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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宋史卷二百七十七 列傳第三十六

元朝 宋史 脫脫等 著

張鑑 姚坦 索湘 宋太初 盧之翰 鄭文寶 王子輿 劉綜 卞袞 許驤 裴莊 牛冕張適附 欒崇吉 袁逢吉 韓國華 何蒙 慎知禮子從吉

  張鑑字德明,瀛州團練使藏英之孫。父裔,以蔭補供奉官。鑑本將家,幼能嗜學,入衞州霖落山肄業,凡十餘年。太平興國三年,擢進士第,釋褐大理評事、監泰州柴墟榷務。升朝,為太子右贊善大夫、知婺州,就遷著作郎。還拜監察御史。奉詔決獄江左,頗雪冤滯。歷殿中侍御史。

  會命曹彬等進討幽州,問羣臣以方略,鑑上疏極言不可。論者以鑑燕人,沮議非忠也,太宗置不問。與趙延進同掌左藏,延進恃恩踰規,鑑廷奏之。有旨罷延進,以鑑判三司度支、憑由催欠司。時三部各置憑由催欠,鑑請併為一,從之。王明、李惟清薦其能,用為江南轉運使。本部有大姓為民患者,鑑以名聞。太宗盡令部送魁首及妻子赴闕,以三班職名羈縻之,江左震肅。又建議割瑞州清江、吉州新淦、袁州新喻三縣置臨江軍,時以為便。召還,特被慰奬。梓州符昭愿驕僭不法,即以鑑代之。遷刑部員外郎、判大理寺,遷屯田郎中、判三司都催欠司,改都勾院,擢拜樞密直學士、知通進、銀臺、封駁司,又掌三班。上言供奉官以下不考校殿最,恐無沮勸,即詔鑑兼磨勘職。改三司為左右計,分天下為十道,鑑奏其非便。未幾,果復舊。

  淳化中,盜起西蜀,王繼恩討平之,而御軍無政,其下恃功暴橫。益州張詠密奏,請命近臣分屯師旅,即遣鑑與西京作坊使馮守規偕往。召對後苑門,面授方略。鑑曰:「益部新復,軍旅不和,若聞使命驟至,易其戎伍,慮或猜懼,變生不測。請假臣安撫之名。」太宗稱善。鑑至蜀,繼恩猶偃蹇,不意朝廷聞其縱肆。鑑之行,付以空名宣頭及廷臣數人,鑑與詠即遣部戍卒出境,繼恩麾下使臣亦多遣東還,督繼恩輩分路討捕殘寇,而鑑等招輯反側。事平歸朝,未至,拜左諫議大夫、戶部使。

  會五路進兵討西夏,令鑑乘傳往環州,與李繼隆議護送芻糧入靈州。及還,上疏曰:

  關輔之民,數年以來,併有科役,畜產蕩盡,室廬頓空。加以浦洛之行,曾經剽劫。原州之役,又致遷延。非獨令之弗從,實緣力所不逮。況復先棄糧草,見今逐處追科,本戶稅租,互遣他州送納,往返千里,費耗十倍,愁苦怨歎,充塞路岐,自春徂冬,曾無暫息,糇糧乏絕,力用殫窮。顧此疲羸,尤堪軫恤。今若復有差率,益致流亡,縱令驅迫,必恐撓潰。願陛下特垂詔旨,無使重勞,因茲首春,俾務東作。

  況靈州一方,僻居絕塞,雖西陲之舊地,實中夏之蠹區。竭物力以供須,困甲兵而援送,蕭然空壘,祗益外虞。不若以賜繼遷,使懷恩奉籍,稍息飛輓之役。事當深慮,埋要預防。若待川決而後防,火熾而方戢,則焚溺之患深矣,雖欲拯救,其可得乎?

  尋詔鑑專督軍糧,以軍興法從事,饋運頗集。

  真宗即位,遷給事中,使如故。咸平初,改工部侍郎,出知廣州。居二年,民條其政績上請刻石。三年,移知朗州。溪洞羣蠻數寇擾,鑑召酋豪,諭以威信,皆俯伏聽命。

  初,鑑在南海,李夷庚為通判,謝德權為巡檢,皆與之不協。二人密言鑑以貲付海賈,往來貿市,故徙小郡。至是,鑑自陳有親故謫瓊州,每以奉米附商舶寄贍之,又言夷庚、德權憸人貪凶之狀。上意稍釋。召還,以疾徙知相州。有芝草生於監牧之室,鑑表其祥異,以為河朔弭兵款附之兆。優詔答之。景德初,卒,年五十八。子士廉為殿中丞,士宗太子洗馬,士程屯田員外郎。

  姚坦字明白,曹州濟陰人。開寶中,以尚書擢第,調補將陵尉。歷隰州推官、將作監丞、知潯州。太平興國三年召還,為著作佐郎,通判唐州。

  八年,諸王出閤,詔給、諫以上,於朝班中舉年五十以上通經有文行者,以備宮僚,乃以戶部員外郎王適、監察御史趙齊為衞王府諮議,左贊善大夫戴玄為本府翊善;水部員外郎趙令圖為廣平郡王府諮議,國子博士閻象為本府翊善;又以起居舍人楊可法、國子博士楊幼英、左贊善大夫杜新及坦並為皇子翊善,國子博士邢昺為諸王府侍講,坦仍賜緋魚。太宗召適等謂曰:「諸子生長深宮,未知世務,必資良士贊導,使日聞忠孝之道。汝等皆朕所慎簡,各宜勉之。」坦歷殿中丞、倉部員外郎,賜金紫。遷本曹郎中,轉考功,仍為益王府翊善。

  坦性木強固滯。王嘗於邸中為假山,費數百萬,既成,召賓僚樂飲,置酒共觀之。坦獨俛首,王強使視之,曰:「但見血山耳,安得假山!」王驚問故,坦曰:「在田舍時,見州縣催租,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流血被體。此假山皆民租稅所為,非血山而何?」是時太宗亦為假山,聞而毀之。

  王少佚豫,坦即醜詆,王頗鄙其為人。自是坦每暴揚其事,上嘗誡之曰:「元傑知書好學,亦足為賢王矣。少不中節,亦須婉辭規諷,况無大故而詆訐之,豈裨贊之道邪?」頃之,左右乃教王詐稱疾不朝。太宗日使視疾,逾月不瘳,甚憂之。召王乳母問狀,乳母曰:「王本無疾,徒以姚坦檢束,居常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上怒曰:「吾選端士,輔王為善。王不能用規諫,而又詐疾,欲使朕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必爾輩為之謀耳。」因命捽致後苑,杖之數十。召坦慰諭曰:「卿居王宮,能以正為羣小所疾,大為不易。卿但如是,勿慮讒間,朕必不聽。」王薨,改衞尉少卿,判吏部南曹。他日因事得對,上以其舊人,召升殿與語。坦言及故府,意短諸王而稱己之敢言,坦退,上謂近臣曰:「坦在宮邸,不能以正理誨諭,事有微失,即從而揚之,此賣直取名耳。」

