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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贤确论》·3

宋朝 历代名贤确论 佚名 著

宣帝

  昌邑王【东坡】

  霍光【东坡 温公 陈无巳】

  宣帝论汉家以王道杂霸【温公】

  萧望之杀韩延寿【温公】

  宣帝诘责杜延年【东坡】

  黄霸【东坡】

  张安世【少游】

  赵充国【东坡】

  元帝

  用儒【李徳裕 孙明复】

  任用恭显【李德裕 吴筠 温公 白乐天】

  免诸葛丰左迁周堪张猛【温公】

  贡禹【温公】

  韦玄成【少游】

  王昭君【程晏 六一】

  二疏【东坡】

  明察燕王之谮霍光

  李德裕曰人君之徳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年十四而知燕王书诈后有谮霍光者上辄怒曰敢有谮毁者坐之周成王有惭徳矣髙祖文景俱不如也成王闻管蔡流言覩召公不悦遂使周公狼跋而东鸱鸮之诗作矣汉髙闻陈平去魏背楚欲舍腹心臣汉文惑季布使酒难近罢归股肱郡疑贾生擅权纷乱复疎贤士景帝信盎诛鼌错兵解遂戮三公所谓执狐疑之心来谗贼之口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矣惜哉霍光不学无术未称其徳然轻徭薄赋与人休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议盐铁而罢榷酤亦信任忠臣之效也纔弱冠而殂功徳未尽良可痛也

  子由曰周成王以管蔡之言疑周公及遭风雷之变发金縢之书而后释然知其非也汉昭帝闻燕王之谮霍光惧不敢入帝召见光谓之曰燕王言将军出都肄郎道上称跸又擅调益幕府校尉二事属耳燕王何自知之且将军欲为非不待校尉左右闻者皆伏其明光由是获安而燕王与上官皆败故议者以为昭帝之贤过于成王然成王享国四十余年治致刑措及其将崩命召公毕公相康王临死生之变其言琅然不乱昭帝享国十三年年甫及冠功未见于天下其不及成王者亦逺矣夭寿虽出于天然人事常参焉故吾以为成王之寿者周公之功也昭帝之短折霍光之过也昔晋平公有蛊疾医和视之曰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良臣将死天命不佑国之大臣荣其宠禄任其大节有菑祸兴而无改焉必受其咎以此讥赵孟赵孟受之不辞而霍光何逃焉成王之幼也周公为师召公为保左右前后皆贤臣也虽以中人之资而起居饮食日与之接逮其壮且老也志气定矣其能安富贵易生死葢无足恠者今昭帝所亲信惟一霍光光虽忠信笃实而不学无术其所与共国事者惟一张安世所与断几事者惟一田延年士之通经术识义理者光不识也其后虽闻乆阴不雨之言而贵夏侯胜感蒯聩之事而贤隽不疑然终亦不任也使昭帝居深宫近嬖幸虽天资明断而无以养之朝夕害之者众矣而安能及逺乎人主不幸未尝更事而履大位当得笃学深识之士日与之居示之以邪正晓之以是非观之以治乱使之乆而安之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然后听其自用而无害此乃臣之职也不然小人先之悦之以声色犬马纵之以驰骋田猎侈之以宫室器服志气已乱然后入之以谗说变乱是非移易白黑纷然无所不至小足以害其身而大足以乱天下大臣虽欲有言不可及矣语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故人必知道而后知爱身知爱身而后知爱人知爱人而后知保天下故吾论三宗享国长久皆学道之力至汉昭帝惜其有过人之明而莫能导之以学故重论之以为此霍光之过也

  昌邑王

  东坡论霍光疏昌邑王罪曰观昌邑王与张敞语真风狂不慧者尔乌能为恶废则已矣何至诛其从官二百余人以吾观之其中从官必有谋光者光知之故立废贺非専以淫乱故也二百人方诛号呼于市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其言谋明矣特其事秘宻无縁得之着此者亦欲后人微见其意也武王数纣之罪孔子犹且疑之光等疏贺之恶可尽信邪

  霍光

  东坡曰古之人惟汉武帝号知人盖其平生所用文武将帅郡国边鄙之臣左右侍从阴阳律厯博学之士以至钱谷小吏治刑狱使絶域者莫不获尽其才而各当其处然犹有所试其所试皆功効着见天下之所共知而信者至扵霍光先无尺寸之功而才气数术又非有以大过于羣臣而武帝擢之扵稠人之中付以天下后世之事而霍光又能忘身一心以辅幼主处于废立之际其举措甚闲而不乱此其故何也夫欲有所立扵天下击搏进取以求非常之功者则必有卓然可见之才而后可以有望扵其成至扵捍社稷托幼子此其难者不在乎才而在乎节不在乎节而在乎气天下固有能办其事者矣然才高而位重则有侥幸之心以一时之功而易万世之患故曰不在乎才而在乎节古之人有失之者司马仲达是也天下亦有忠义之士可托以死生之间而不忍负者矣然■〈彳肙〉介廉洁不为不义则轻死而无谋能杀其身不能全其国故曰不在乎节而在乎气古之人有失之者晋荀息是也夫霍光者才不足而气节有余此武帝之所为取也书曰如有一个臣断断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嗟夫此霍光之谓欤使霍光而有他技则其心安能休休焉容天下之才而乐天下之彦圣不忌不克若自己出哉才者争之端也夫惟圣人在上驱天下之人各走其职而争用其所长茍以人臣之势而居扵廊庙之上以捍卫幼冲之君而以其区区之才与天下争能则奸臣小人有以乗其隙而夺其权矣霍光以匹夫之微而操杀生之柄威盖人主而贵震天下其所以歴事三主而终身天下莫与争者以其无他技而武帝亦以此取之欤

  温公论光薨禹等谋反诛夷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图可以亲政矣况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多置亲党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愤扵上吏民积怨扵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其得免扵身幸矣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虽然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徳矣乃复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昔鬬椒作乱扵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夫以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勲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

  陈无己曰有其才而无其节者司马懿是也有其节而无其才者荀息是也有是二者成功而去伊周是也有是二者守而不去霍光是也光承武帝孤幼之托天下之寄黜昏陟明全而归之承征伐之后公私两弊而十数年间内丰外服光之功有三焉然以私爱冒大义邻扵夺矣其幸宣帝知而不争使之争则未可知也昭丧而宣立既不能去又不归政光之失亦三焉史氏谓不学无术闇扵大理而或以谓人伦逆顺虽不学而知之日磾老胡而着忠孝何待扵学呜呼学则明否则蔽理之常也不学而能者资也资可常乎夫义有由之者有畏之者由之者道也畏之者学也学而后知畏也畏圣人之言也光之不胜私以其不知畏也光善人也使其学而知畏其肯出此乎岂特如此其肯以婢为妻乎则除患扵未然光之三失其皆出扵此乎或者又谓节而不才然保人之幼全人之国天下危而复安此皆才之大者至其结昏人主与上官以宰相子守闗与武库亲同列而虑患有急而求符玺又皆有以过人特其才有能否尔虽然中人而下亦不能具也或又谓日磾不肯纳女后宫而光以为后日磾杀弄儿而光阴妻为不轨光之守节诚有不如至其功亦非日磾所及也始光推日磾而日磾谓匈奴轻汉此其智有过人者惜乎不之尽也

  宣帝论汉家以王道杂霸

  温公曰王霸无异道昔三代之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则谓之王天子微弱不能治诸侯诸侯有能率其与国同讨不庭以尊王室者则谓之霸其所以行之也皆本仁祖义任贤使能赏善罚恶禁暴诛乱顾名位有尊卑道徳有深浅功业有巨细政令有广狭耳非若白黑甘苦之相反也汉之所以不能复三代之治者由人主所为非先王之道不可复行扵后世也夫儒有君子有小人彼俗儒者诚不足与为治也独不可求眞儒而用之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皆大儒也使汉得而用之功烈岂若是而止耶孝宣谓太子懦而不立闇扵治体必乱我家则可矣乃曰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岂不过甚矣哉殆非所以训示子孙垂法将来者也

  萧望之杀韩延寿

  温公曰以孝宣之明魏相丙吉为丞相于定国为廷尉而赵盖韩杨之死皆不厌众心惜哉其为善政之累大矣周官司宼之法有议贤议能若广汉延寿之治可不谓能乎寛饶恽之刚直可不谓贤乎然则虽有死罪犹将宥之况罪不足以死乎杨子以韩冯翊之愬萧为臣之自失夫所以使延寿犯上者望之激之也上不之察而延寿独蒙其辜不亦甚哉

  宣帝诘责杜延年

  东坡曰古者贤君用人无内外轻重之异故虽杜延年名卿不免出为邉吏治効不进则诘之既进则褒之所以歴试人才考核事功盖如此孝宣之治优于孝文者以此也马周諌唐太宗亦以为言治天下者不可以不知也

