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人子元履 戴僧靜 桓康 焦度 曹武子世宗 呂安國 周山圖 周盤龍子奉叔 王廣之子珍國 張齊
李安人,蘭陵承人也。〔一〕祖嶷,衛軍參軍。〔二〕父欽之,薛令。
安人少有大志,常拊髀歎曰:「大丈夫處世,富貴不可希,取三將五校,何難之有。」隨父在縣,宋元嘉中,縣被魏剋,安人尋率部曲自拔南歸。
明帝時,稍遷武衛將軍,領水軍討晉安王子勛,所向剋捷。事平,明帝大會新亭樓,勞諸軍主。摴蒱官賭,安人五擲皆盧。帝大驚,目安人曰:「卿面方如田,封侯相也。」安人少時貧,有一人從門過,相之。曰:「君後當大富貴,與天子交手共戲。」至是,安人尋此人,不知所在。
後為廣陵太守,行南兗州事。齊高帝在淮陰,安人遙相結事。元徽初,除司州刺史,領義陽太守。及桂陽王休範起事,安人遣軍援都。建平王景素起兵,安人破其軍於葛橋。景素誅,留安人行南徐州事。城局參軍王回素為安人所親,〔三〕盜絹二匹。安人流涕謂曰:「我與卿契闊備嘗,今日犯王法,乃卿負我也。」於軍門斬之,厚為斂祭,軍府皆震服。轉東中郎司馬,行會稽郡事。時蒼梧縱虐,齊高帝憂迫無計。安人白高帝,欲於東奉江夏王躋起兵。高帝不許,乃止。
高帝即位,為中領軍,封康樂侯。自宋泰始以來,內外頻有賊寇,將帥以下,各募部曲,屯聚都下。安人上表,以為自非淮北常備,其外餘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立隨身者,聽限人數。上納之,故詔斷眾募。時王敬則以勳誠見親,至於家國密事,上唯與安人論議。謂曰:「署事有卿名,我便不復細覽也。」
尋為領軍將軍。魏攻壽春至馬頭,詔安人禦之,魏軍退,安人沿淮進壽春。先是宋時亡命王元初聚黨六合山,僭大號。自云垂手過膝。州郡討不能禽,積十餘年。安人生禽之,斬建康市。
高帝崩,遺詔加侍中。武帝即位,為丹陽尹,遷尚書左僕射。安人時屢啟密謀見賞,又善結尚書令王儉,故世傳儉啟有此授。尋上表,以年疾求退,為吳興太守。於家載米往郡,時服其清。吳興有項羽神護郡聽事,太守到郡,必須祀以軛下牛。安人奉佛法,不與神牛,著屐上聽事,又於聽上八關齋。俄而牛死葬廟側,今呼為李公牛冢。安人尋卒,世以神為祟。諡肅侯。
子元履,幼有操業,甚閑政體,為司徒竟陵王子良法曹參軍。與王融游狎,及王融誅,鬱林敕元履隨右衛將軍王廣之北征,密令於北殺之。廣之先為安人所厚,又知元履無過,甚擁護之。會鬱林敗死,元履拜謝廣之,曰:「二十二載,父母之年,自此以外,丈人之賜也。」仕梁為吳郡太守,度支尚書,衡、廣、青、冀四州刺史。
戴僧靜,會稽永興人也。少有膽力,便弓馬。事刺史沈文秀,俱被魏虜,後將家屬叛還淮陰。齊高帝撫畜,常在左右。後於都私齎錦出,事發,繫南兗州獄。高帝遣薛深餉僧靜酒食,〔四〕以刀子置魚腹中。僧靜與獄吏飲酒及醉,以刀刻械,手自折鎖,發屋而出,歸高帝。帝匿之齋內,以其家貧,年給穀千斛。