  景德初,求補郡,俾知鄧州,轉運使表其治狀,詔嘉奬之。大中祥符初,復知光州。二年,卒,年七十五。

  索湘字巨川,滄州鹽山人。開寶六年進士,釋褐鄆州司理參軍。

  齊州有大獄,連逮者千五百人,有司不能決,湘受詔按鞫,事隨以白。太平興國四年,轉運使和峴薦其能,遷太僕寺丞,充度支巡官。改太子右贊善大夫,轉殿中丞,充推官,拜監察御史。九年,河決,壞民田,命與戶部推官元玘同按行。會詔下東封,與劉蟠同知泰山路轉運事,又為河北轉運副使。湘經度無供饋,以能幹聞。事集,加屯田員外郎。

  明年,契丹入寇,王師衄於君子館,敵兵乘勝據中渡橋,塞土門,將趨鎮州。諸將計議未定,湘為田重進畫謀,結大陣東行,聲言會高陽關兵,敵以為然,即擁衆邀我于平虜城。夜二鼓,率兵而南,徑入鎮陽,據唐河,乘其無備破砦柵。及敵兵覺,悉遁走。雍熙中,召為鹽鐵判官,改駕部員外郎。端拱二年,河北治方田,命副樊知古為招置營田使。會議罷,復為河北轉運使。轉虞部郎中,選為將作少監。

  居無何,有訟其擅易庫縑以自用者,坐授膳部員外郎、知相州。時有羣盜聚西山下,謀斷澶州河橋入攻磁、相州,援旗伐鼓,白晝鈔劫。鄰郡發兵千人捕逐,無敢近。湘擇州軍得精銳三百人,偵其入境,即掩擊而盡擒之。轉運使王嗣宗以狀聞,詔復舊官,命為河東轉運使。湘以忻州推官石宗道、憲州錄事胡則為幹職,命以自隨,所至州郡,勾檢其簿領焉。二人後皆歷清要。明年,王超等率師趨烏白池,抵無定河。水源涸絕,軍士渴乏。時湘已輦大鍬千枚至,令鑿井,衆賴以濟

  真宗即位,入為右諫議大夫。復充河北轉運使,屬郡民有斡釀,歲輸課甚微,而不逞輩因之為姦盜。湘奏廢之。德州舊賦民馬以給驛,又役民為步遞,湘代以官馬兵卒,人皆便之。會內殿崇班閻日新建議,請於靜戎、威虜兩軍置場鬻茶,收其利以資軍用。湘言非便,遂止。又言事者請許榷場商旅以茶藥等物販易於北界,北界商旅許於雄、霸州市易,資其懋遷,庶息邊患。詔湘詳議以聞,及上言曰:「北邊自興置榷場,商旅輻湊,制置深得其宜。今若許其交相販易,則沿邊商人深入戎界,竊為非便。又北界商人若至雄、霸,其中或雜姦偽,何由辨明?況邊民易動難安,蕃戎之情宜為羈制。望且仍舊為便。」會有詔規度復修定州新樂、蒲陰兩縣,湘以其地迫窄,非屯兵之所,遂奏罷之。

  湘少文而長於吏事,歷邊部,所至必廣儲蓄為備豫計,出入軍旅間,頗著能名。先是,邊州置榷場,與蕃夷互市,而自京輦物貨以充之,其中茶茗最為煩擾,復道遠多損敗。湘建議請許商賈緣江載茶詣邊郡入中,既免道途之耗,復有征算之益。又威虜、靜戎軍歲燒緣邊草地以虞南牧,言事者又請於北砦山麓中興置銀冶,湘以為召寇,亦奏罷之。

  咸平二年,入為戶部使。受詔詳定三司編敕,坐與王扶交相請托,擅易板籍,責授將作少監。三年,出知許州,徙荊南,復為右諫議大夫、知廣州。四年,卒,詔遣其子希顏護喪傳置歸鄉里。

  宋太初字永初,澤州晉城人。太平興國三年,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戎州,以善政聞。有詔褒美,遷將作監丞、贊善大夫、通判晉州,轉太常丞。雍熙三年,通判成都府,賜緋魚。會詔求直言,著守成箴以獻。淳化初,遷監察御史。時北面用兵,選為雄州通判。入判度支勾院。二年,為京西轉運副使。未幾,移河東。四年,遷正使。改殿中侍御史。

  至道初,遷兵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賜金紫。時陳恕為使,太初有所規畫必咨恕,未嘗自用為功,恕甚德之。會西鄙有警,轉餽艱急,改刑部郎中,充陝西轉運使。二年,命白守榮、馬紹忠護芻糧,分三番抵靈州。轉運副使盧之翰違旨併往,為戎人所剽。上怒,捕太初及副使秘書丞竇玭繫獄。太初責懷州團練副使,之翰、玭悉除名,之翰貶許州司馬,玭商州司戶掾。明年,起太初為祠部郎中,知梓州。俄復舊秩。

  真宗嗣位,召還,復命經度陝西餽運事。咸平初,拜右諫議大夫、知江陵府。蠻寇擾動,太初以便宜制遏,詔奬之。三年,再知梓州。明年,益州雷有終以母老求還,詔太初就代。時分川峽為四路,各置轉運使。上以事有緩急,難於均濟,命太初為四路都轉運使,要切之務,俾同規畫。太初與鈐轄楊懷忠頗不協,時蜀土始安,上慮其臨事矛盾,亟召太初還。會御史中丞趙昌言等坐事被劾,命權御史中丞。先是,按劾有罪必豫請朝旨,太初以為失風憲體,獄成然後聞上,時論韙之。俄出知杭州。太初有宿疾,以浙右卑濕不便,求近地,得廬州。疾久頗昏忘,不能治大郡,連徙汝、光二州。景德四年,卒,年六十二。錄其弟繼讓,試校書郎。

  太初性周慎,所至有幹職譽。嘗著簡譚三十八篇,自序略曰:「廣平生纂文史老釋之學,嘗謂禮之中庸,伯陽之自然,釋氏之無為,其歸一也。喜以古聖道契當世之事,而患未博也,忽外物觸於耳目,內機發於性情,因筆而簡之,以備闕忘耳。」子傳慶,後為太子中舍。