  黄覇

  东坡曰吾先君友人史经臣彦辅豪伟人也尝云黄覇本尚敎化庶几乎富而敎之者乃复用乌攫肉小数陋哉颍川凤凰盖可疑也霍以鹖为神雀不知颍川之凤以何物为之虽近于戏亦有理也

  张安世

  少游曰张安世匿名迹逺权势自前史皆以为贤以愚观之安世亦具臣耳贤则未也何则有大臣者有具臣者有奸臣者天下之士于道可退则请于君而退于道可进则请于君而进进退在道而不在我进之不从退之不听有去而已此之谓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大臣者也进贤而不能用退不肖而不能必取充位而已此具臣者也同乎己虽不肖必与异乎己虽贤必挤专为利而已此奸臣也安世身为汉之大臣与闻政事者当天下进贤退不肖之责而窃窃焉专为匿名迹逺权势之事进之不从退之不听也能致为臣而去乎愚知安世之不能也盖安世与霍光同功一体之人其女孙敬又霍氏之外属妇也光薨而子禹谋反夷宗族敬尚相坐宣帝虽赦之而安世心不自安顾上惩博陆之颛方贪权势在己是以深思熟计欲以自媚扵上故每定大政己决輙移疾出闻诏令乃惊使骑之丞相府问焉谓其长史曰明主在上贤不肖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荐之呜呼其视奸臣则有间矣岂大臣之所以事君者乎愚故曰安世则具臣矣贤则未也昔伊尹之相汤曰阿衡周公之相周曰太宰衡者所以权万物之轻重而归扵平宰者所以制百味之多寡而适扵和惟其和平而已矣故为重为多者无所扵徳为轻为寡者无所于怨衡宰之工实无心也伊尹周公所以事其君者如此曾若安世逺权势者乎虽号不同而其于有心则一也昔叔向被囚祁奚免之叔向不告免焉而朝范滂被系霍谞理之滂往候之而不谢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无怨言诸葛亮废廖立李平及亮卒立涕泣平致死呜呼国之大臣其好贤也如祈奚之扵叔向霍谞之扵范滂其疾恶也如管仲之于伯氏诸葛亮之于廖立李平名迹之或匿或见权势之或近或逺皆可以两忘矣山涛为吏部拔贤进善时无知者身殁之后天子出其奏扵朝然后知羣才皆涛所进而王通以为密不以仁予之也呜呼知通之不与涛则知愚之不与安世矣

  赵充国

  东坡曰始予观充国策先零匈奴情伪曰何其明也又观遣雕库行羗中告谕沮辛武贤先攻策开守便宜不出师画屯田十二利专务以恩信积谷招降以谓此从容以义用兵与夫逞诈诡疲人扵一战者絶矣最末观其语将校曰诸君皆便文自营尔非为公家忠计也语郎中曰是何言之不忠也吾固以死守之语浩星赐曰吾老矣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老臣不以余命为陛下言之卒死谁当复言之卒以其意白上云呜呼使有位君子皆用其心如充国则古今天下岂有不治者哉尝观扵内公卿士大夫之议曰法当然奈何观扵外将之议曰诏如是不当违诏也凡在我一皆遵禀无有止障也脱有能言一事其言不用则矜语扵人曰某事吾常言之上不我用也我则无负终不更犯颜色往复论也况扵以死守而不欺岂复有哉而以余命受禄位者并肩立也岂惟才不及充国忠又不如可叹也夫充国之用心人臣常道尔然与充国同时在汉庭人未闻皆然而充国独然故可重也噫今之人不及往时逺矣则充国益可重也予既观充国而感今之人又观宣帝与之上下议而格排羣疑用之遂无劳兵下羌冦不知其能功名亦遇主然也噫宣帝充国可重也况三代君臣间哉下其肯有欺上上其容有间然乎而观掦子云赞不及此区区论功尔功古今岂无大者哉不若原其心以励事君也班固又不出语山东气俗故着云尔

  用儒

  李徳裕曰荀悦论略曰高帝天下初定庶事草创文帝躬行玄黙遂至升平而古典未备制度多阙武帝内修文学外耀武威而不尽其术不克其终宣帝任法审刑总核名实而不用儒术理化不成歴数三代以及元帝崇尚儒学从谏如流引班固赞宾礼故老优繇亮直又曰贡薛韦匡迭为宰相其旨以为专用儒术莫盛扵此班固荀悦皆文雅之士以元帝好儒征用儒生故以兹为美而深罪石显痛心泣血称诗人投畀豺虎嫉之甚也异乎余之所闻矣任恭显始扵宣帝当宣帝之世石显岂能隳其大业哉则知恶不在扵显矣萧望之周堪者皆廊庙之器有师傅之恩石显所忌废而不用朋宠上书遂致于理其后刘向废锢张猛自杀岂得谓之优繇亮直乎贾捐之京房虽不忠其身亦皆英特隽才道术竒士扵元帝可谓忠矣亦因谮而死惑扵谗邪岂得谓之牵扵文义乎扵谗邪则不断扵髦俊则用法亦不得谓之优繇矣贡薛虽能忠谏止扵讽谕恭俭未尝御奸触邪矣韦匡从容守位未尝犯颜干主矣所以得乗时而进久安其位昔桀纣杀一龙逢比干而天下之恶归焉桀纣以拒谏而杀之其悖已甚元帝以信谗而杀抑又甚焉王业既衰至成哀陵替纔三世而王莽簒夺宣帝称乱吾家者太子也知子莫若父信哉是言

  孙明复书元帝赞后曰儒者长世御俗宣敎化之大本也宣帝不识帝王逺略故鄙之曰俗儒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扵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及夫元帝即位徒有好儒之名复无用儒之实虽外以贡薛韦匡为宰相而内以弘恭石显为腹心是时天下之政皆自恭显出贡薛之徒言不必行计不必从但具员备位而已自恭显杀萧望之京房之后羣臣侧足丧气畏权惧诛虽睹朝廷之失刑政之滥莫复敢有抗言于时元帝昏然不寤益信恭显是故奸邪日进纪纲日乱风俗日坏灾祥日见孝宣之业职此而衰矣而史固赞称上少而好儒及即位登用儒生委之以政【云云】噫史固所谓牵制文义者非儒者之文义乎昔宣帝常怒元帝言用儒生曰乱我家者太子也今观史固之赞宛是元帝用儒生乱其家者也此史固不思之甚矣向使元帝能纳萧望之刘更生京房贾捐之之谋退去憸人进用硕老与之谋求治道以天下为心则邦家之休祖宗之烈可垂扵无穷矣安有衰灭者哉史固笔削论定善恶之际何不书曰上即位登用儒生不能委之以政牵制佞幸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如是则褒贬得其中矣吾大惧后世继体守文之君览史固之赞以为自昔儒生之不足为用也而委任佞幸以致衰乱祸不浅矣

  任用恭显

  李徳裕曰汉元帝习武帝游宴后庭又隆好音乐与弘恭石显图议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史臣赞曰优游不断汉宣之业衰焉余以班固之言未尽其辞此盖懦而不才权移所嬖非不断也夫帝王者天也天以刚徤为气粹精为体气刚而明则三光不昏体粹而精则四气不乱刚也者不息之谓也故权衡独运岁时不忒粹也者不杂之谓也故乖气消散阴阳不谬若运动不在扵权轴镕铸不由扵大冶荡荡上帝复何为哉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又曰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岂尧舜之时上下皆公论说不行人与其聪明哉岂幽厉之君上下尽邪谗言相蔽人不与其聪明哉元帝自称淫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元帝盖自以恭显为贤而任之不疑也

  司马温公论京房宴见言恭显曰人君之徳不明则臣下虽欲竭忠何自入乎观京房之所以晓孝元可谓明白切至矣而终不寤悲夫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又曰诲尔谆谆聴我藐藐孝元之谓矣

  呉筠京房诗曰达者贵量力至人尚知几京房洞幽赞神奥咸发挥如何疾元恶不悟祸所归谋物间谋己谁言尔精微

  温公论萧望之自杀曰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寤也夫恭显之谮愬望之不肯就戮恭显以为必无忧己而果自杀则恭显之欺亦明矣其中智之君孰不感动奋发以底邪臣之罚孝元则不然虽涕泣不食以伤望之而终不能诛恭显纔得其免冠谢而已如此则奸臣安所惩乎是使恭显得肆其邪心而无复忌惮者也

  白乐天伤萧京诗曰禾黍与稂莠雨来同日滋桃李与荆棘霜降同夜萎草木既区别荣枯那等夷茫茫天地意无乃太无私小人与君子用置各有宜奈何西汉末忠邪并信之不然尽信忠早絶邪臣窥不然尽信邪早使忠臣知优游两不断盛业日已衰痛矣萧京辈终令陷祸机每读元成纪愤愤令人悲寄言为国者不得学其时寄言为臣者可不鉴扵斯免诸葛丰左迁周堪张猛