會魏軍至,僧靜應募出戰,單刀直前。魏軍奔退,又追斬三級。時天寒甚,乃脫衣,口銜三頭,拍浮而還。
沈攸之事起,高帝入朝堂,遣僧靜將腹心先至石頭經略袁粲。時蘇烈據倉城門,僧靜射書與烈,夜縋入城。粲登城西南門,列燭火坐,臺軍至射之,火乃滅。回登東門,其黨孫曇瓘驍勇善戰,每盪一合,輒大殺傷,官軍死者百餘人。軍主王天生殊死拒戰,故得相持。自亥至丑,有流星赤色照地墜城中,僧靜率力攻倉門,手斬粲於東門,外軍燒門入。以功除前軍將軍、寧朔將軍。
高帝即位,封建昌縣侯,位太子左衛率。武帝踐阼,出為北徐州刺史。買牛給貧人令耕種,甚得荒情。後除南中郎司馬、淮南太守。
永明八年,巴東王子響殺僚佐,武帝召僧靜使領軍向江陵。僧靜面啟上曰:「巴東王年少,長史司馬捉之太急,忿不思難故耳。天子兒過誤殺人,有何大罪,今急遣軍西上,人情惶懼,無所不至。臣不敢奉敕。」上不答而心善之。徙廬陵王中軍司馬、高平太守。卒,諡壯侯。
桓康,北蘭陵承人也。勇果驍悍。宋大明中,隨齊高帝為軍容,從武帝在贛縣。泰始初,武帝起義,為郡所縶,眾皆散。康裝擔,一頭貯穆后,一頭貯文惠太子及竟陵王子良,自負置山中。與門客蕭欣祖等四十餘人相結,破郡獄,出武帝。郡追兵急,康等死戰破之。隨武帝起兵,摧堅陷陣,膂力絕人。所經村邑,恣行暴害,江南人畏之,以其名怖小兒,畫其形於寺中。病瘧者寫形帖著床壁,無不立愈。
後除襄賁令。桂陽王休範事起,康棄縣還都就高帝。會事已平,除員外郎。
元徽五年七月六日夜,少帝微行至領軍府,帝左右人曰:「一府皆眠,何不緣牆入?」帝曰:「我今夕欲一處作適,待明日夜。」康與高帝所養健兒盧荒、向黑於門間聽得其語。明旦,王敬則將帝首至,扣府門。康謂是變,與荒、黑拔白刃欲出,仍隨高帝入宮。
高帝鎮東府,除武陵王中兵、寧朔將軍,帶蘭陵太守,常衛左右。高帝誅黃回,回時為南兗州,部曲數千,欲收恐為亂,召入東府,停外齋,使康數回罪,然後殺之。時人為之語曰:「欲侜張,問桓康。」除後軍將軍、直閤將軍、南濮陽太守。
建元元年,封吳平縣侯。高帝謂康曰:「卿隨我日久,未得方伯,亦當未解我意,正欲與卿先共滅虜耳。」三年,魏軍動,康大破魏軍於淮陽。武帝即位,卒於驍騎將軍。
焦度字文績,〔五〕南安氐也。祖文珪,避難居仇池。宋元嘉中,裴方明平楊難當,度父明與千餘家隨居襄陽,乃立天水郡略陽縣以居之。
度少有氣幹,便弓馬。孝武初,青州刺史顏師伯出鎮,臺差度領幢主送之,〔六〕與魏豹皮公遇,交槊鬥,豹皮公墯地,禽其具裝馬,手殺數十人。師伯啟孝武,稱度氣力弓馬並絕人,帝召還充左右。見度形狀,謂師伯曰:「此真健人也。」
補晉安王子勛夾轂隊主,隨鎮江州。子勛起兵,以度為龍驤將軍。為前鋒,所向無不勝。事敗,逃宮亭湖為賊。朝廷聞其勇,甚患之。使江州刺史王景文誘降之。景文以為己鎮南參軍,領中軍直兵,厚待之。
