治得失,濬曰:「不必遠徵漢、晉之弊。臣竊見陛下春秋鼎盛,英睿如此,內外逼於強臣,臣每思之,實痛心而泣血也。」
會朱全忠誅秦宗權,安居受殺李克恭,以潞州降全忠。幽州李匡威、雲州赫連鐸等奏請出軍討太原。詔四品以上官議,皆言:「國祚未安,不宜生事。假如得太原,亦非國家所有。」濬議曰:「先帝頻至播越,王室不寧。原其亂階,由克用、全忠之矛盾也。請因其奏,乘全忠立功,可斷兩雄之勢。」上曰:「收復之功,克用第一。今乘其危困而加兵,諸侯其謂我何?」濬懇論用兵之利害,蓋欲示外勢而擠復恭也。上旨未決。宰臣孔緯曰:「張濬所陳,萬代之利也。陛下所惜,即目之利也。以臣所料,師渡河而賊必自破。昨計度軍中轉餉犒勞,一二年間,必無闕事,陛下斷意行之。」
旣二相俱論,乃以濬為河東行營兵馬都招討宣慰使,以京兆尹孫揆副之,仍授揆昭義節度使,華州韓建為供軍使,朱全忠為太原西南面招討使,李匡威、赫連鐸為太原東北面招討使。全忠以汴軍三千為濬牙隊。大順元年六月,濬率軍五十二都,兼邠寧、鄜、夏雜虜共五萬人騎,發自京師。昭宗御安喜樓臨送,濬酒酣泣奏曰:「陛下動為賊臣掣肘,臣所以誓死憤惋,為陛下除其僭逼。」楊復恭聞之不悅。中尉內使餞於長樂,復恭奉巵酒屬濬,濬辭曰:「聖人賜酒,已醉矣。」復恭戲曰:「相公握禁兵,擁大旆,獨當一面,不領復恭意作面子耶!」濬笑曰:「賊平之後,方見面子。」復恭銜之。
時汴、華、邠、岐之師渡河,會濬於晉州。汴將朱崇節權知潞州事,太原將李存孝攻之。濬慮賊平汴人據昭義,乃令孫揆分兵赴鎮,中使韓歸範送旌節至軍。八月,揆與歸範赴潞州。至潞,並為存孝擒送太原。九月,汴將葛從周棄潞州。十月,濬軍至陰地,邠、岐、華三鎮之師營平陽。李存孝擊之,一戰而敗,委兵仗潰散。進攻晉州。數日,中夜濬斂衆遁走。比曙,喪師殆半。存孝進收晉、絳、慈、隰等州。濬狼狽由含山踰王屋,出河清,坼屋木縛筏濟河,部下離散將盡。李克用上章論訴曰:
晉州長寧關使張承暉於當道錄到張濬榜并詔曰,張濬充招討制置使,令率師討臣,兼削臣屬籍官爵者。臣誠冤誠憤,頓首頓首。伏以宰臣張濬欺天蔽日,廊廟不容。讒臣於君,奪臣之位。憑燕帥妄奏,與汴賊結恩,矯託皇威,擅宣王命,徵集師旅,撓亂乾坤。誤陛下中興之謀,資黔黎重傷之困。臣實何罪,而陛下伐之?此則宰臣持權,面欺陛下。
況臣父子二代,受恩四朝,破徐方,救荊楚,收鳳闕,碎梟巢,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臣之屬籍,懿皇所賜;臣之師律,先帝所命。臣無逆節,濬討何名?陛下若厭逐功臣,欲用文吏,自可遷臣封邑,以侯就第。奈何加諸其罪,孰肯無詞?若以臣雲中之伐,獲罪於時,則拓拔思恭取鄜、延,朱全忠侵徐、鄆,陛下何不討之?假令李孝德不忠於主,伐之為是,則朱瑄、時溥有何罪耶?此乃同坐而異名,賞彼而誅此,使天下藩服,強者扼腕,弱者自動,流言竊議,為臣怨嗟,固非中興之術也。
且陛下阽危之秋,則獎臣為韓、彭、伊、霍;旣安之後,罵臣曰戎、羯、蕃、夷。海內握兵立事如臣者衆矣,寧不懼陛下他時之罵哉!臣昨遇燕軍,以禮退舍。匡威淺昧,厚自矜誇,乃言臣中矢石,覆士卒。致內外吠聲一發,短謀競陳,誤陛下君臣之分。況命官選將,自有典刑,不必幸臣之弱而後取之。儻臣延期挺命,尚固一方,彼實何顏以見陛下。此則姦邪朋黨,輕弄邦典,陛下凝旒端扆,何由知之?今張濬旣以出軍,微臣固難束手。臣便欲叫閽,輕騎面叩玉階,訴邪佞於陛下之彤墀,納詔命於先皇之宗廟,然後束身司敗,甘處憲章。
時克用令所擒中使奉表,表至而濬敗,朝廷聳震,制曰:
漢武因恭儉富庶之後,建置朔方,孫弘沮之,十不得一。而良史以弘有宰相體者,誠以愛人治國為先,拓境開疆為末。及孝宣值雄才削平之餘,將議北征,魏相爭之,五將尋罷。果致中興,號為賢輔。況朕承天厭兵戈之後,人思休息之時。敢望臯、夔,共成堯日;庶幾孫、魏,粗及漢年。苟易於斯,如何倚注。