  温公曰诸葛丰之扵堪猛前誉而后毁其志非为朝廷进善而去奸也欲比周求进而已矣斯亦郑朋杨兴之之流乌在其为刚直哉人君者察美恶辨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所以为治也使丰言得实则丰不当绌若其诬罔则堪猛何辜焉今两责而俱弃之则美恶是非果何在哉

  贡禹

  温公曰忠臣之事君也责其所难则其易者不劳而正补其所短则其长者不劝而遂孝元践位之初虚心以问禹禹宜先其所急后其所缓然则优游不断谗佞用权当时之大患也而禹不以为言恭谨节俭孝元之素志也而禹孜孜言之何哉使禹之智不足以知乌足为贤知而不言为罪愈大矣

  韦玄成

  秦少游曰愚观韦玄成等议汉宗庙之事未尝不窃笑之以为此乃不达时变腐儒之论也何则礼非天降地出出扵人心而已合扵先王之迹而不合扵人心君子不以为礼也夫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古今之情一也上古之世生养之具未备巢居而穴处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则祭其先也亦不过荐毛血扵中野而已中古以来养生之具渐备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以炮以燔以烹以炙以为醴酪夫以备者自奉而以不备者奉其先则非人心之所安也扵是始制宗庙之礼祭祀之仪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日有祭月有祀时有享岁有贡终始有归其物则天之所生地之所长茍可荐者莫不咸在夫岂求胜扵上古之世哉盖以谓不如是则人心怵焉而不安此制礼之本意也昔惠帝作复道叔孙通因以为原庙又尝出游离宫因请献樱桃夫原庙与诸果之献前此未尝有通辄以为请者知制礼之本意则可以义起之也彼玄成等不然徒见汉之宗庙祭祀不合六艺之文遂欲一切毁之不知六艺之文中古之事也上古之事不可尽行扵中古中古之事岂可尽行扵后世哉古之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廐库次之宫室为后将毁宫室廐库为先宗庙为后何则营之先亲而后身毁之先身而后亲可知也汉之制度不合扵六艺之文者多矣彼玄成等徒知陵庙园寝便殿祭之为过而不知神仙长年合欢増成飞廉象玉之为过也知庙在郡国月游衣冠之为非而不知千门万戸之宫神明通天之台离宫别馆百有余区之为非也元帝初元中虽以侈异尝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而永元中幸长杨射熊馆布车骑大猎则是宫室宴享之事未能如礼也宫室宴享非礼则置而不议宗庙祭祀非礼则议而毁之汉之祖宗神灵不存则已神灵若存能不发怒扵子孙乎元帝寝疾而梦祖宗谴责也岂非以此乎史称元帝少好儒及即位用玄成等为宰相而孝宣之业衰焉后世遂以儒为不足用鸣呼以玄成等议宗庙祭祀之事言之元帝所用者盖腐儒耳安得眞儒用之哉

  王昭君

  程晏设毛延寿自解语曰帝见王嫱美召延寿责曰君欺我之甚也延寿曰臣以为宫中美者可以乱人之国臣欲宫中之美者迁扵胡庭是臣使乱国之物不逞扵汉而移扵胡也昔闳夭献美女扵纣而免西伯齐遗女乐扵鲁而孔子行秦遗女乐扵戎而间由余是岂曰选其恶者遗之美者留之邪陛下以为美者是能乱陛下之徳也臣欲去之将静我而乱彼陛下不以为美者是不能乱我之徳安能乱彼谋哉臣闻太上无乱其次去乱其次迁乱今国家不能无乱陛下不能去乱臣为陛下迁乱耳恶可以彼为美乎帝不能省君子曰良画工也孰诬其货哉

  六一明妃曲曰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一朝随汉使逺嫁单于国絶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虽能杀画工扵事竟何益耳目所及尚如此万瑞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二疏

  东坡二疏图赞曰惟天为健而无己时沉潜刚克以燮和之于赫汉高以智力王凛然君臣师友道丧孝宣中兴以法驭人杀盖杨韩盖三良臣先生怜之振袂脱屣使知区区不足骄士此意莫陈千载于今我观画图涕泪沾襟

  歴代名贤确论卷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十六

  成帝

  朱云折槛【石守道 王元之 乐天】

  张禹【李德裕】

  王商【李德裕】

  翟方进以荧惑自杀【温公】

  多灾异【乐天】

  梅子眞【罗隐】

  哀帝 平帝

  王氏之乱【子由】

  扬雄【陈黯】

  朱云折槛

  石守道汉成帝诗曰郁郁朱云志不伸上方宝剑欲生尘空留折槛旌忠直左右何尝去佞臣

  王元之折槛铭曰朱云折槛之说凡知书者悉之矣咸谓諌而必折彰忠节也折而不理旌直臣也静征厥由孝成未得任贤去衰之道何以旌其直臣哉张禹身为帝师手执国柄一人仰之为规矩诸侯系之于惨舒内不能举百揆之纲外不能振兆民之领悬邪道若前旒进巧言如黈纩蒙瞽君视聋瞶帝听锢天下之良臣痖天下之諌口元延永始之间灾眚屡见当时识者鲜不以王氏为讥帝乃幸禹之私第议国之政事问其一言以为模范禹不能陈正道以御灾祥戮佞臣而安宗社反以罕言命不语怪为正德致成帝无虑王氏益骄洎民出谤辞上有忧色则必整衣冠露蓍蔡卦吉则喜兆凶则悲此岂翊赞之道邪手决覆亡之机躬开杀逆之路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于时云为直臣身在下位观莽之将乱嫉禹之不忠乃蹈白刃之危轻鸿毛之命鼎革弗顾宗祧是图请尚方剑知不从也冀万一而得之断佞臣矣折天子槛知失礼矣冀再三而谏之悟时君矣孝成虽听庆忌之言不能戮安昌之罪徒存折槛又何益哉向使诛禹于两观之前升云于百工之上邪佞路塞忠谠源开新莽之祸何由而兴乎铭曰槛之旣折明朱云之忠节兮终不能折槛之不理见新室之乱起兮亦不能理云以折槛为忠帝以折槛为耻忠而不用耻实自贻尚方之剑匣而何施佞臣之头惜而胡为任贤有贰去邪而疑奸臣日离新室以盛汉室以衰祸实自取亡其咎谁遗编蠧简历历可悲千古之下吊而为辞

  乐天曰汉成帝以朱云廷辱张禹令持下殿云攀槛槛折成帝容之后当理槛帝命勿易以旌直臣岂不以臣不受死虽邻于死而必諌乎君能纳谏虽折其槛而必容乎不然何云之竭忠也如此而帝之见容也又如此

  张禹

  李德裕曰夫社稷之计安危之机人君不能独断者必咨于所钦之臣然臣有忠邪时有险易交有浅深义有厚薄范睢山东之匹夫也入虎狼之秦履不测之险可谓交疎义薄矣而能尊昭王去穰侯开秦霸业之基以安国复嗣可谓忠于昭王矣夫独断者英主也古人言谋之欲多断之在独盖为此矣天有震雷之恐龙有逆鳞之狠所以人君在于能断耳然亲戚之际恩义之重断之于己可也张敞所谓明诏以恩不听羣臣以义固争而后许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也汉文帝诛薄昭断则明矣于义则未安也周宣饯申伯有孔硕之诗晋康送文侯兴如存之感况太后尚存唯一弟薄昭断之不疑非所以慰母氏之心也汉成帝车驾至张禹第辟左右亲问禹以天变禹以年老子弱与曲阳有隙乃言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帝雅信爱禹由此不疑王氏致汉室之亡成王莽之簒皆因禹而发可谓汉之贼也国之妖也虽蛇斗于郑鹢退于宋妖不甚于禹矣朱云欲以尚方斩马剑断佞臣头斯言当矣后代有类于此者其臣可以范睢为师表张禹为鉴戒

  王商

  李德裕荀悦哀王商论曰夫独智不用于世独行不蓄于时昔人所以自退虽退犹不得自免是以离世深藏又曰六合之大一身之微而匹夫无所容焉岂不哀哉余三复斯论澘然出涕夫仲尼圣人也犹美颜子之行藏与我同志称寗武愚不可及叹蘧瑗卷而怀之则圣人遵养时晦可谓至矣以仲尼之德足以塞叔孙之毁以仲尼之仁足以免陈蔡之困以仲尼之智足以避匡人之辱以仲尼之道足以容鲁哀之世而逼迫多惧殆于危亡由是思之无非命也况王商者哉世人皆以貎陋质薄为数奇敦厚硕大为多福乐昌威重眞汉相容貎慑单于而遭愍于时遇谗而陨岂命之否也龙虎不能免于患及命之泰也蛭螾皆得保其生余又闻国之衰也忠贤先去故管仲知隰朋不久而齐国乱范燮令祝宗祈死而晋主忧伍胥戮而夫差亡汲黯出而刘安悖徒叹新都之夺孰救乐昌之祸昔秦缪以三良为殉君子曰秦缪之不为盟主也宜哉弃善人之谓也