隨景文還都,常在府州內。景文被害夕,度大怒,勸景文拒命,景文不從,明帝不知也。以度武勇,補晉熙王燮防閤,隨鎮夏口。武陵王贊代燮為郢州,度仍留鎮,為贊前軍參軍。沈攸之事起,轉度中直兵。齊高帝又使假度輔國將軍、屯騎校尉,轉右將軍。
度容貌壯醜,皮膚若漆,質直木訥,口不能出言。晉熙王夾轂主周彥與度俱在郢州,彥有左右人與度父同名,彥常呼其名使役之。度積忿,呵責彥曰:「汝知我諱『明』,而恒呼明,何也!」
及在郢城,尤為沈攸之所忿。攸之大眾至夏口,將直下都,留偏兵守郢而已。度於城樓上肆言罵辱攸之,至自發露形體穢辱之,故攸之怒,改計攻城。度親力戰,攸之眾蒙楯將登,度令投以穢器,賊眾不能冒,後呼此樓為焦度樓。事寧,度功居多,封東昌縣子、東宮直閤將軍。還都,為貴戚追敘郢城時褰露穢褻之事,其戇如此。
為人朴澀,欲就高帝求州,比及見,竟不涉一語。帝以其不閑政事,竟不用。後求竟陵郡,不知所以置辭,親人授之辭百餘言,度習誦數日,皆得上口。會高帝履行石頭城,度於大眾中欲自陳,臨時卒忘所教,乃大言曰:「度啟公,度啟公,度無食。」帝笑曰:「卿何憂無食。」即賜米百斛。建元四年,乃除淮陵太守。〔七〕性好酒,醉輒暴怒,上常使人節之。年雖老而氣力如故,除游擊將軍,卒。
曹武字士威,〔八〕下邳人也。本名虎頭。齊高帝鎮東府,使武與戴僧靜各領白直三百人。後為屯騎校尉,帶南城令。石頭平,封羅江縣男。及高帝受禪,改封監利縣。武帝即位,累遷驍騎將軍。帝以虎頭名鄙,敕改之。鬱林即位,進號前將軍。隆昌元年,為雍州刺史。建武二年,進爵為侯。東昏即位,為前將軍、鎮軍司馬。永元元年,始安王遙光反,武領軍屯青溪大橋,事寧,轉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武形幹甚毅,善於誘納。晚節在雍州,致見錢七千萬,皆厚輪大郭,他物稱是,馬八百匹。僕妾蔬食,膳無膏腴。嘗為梅蟲兒、茹法珍設女伎,金翠曜眼,器服精華,蟲兒等因是欲誣而奪之。
人傳武每好風景,輒開庫招拍張武戲。〔九〕帝疑武舊將領,兼利其財,新除未及拜,遇誅。及收兵至,歎曰:「諸人知我無異意,所以殺我,政欲取吾財貨伎女耳。恨令眾輩見之。」諸子長成者皆見誅,唯子世宗兄弟三人未冠,繫尚方,梁武帝兵至得免。
武雖武士,頗有知人鑒。梁武及崔慧景之在襄陽,于時崔方貴盛,武性儉嗇,無所餉遺,獨饋梁武,謂曰:「卿必大貴,我當不及見,今以弱子相託。」每密送錢物并好馬。時帝在戎多乏,就武換借,未嘗不得,遂至十七萬。及帝即位,忘其惠。天監二年,帝忽夢如田塍下行,兩邊水深無底,夢中甚懼。忽見武來負,武帝得過,曰:「卿今為天下主,乃爾忘我顧託之言邪?我兒飢寒無依,〔一0〕昔所換十七萬,可還其市宅。」帝覺,即使主書送錢還之,使用市宅。子世澄、世宗並蒙抽擢,三二年間,迭為大郡。
世宗性嚴明,頗識兵勢,末遂封侯富顯。歷位太子左衛率,卒,贈左散騎常侍、左衛將軍,諡曰壯侯。