  盧之翰字維周,祁州人。曾祖玄暉,鴻臚卿。祖知誨,天雄軍掌書記。父宏,蔡州防禦判官。之翰少篤學,家貧,客遊單州,防禦使劉乙館於門下。乙徙錢塘,之翰隨寓其郡。太平興國四年,舉進士,不得解,詣登聞自陳,詔聽附京兆府解試。明年登第,解褐大理評事、知臨安縣,三遷殿中丞,通判洺州。

  會契丹入寇,之翰募城中丁壯,決漳、御河以固城壁,虜不能攻。吏民詣闕求借留。召還,遷太常博士,為河東轉運副使,徙京西轉運副使,改工部員外郎。建議導潩河合于淮,達許州,以便漕運。以勞加戶部員外郎。又改陝西轉運使,遷吏部員外郎。至道初,李順亂蜀,命兼西川安撫轉運使。賊平,還任。

  之翰嘗薦李憲為大理丞,憲坐贓抵死,之翰當削三任。時副使鄭文寶議城清遠軍,又禁蕃商貨鹽,之翰心知其非便,以文寶方任事,不敢異其議。及文寶得罪,之翰并前愆,左授國子博士,領使如故。尋復舊職。會調發芻糧輸靈州,詔分三道護送,命洛苑使白守榮、馬紹忠領其事。之翰違旨擅併為一,為李繼遷邀擊于浦洛河,大失輜重。詔國子博士王用和乘傳逮捕,繫獄鞫問。之翰坐除名,貶許州司馬。明年,起為工部員外郎,同勾當陝西轉運使。真宗即位,復吏部員外郎,充轉運使。以久次,召拜禮部郎中,賜金紫。復遣之任。

  咸平元年,以疾命國子博士張志言代還。未幾,復出為京西轉運使。先是,朝廷議城故原州以張守備,之翰沮罷之,其後西鄙不寧,修葺為鎮戎軍。之翰坐橫議非便,黜知歸州,便道之官,限五日即發。三年,授廣南西路轉運使。會廣州索湘卒,就改太常少卿,知州事。之翰無廉稱,又與轉運使凌策不協,陰發其事。五年,徙知永州,未行,卒,年五十七。

  鄭文寶字仲賢,右千牛衞大將軍彥華之子。彥華初事李煜,文寶以蔭授奉禮郎,掌煜子清源公仲書籍,遷校書郎。入宋,煜以環衞奉朝請,文寶欲一見,慮衞者難之,乃被蓑荷笠以漁者見,陳聖主寬宥之意,宜謹節奉上,勿為他慮。煜忠之。後補廣文館生,深為李昉所知。

  太平興國八年,登進士第,除修武主簿。遷大理評事、知梓州錄事參軍事。州將表薦,轉光祿寺丞。留一歲,代歸。獻所著文,召試翰林,改著作佐郎,通判潁州。丁外艱,起知州事。召拜殿中丞,使川、陝均稅。次渝、涪,聞夔州廣武卒謀亂,乃乘舸泛江,一夕數百里,以計平之。授陝西轉運副使,許便宜從事。會歲歉,誘豪民出粟三萬斛,活飢民八萬六千口。既而李順亂西蜀,秦隴賊趙包聚徒數千,將趨劍閣以附之。文寶移書蜀郡,分兵討襲,獲其渠魁,餘黨殲焉。

  文寶前後自環慶部糧越旱海入靈武者十二次。曉達蕃情,習其語,經由部落,每宿酋長帳中,其人或呼為父。遷太常博士。內侍方保吉出使陝右,頗恣橫,且言文寶與陳堯叟交遊,為薦其弟堯佐。驛召令辨對,途中上書自明。太宗察其事,坐保吉罪,厚賜文寶而遣之。俄又召至闕下,文寶奏對辯捷,上深眷遇。俄加工部員外郎。時龍猛卒戍環慶,七年不得代,思歸謀亂。文寶矯詔以庫金給將士,且自劾,請代償。詔蠲其所費。

  先是,諸羌部落樹藝殊少,但用池鹽與邊民交易穀麥,會餽輓趨靈州,為繼遷所鈔。文寶建議以為「銀、夏之北,千里不毛,但以販青白鹽為命爾。請禁之,許商人販安邑、解縣兩池鹽於陝西以濟民食。官獲其利,而戎益困,繼遷可不戰而屈」。乃詔自陝以西有敢私市者,皆抵死,募告者差定其罪。行之數月,犯者益衆。戎人乏食,相率寇邊,屠小康堡。內屬萬餘帳亦叛。商人販兩池鹽少利,多取他徑出唐、鄧、襄、汝間邀善價,吏不能禁。關、隴民無鹽以食,境上騷擾。上知其事,遣知制誥錢若水馳傳視之,悉除其禁,召諸族撫諭之,乃定。

  朝廷議城古威州,遣內侍馮從順訪于文寶,文寶言:

  威州在清遠軍西北八十里,樂山之西。唐大中時,靈武朱叔明收長樂州,邠寧張君緒收六關,即其地也。故壘未圮,水甘土沃,有良木薪秸之利。約葫蘆、臨洮二河,壓明沙、蕭關兩戍,東控五原,北固峽口,足以襟帶西涼,咽喉靈武,城之便。

  然環州至伯魚,伯魚抵青岡,青岡拒清遠皆兩舍,而清遠當羣山之口,扼塞門之要,芻車野宿,行旅頓絕。威州隔城東隅,竪石盤互,不可浚池。城中舊乏井脉,又飛烏泉去城尚千餘步,一旦緣邊警急,賊引平夏勝兵三千,據清遠之衝,乘高守險,數百人守環州甜水谷、獨家原,傳箭野貍十族,脅從山中熟戶,党項孰敢不從。又分千騎守磧北清遠軍之口,即自環至靈七百里之地,非國家所有,豈威州可禦哉?請先建伯魚、青岡、清遠三城,為頓師歸重之地。

  古人有言:「金城湯池,非粟不能守。」俟二年間,秦民息肩,臣請建營田積粟實邊之策,修五原故城,專三池鹽利,以金帛啖党項酋豪子弟,使為朝廷用。不唯安朔方,制竪子,至於經營安西,綏復河湟,此其漸也。