  翟方进以荧惑自杀

  温公曰晏婴有言天命不慆不贰其命祸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灾于卿佐乃曰移腹心之疾寘诸股肱何益也藉使其灾可移仁君犹不肯为况不可乎使方进罪不至死而诛之以当大变是诬天也方进有罪当刑隐其诛而厚其葬是诬人也孝成欲诬天人而卒无所益可谓不知命矣

  多灾异

  乐天司天台诗曰司天台仰观俯察天人际羲和死来职事废官不求贤空取艺昔闻西汉元成间上陵下替谪见天北辰微暗少光色四星煌煌如火赤耀芒动角射三台上台半灭中台坼是时非无太史官眼见心知不敢言明朝趋入明光殿唯奏庆云寿星见天文时变两如斯九重天子不得知不得知安用台髙百尺为

  梅子眞

  罗隐曰汉成帝时纲纽颓坏先生以书谏天子者再三夫大政虽去而剑履间徤者犹数百位尚不能为国家出力以断佞臣头复何南昌故吏愤愤于其下得非南昌逺地也尉下寮也茍触天子网突幸臣牙止于殛一狂人噬一单族而已彼公卿大臣有生杀喜怒之任有朋党蕃衍之大出一言作一事必与妻子谋茍不便其家虽妾人婢子亦撄挽相制而况亲戚乎况骨肉乎故虽有忧社稷心亦噤而不吐也呜呼宠禄所以劝功而位大者不语朝廷事是知天下有道则正人在上天下无道则正人在下余读先生书未尝不为汉朝公卿恨

  王氏之乱

  子由曰哀帝自诸侯为天子方其在国好礼节俭知成帝优容舅家权夺于王氏及卽位收揽威柄朝廷竦然庶几于治旣而傅太后侵侮王后僭窃名号始失天下心帝复宠幸臣董贤位至三公富拟王室虽欲贬损王氏而身既失德朝无名臣所以资之者多矣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德行四国顺之二者帝皆失之其若王氏何方帝之崩也王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厢问以襄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助君贤顿首幸甚莽旣至使尚书劾奏免贤贤卽日自杀王氏代汉之祸实成于此昔高帝寝疾有吕氏之忧吕后问以后事帝曰陈平智有余然难独任王陵少戆可以佐之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及产禄之变王陵争之于前平勃定之于后皆如高帝所虑文帝末年有七国之忧戒太子曰卽有缓急周亚夫可任将兵及吴楚之变亚夫为大将破之数月之间亦如文帝所虑今王氏之乱与吕氏七国等尔而哀帝无其人汉遂以亡非特天命盖人谋也

  扬雄

  陈黯诘鳯文曰尝得扬雄云君子在治若鳯在乱若鳯谓隐见之宜得也将欲伸之以为鉴迨览其剧秦美新则有异乎是雄仕汉遇新室之乱旣不能去之又惧祸及乃为斯文以媚而取容呜呼鳯故若是邪果若是则鳯遇缯缴而回翔无间耶君子之仕也所以行道道之不行也则可以明其节彼莽之不臣雄时在列宜以君臣之义兴亡之理匡救之以行其道茍畏其威爱其死则可投簮高谢以明其节讵有茍禄贪生狥非饰诈广引秦过以喻恶则是稔其簒逆也与古之持顚危死名节者背而驰也向者所著若凤之说得不为诬凤也哉鸡常禽也晓晦而不迷其候凤灵鸟也理乱而不知其时耶噫言之不思有如是邪或曰古人临危制变亦权道也雄知莽之不可正也故矫为其辞姑务脱祸是亦权也何过之深欤曰不然夫权者圣人有焉所以不失其道未见舍其道而从其权昔仲尼仕鲁以季桓子荒齐乐知其不可正也乃去之曾不闻矫为其辞以求庸于鲁虽仲尼日月其德人之不侔然扬雄亦慕仲尼之教者以著书立言为事得自易哉夫立言者岂不欲人之从教邪且已不能信人况求信于人乎语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斯言可欺也哉王荆公曰孔子叙逸民先伯夷叔齐而后栁下惠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也柳下惠降志辱身矣孟子叙三圣人者亦以伯夷居伊尹之首而扬雄亦曰孔子高饿显下禄隐夫圣人之所言高者所取于人而所行于巳者也所言下者是所非于人而所弃于巳者也然而孔孟生于可避之世而未尝避也盖其不合则去则可谓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矣至于扬子则吾窃有疑焉尔当王莽之乱虽乡里自售者知逺其辱而扬子亲屈其体为其左右之臣岂君子固多能言而不能行乎抑亦有以处之非必出故能宗其道孟子曰伯夷柳下惠圣人也百世之师也如其高饿显下禄隐而必出于所高则栁下惠安拟伯夷哉扬子曰涂虽曲而通诸夏则由诸川虽曲而通诸海则由诸盖言事虽曲而通诸道则亦君子所当同也由是而言之饿显之高禄隐之下皆迹矣迹岂足以求圣贤哉唯其能无系累之迹是以大过于人也如圣贤之道皆出于一而无权时之变则又何圣贤之足称乎圣者知权之大者也贤者知权之小者也昔纣之时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此三人者道同也而其去就若此盖亦所谓迹不必同也易曰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言君子无可无不可也使杨子宁不至于耽禄于弊时哉盖于时为不可去必去则扬子之所知亦已小矣

  曽子固答人书曰蒙疏示某谓扬雄处王莽之际合于箕子之明夷常夷甫以谓纣为继世箕子乃同姓之臣事与雄不同又谓美新之文恐箕子不为也又谓雄非有求于莽特以义命有所未尽某思之恐皆不然方纣之乱微子箕子比干者盖皆谏而不从则相与谋以谓去之可也任其难可也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此见于书三子之志也三子之志或任其难乃人臣不易之大义非同姓独然者也于是微子去之比干谏而死箕子諌而不从至辱于囚奴夫任其难者箕子之志也其谏而不从至辱于囚奴盖尽其志矣不如比干之死所谓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当其辱于囚奴而就之乃所谓明夷也然而不去非怀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囚奴而就之非懐无耻也在我者固彼之所不能易也故曰内难而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正明不可息也此箕子之事见书易论语其说不同而其终始可考者如此也雄遭王莽之际有所不得去又不必死辱于仕莽而就之固所谓明夷也然雄之言着于书行着于史者可得而考不去非懐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仕莽而就之非无耻也在我者亦彼之所不能易也故吾以谓与箕子合吾之所谓与箕子合者如此非谓合其事纣之初也至于美新之文则非可已而不已者也若可已而不已则乡里自好者不为况若雄者乎且较其轻重辱于仕莽为重矣雄不得而已则于其轻者其得已哉箕子者至辱于囚奴而就之则于美新安知其不为而为之亦岂有累哉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缁顾在我如何耳若此者孔子所不能免故于南子非所欲见也于阳虎非所欲敬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此法言所谓诎身以信道者也然则非雄所以自见者欤孟子有言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二者皆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而孔子之见南子亦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则雄于义命岂有不尽哉又云介甫以谓雄之仕合于孔子无不可之义夷甫以谓无不可者圣人微妙之处神而不可知者也雄德不逮圣人强学力行而扵义命有所未尽故于仕莽之际不能无差又谓以美新考之则投阁之事不可谓之无也夫孔子所谓无不可者则孟子所谓圣之时也而孟子历叙伯夷以降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雄亦为太玄赋称夷齐之徒而曰我异于是执太玄兮荡然肆志不拘挛兮以二子之智足以自知而任巳者如此则无不可者非二子之所不可学也前世之传者以谓伊尹以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瘠环孟子皆断以为非伊尹孔子之事盖以理考之知其不然也观雄之所旣立故介甫以谓世傅其投阁者妄岂不亦犹孟子之意哉

  孙明复辨扬子作太玄曰千古诸儒咸称扬子云作太玄以准易今考子云之书观子云之意且见其非凖易而作盖疾莽而作也何哉昔者哀平失道贼莽乱常包藏祸心窃弄神器违天咈人莫甚于此虽火德中否而天命未改是以元元之心犹戴于汉是时不知天命者争言符瑞称莽之功德以济其恶以茍富贵若刘歆甄丰之徒皆位至上公独子云耻从莽命以圣王之道自守故其位不过一大夫而已子云旣疾莽之簒位又惧来者蹈莽之迹复肆恶于人上乃上酌天时行运盈缩消长之数下推人事进退存亡成败之端以作太玄玄有三方九州岛二十七家八十一部者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之象也玄君象也总而治之起于牛宿之一度终于斗宿之二十二度而成八十一首七百二十九赞二万六千二百四十四策大明天人终始逆顺之理君臣上下去就之分顺之者吉逆之者凶以戒违天咈人戕君盗国之臣此子云之本意也孰谓凖易而作哉诸儒咸称太玄凖易者盖以易纬言卦气起于中孚震离兑坎配于四方其六十卦各主六日七分以周一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执此而论之也殊不知易纬者阴阳家说非圣人格言若执此以为易则易道泥矣且太玄之于易犹四体之一支也可以谓之凖易者乎斯言盖根于桓谭称太玄曰是书也与大易凖班固谓雄以经莫大乎易故作太玄使子云被僭大易之名于千古是不知子云者也