呂安國,廣陵人也。宋大明末,以將領見任,隱重有幹局,為劉勉所稱。泰始二年,為勉軍副,征殷琰,以功封鍾武縣男。累遷兗州刺史。及沈攸之事起,齊高帝以安國為湘州刺史。建元元年,進爵為侯,轉右衛將軍,加給事中。後改封湘鄉侯。武帝即位,累遷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
安國欣有文授,謂其子曰:「汝後勿袴褶驅使,單衣猶恨不稱,當為朱衣官也。」歷都官尚書,太子左率,領軍將軍。安國累居將率,在朝以宿舊見遇。尋遷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給扶。永明八年卒,諡肅侯。
周山圖,字季寂,義興義鄉人也。家世寒賤,年十五六,氣力絕眾,食噉恒兼數人。鄉里獵戲集聚,常為主帥,指麾處分皆見從。不事產業,恒願為將,雖勇健而不閑弓馬。於書題甚拙,謹直少言,不嘗說人短長。與人周旋,皆白首不異。
宋元嘉二十七年,魏軍至瓜步,臺符取健兒,山圖應募,領白衣隊主。軍功除員外郎,加振武將軍。及鎮軍將軍張永侵魏,山圖領二千人迎運至武原,〔一一〕為魏軍所追,合戰多傷殺,魏軍稱其勇,呼為武原將。及永軍大敗,山圖收散卒,守下邳城。還除給事中、冗從僕射、直閤將軍。
山圖好酒多失,明帝數加怒誚,後遂自改。累遷淮南太守。時盜發桓溫冢,大獲寶物,客竊取以遺山圖。山圖不受,簿以還官。遷左中郎將。
齊高帝輔政,山圖密啟沈攸之久有異圖,宜為之備。帝笑而納之。攸之事起,武帝為西討都督,啟山圖為軍副。攸之攻郢城,武帝令山圖量其形勢。山圖曰:「攸之為人,性度險刻,無以結固士心。如頓兵堅城之下,適所以為離散之漸耳。」及攸之敗,高帝謂曰:「周公前言,可謂明於見事矣。」
建元元年,封晉興縣男。武帝踐阼,遷竟陵王鎮北司馬,帶南平昌太守。以盆城之舊,出入殿省,甚見親信。義鄉縣長風廟神姓鄧,先經為縣令,死遂發靈,山圖啟乞加神位輔國將軍。上答曰:「足狗肉便了事,何用階級為。」
轉黃門郎,領羽林監四廂直衛。山圖於新林立墅舍,晨夜往還。上謂曰:「卿罷萬人都督而輕行郊外,自今往墅可以仗身自隨,以備不虞。」及疾,上手敕問疾。尋卒,年六十四。
周盤龍,北蘭陵人也。膽氣過人,尤便弓馬。宋泰始中,以軍功封晉安子。元徽二年,桂陽構難,盤龍時為冗從僕射,隨齊高帝頓新亭。稍至驍騎將軍,改封沌陽侯。
高帝即位,進號右將軍。建元元年,魏攻壽春,以盤龍為軍主、假節,助豫州刺史垣崇祖拒魏,大破之。上聞之喜,下詔稱美,送金釵以二十枚與其愛妾杜氏。手敕曰:「餉周公阿杜。」
明年,魏攻淮陽,圍角城。先是,上遣軍主成買戍角城,辭於王儉曰:「今段之行,必以死報。衡門蓬戶,不朱斯白。小人弱息當得一子。」儉問其故,答曰:「若不殺賊,便為賊殺。弱息不為世子,便為孝子;孝子則門加素堊,世子則門施丹赭。」至是買被圍,上遣領軍將軍李安人救之,敕盤龍率馬步下淮陽就李安人。〔一二〕買與魏拒戰,手所傷殺無數。晨起手中忽有數升血,其日遂戰死。首見斬,猶尸據鞍奔還軍然後僵。