  詔從其議。

  文寶至賀蘭山下,見唐室營田舊制,建議興復,可得秔稻萬餘斛,減歲運之費。清遠據積石嶺,在旱海中,去靈、環皆三四百里,素無水泉。文寶發民負水數百里外,留屯數千人,又募民以榆槐雜樹及貓狗鴉鳥至者,厚給其直。地舄鹵,樹皆立枯。西民甚苦其役,而城之不能守,卒為山水所壞。又令寧、慶州為水磑,亦為山水漂去。

  繼遷酋長有嵬囉嵬悉俄者,文寶以金帛誘之,與手書要約,留其養子為質,令陰圖繼遷,即遣去。謂之曰:「事成,朝廷授汝以刺史。」文寶又預漆木為函,以備馳獻繼遷之首。又發民曳古碑石詣清遠軍,將圖紀功。而嵬囉等盡以事告繼遷,繼遷上表請罪。上怒文寶,猶含容之。既而文寶復請禁鹽,邊民冒法抵罪者甚衆。太常博士席羲叟決獄陝西,廉知其事,以語中丞李昌齡,昌齡以聞。文寶又奏減解州鹽價,未滿歲,虧課二十萬貫,復為三司所發。乃命鹽鐵副使宋太初為都轉運使,代文寶還。下御史臺鞫問,具伏,下詔切責,貶藍山令。未幾,移枝江令。

  真宗即位,徙京山。咸平中,召還,授殿中丞,掌京南榷貨。時慶州發兵護芻糧詣靈州,文寶素知山川險易,上言必為繼遷所敗。未幾,果如其奏。轉運使陳緯沒於賊,繼遷進陷清遠軍。時文寶丁內艱,服未闋,即命相府召詢其策略。文寶因獻河西隴右圖,敘其地利本末,且言靈州不可棄。時方遣大將王超援靈武,即復文寶工部員外郎,為隨軍轉運使。至環州,或言靈州已陷,文寶乃易其服,引單騎冒大雪,間道抵清遠故城,盡得其實,遂奏班師。就除本路轉運使,上疏請再葺清遠軍。都部署王漢忠言其好生事,遂徙河東轉運使。嘗上言管內廣銳兵萬餘,難得資糧,請徙置近南諸州,又欲令強壯戶市馬,備征役。宰相李沆等以為廣銳州兵,皆本州守城,置營必慮安土重遷,徙之即致紛擾;又強壯散處村落,無所拘轄,勒其市馬,亦恐非便。上復令文寶條對,文寶固執前議,且言土人久留,恐或生事。上曰:「前令團併軍伍,改置營壁,欲其互移本貫,行之已久。」而文寶確陳其利,因命錢若水詳度以聞。若水所對,與沆等同,遂罷之。

  先是,麟、府屯重兵,皆河東輸饋,雖地里甚邇,而限河津之阻。土人利於河東民罕至,則芻粟增價。上嘗訪使邊者,言河裁闊數十步,乃詔文寶於府州、定羌軍經度置浮橋,人以為便。會繼遷圍麟州,令乘傳晨夜赴之,圍解。遷刑部員外郎,賜金紫。頃之,寇準薦其熟西事,可備驅策,因復任陝西轉運使。嘗出手劄,密戒令邊事與僚屬計議,勿得過有須索,重擾于下。後有言其張皇者,詔徙京西,以朱台符代之。

  景德元年冬,契丹犯邊,又徙河東。文寶安輯所部,募鄉兵,張邊備,又領蕃漢兵赴河北,手詔褒諭。未幾,復涖京西。契丹請和,文寶陳經久之策,上嘉之。三年,召還,未至遇疾,表求藩郡散秩。詔聽不除其籍,續奉養疾,以其子鄆州推官於陵為大理寺丞、知襄城縣,以便其養。大中祥符初,改兵部員外郎。車駕祀汾陰還,文寶至鄭州請見。上以其久疾,除忠武軍行軍司馬。文寶不就,以前官歸襄城別墅。六年,卒,年六十一。

  文寶好談方略,以功名為己任。久在西邊,參預兵計,心有餘而識不足;又不護細行,所延薦屬吏至多,而未嘗擇也。晚年病廢,從子為邑,多撓縣政。能為詩,善篆書,工鼓琴。有集二十卷,又撰談苑二十卷,江表志三卷。

  王子輿字希孟,密州莒人。曾祖甲,以義勇為鄉人所推。唐末,淄、青、徐、兗皆南結吳人以拒梁,梁得三鎮,吳人北侵益急,沂、密尤被其害。州民聚為八砦以扞寇,遂署甲為八砦都指揮使。祖徽,襲父職,晉末,賊帥趙重進掠高密,徽戰沒。父璉,復嗣其事。周世宗平淮南,始去兵即農,厚自封殖。

  子輿少業文詞,太平興國八年舉進士,解褐北海主簿。歷大理評事,知臨海縣,改光祿寺丞。使西蜀決獄還,知興國軍。淳化中,雷有終為江、浙、荊湖茶鹽制置使,奏子輿為判官。轉太子中允,改著作郎,江、淮、兩浙制置茶鹽,就轉太常博士。真宗即位,遷殿中侍御史。因入對,與三司論列利害,以子輿為長。轉度支員外郎。子輿以每事上計司,移報稽滯,求兼省職,乃命為鹽鐵判官,仍領制置,增歲課五十餘萬貫。咸平三年,就命兼充淮南轉運使。

  子輿精於吏事,久掌茶鹽漕運,周知利害,裁量經制,公私便之。所至郡縣,以公事申請者,文牒紛委,頃刻待報,子輿皆即決遣,曾無凝滯。明年,表求代,詔許自擇。子輿以卞袞、劉師道名聞,即命袞與師道為轉運使。召子輿,拜右諫議大夫、戶部使。五年二月,方奏事便殿,俄疾作仆地,命中使掖之以出,至第卒。以子道宗方幼,命三司判官朱台符檢校其家。子輿止一子,而三女皆幼。道宗尋卒,家寓楚州。子輿妻劉還父母家,子輿旅櫬在京師。景德中,官借船移柩,還葬其里,鬻京師居第,以錢寄楚州官庫,以備三女資送。從其從弟之請也。

  劉綜字居正,河中虞鄉人。少依外兄通遠軍使董遵誨,遵誨嘗遣貢馬。太祖嘉其敏辯,將授三班之職。綜自陳素習詞業,願應科舉。及還,上解真珠盤龍衣,令賜遵誨。綜辭曰:「遵誨人臣,安敢當此賜!」上曰:「吾委遵誨以方面,不以此為疑也。」