  东坡论扬雄文辨屈原贾谊司马相如曰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夫言止于达意则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是之谓辞达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扬雄好为艰险之辞以文浅易之说若正言之则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谓雕虫篆刻者其太玄法言皆是也而独悔于赋何哉终身雕虫而变其音节便谓之经可乎屈原作离骚经盖风雅之再变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可以其似赋而谓之雕虫乎使贾谊见孔子升堂有余矣而乃以赋鄙之至与司马相如同科雄之陋如此者甚众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十七

  通论

  汉之人君【温公】

  高祖以周勃遗惠文武帝以霍光遗昭宣【老泉】

  高祖元成哀平制御之术【子由】

  高帝武帝待臣下【东坡】

  汉之人臣【权德舆】

  赵广汉张敞尹翁归王尊皆出吏胥中【老泉】

  文武元成近侍【李德裕】

  韩信郦寄【吕温】

  袁盎汲黯【李德裕】

  人臣有后【李德裕 东坡】

  汉风俗【东坡】

  匈奴乐天【陈子昂】

  西汉兴亡【东坡 马周】

  汉之人君

  温公曰高祖奋布衣提三尺剑八年而成帝业其收功之速如是何哉惟其知人善任使而已故高祖自谓鎭国家抚百姓不如萧何运筹策决成败不如子房战必胜攻必取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所以取天下韩信亦曰不善将兵而善将将斯言尽之矣吕氏之乱汉氏不絶如线然而卒不能为患者外有宗藩之强内有绛灌之忠也文景之时天下家给人足几致刑措后世皆称慕而莫及之夫民之情何尝不欲安乐而富寿哉文景能勿扰而已矣孝武喜滛侈慕神仙宫室无度廵游不息穷兵于四夷严刑而重赋迹其行事视秦皇何逺哉至其崇儒重道求贤纳谏故其成败若此之殊也孝昭以童稚之年辨霍光之忠确然不可动何天资之明也然光犹专政而不归此则光之罪矣孝宣综核名实信赏必罚使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方之孝武功烈优焉孝元优游不断汉业始衰孝成荒于酒色委政外家孝哀狠愎不明嬖幸盈朝陵夷至于孝平以幼冲嗣位王莽因之遂移汉祚莽恃其诈慝烦民玩兵罪盈怨积而天下叛之矣

  高祖以周勃遗惠文武帝以霍光遗昭宣

  老泉曰或曰机者创业之君所假以济耳守成之世其奚事机而安用夫腹心之臣呜呼守成之世能遂熈然如太古之世矣乎未也吾未见机之可去也且夫天下之变常伏于安田文所谓子少国危大臣未附如此等事何世无之当是之时而无腹心之臣可为寒心哉昔者高祖之末天下既定矣而又以周勃遗孝惠孝文武帝之末天下旣治矣而又以霍光遗孝昭孝宣盖天下虽有泰山之势而圣人常以累卵为心故虽守成之世而腹心之臣不可去也传曰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彼冡宰者非腹心之臣天子安能举天下之事委之三年而不置疑于其间邪又曰五载一廵狩彼无腹心之臣五载一出捐千里之畿而谁与守邪今夫一家之中必有宗老一介之士必有宻友以开心胸以济缓急奈何天下而无腹心之臣乎

  高祖元成哀平制御之术

  子由曰善治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情而后得御天下之术术者所谓道也得其道而以智加焉是故谓之术古之圣人惟其知天下之情而以术制之也故万物皆可得而役其生皆可得而制其死牛服于箱马服于辕鹰隼服于鞲牛不可以有所触马不可以有所踶鹰隼不可以有所击此三者喜怒好恶之情发于外而见于人也是以因其所忌而授之以其术至于终身制于人而不去且治天下何异于治马也马之性刚狠而难制急之则敝而不胜缓之则惰而不进王良造父为之先后而制其迟速驱之有方而掣之有时则终日蹀躞而不知止此术之至也古之圣人驱天下之人而尽用之仁者使効其仁勇者使効其勇智者使効其智力者使効其力天下之人杂然皆列于前安得仁人君子而后任之且虽有天下之善人与之处而不知其情御之而不中其病则虽有好善之心而不获好善之利何者彼不徒为吾用也而况乎天下之英雄欲收其功而不制其心哉昔者秦汉之际奸宄猛悍之人所在而为冦髙祖发于丰沛之间行而收之黥布彭越之伦皆抚而纳诸其中其所以制之者甚备也玊帛子女牛羊犬马以极其豪侈之心轻财好施敦厚长者以服其趦趄之懐倨肆傲岸轻侮凌辱以折其强狠之气其视天下之英雄不啻若匹夫孺子然皆得其驩心而用其死力至于元成之世天下久于太平士大夫生于其间无复英雄难制之风天下之士皆书生好儒其才气勇力无足畏者俛首下气求为之用而不暇元成哀平亦欲得天下之贤才而用之然而不知其情不获其术贤人君子避谗畏讥远引而去小人宦竖纵横放肆而制其事此甚可悯也夫人之平居朋友之间仆妾之际莫不有术以制其变盖非有深远难见之事也欲其用命而见其所害欲其乐从而见其所利欲其喜而致其所悦欲其惧而致其所忌欲其开心见诚而示之以无所恐欲其守死不去示之以无所徃此天下之人皆能知之至于治天下则不能用且此过矣天下以为天子之尊无所事术也而不知天下之士惟英雄而后能有大功而世之英雄常苦豪横太过而难制由此观之治天下愈不可无术也

  高帝武帝待臣下

  东坡曰君以利使臣则其臣皆小人也幸而得其人亦不过健于才而薄于德者也君以礼使臣则其臣皆君子也不幸而非其人犹不失廉耻之士也其臣皆君子则事治而民安士有廉耻则临难不失其守小人反是故先王谨于礼礼以钦为主宜若近于弱然而服曓者莫若礼也礼以文为饰宜若近于伪然而得情者莫若礼也哀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不有爵禄刑罚也乎何为其专以礼使臣也以爵禄而至者贪利之人也利尽则逝矣以刑罚而用者畏威之人也威之所不及则解矣故莫若以礼礼者君臣之大义也无时而已也高祖以神武取天下其得人可谓至矣然恣慢而侮人洗足箕踞溺冠跨项可谓无礼矣故陈平论其臣皆嗜利无耻者以是进取可也至于守成则殆矣髙帝晚节不用叔孙通陆贾其祸岂可胜言哉吕后之世平勃背约而王诸吕几危刘氏以廉耻不足故也武帝踞厕而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黯青虽富贵不改奴仆之姿而黯社稷臣也武帝能礼之而不能用可以太息矣

  汉之人臣

  权德舆曰萧曹以清静熈帝载良平以谟明赞王业至宣帝之时则魏相通故事丙吉知大体斯皆章章可言者也洎夫张苍之律歴孙弘之文章韦贤之好学平当之有耻然亦号为贤相抑次焉至若孔匡张马服儒衣冠被阿谀之讥不胜其任最下则陶青刘舍庄翟赵周之徒皆龊龊备位故身名皆泯夫此数子者岂不粗知君臣之道古今之变哉病于无所发明保持禄位而已有时无功可不谓大哀哉

  赵广汉张敞尹翁归王尊皆出胥吏中

  老泉曰昔者汉有天下平津侯乐安侯軰皆号为儒宗而卒不能为汉立不世大功而其卓絶隽伟震耀四海者乃其贤人之出吏胥中者耳夫赵广汉河间之郡吏也尹翁归河东之狱吏也张敞太守之卒史也王尊涿郡之书佐也是皆雄隽明博出之可以为将而内之可以为相者也而皆出于胥吏者有以也夫吏胥之人少而习法律长而习狱讼老奸大豪畏惧慑伏吏之情状变化出入无不谙究因而官之则豪民猾吏之弊表里毫末毕见于外无所逃遁而又上之人择之以才遇之以礼而其志复自知得奋于公卿故终不肯自弃于恶以贾罪戾而败其终身之利【云云】