盤龍子奉叔單馬率二百餘人陷陣,魏軍萬餘騎張左右翼圍之。一騎走還報奉叔已沒,盤龍方食,棄箸。馳馬奮矟,直奔魏陣,自稱「周公來」。魏人素畏盤龍驍名,莫不披靡。時奉叔已大殺魏軍,得出在外,盤龍不知,乃東西觸擊,魏軍莫敢當,奉叔見其父久不出,復躍馬入陣,父子兩騎縈攪數萬人,魏軍大敗。盤龍父子由是名播北國。形甚羸而臨軍勇果,諸將莫逮。
永明五年,為大司馬,〔一三〕加征虜將軍、濟陽太守。武帝數講武,嘗令盤龍領馬軍,校騎騁矟。後以疾,為光祿大夫。
尋出為兗州刺史,進爵為侯。角城戍將張蒲與魏潛通,因大霧乘船入清中採樵,載魏人直向城東門,坐為有司所奏,詔白衣領職。八坐尋奏復位,加領東平太守。盤龍表年老才弱,不可鎮邊,求解職,見許。
還為散騎常侍、光祿大夫。武帝戲之曰:「卿著貂蟬,何如兜鍪?」盤龍曰:「此貂蟬從兜鍪中生耳。」尋病卒,年七十九。
子奉叔,勇力絕人,少隨盤龍征討,所在暴掠。為東宮直閤將軍。鬱林在西州,奉叔密得自進,及即位,與直閤將軍曹道剛為心膂。奉叔善騎馬,帝從其學騎,尤見親寵,得入內,無所忌憚。陵轢朝士,就司空王敬則換米二百斛,敬則以百斛與之,不受。敬則大懼,乃更餉二百斛并金鉿等物。〔一四〕敬則有一內妓,帝令奉叔求。奉叔不通逕前,從者執單刀皆半拔,敬則跣走入內。既而自計不免,乃出,遙呼奉叔曰:「弟那忽能顧?」奉叔宣旨求妓意,乃得釋。與綦母珍、曹道剛、朱隆之共相脣齒,煽弄威權。奉叔常翼單刀二十口,出入禁闈,既無別詔,門衛莫敢訶。每語人云:「周郎刀不識君。」求武帝御角及輿,并求御仗以給左右。事無不從。又求黃門郎,明帝作輔,固執不能得,乃令蕭諶、蕭坦之說帝出奉叔為外鎮,樹腹心。又說奉叔以方伯之重,奉叔納其言。隆昌元年,出為青、冀二州刺史。奉叔就帝求千戶侯,帝許之。明帝以為不可。忽謂蕭諶曰:「若不能見與千戶侯,不復應減五百戶;不爾,周郎當就刀頭取辦耳。」既而封曲江縣男,奉叔大怒,於眾中攘刀,厲目切齒。明帝說諭乃受。及將之鎮,明帝慮其不可復制,因其早入,引往後堂,執送廷尉盡之。
王廣之字士林,一字林之,沛郡相人也。少好弓馬,便捷有勇力。初為馬隊主,隨劉勉征殷琰。兵既盛而合肥戍又阻兵為寇。勉宣令軍中求征合肥者,以大郡賞之。廣之曰:「若得將軍所乘馬,判能制之。」勉幢主皇甫肅謂勉曰:「廣之敢奪節下馬,可斬。」勉曰:「觀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馬與之。及行,合肥果拔,勉大賞之,即擢為軍主。廣之於勉前謂肅曰:「節下若從卿言,非唯斬壯士,亦自無以平賊。卿不賞才乃至此邪!」廣之由此知名。初封蒲圻子。肅有學術,善舉止,廣之亦雅相推慕。勉亡後,肅更依廣之,廣之盛相賞接,啟武帝以為東海太守,不念舊惡如此。
廣之後以征伐功,位給事中、冠軍將軍,改封寧都縣子。齊高帝廢蒼梧,出廣之為徐州刺史、鍾離太守。沈攸之事起,廣之留都下,豫平石頭,仍從高帝頓新亭。高帝誅黃回,回弟駟及從弟馬、兄子奴亡逸。高帝與廣之書曰:「黃回雖有微勳,而罪過轉不可容。近遂啟請御大小二輿為刺史服飾,吾乃不惜為其啟聞,政恐得輿復求畫輪車。此外罪不可勝數,弟自悉之。今啟依法。」令廣之於江西搜捕駟等。