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清河郡開國伯、食邑一千二百戶、充河東行營諸道兵馬招討制置等使張濬,早以盛名,稱為奇士,由是再加徵用,委以鈞衡,謂其必致小康,克勝大任。而乃罔思守道,但欲邀功,用不詭之詢謀,起無名之兵革。自云一舉,止在旬時,堅請抗論,勢莫能奪。輕葛亮渭濱之役,小裴度淮右之行。經歷寒暄,耗費百萬。虛誕彰于朝野,詐詭布於華夷,橫草蔑聞,燎原愈急。俾擁旄乘驛之使,囚在虜庭;勤王奉國之軍,懷歸本土。忘廊廟之威重,結藩屏之仇讎。欲使海內生靈,竭其貢賦;不獨河中郡邑,蕩為丘墟。潛生厲階,欲誰歸咎?
於戲!徵晁錯之故事,思王恢之舊章,國有明文,爾當何逭?尚以愛人以禮,理體宜然。廉鎮劇權,武昌善地,宜罷樞軸之務,仍停支度之司。勉自思惟,以逃後命。可檢校戶部尚書、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觀察等使。
尋貶連州刺史,馳驛發遣。行至藍田關不行,留華州依韓建。時朝廷微弱。竟不能詰。
乾寧二年,三鎮殺韋昭度,帝召孔緯欲大用,亦以濬為兵部尚書,又領天下租庸使。三年,天子幸華州,罷濬使務,守尚書右僕射。上疏乞致仕,授左僕射致仕,乃還洛陽,居於長水縣別墅。濬雖退居山墅,朝廷或有得失,必章疏上言。德王廢立之際,濬致書諸藩,請圖匡復。王師範青州起兵,欲取濬為謀主。事雖不果,其跡頗泄。朱全忠將圖篡代,懼濬搆亂四方,不欲顯誅,密諷張全義令圖之。乃令牙將楊麟率健卒五十人,有如劫盜,圍其墅而殺之,天復三年十二月晦夜也。
永寧縣吏葉彥者,張氏待之素厚。楊麟之來,彥知之,告濬第二子格曰:「相公之禍不可免,郎君宜自為謀。」格、濬父子號咷而已。濬謂格曰:「留則併命,去或可免。汝自圖之,勿以吾為累,冀存後祀也。」格拜辭而去。葉彥率義士三十人,送渡漢江而旋。格由荊江上峽入蜀。王建僭號,用為宰相。中興平蜀,任圜攜格而還。格感葉彥之惠,訪之身已歿,而厚報其家。濬第三子竄於楊行密。
自乾寧之後,賊臣內侮,王室寖微,昭宗不堪凌弱,欲簡拔奇材以為相。然採於群小之論,未嘗獲一名人。登用之徒,無不為時嗤誚。
朱朴者,乾寧中為國子博士。腐儒木強,無他才伎。道士許巖士出入禁中,嘗依朴為姦利,從容上前薦朴有經濟才。昭宗召見,對以經義,甚悅,即日拜諫議大夫、平章事。在中書與名公齒,筆札議論,動為笑端。數月,巖士事敗,俱為韓建所殺。
鄭綮者,以進士登第,歷監察、殿中,倉、戶二員外,金、刑、右司三郎中。家貧求郡,出為廬州刺史。黃巢自嶺表還,經淮南剽掠,綮移黃巢文牒,請不犯郡界,巢笑而從之,一郡獨不被寇。天子嘉之,賜緋魚袋。罷郡,有錢千緡,寄州帑。後郡數陷,盜不犯鄭使君寄庫錢。至楊行密為刺史,送所寄於京師還綮。
綮善為詩,多侮劇刺時,故落格調,時號鄭五歇後體。初去廬江,與郡人別云:「唯有兩行公廨淚,一時灑向渡頭風。」滑稽皆此類也。
王徽為御史大夫,奏綮為兵部郎中、知臺雜,遷給事中,賜金紫。僖宗自山南還,以宰相杜讓能弟弘徽為中書舍人。綮以弘徽兄在中書,弟不宜同居禁近,封還制書,天子不報,綮即移病休官。無幾,以左散騎常侍徵還。朝政有闕,無不上章論列。事雖不行,喧傳都下,執政惡之,改國子祭酒。物議以綮匡諫而置之散地不可,執政懼,復用為常侍。
光化初,昭宗還宮,庶政未愜,綮每形於詩什而嘲之,中人或誦其語於上前。昭宗見其激訐,謂有蘊蓄,就常奏班簿側注云:「鄭綮可禮部侍郎、平章事。」中書胥吏詣其家參謁,綮笑而問之曰:「諸君大誤,俾天下人並不識字,宰相不及鄭五也。」胥吏曰:「出自聖旨特恩,來日制下。」抗其手曰:「萬一如此,笑殺他人。」明日果制下,親賔來賀,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表遜讓不獲。旣入視事,侃然守道,無復詼諧。終以物望非宜,自求引退。三月餘,移疾乞骸,以太子少保致仕。光化二年卒。