  雍熙二年,舉進士第,解褐卭州軍事推官。就改永康軍判官,遷大理評事,通判眉州,轉太僕寺丞。代還,對便殿,因言:「蜀地富庶,安寧已久,益州長吏,望慎擇其人。」上嘉之,改太子中允。未幾,李順果為亂,復召見,面賜緋魚。尋為三門發運司水陸轉運使,通判大名府。連丁家難,起知建安軍。

  先是,天長軍及揚州六合縣民輸賦非便,綜奏請降天長軍為縣,隸揚州,以六合縣隸建安軍,自是民力均濟。時淮南轉運使王嗣宗兼發運事,規畫多迂滯。綜因上言請復置都大發運司,專幹其職。至道三年,遷太常丞,職事修舉,多稱薦者。

  咸平初,命代王欽若判三司都理欠憑由司,出為河北轉運副使。嘗言:「州縣幕職官,以昏耄放罷者,其間有實廉謹之士,或幼累無託,或居止無定,全藉祿廩以濟朝夕,一旦停罷,則飢寒無依,似傷和氣。望自今並除致仕官。」又言:「法官斷獄,皆引律令之文,以定輕重之罪,及其奏御,復云慮未得中,別取進止,殊非一成不變之道,且復煩於聖斷。望降旨約束,不得復然。」時河北承兵寇之後,民戶凋弊,吏部所銓幕職州縣官皆四方之人,不習風俗,且有懷土之思,以是政事多因循不舉。綜議請自今並以河朔人充之,冀其安居,勤於職事。

  夏人擾西邊,環慶大屯士馬,詔徙綜為陝西轉運副使,轉太常博士。時梁鼎議禁解鹽,官自貨鬻,乃命綜與杜承睿制置青白鹽事。綜條上利害,力言非便,卒罷其事。

  時靈州孤危,獻言者或請棄之,綜上言曰:「國家財力雄富,士卒精銳,而未能剪除凶孽者,誠以賞罰未行,而所任非其材故也。今或輕從羣議,欲棄靈州,是中賊之姦計矣。且靈州民淳土沃,為西陲巨屏,所宜固守,以為扞蔽。然後於浦洛河建軍城,屯兵積糧為之應援,此暫勞永逸之勢也。況鎮戎軍與靈州相接,今若棄之,則原、渭等州益須設備,較其勞費十倍而多,則利害之理昭然可驗矣。」俄充轉運使。

  四年,又獻議於鎮戎軍置屯田務,又錄唐安國鎮制置城壕鎮戎古記石本以進,詔從其請。俄詣闕奏事稱旨,賜金紫、緡錢五十萬,復遣涖職。又嘗言:「天下州郡長吏,審官皆據資例而授,未為得人。自今西川、荊湖、江、浙、福建、廣南知州,或地居津要,或戶口繁庶之處,望親加選任。其執政舊臣及給、舍以上知州處,亦擇官通判。又京朝官當任遠官者,率以父母未葬為辭,意求規免。請自今父母委未葬者,許請告營辦。審官投狀,並明言父母已葬,方許依例考課,違者並罷其官。」從之。

  五年,拜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六年,遷起居舍人,再為河北轉運使。時兩河用兵,邊事煩急,轉漕之任,尤所倚辦。綜繼領其職,號為詳練,至是眷矚甚厚,警急之際,輒資其奏處。契丹請和,乃遣近臣諭以擢用之意。景德三年,召拜戶部員外郎、樞密直學士、勾當三班院。綜言:「御史員數至少,每奉朝請,劾制獄,多以他官承之,甚紊彝制。望詔兩制以上各舉材堪御史者充,三院共置十員。若出使按獄,所經州郡,官吏能否,生民利病,刑獄枉濫,悉得察舉。」四年,西幸,道出河陽境上,時節度王顯被疾還京,以綜權知孟州事。未幾召還,復出知并州,以政績聞。州民乞留,優詔嘉奬。歸朝,知審官院,改吏、禮二部郎中,充職,兼知通進、銀臺、封駁司。

  大中祥符四年,館伴契丹使,因作大雪歌以獻。即命同知貢舉,以李宗諤代為館伴使。俄權知開封府。綜以貴要交結富民,為之請求,或託為親屬,奏授試秩,緣此謁見官司,頗紊公政,困建議請加抑止;又文武官居遠任,而家屬寓京師,其子孫弟姪無賴者,望嚴行約束,并其交遊輩劾罪,從之。七年,以末疾求典河中,真宗以太寧宮廟長吏奉祠,綜艱於拜起,慮不克恭事,命知廬州。明年,罷學士,授左諫議大夫。八年,卒,年六十一。

  綜強敏有吏材,所至抑挫豪右,振舉文法,時稱幹治。然尚氣好勝,不為物論所許。子建中、正中,並贊善大夫。弟綽,淳化三年進士,官刑部郎中。

  卞袞字垂象,益州成都人。父震,工為詩。舉蜀進士,渝州刺史南光海辟為判官。蜀平,仍舊職。會賊杜承褒率衆圍城,援兵不至,震躬率士卒,且戰且拒,為流矢所中,創甚,不能臨軍。而州兵重傷,卷甲宵遁,刺史陳文襲不能遏賊,遂入據郡城,以偽官厚賄誘震,震皆斬其使。賊有東章者,本州兵校也。因遣人述朝廷威德,諭以禍福,章懼且信,因伏兵擊其黨類。承褒之衆素不為備,即時大潰,震與文襲分部餘卒夾攻之,賊衆遂平。文襲坐陷失州城,削籍為民。震以前功得贖,以虢州錄事參軍卒。

  太平興國八年,袞登進士第,累遷大理評事、知將樂縣,改光祿寺丞、通判泗州。遷著作佐郎、廣南轉運司承受公事,俄通判宣州。淳化中,上命采庶僚中廉幹者,給御書印紙,俾書課最,仍賜實奉以旌異之,袞預焉。改太常丞。咸平初,遷監察御史,為淮南轉運副使、同荊湖發運事,以幹職聞,就加殿中侍御史。入判三司開拆司,再為淮南轉運使兼發運使。咸平六年,併三司使之職而分置副貳,以袞為刑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景德初,疽發於背卒,年四十五。錄其弟扆為臨潁主簿,子咸為將作監主簿。

  袞明敏有吏幹,累掌財賦,清心治局,號為稱職。然性慘毒,掊克嚴峻,專事捶楚,至有「大蟲」之號。真宗嘗謂近臣曰:「袞公忠盡瘁,無所畏避,人罕能及,然頃在外任,頗傷殘酷,所至州縣,纖微之過,無所容貸。大凡督察部下,糺逖愆違,非有大故,所宜矜恕,官吏自當畏威懷惠,不敢貳過,公家之事亦無不濟。乃知為吏之方,適中為善也。」