建元元年,進爵為侯。武帝即位,累遷右衛將軍,散騎常侍,前軍將軍。延興元年,為豫州刺史,豫廢鬱林。後拜鎮南將軍、江州刺史,進應城縣公。建武中,位侍中、鎮軍將軍,給扶。後卒,贈車騎將軍,諡壯公。〔一五〕
子珍國字德重,仕齊為南譙太守,有能名。時郡境苦饑,乃發米散財以振窮乏。高帝手敕云:「卿愛人活國,甚副吾意。」
永明初,遷桂陽內史,討捕賊盜,境內肅清。罷任還都,路經江州,刺史柳世隆臨渚餞別,見珍國還裝輕素,歎曰:「此真良二千石也。」還為大司馬中兵參軍。武帝雅相知賞,謂其父廣之曰:「珍國應堪大用,卿可謂老蚌也。」廣之曰:「臣不敢辭。」帝大笑。帝每歎曰:「晚代將家子弟如珍國者少矣。」累遷游擊將軍,父憂去職。
建武末,魏軍圍司州,明帝使徐州刺史裴叔業攻拔渦陽,以為聲援,起珍國為輔國將軍助焉。魏將楊大眼大眾奄至,叔業懼,棄軍走。珍國率其眾殿,故不至大敗。及會稽太守王敬則反,珍國又率眾拒之。永元中,為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
梁武起兵,東昏召珍國以眾還都,使出屯朱雀門,為王茂所敗。乃入城,密遣郗纂奉明鏡獻誠於梁武帝,帝斷金以報之。時侍中、衛尉張稷都督眾軍,珍國潛結稷腹心張齊要稷,稷許之。十二月丙寅旦,珍國引稷於衛尉府勒兵入自雲龍門,殺東昏於內殿,與稷會尚書僕射王亮等於西鍾下,使國子博士范雲等奉東昏首歸梁武。
後因侍宴,帝曰:「卿明鏡尚存,昔金何在?」珍國曰:「黃金謹在臣肘,不敢失墜。」歷位左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封灄陽侯。遷都官尚書。初,珍國自以廢殺東昏,意望台鼎。先是出為梁、秦二州刺史,心常鬱怏,酒後於坐啟云:「臣近入梁山便哭。」帝大驚曰:「卿若哭東昏則已晚,若哭我,我復未死。」珍國起拜謝,竟不答,坐即散,因此疏退,久方有此進。
天監五年,魏任城王澄攻鍾離,帝遣珍國為援,因問討賊方略。對曰:「臣常患魏眾少,不苦其多。」武帝壯其言,乃假節與眾軍同赴。魏軍退,班師。又出為南秦、梁二州刺史,會梁州長史夏侯道遷以州降魏,珍國步道出魏興,將襲之,不果,遂留鎮焉。改封宜陽縣侯,累遷丹陽尹。卒,贈車騎將軍,諡曰威。子僧度嗣。
張齊字子嚮,馮翊郡人。少有膽氣。初事荊州司馬垣歷生,歷生酗酒,遇下嚴酷,不禮之。及吳郡張稷為荊府司馬,齊復從之,甚見重,以為腹心。齊盡心事稷,稷為南兗州,擢為府中兵參軍。
梁武帝起兵,東昏徵稷歸,都督宮城諸軍事。齊夜引珍國就稷,齊手自執燭定謀。明旦與稷、珍國即東昏於殿內,齊手殺焉。武帝受禪,封齊安昌侯,位歷陽太守。齊手不知書,目不識字,在郡清整,吏事甚修。
天監四年,魏將王足攻蜀,圍巴西,帝以齊為輔國將軍救蜀,未至,足退。齊進戍南安,遷巴西太守。〔一六〕