時議以昭宗命台臣濬、朴、綮三人尤謬,季末之妖也。
劉崇望字希徒。其先代郡人,隨元魏孝文帝徙洛陽,遂為河南人。八代祖隋大理卿坦,生政會,輔太宗起義晉陽,官至戶部尚書,封渝國公,圖形凌煙閣。政會生玄意,尚太宗女南平公主,歷洪、饒八州採訪使。玄意生奇,位至吏部侍郎。奇生慎知,仕至獲嘉令。慎知生褧,仕至東阿令。褧生藻,位終祕書郎。藻生符,進士登第,咸通中位終蔡州刺史,生八子,崇龜、崇望、崇魯、崇謩最知名。
崇龜,咸通六年進士擢第,累遷起居舍人,禮部、兵部二員外。丁母憂免。廣明元年春,鄭從讜罷相,鎮太原,奏崇龜為度支判官、檢校吏部郎中、御史中丞,賜金紫。中和三年入朝,為兵部郎中,拜給事中。大順中,遷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改戶部侍郎,檢校戶部尚書。出為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卒。
崇望,咸通十五年登進士科。王凝廉問宣歙,辟為轉運巡官。戶部侍郎裴坦領鹽鐵,辟為參佐。崔安潛鎮許昌、成都,崇望昆仲四人,皆在安潛幕下。入為長安尉,直弘文館,遷監察御史、右補闕、起居郎、弘文館學士,轉司勳、吏部二員外郎。崔安潛為吏部尚書,崇望判南曹,滌除宿弊,復清選部。田令孜干政,藩鎮怨望,河中尤甚,不修職貢。僖宗在山南,以蒲阪近關,欲其効用,選使諭旨,以崇望為諫議大夫。旣至,諭以大義,重榮奉詔恭順,誓心匡復,請殺朱玫自贖。使還,上悅,召入翰林充學士,累遷戶部侍郎、承旨,轉兵部,在禁署四年。
昭宗即位,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兼兵部、吏部尚書。大順初,同列張濬畫策討太原,崇望以為不可,濬果敗。濬黜,崇望代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
明年,玉山都頭楊守信恊楊復恭稱兵闕下,陣于通化門,上陳兵於延嘉門。是夜,命崇望守度支庫。明日曉,入含光門,未開,門內禁軍列于左右,俟門開即劫掠兩市。及聞傳呼宰相來,門方啟,崇望駐馬慰諭之曰:「聖上在街東親總戎事。公等禁軍,何不樓前殺賊,立取功名。切不可剽掠街市,圖小利以成惡名也。」將士唯唯,從崇望至長樂門。守信見兵來,即遁去,軍士呼萬歲。是日庫市獲全,軍人不亂,繄崇望之方略也。尋加左僕射。
時溥與朱全忠爭衡,全忠謀兼徐、泗,上表請以重臣鎮徐,乃以崇望守本官,充武寧軍節度使。溥不受代,行至華陰而還,拜太常卿。王重盈死,王珂、王珙爭河中節鉞,朝廷以宰相崔胤為河中節度使。珂,李克用之子壻也。河東進奏官薛志勤揚言曰:「崔相雖重德,如作鎮河中代王珂,不如光德劉公,於我公事素也。」及三鎮以兵入朝,殺害大臣,以志勤之言,責授崇望昭州司馬。及王行瑜誅,太原上表言崇望無辜放逐。時已至荊南,有詔召還,拜吏部尚書。未至,王搏再知政事,兼吏部尚書,乃改崇望兵部尚書。
時西川侵寇顧彥暉,欲併東川,以崇望檢校右僕射、平章事、梓州刺史、劒南東川節度使。未至鎮,召還,復為兵部尚書。光化二年卒,時年六十二,冊贈司空。
崇魯,廣明元年登進士第,鄭從讜奏充太原推官。時兄崇龜為節度判官,昆仲同居幕府,尋轉掌書記。中和二年入朝,拜右拾遺、左補闕。景福初,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誥。二年,杜讓能得罪,昭宗復命韋昭度為相,翰林學士李谿同平章事。崇魯與崔昭緯相善。昭緯恃邠、岐之援,讓能旣誅之後,權歸於己,昭宗師李谿為文,懼居位得寵則恩顧漸衰,乃私與崇魯謀沮之。及谿宣制之日,出班而哭,謂昭緯曰:「朝廷雖乏賢,不可用纖人為宰輔。谿比依復恭、重遂居內職。前日杜太尉狼籍,為朝廷深耻。今則削弱如此,安可更遵覆轍乎?」由是谿命不行。谿自十一月初至歲暮,聯上十表訴冤,其詞詆毀,所不忍聞。明年春,復命谿為平章事。昭緯召李茂貞、王行瑜、韓建稱兵入朝,殺昭度與谿。其年,太原誅王行瑜,昭緯貶官,崇魯坐貶崖州司戶。初崇龜在外,聞崇魯哭麻,大恚,數日不食,謂所親曰「吾家兄弟進身有素,未嘗以聲利敗名。吾門不幸,生此等兒。」