  文武元成近侍

  李德裕曰自古中主以降皆安于近习疎远忠良其主非不知君子可亲小人可去而不可改者其蔽有二一曰性相近二曰嗜欲深桓灵之主与小人气合如水之就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亲结不可解也侯览张让所以得蔽君矣元成二后皆有所嗜吹箫挝鼓之娱微行沉湎之乐非幸臣无以承意非近习无以共欢石显张敞所以得蠧政矣唯人君少欲英明者则能反是如文帝虽有邓通赵谈所信者贾谊张释之袁盎此所谓少欲也武帝虽有韩嫣李延年而所贵者公孙弘倪寛卜式所谓英明也故君听不惑政无颇颣近则开元初内有姜皎崔涤以极宫中之乐外有姚卢苏宋以修天下之政得元成之欲享舜禹之名六合晏然千古莫及其故何邪幸臣不得干政事也后代能知汉之文武及开元致理之要虽有幸臣亦何害于理哉

  韩信郦寄

  吕温由鹿赋曰予南出襄樊之间遇野人絷鹿而至者问之答曰此为由鹿由此鹿以诱致羣鹿也备言其状且曰此鹿每有所致辄鸣嘷不饮食者累日余喟然叹曰虞之卽鹿也必以其类致之人之卽人也亦必以其友致之寔繁有徒古之然矣嗟乎鹿无情而犹知痛伤人之与谋宴安残酷者彼何人斯彼何人斯物微感深遂作赋曰借如淮阴遇祸寃在伸理通说且拒豨谋宁起堂堂萧公实曰知己绐致锺室胡宁忍此吕禄之难谁非汉臣交则不义卖亦不仁彼美郦生旣为交亲诱袭军印岂无他人于戏微兽伤类如不自容伊人卖友而享其功灭交道兮云云坠义风曽麋鹿之不若何仁信之可宗已焉哉谅此世之茫茫吾未见其始终

  袁盎汲黯

  李徳裕曰袁盎汲黯皆豪侠者也若非气盖当世义动明主岂有是名哉袁盎曰缓急人所有故善剧孟匿季心汲黯好游侠任气节善灌夫所以知其然也余斯言岂徒妄发扬子所谓孟子之勇类于是夫侠者非常之人也虽以然诺许人必以节义为本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难兼之矣所谓不知义者感匹夫之交格君父之命为贯髙危汉祖者是也所利者邪所害者正为梁王杀袁盎者是也此乃盗贼耳焉得谓之侠哉唯鉏麑不贼宣孟承基不忍志宁斯为真侠矣淮南王惮汲黯以其守节死义所以易公孙弘如发蒙耳黯实气义之兼者士之任气而不知义皆可谓之盗矣然士无气义者为臣必不能死难求道必不能出人近代房孺复问径山大师欲习道可得至乎径山对曰学道者唯猛将可也身首分裂无所顾惜由是而知士之无气义者虽为桑门亦不足观矣

  人臣有后

  李德裕曰陈平称吾多阴谋道家所禁吾世卽废终不复兴以吾多阴祸也至曾孙何国絶班生善陈平之言以为世戒理当然矣而丙丞相纔及子显黜为关内侯至孙昌乃絶国絶三十二歳复续而张汤杜周子孙世有令名皆在显位其故何哉丙丞相于汉宣之德可谓至矣晋荀息以忠贞之故不敢负献公程婴以托孤之义不忍欺赵氏所以继之以死终不食言丙丞相于史皇孙微君臣之分无亲戚之情而保养曾孙仁心恻隐置于闲燥给以私财介然拒天子之使因是全四海之命及奏记霍光决定大策旣而显征卿之美削仕伍之辞其深厚不伐古所未有夏侯胜以为有阴德者必享其乐以及子孙是宜笃生贤人世济其美古所谓有后者良谓是矣焉在传爵邑而已哉张杜有后岂用法虽深而治者或能去天下之恶除生人之害所以然也

  东坡论张汤扬雄曰达贤者有后张汤是也张汤宜无后者也无其实而窃其名者无后扬雄是也扬雄宜有后者也达贤者有后吾是以知蔽贤之无后也无其实而窃其名者无后吾是以知有其实而辞其名者之有后也贤者民之所以生也而蔽之是絶民也名者古今之达尊也重于富贵而窃之是欺天也絶民欺天其无后不亦宜乎故曰达贤者与有其实而辞其名者皆有后吾尝诵之云耳

  汉风俗

  东坡曰西汉风俗谄媚不为流俗所移惟汲长孺耳司马迁至伉简然作卫青传不名青但谓大将军贾谊何等人也而云爱幸于河南太守吴公此等语甚可鄙而迁不知习俗使然也本朝太宗时士大夫亦有此风至今未衰吾尝发策学士院问两汉所以亡者难易相反意在此也而答者不能尽吾亦尝于上前论之

  匈奴

  乐天曰匃奴者一气所生不可剪而灭也五方异族不可臣而畜也故为侵曓之患久矣而备御之畧亦多矣考其要者大较有四焉若乃选将练兵长驱深入之谋自王恢始建以三表诱以五饵之术自贾谊始厚以赂遗结以和亲之计自娄敬始徙人实边劝农教战之策自鼌错始然则用王恢之谋则殚财耗力罢竭生人祸结兵连功不偿费故汉武悔焉而下哀痛之诏也用贾谊之术则羌胡之耳目心腹虽诱而荒矣而华夏之财力风教亦随时而弊矣故汉文知其不可而不行也用娄敬之计则启宠纳侮厚费偷安虽侵略之患渐宁而和好之约屡背故汉氏四代为匈奴所欺也用鼌错之策则边人有安土之患未免攻战之劳匈奴无得志之虞亦絶归心之望故汉武病之有广武之役也是以讨之以兵不若诱之以饵诱之以饵不若和之以亲和之以亲不若备之有素斯皆前代已验之事可覆而视也

  陈子昂论突厥曰匈奴为中国之患自上代所苦久矣请以秦汉已来事迹证明之始皇之时并吞六国制有天下按剑叱咤八荒犇驰然匈奴强梁威不能服牧马河内以侵边疆始皇赫然使蒙恬将四十万众北筑长城因以逐胡取其河南之地七百余里当时燕齐海岳赢粮给费徭役烦苦人以不堪故长城未毕而闾左之戍巳为其患二代而亡莫不始于匃奴也至汉兴高祖受命率羣雄乗利便以三十万众窘迫白登七日被围仅而获免自是历吕太后至孝文帝单于桀骜益陵汉家文帝徒以逊辞致献金帛但求其善和而已不敢有图贾谊所以哭之痛文帝以天下之盛而卑事匃奴以倒悬天下也景帝时边受其患于是汉武践祚以承六代鸿业属乎文景元默之化海内乂安太仓之粟红腐而不可食内库之钱贯朽而不可校财力雄富士马精强忿匈奴之骄慢将报先帝之辱遂使王恢韩安国将三十万众以马邑诱单于师出徒费竟无毫髪之功于是大命六师专以伐胡为务首尾二十余年中国骚然大受其弊至于国用不足军兴不给租及六畜筭及舟车盗贼羣兴京师起乱竟不能制单于之命一日而臣服之汉宗衰残几自覆社稷也故汉武晚年厌兵革之弊乃下哀痛之诏罢轮台之田封丞相为富民侯将以苏中国也至宣帝代罕复出师属匈奴数穷天降其祸虚闾权渠单于病死右贤王屠耆堂代立骨肉大臣自不相服又立虚闾权渠子为呼韩邪单于于是屠耆堂诸名王贵人各自分立为王单于更相攻击以至大乱残虐死者计万亿数畜产耗减十至八九又以饥饿相燔烧以求食于是寄命无所诸名王贵人右伊狄訾且渠当戸以下将兵五万稽首来降于是北方晏然靡有兵革之事直至哀平之际边人以安愚窃以此观匈奴之形察天时之变盛衰存亡之机事可见也然则匈奴不灭中国未可安卧亦明矣夫以汉祖之畧武帝之雄谋臣勇将势盛雷电穷兵黩武倾天下以事之终不能屈一王服一国宣帝承衰竭之后抚疮痍之人不敢炀然有出师之意然而未有遗矢之费而臣仆于单于其故何哉盖盛衰有时理乱有数故曰圣人修备以待时是以正天下如拾遗耳