初,南鄭沒于魏,乃於益州西置南梁州。州鎮草創,皆仰益州取足。齊上夷獠義租,得米二十萬斛。
十一年,進假節,督益州外水諸軍。齊在益部累年,討擊蠻獠,身無寧歲。其居軍中,能身親勞辱,與士卒同勤苦,自頓舍城壘皆委曲得其便。調給衣糧資用,人無困乏。既為物情所歸,蠻獠亦不敢犯,是以威名行於庸蜀。
巴西郡居益州之半,又當東道衝要,刺史經過,軍府遠涉多窮匱。齊緣路聚糧食,種蔬菜,行者皆取給焉。歷南梁州刺史。遷信武將軍、征西鄱陽王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未發卒,諡曰壯。
論曰:宋氏將季,亂離日兆,家懷逐鹿,人有異圖。高帝觀釁深視,將符興運。李安人、戴僧靜、桓康、焦度、曹武、呂安國、周山圖、周盤龍、王廣之等,或早見誠款,或備盡心力,或受委方面,或功成麾下,其所以自致榮寵,夫豈徒然,蓋亦驗人心之有歸,樂推之非妄也。語云:「勇而無禮則亂。」觀夫奉叔取進之道,不亦幾於亂乎。其致屠戮,亦其宜矣。珍國明鏡雖在,而斷金莫驗,報罵之義,理則宜然,台輔之冀,其何爽也。張齊人位本下,志望易充,績宣所蒞,其殆優也。
校勘記
〔一〕 李安人蘭陵承人也 「安人」本字「安民」,此避唐諱改,南齊書有李安民傳。
〔二〕 祖嶷衛軍參軍 「參軍」各本作「將軍」,據南齊書改。
〔三〕 城局參軍王回素為安人所親 「王回素」南齊書作「王迥素」,太平御覽二九六引、冊府元龜四0一皆作「王迴素」。
〔四〕 高帝遣薛深餉僧靜酒食 「薛深」即「薛淵」,此避唐諱改。
〔五〕 焦度字文績 「文績」南齊書作「文續」。
〔六〕 青州刺史顏師伯出鎮臺差度領幢主送之 「臺差」各本作「滑臺」,據南齊書改。
〔七〕 乃除淮陵太守 「淮陵」各本作「淮陽」。據南齊書改。按州郡志南徐州領郡無「淮陽」,有「淮陵」。
〔八〕 曹武字士威 「武」本字「虎」,此避唐諱改。南齊書有曹虎傳。
〔九〕 輒開庫招拍張武戲 南齊書作「輒開庫拍張向之」。
〔一0〕我兒飢寒無依 「依」各本作「衣」,據冊府元龜八九三改。
〔一一〕山圖領二千人迎運至武原 「運」南齊書同。太平御覽四三五引、冊府元龜三九二、三九五並作「軍」。疑作「軍」是。
〔一二〕至是買被圍上遣領軍將軍李安人救之敕盤龍率馬步下淮陽就李安人 「淮陽」南齊書作「淮陰」,是。按時魏軍攻淮陽,圍角城,而李安民大軍則在淮陰也。淮陽、角城在淮水北,淮陰在淮水南。
〔一三〕為大司馬 「大司馬」下當有脫文,蓋為大司馬府僚。時豫章王嶷為大司馬。參錢大昕廿二史考異。
〔一四〕乃更餉二百斛并金鉿等物 「金鉿」通志作「金鈴」。
〔一五〕諡壯公 「壯公」南齊書作「莊公」。
〔一六〕遷巴西太守 「巴西」各本作「巴郡」,據梁書改。按下云「巴西郡居益州之半」,明此「巴郡」為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