崇謩,中和三年進士及第。乾寧末,為太常少卿、弘文館直學士。
徐彥若,天后朝大理卿有功之裔。曾祖宰,祖陶,父商,三世繼登進士科。商字義聲,大中十三年及第,釋褐祕書省校書郎。累遷侍御史,改禮部員外郎。尋知制誥,轉郎中,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判本司事,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等使。入為御史大夫。咸通初,加刑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使,遷兵部尚書、東莞子、食邑五百戶。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六年罷相,檢校右僕射、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入為吏部尚書,累遷太子太保,卒。
彥若,咸通十二年進士擢第。乾符末,以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昭宗即位,遷御史中丞,轉吏部侍郎,檢校戶部尚書,代李茂貞為鳳翔隴節度使。茂貞不受代,復拜中丞,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進加中書侍郎,累兼左僕射、監修國史。扈昭宗石門還宮,加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進封齊國公,太清宮、修奉太廟等使,加弘文館大學士,賜「扶危匡國致理功臣」名。昭宗自華還宮,進位太保、門下侍郎。時崔胤專權,以彥若在己上,欲事權萃於其門。二年九月,以彥若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節度等使。卒於鎮。
弟彥樞,位至太常少卿。
子綰,天祐初歷司勳、兵部二員外,戶部、兵部二郎中。
陸扆字祥文,本名允迪,吳郡人。徙家于陝,今為陝州人。曾祖灃,位終殿中侍御史。祖師德,淮南觀察支使。父鄯,陝州法曹參軍。扆,光啟二年登進士第,其年從僖宗幸興元。九月,宰相韋昭度領鹽鐵,奏為巡官。明年,宰相孔緯奏直史館,得校書郎,尋丁母憂免。龍紀元年冬,召授藍田尉,直弘文館,遷左拾遺,兼集賢學士。中丞柳玭奏改監察御史。大順二年三月,召充翰林學士,改屯田員外郎,賜緋。景福元年,加祠部郎中、知制誥。二年元日朝賀,面賜金紫之服。五月,拜中書舍人。
扆文思敏速,初無思慮,揮翰如飛,文理俱愜,同舍服其能。天子顧待特異。嘗金鑾作賦,命學士和,扆先成。帝覽而嗟挹之,曰:「朕聞貞元時有陸贄、吳通玄兄弟,能作內庭文書,後來絕不相繼。今吾得卿,斯文不墜矣。」
乾寧初,轉戶部侍郎。二年,改兵部,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嘉興男、三百戶。三年正月,宣授學士承旨,尋改左丞。其年七月,改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故事,三署除拜,有光署錢以宴舊僚,內署即無斯例。扆拜輔相之月,送學士光院錢五百貫,特舉新例,內署榮之。八月,加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九月,覃王率師送徐彥若赴鳳翔。師之起也,扆堅請曰:「播越之後,國步初集,不宜與近輔交惡,必為他盜所窺。加以親王統兵,物議騰口,無益於事,祇貽後患。」昭宗已發兵,怒扆沮議,是月十九日,責授硤州刺史。師出果敗,車駕出幸。四年二月,復授扆工部尚書。八月,轉兵部尚書,從昭宗自華還宮。