  西汉兴亡

  东坡曰天下者器也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器久而不用而置诸箧笥则器与人不相习是以扞格而难操良工者使手习知其器而器亦习知其手手与器相信而不相疑夫是故所为而成也天下之患非经营祸乱之足忧而养安无事之可畏何者惧其一旦至于扞格而难操也昔之有天下者日夜淬砺其百官抚摩其人民为之朝聘会同燕享以交诸侯之欢歳时月朔致民读法饮酒蜡腊以遂万民之情有大事自庶人以上皆得至于外朝以尽其词然犹以为未也而五载一廵守朝诸侯于方岳之下亲见其耆老贤士大夫以周知天下之风俗凡此者非以为茍劳而已将以驯致服习天下之心使不至于扞格而难操也及至后世坏先王之法安于逸乐而恶闻其过是以养尊而自高务为深严使天下拱手以貎相承而心不服其腐儒老生又出而为之说曰天子不可以妄有言也史且书之后世且以为议使其君臣相视而不相知如此则偶人而已矣天下之心旣已去而伥伥焉抱其空器不知英雄豪杰已议其后愚尝观两汉之初髙祖创业之际事变之兴亦已繁矣而高祖以项氏创残之余与信布之徒争驰于中原此六七公者皆以絶人之姿据其土地甲兵之众其势足以为乱然天下终以不揺卒定于汉传十数世矣而至于元成哀平四夷向风兵事不试而王莽一竖子乃举而移之不用寸兵尺鐡而天下屏息莫敢或争此其故何也创业之君出于布衣其大臣将相皆握手之欢凡在朝廷者皆其尝试挤掇以知其才之短长其视天下如一身茍有疾痛其手足不期而自救当此之时虽有近忧而无远患及其子孙生于深宫之中而狃于富贵之势尊卑阔絶而上下之情疎礼节繁多而君臣之义薄是故不为近忧而常为远患及其一旦固已不可救矣圣人知其然是以去苛礼而务至诚黜虚名而求实效不爱高位重禄以致山林之士而欲闻切直不隐之言者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也

  马周请崇节俭及制诸王疏曰昔唐尧茅茨土阶夏禹恶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可复行于今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集上书囊以为殿帷所幸愼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锦绣纂组妨害女工特诏除之所以百姓乂安后至孝武帝穷奢极侈而承文景遗德故人心不动向使高祖之后卽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于时代差近事迹可见窃寻徃代以来成败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其国无不灭亡人主虽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之于可修之时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也故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商纣笑夏桀之亡幽厉亦笑纣灭隋炀帝大业之初又笑齐魏之失国然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齐魏也故京房谓汉元帝云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此言不可不诫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四十八

  光武

  刘伯升【何去非】

  世祖英雄【何去非】

  三辅复见汉官威仪【子西】

  卓茂为太傅【温公】

  封子宻为不义侯【权徳舆】

  邓禹【温公 子由 何去非】

  邳彤【东坡】

  梁统【东坡】

  马援【刘禹锡】

  伏波有功徳于岭南【东坡】

  严陵【权徳舆 梁肃 罗隠 范文正公】

  刘伯升

  何去非曰古之豪杰遭天下之变乱慨然而起皆有拯民拨祸之志其兵力威势亦足以就功成业者已而一旦肝脑屠溃于庸夫孺子之手曾不少悟为天下笑者何也怙气而易人矜众而忽祸卒然变发于非意之所及故也昔者王莽之盗汉也而刘氏宗属诛夷废锢救死不睱幸而存者皆孱驽不肖习为佞媚茍生而已独伯升愤然有兴复絶绪之志收结轻侠起以诛莽虽莽亦深惮之方其起也独率舂陵子弟八千人乃诱合新市平林数千之兵以助其势而光武之众亦倡于宛是以斩甄阜梁丘赐而破严尤陈茂之师不数月而众至十万其势振矣于是豪杰相与议立宗室以从人望其意固在乎伯升也而新市平林惮其威明且乐更始之懦弛也遂定策立之伯升争之而不得也已而伯升拔宛光武大破寻邑百万之众更始君臣愈不自安遂诛伯升嗟乎伯升之志固大矣而其死也愚夫且知及之而伯升之不悟也夫新市平林之将帅故羣盗耳方吾之起而籍其兵已而连郄大敌而拥众十万者功在我也人以其功而欲崇立之新市平林之不乐也举而属之驽弱之更始则三军之权不在伯升而在乎新市平林矣权分于人而又固争更始之立宜其不旋踵而诛矣昔者吕后之欲王诸吕也以问其相王陵陈平王陵力争而陈平可之夫王陵之争将欲以安汉而摧诸吕也不知陈平之可者乃所以安汉而摧诸吕也伯升所拒更始之立者王陵之争也非所以自安矣虽然伯升之心固未尝忘新市平林之与更始也惜其抚机而不知发而为人发之此其死而不悟也宋义之令军中曰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斩之其意固在乎项羽也羽知其意之在我也是以先发而诛之使其不先发即羽亦诛矣伯升以新市平林之为附我是以徳之而未忍负之耶孰若蜀先主之于刘璋李宻之于翟氏也璋举全蜀倚先主先主遂取之以为鼎足之资人不非其负璋而与其得取蜀之机也宻始臣于翟氏翟自以其才之不逮宻也推而主之已而微有间言宻即诛之其权遂一而兵以大振使伯升举宛之威而又因世祖破寻邑之势勒兵誓师以戮新市平林之骄而黜更始则中兴之业不在世祖矣嗟乎伯升之不忍者亦妇人之仁耳古之求集大事者常不忍于负人而终为人之所负者以其相伺之机间不容髪故也世祖之连兵决战不及伯升而深谋至计乃甚过之盖伯升似项羽而世祖类髙皇此所以定天下而复大业也始伯升之见杀而世祖驰诣更始逡巡引过深自咎谢不为戚伤是以更始信而任之卒至摧王郎定河北其资成矣乃徐正其位号遂以其兵西加更始而定长安使其遂形愤怏不平于伯升之祸则亦并诛而已矣

  世祖英雄

  何去非曰师不必众也而効命者克士无皆勇也而致死者胜古之人有以众而败有以少而胜者王寻王邑以百万而败于三千之光武曹公以八十万而败于三万之周瑜符坚以百万而败于八千之谢玄是也夫率师百万以临数千之军者必胜之军也然有时而至于败者骄吾所以必胜而以轻敌败也提卒数千以当百万之众必败之道也然有时而至于胜者奋吾所以必败而以致死胜也夫兵多在敌者智将之所贪而愚将之所惧也兵寡在我者愚将之所危而智将之所安也多固可惧而我贪之恃吾有以覆其骄也少固可危而我安之恃吾有以激其奋也提数千之兵以抗大敌使之人人自致其死而忘其为数千之弱者易能也连百万之众以临小敌使之人人各効其命而忘其为百万之强者难能也何者弱则思奋而强则易懈故也弱而奋则奋者其气也强而懈则懈者其情也于气则易乗于情则难率因易乗之气而激之故有以寡而胜者矣就难率之情而驱之故有以多而败者矣是以古之善论将者必知其所以胜任之多寡苟非所胜任虽多而累矣韩信以髙祖才之所胜将者十万耳而其自谓则虽多而益办也是以古之善将者其用百万如役一夫分数既定形名既饰节制素眀威赏素着有术以用其锋故也赵括一用赵人四十万束手而就长平之坑者败于众也王翦必用秦军六十万然后取胜于荆者办于多也汉髙祖尝一大用其军矣刼五诸侯之兵合六十万以攻楚也而项羽逡巡以三万之锐起而覆之濉水为之不流此将逾其分而韩信之所忧也曹公之于兵也巧谲竒变离合出没其应无穷白首于兵未甞不以少敌众也卒丧赤壁之师而成刘备周瑜之名者骄荆州之胜恃水陆之众而败于懈也方寻邑百万之众以厌昆阳其视孤城之内外者皆几上肉也然而光武合数千之卒申之以必死之誓激之以求生之奋身先而搏之则其反视寻邑之众者皆几上肉也是以胜之虽然是役也人见其为光武之能事而莫知其所以为能事也唯诸将覩其生平见小敌怯见大敌勇也皆窃恠之而不知光武为是勇怯者乃所谓能事而皆以求胜也夫怯于小敌者其真情也勇于大敌者其权术也盖敌小而怯怯而戒戒而励胜之道也敌大而勇勇而决决而奋亦胜之道也于敌之小而示其真情是以不易胜之也于敌之大而用其权术是以不畏胜之也光武非特能以少败众也固又至于多而益办也呜呼光武之于取天下者亦何独不出于真情之与权术欤顾人莫之测耳始伯升之结宾客喜士规以诛莽以复刘氏而世祖乃独事田业勤稼穑而已故伯升比之髙祖兄仲而人亦以谨厚目之不意其有他也及其部勒宾客绛衣大冠而起于宛则勇决之气又有过于伯升者焉夫光武意之所以在莽者岂一日之间邪然于莽之世而为伯升之所为者固亦危矣是以光武之独事田业为谨厚者其权术也卒然而起绛衣大冠者其真情也故伯升首事而光武收之呜呼英雄若世祖者为难及也