  許驤字允升,世家薊州。祖信,父唐,世以財雄邊郡。後唐之季,唐知契丹將擾邊,白其父曰:「今國政廢弛,狄人必乘釁而動,則朔、易之地,民罹其災,苟不即去,且為所虜矣。」信以資產富殖,不樂他徙,唐遂潛齎百金而南。未幾,晉祖革命,果以燕薊賂契丹,唐歸路遂絕。嘗擁商貲於汴、洛間,見進士綴行而出,竊嘆曰:「生子當令如此!」因不復行賈,卜居睢陽,娶李氏女,生驤,風骨秀異。唐曰:「成吾志矣!」

  郡人戚同文以經術聚徒,唐攜驤詣之,且曰:「唐頃者不辭父母,死有餘恨,今拜先生,即吾父矣。又自念不學,思教子以興宗緒,此子雖幼,願先生成之。」驤十三,能屬文,善詞賦。唐不識字,而罄家產為驤交當時秀彥。

  驤,太平興國初,詣貢部,與呂蒙正齊名,太宗尹京,頗知之。及廷試,擢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益州,賜錢二十萬。遷右贊善大夫。五年,轉右拾遺、直史舘,改右補闕。六年,出為陝府西北路轉運副使。會罷副使,徙知鄜州。召還,為比部員外郎。歷知宣、昇二州。

  雍熙二年,改江南轉運副使。洪、吉上供運船水損物,主吏懼罪,故覆舟,鞫獄者按以欺盜,當流死者數百人。驤馳往訊問,得其情實以聞,多獲輕典,優詔褒之。又上言:「劫盜配流,遇赦得原,還本鄉,讎告捕者,多所殺害,自今請以隸軍。」詔可。遷正使。端拱初,拜主客郎中。俄徙知福州,累表求還,不俟報,入朝,召對便殿,延問良久。改兵部郎中,領西川轉運使,以久處外任為辭,擢授右諫議大夫,就命知益州。召歸,上言:「蜀民浮窳易搖,宜擇忠厚者撫之,為備豫。」既而李順叛,衆頗伏其先見。命知審官院,遷御史中丞,以疾固讓,不許。占謝日,命坐勞問,出良藥賜之曰:「此朕所服得驗者。」後驤以久病不能振職。真宗即位,改工部侍郎。屢求小郡養疾,因入朝失儀,為御史所糾,特詔不問,命知單州。咸平二年,卒,年五十七。贈工部尚書。賜其子宗壽出身。驤雖無他才略,而人以儒厚長者稱之。宗壽後為殿中丞。

  裴莊字端己,閬州閬中人。曾祖琛,後唐昭州刺史。祖遠,河東觀察支使。父全福,鄠縣令。莊在蜀,以明經登第。歸宋,歷虹縣尉、高陵主簿,本府召權司理掾。轉運使雷德驤以威望自任,嘗巡按至境,官屬皆出迎候。莊獨視事本局,徐謁道周,德驤稱其有守。徙權忻州錄事參軍。先是,并州〈彳侍〉積軍儲,條制甚峻,掌出納者常十餘人,及莊代之,獨任其事。擢授絳州防禦推官,提點并、嵐二州緡帛芻糧,改遼州判官,仍涖舊局。

  雍熙三年,命將巡邊,以莊掌隨軍糧料。內客省使楊守一稱薦之,授大理寺丞。時遷雲、朔降戶於汝、洛,遣莊安輯之。俄通判忻州,未上道,會魏咸信出鎮澶州,改命為通判。未踰年,咸信表其能,遷太子中允。端拱初,潘美鎮真定,又辟為通判。時契丹掠趙、深,邊將無功,莊上書以為「周世宗誅樊愛能、何徽二將,遂取淮南,克巴蜀。願陛下申明紀律,無使玩寇」。又言:「緣邊砦柵,戍兵既寡,戎人易以襲取,咸請廢罷,以益州兵。」會詔建方田,莊復上言:「大役兵師,慮生事於邊鄙。」上善之。

  淳化三年,召訪以邊事,稱旨,面賜緋魚,令授清資官。翌日,拜監察御史、荊湖南路轉運使。未行,改三司鹽鐵判官。上疏請給兩省官諫紙,又引故事,禁屠月勿報重刑。會劉式建議請廢緣江榷務,莊力言其非便。出為荊湖北路轉運使。五年,李順亂蜀,命與雷有終並兼峽路隨軍轉運、同知兵馬事。或言莊本蜀人,不宜此任,上益倚信之,許以便宜。事平,轉殿中侍御史,歷工部、司封二員外郎,特召問討賊方略。

  至道二年,遣將五路出討李繼遷,莊陰料師出無功,因請加恩繼遷,俟其倔強拒命,則按甲塞外,俘擒未晚。既而諸將果敗績。俄遷祠部郎中。真宗即位,遷度支,充河東轉運使。上章言:「慶邠延州、通遠軍,咸處邊要,請武幹如姚內斌、董遵誨者任之。」又言:「田紹斌嘗被疑,韓崇業本秦王壻,程德玄始事晉邸,初甚親近,後疏遠外遷,皆懷怨望,不宜委以戎寄。」未幾,移知蘇州。

  咸平二年,命巡撫江南。使還,言池州、興國軍得良吏,餘無足稱者。且言:「朝廷所命知州、通判,率以資考而授,至有因循偷安,無政術而繼得親民者;其素蘊公器有政績者,偶緣公坐,則黜司冗務,真偽莫辨,僥倖滋甚。自今望慎選其人,勿以資格補授,有政績者加以恩禮。」

  是年秋,契丹犯塞,命為河北轉運使。時傅潛統大軍駐定州北,莊屢條奏其無謀略,慮或失幾。會王顯掌樞密,顯與潛俱起攀附,頗庇之,莊奏至多不報。徙知越州。俄傅潛得罪,莊因上言:「顯、潛皆非材,致誤邊事,請行嚴誅,以肅羣議。」未幾,徙知宣州。會詔百辟上封直言,莊條列四事:一曰去暴征,二曰省煩刑,三曰擇吏職,四曰敦稼政。疏奏,詔令開陳其所宜行先後,莊對甚悉。改司封郎中。景德中,命安撫兩浙,奏能吏二十人,慢官者五人,多所升黜。又知潞、邢二州。