明年正月,復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光化三年四月,兼戶部尚書,進封吳郡開國公,食邑一千戶。九月,轉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天復元年五月,進階特進,兼兵部尚書,加食邑五百戶。車駕自鳳翔還京,赦後諸道皆降詔書,獨鳳翔無詔。扆奏曰:「鳳翔近在國門,責其心跡,罪實難容。然比來職貢無虧,朝廷未與之絕。一朝獨無詔命,示人不廣也。」崔胤怒,奏貶扆沂王傅,分司東都,削階至正議大夫。居無何,崔胤誅,復授吏部尚書,階封如故。從昭宗遷洛。其年秋,昭宗遇弒。明年五月,責授濮州司戶,與裴樞、崔遠、獨孤損等被害於滑州白馬驛,時年五十九。子璪,後為緱氏令。
柳璨,河東人。曾祖子華。祖公器,僕射公綽之再從弟也。父遵。璨少孤貧好學,僻居林泉。晝則採樵,夜則燃木葉以照書。性謇直,無緣飾。宗人璧、玭,貴仕於朝,鄙璨朴鈍,不以諸宗齒之。光化中,登進士第。尤精漢史,魯國顏蕘深重之。蕘為中書舍人,判史館,引為直學士。璨以劉子玄所撰史通譏駁經史過當,璨紀子玄之失,別為十卷,號柳氏釋史,學者伏其優贍。遷左拾遺。公卿朝野,託為牋奏,時譽日洽。以其博奧,目為「柳篋子」。
昭宗好文,初寵待李谿頗厚。洎谿不得其死,心常惜之,求文士似谿者。或薦璨高才,召見,試以詩什,甚喜。無幾,召為翰林學士。崔胤得罪前一日,召璨入內殿草制勑。胤死之日,旣夕,璨自內出,前驅傳呼相公來。人未見制勑,莫測所以。翌日對學士,上謂之曰:「朕以柳璨奇特,似可獎任。若令預政事,宜授何官?」承旨張文蔚曰:「陛下拔用賢能,固不拘資級。恩命高下,出自聖懷。若循兩省遷轉,拾遺超等入起居郎,臨大位非宜也。」帝曰:「超至諫議大夫可乎?」文蔚曰:「此命甚愜。」即以諫議大夫平章事,改中書侍郎。任人之速,古無茲例。
同列裴樞、獨孤損、崔遠皆宿素名德,遽與璨同列,意微輕之,璨深蓄怨。昭宗遷洛,諸司內使、宿衛將佐,皆朱全忠腹心也,璨皆將迎,接之以恩,厚相交結,故當時權任皆歸之。二年五月,西北長星竟天,掃太微、文昌、帝座諸宿,全忠方謀篡代,而妖星謫見,占者云:「君臣俱災,宜刑殺以應天變。」蔣玄暉、張廷範謀殺衣冠宿望難制者,璨即首疏素所不快者三十餘人,相次誅殺,班行為之一空,冤聲載路。傷害旣甚,朱全忠心惡之。會全忠授九錫,蔣玄暉等別陳意見。王殷至大梁,誣玄暉等通導宮掖,欲興復李氏。全忠怒,捕廷範,令河南聚衆,五車分裂之,兼誅璨,臨刑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初,璨遷洛後,累兼戶部尚書、守司空,進階光祿大夫、鹽鐵轉運使。其弟瑀、瑊坐璨笞死。
史臣曰:嗚呼!李氏之失馭也,孛沴之氣紛如,仁義之徒殆盡。狐鳴鴟嘯,瓦解土崩。帶河礪獄之門,寂無琨、逖;奮挺揭竿之類,唯効敦、玄。手未捨於棘矜,心已萌于問鼎。加以囂浮士子,闒茸鯫儒,昧管、葛濟時之才,無王、謝扶顛之業,邀功射利,陷族喪邦。濬、緯養虎於前,胤、璨剝廬於後。逐徐、薛於瘴海,置綮、朴於巖廊。殿廷有哭制之夫,輔弼走破輿之黨。九疇旣紊,百怪斯呈。木將朽而蠹蝎生,厲旣篤而夔魖見。妖徒若此,亡國宜然。何必長星,更臨衰運?
贊曰:蕭召朱玫,孔符張濬。身世罹殃,邦家起釁。如木斯蠹,自潰於中。抵巇侮亂,安責伏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