  大中祥符初,東封,改鴻臚少卿,入判登聞鼓院。祀汾陰,遷太僕少卿,為北嶽加號冊禮副使,撰北行記三卷以獻。六年,出知襄州。明年,車駕幸南京,莊以逮事太宗恩例,授太府卿,權判西京留司御史臺。天禧二年,入判刑部,以疾分司西京。郊祀,改光祿卿,求歸上都,以便醫藥。卒,年八十一。錄其孫慶孫,試將作監主簿。

  莊有吏幹,頗無清操,慷慨敢言,太宗奬其忠讜,多所聽納。好為規畫,然寡學術。嘗建議請置廣聽院西垣學士,聞者嗤之。晚年退居,製棺櫝以自隨,喜接賓客,終日無倦。子奐,咸平三年進士,屯田郎中;稷,左班殿直,閤門祗候。

  牛冕字君儀,徐州彭城人。太平興國三年進士,解褐將作監丞、通判郴州,徙和州。加左贊善大夫,遷太常丞、知滁州,以勤政聞。召歸,轉監察御史。

  端拱元年,召試文章,遷左正言、直史館。出知潤州,徙泉州,未至,就命為福建轉運使,加左司諫。建議廢邵武軍歸化金坑,土人便之。至道初,召入,進秩兵部員外郎,知潭州。至郡裁數日,復召拜兼侍御史知雜事。

  真宗在東宮,冕嘗奉使賜生辰禮幣,即位尚記其名,改工部郎中。永熙陵復土,會闕中丞,命為儀仗使。時三司各設官局,多不均濟。冕請合為一使,分設其貳,則事務不煩而辦,其後卒用冕議。

  咸平元年,選知益州,仍拜右諫議大夫。兩川自李順平後,民罹困苦,未安其業,朝廷緩於矜恤,故戍卒乘符昭壽之虐,嘯集為亂。冕與轉運使張適委城奔漢州,詔遣赴闕,至京兆,劾其罪,並削籍,冕流儋州,適為連州參軍。冕遇赦,移欽、英二州,歷鄂、海二州別駕,淮南節度副使。

  大中祥符初,真宗語宰相曰:「冕素純善,黜棄久矣,量宜甄敘。」即起知漣水軍,俄復為祠部員外郎。卒,年六十四。子昭儉至殿中丞。

  張適者,太平興國五年進士。任藩郡,有治績,以廉敏稱。為水部員外郎、知鄜州。獲對,太宗喜其詞氣俊邁,賜緋魚。旋改京東轉運副使,加直集賢院,一日三被寵渥,時人榮之。徙西川轉運使,坐貶,後起為彰信軍節度副使、知淮陽軍,卒。

  欒崇吉字世昌,開封封丘人。少為吏部令史,上書言事,調補臨淄主簿。會令坐贓敗,即命崇吉代之。復以書判優等,改舒州團練判官,未行,留為中書刑房堂後官。改太子右贊善大夫,出掌揚州榷務。未幾,遷殿中丞,復為堂後官兼提點五房公事。

  崇吉明習文法,清白勤事。至道初,擢度支員外郎、度支副使。時以堂後官著作佐郎楊文質為祕書丞,提點五房事,上召見謂曰:「汝見擢用欒崇吉否?當自勖勵。」崇吉俄加祠部郎中。真宗時,累擢為江南轉運使。代還,判刑部兼鼓司、登聞院。後遷司農少卿、知洪州。有司歲斂民財造舟,崇吉至,奏罷之。以疾徙濠州,遷衞尉少卿,以將作監致仕,卒。子二人:源,虞部員外郎;沂,殿中丞。

  袁逢吉字延之,開封鄢陵人。曾祖儀,仕唐,以軍功至黃州刺史。祖光甫,尉氏令。父蟾,大理評事。逢吉四歲,能誦爾雅、孝經,七歲兼通論語、尚書。周太祖召見,發篇試之,賜束帛以賞其精習。開寶八年,擢三傳第,釋褐清江尉。知州王明薦其能,就除豐城令。明年,又與轉運使張去華條上治狀,以春秋博士召。端拱初,遷國子博士、度支推官。又判戶部勾院、度支、憑由理欠司。淳化中,改戶部判官。歷水部司門員外郎。出為西京轉運使,轉水部郎中。宰相呂蒙正稱其有經術,宜任學官。會蜀叛,方籍其吏資,授西川轉運使。至道初,徙荊湖北路。

  時賊方平,夔、峽猶聚官軍,供饋出於荊楚,逢吉憚涉遠,不赴軍前計度,坐乏糧餉罷職,知夔州。會遣使川、陝採訪,因條上知州、通判有治迹者七人,逢吉與朱協、李虛己、薛顏、邵曄、查道、劉檢預焉,皆賜詔褒諭。歷司門、庫部二郎中。

  咸平中,復為京東轉運使。連知福、江、陳、襄四州。大中祥符中,權西京留司御史臺,徙知汝州,以逮事太祖,拜鴻臚少卿。七年,卒,年六十九。

  逢吉性修謹,練達時務。初,鄆州牧馬草地侵民田數百頃,牒訴連上,凡五遣使按視,不決。逢吉受命往,則悉還所侵田,民咸德之。兄及甫,歷京東、峽路轉運副使,至駕部郎中。逢吉子成務,至比部員外郎、京東轉運副使。從子楚材,至虞部員外郎。

  韓國華字光弼,相州安陽人。太平興國二年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瀘州,就遷右贊善大夫。代還,除彰德軍節度判官,遷著作佐郎、監察御史。

  雍熙中,假太常少卿使高麗。時太宗將北征,以高麗接遼境,屢為其所侵,命齎詔諭之,且令發兵西會。既至,其俗頗獷驁,恃險遷延,未即奉詔。國華移檄,諭以朝廷威德,宜亟守臣節,否則天兵東下,無以逃責。於是俯伏聽命,使還,賜緋魚。雍熙三年,改右拾遺、直史館,判鼓司、登聞院,俄充三司開拆推官。四年,判本司,遷左司諫,充鹽鐵判官。

  淳化二年,契丹請和,朝議疑其非實,遣國華使河朔以察之。既至,盡得其詐以聞。每歲後苑賞花,三館學士皆得預。三年春,國華與潘太初因對,自言任兩省清官兼計司職,不得侍曲宴,願兼館職,即日命並直昭文館。後二日,陪預苑宴。三司屬官兼直館,自國華等始。未幾,授刑部員外郎,歷判三司勾院,復為鹽鐵判官,又為左計判官,尋都判三勾,賜金紫,改兵部員外郎、屯田郎中、京東轉運使,徙陝西路。舊制,川、陝官奉緡悉支鐵錢,資用多乏,國華奏增其數。加都官郎中,入判大理寺,改職方郎中。以詳定失中,命梁顥代之。知河陽、潞州,轉運使言其善綏輯,供億幹辦,詔奬之。

  景德中,假祕書監使契丹,又為江南巡撫,入權開封府判官。真宗朝陵,魏咸信自曹州召入扈從,命國華權州事。俄改太常少卿,出知泉州。大中祥符初,遷右諫議大夫。四年,代還,至建州,卒于傳舍。年五十五。賜其子珫出身。

  國華偉儀觀,性純直,有時譽。子琚、璩、琦,並進士及第。琦相英宗、神宗,自有傳。

  何蒙字叔昭,洪州人。少精春秋左氏傳。李煜時,舉進士不第,因獻書言事,署錄事參軍。入宋,授洺州推官。

  太平興國五年,調遂寧令。時太宗親征契丹還,作詩以獻。召見賞歎,授右贊善大夫。三遷至水部員外郎,通判廬州。時郡中火燔廨舍,榷務俱盡。蒙假民器,貸鄰郡麴米為酒,既而課增倍。戶部使上其狀,詔賚緡錢奬之。稍遷司門。巡撫使潘慎修薦其材敏,驛召至京,因面對,訪以江、淮茶法,蒙條奏利害稱旨,賜緋魚及錢十萬。後二日復對,又上淮南酒榷便宜,特改庫部,復賜錢二十萬,因命至淮右提總其事,自是歲有羡利。使還,知溫州,未行,留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求外任,復命知溫州。坐舉人不當,削一官。

  真宗即位,復前資,因上言請開淮南鹽禁。時卞袞、楊允恭輩方以禁鹽為便,共排抑之,出知梧州。頃之,改水部郎中。上所著兵機要類十卷。時審官擬知漢陽軍,及引對,改知鄂州。大中祥符初,轉庫部。四年,加太府少卿。未幾,知太平州,又知袁州。州民多采金,蒙建議請以代租稅。上曰:「若此則農廢業矣。」不許。俄徙濠州。六年,上表謝事,授光祿少卿致仕,命未下,卒,年七十七。

  慎知禮,衢州信安人。父溫其,有詞學,仕錢俶,終元帥府判官。知禮幼好學,年十八,獻書干俶,署校書郎。未幾,命為掌書記。

  宋初,介俶子惟濟入覲,歸署營田副使。太平興國三年,從俶歸朝。授鴻臚卿,歷知陳州、興元府。知禮母年八十餘,居宛丘,懇求歸養,退處十年,搢紳稱其孝。及母服除,表請納祿。至道三年,以工部侍郎致仕。知禮自幼至白首,歲讀五經,周而後止。每開卷,必正衣冠危坐,未嘗少懈焉。咸平初,卒,年七十一。子從吉。

  從吉字慶之,錢俶之壻也。為元帥府長史。歸宋,歷將作少監。會擇朝士有望者補少列,改太子右庶子。真宗升儲,換衞尉少卿。真宗即位,復為右庶子,遷詹事。從吉自歸朝,居散秩幾三十年,頗以文酒自娛,士大夫多與之遊。景德初,上言求領事務,判刑部。頗留意法律,條上便宜,天下所奏成案率多糾駁,取本司所積負犯人告身鬻之,以市什器。大中祥府初,改授衞尉卿,糾察在京刑獄,拜右諫議大夫,判吏部銓。初,選人試判多藉地而坐,從吉以公錢市莞席給之。臨事敏速,勤心公家,所至務皦察,多請對陳事,上謂其無隱。

  八年,改給事中,權知開封府。既受命,召戒之曰:「京府浩穰,凡事太速則誤,太緩則滯,惟須酌中耳。請屬一無所受。」裁數月,有咸平縣民張斌妻盧氏,訴姪質被酒詬悖。張素豪族,質本養子,而證左明白,質賄于吏。從吉子大理寺丞銳時督運石塘河,往來咸平,為請于縣宰,斷復質劉姓,第令與盧同居。質洎盧迭為訟,縣聞於府。從吉命戶曹參軍呂楷就縣推問。盧之從叔虢略尉昭一賂白金三百兩於楷,楷久不決。盧兄文質又納錢七十萬于從吉長子大理寺丞鈞,鈞以其事白從吉,而隱其所受。盧又詣府列訴,即下其事右軍巡院。昭一兄澄嘗以手書達錢惟演,云寄語從吉,事逮鈞、銳,請緩之。從吉頗疑懼,密請付御史臺。即詔御史王奇、直史館梁固鞫之。獄成,從吉坐削給事勒停,惟演罷翰林學士,楷、鈞免官配隸衡、郢州,銳、文質皆削一官,澄、昭一並決杖配隸。

  又高清者,庫部郎中士宏之子,景德中舉進士,宰相寇準以弟之女妻之。寇氏卒,故相李沆家復壻之。歷官以賄聞,頗恃姻援驕縱,被服如公侯家,以是欺蠹小民。知太康縣,民有詣府訴家產者,清納其賄,時已罷任,即逃居他所。銳嘗就清貸白金七十兩,清以多納賄賂,事將敗,求以為助。時方鞫盧氏獄,從吉請對,發其事,欲以自解。逮清等繫獄,命比部員外郎劉宗言、御史江仲甫劾之。清枉法當死。特杖脊黥面,配沙門島;銳又削衞尉寺丞;從吉坐首露在已發,當贖銅,特削諫議大夫,天禧三年,起為衞尉卿。明年,判登聞鼓院。坐與寇準親善,以光祿卿致仕。未幾卒,年七十。

  從吉喜為詩,時有警語。兼工醫術。子孫登仕者甚衆,第進士升朝曳朱紱者數人。家富於財,尤能治生,多作負販器僦賃,以至鬻棺櫝於市。又善為饌具,分遺權要。晚年進趨彌篤,以至于敗,物論鄙之。子鏞,金部度支員外郎、祕閣校理;鍇,太常博士。

  論曰:八政之首食貨,以國家之經費不可一日而無也。然生之有道而用之有節,則存乎其人焉爾。張鑑將命西蜀,處制得宜,庶乎可與行權者也。子輿裁損經制,索湘議罷鬻茶,許驤謹守儒行,知禮篤信經學,國華不辱君命,皆有足稱者焉。太初自謂達性命之蘊,而卒流於釋、老之歸,文寶久任邊郡,而不免以生事蒙黜,劉綜著勞朔、易而短於經術,從吉勤於公務而疏於訓子,固未得為盡善也。自餘諸子,之翰虧潔白之操,卞袞乏仁恕之道,冕之棄其城守,坦之疏於輔導,則君子所不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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