  三辅复见汉官威仪

  唐子西曰汉时仪注大抵率意制造不应古谊者十至八九其文彩法度畧矣然而天下之人见之即喜不见即悲中更王氏之乱废弃不用者十余年光武入洛东都之民始见司隶僚属欢喜踊跃父老或至垂泣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自是天下翕然归之相与出力锄去祸难以成中兴之功而复其宗庙社稷盖又二百余年王人之所以复兴者不専在是然亦不可谓无助也矣且汉官威仪非若三代之盛也叔孙所为非有周公之学术智识也杂以秦制非复圣人之法也而遗民见之如盲者复视废者复起如流浪积岁而返其故乡见其父子兄弟感慨之极至于咨嗟流涕其得民心如此此何理邪方是之时以三代车服示之吾知其民不复泣矣何者汉之为汉十世于此矣民知有刘氏而已夫救天下于战国秦项水火之中而措之于安全逸乐之地百数十年海内无事斯民得以养生得以送死得以事父母而长育其子孙者汉之力也三代逺矣何有于我哉由是观之古者帝王之兴其正朔服色自为一王法而不慕前朝异姓已陈之迹者其用意深矣由是观之国家旧物宜使斯民常见而熟识之以习其耳目而系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宜轻有改易变置以自絶于民也亦灼然矣向使今日变其一眀日废其二祖宗余泽日益就尽不在目前不幸而奸人撼之则人心揺而天下去矣古者公卿大夫犹知守其家法至数十世不易其衣冠阀阅岂无隆替而国人信服终莫之敢抗谓之名家旧族而况数百年为天下国家者哉

  卓茂为太傅

  温公曰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逺有徳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羣英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畧诡辨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寘诸羣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封子宻为不义侯

  权徳舆曰先师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又曰必也正名乎又曰惟则定国于戏有国者可不务乎当东汉世祖之初天命再集宜于此时贞百度正三纲纂修徳教允答天意时彭宠以南阳旧恩位列上将有举渔阳之功馈邯郸之忠竟以谗谤获罪反侧怨望遂攻朱浮于蓟自称燕王其时师旅孔炽元元苦甚时君宜以息人纾难为心当录徳念功昭洗瑕秽次则布之威懐革其非心必不得已则仗大顺以讨之出师以征之眀君君臣臣之义此三者皆不能用或用之而不能尽及夫苍头子宻有便室之逆运其狙忍时伺卧寝遂使命悬仆隶仓卒授首及诣阙也封为不义侯愚以为伯通之叛命子宻之戕君同归于乱罪不相蔽宜各致于法昭示王度反乃爵于五等又以不义为名且举以不义莫可侯也而此侯汉爵为不足劝矣春秋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义无乃异于是乎若栾布之哭彭越孔车之葬主父使于东汉议罪罪孰甚焉况四方甫定伤夷未复不稽古训以喜怒为刑赏使天下陪台厮养各幸其君之乱而徼侯印授诸侯危疑之势鼓臣下叛涣之原弃名器而汨彝训且以宪令为戏时风浩浩荡而不复至使桓灵不道山阳胁夺本其所以自庸讵知非封不义之效欤

  邓禹

  温公论光武以冯异代禹讨闗中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徳曰敷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徳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闗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子由曰禹初以兵入闗乗胜独克闗辅响震是时赤眉方入长安诸将豪杰皆劝禹径乗其乱禹曰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轻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富兵锐未易当也盗贼羣居无终日之计财榖虽多变故万端非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榖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变乃可图也于是引兵北屯栒邑光武闻之敕禹以时进讨禹固执前意迟迟不进眀年赤眉西走扶风禹乃入长安谒髙庙收十一帝神主然卒不能定闗中无功而归盖赤眉方强急之则难缓之为得逮其自败西走扶风而乗之犹能还兵败禹而况其未走也哉如光武之计盖不知赤眉方强而禹兵力不足若审如此听其坚守北道时出而挠之使别将挟其东东西戚之磨以岁月而赤眉就擒矣禹之败而西也与冯异相遇要异共攻赤眉异曰与贼相遇且数十日虽■〈彳蒦〉雄将余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全计也禹又不从而败由此观之禹本计不失而帝不能用禹亦迫其君命不能自固耳

  何去非曰善用兵者能骄敌之强而怠敌之锐彼之势诚强则吾形之以甚弱使其恃之以为独强而至于骄彼之气诚锐则吾敛之以不应使其无得以逞其锐而至于怠然后出吾所匿之强以加其骄出吾所伏之锐以加其怠使其虽有巧者不及窥勇者不及备则制胜在我矣【云云】昔者冒顿之灭东胡李牧之大破匈奴者中之以其骄也赵奢之破秦军周亚夫之败吴楚者中之以其怠也虽然求骄以怠人之军者必有夫坚制之气与夫善待之度廹之而不为动挠之而不为应者其气也辱之而不为忿激之而不为变者其度也持是之气守是之度为其上者无得而令为其下者无得而议然后敌可胜而功可必也东胡之恃其强而易于冒顿也冒顿因其易我而遂骄之求马畀之矣而复求妇妇畀之矣而复求土冒顿大议于羣臣悉诛其欲与土者驰马而赴东胡令之曰后至者斩国人从之遂灭东胡秦人伐韩军于阏与赵使赵奢救之奢因其锐而欲怠之也去邯郸三十里而止令于军曰敢以军事諌者死秦军武安西鼓噪勒兵屋瓦尽振军中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増垒三旬不行秦军稍懈奢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于阏与五十里而军秦人不意其至悉甲逆之一战而大破秦军此冒顿赵奢所以骄而怠人者为其下者无得而议之也李牧之为赵守北邉也与士约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如是者数岁匈奴以其为怯赵王以谴牧牧如故态王怒召牧易以他将匈奴每至战輙失利王复使牧往复如故约居数岁匈奴诚以为怯牧乃阴饬车骑大纵畜牧以饵之匈奴小入佯北不胜单于遂以其众大至牧设竒大破之斩骑十万单于遁徙遂亡邉患吴楚以山东反汉而先攻梁汉使周亚夫讨之梁王景帝之母弟亚夫以其锋方锐图挫而怠之遂以梁委之而不救梁急诉于帝虽数诏亚夫救梁而不受也卒以破吴此李牧亚夫所以骄而怠人者为其主者无得而令之也虽然使夫四人者无气以持之无度以守之主得以令而下得以议则亦无以骄怠于人而胜之矣昔者汉光武被命更始安集河北始得邓禹于徒歩之中恃之以为萧何者以其言足以就大计其智足以定大业且非羣臣之等夷也遂以西方之事委之而禹亦能胜所属任所向就功赤眉之入长安诸将豪杰皆欲击之禹以其乗新胜之强财富锋锐然盗贼羣居无他逺计必生变故而吾众虽多战胜者少又乏资馈难与力争而可以计破也且将休兵北道以观其弊于是别军北趋栒邑以就粮养士盖将有以骄而怠之然后取也此禹之计得矣光武亟欲天下之集而缓其为计与功也遂迫以进讨禹无以専制乃以其兵去栒邑而赤眉果不能守西走扶风虽得入闗中然卒饥士敝无足以制贼者是以赤眉复还入之禹无以抗乃不胜其忿悁而数以惫兵徼战至于屡北仅以身免声威功烈一朝沮丧此知所以骄而怠人之术矣惜其为气与度者不足以持守之是以一愤而不能复举也故善于择将者必先求其气而后求其材先察其度而后察其智气足以御材度足以养智然后可以授之兵而责之战矣嗟乎以光武之眀于任人以邓禹之笃于得君然至此而背戾者况夫以昏庸而御夫疎贱者功可得而必哉

  邳彤

  东坡曰王郎反河北独巨鹿信都为世祖坚守世祖既得二郡议者以谓可因二郡兵自送还长安惟邳彤不可以为若行此策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公若无复征战之意则虽信都之兵偤难会也何者公既西则邯郸之兵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逃亡可必也世祖感其言而止苏子曰此东汉兴亡之决邳彤可谓汉之元臣也景徳契丹之役羣臣皆欲避敌江南西蜀莱公不可武臣中独髙琼与莱公意同耳公既争之力上曰卿文臣岂能尽用兵之利莱公曰请召髙琼琼至乃言避敌为便公大惊以琼为悔也已而徐言避狄固为安但恐扈驾之士中路逃亡无与俱西南者耳上乃大惊始决意北征琼之言大畧似邳彤皆一时雄杰也

  梁统

  东坡论统议重法曰汉仍秦法至重髙惠固非虐主然习所见以为常不知其重也至孝文始罢肉刑与三夷之诛景帝复孥戮鼌错武帝曓戾有増无损宣帝治尚严因武帝之旧至王嘉为相始轻减法律遂至东京因而不改班固不记其事事见梁统传固可谓疎畧矣嘉贤相也轻刑又其盛徳之事可不记乎统乃言髙惠文景宣武以重法兴哀平以轻法衰因上言乞增重法律赖当时不从其议此如人少年时不节酒色而安老后虽节而病见此便为酒色延年可乎统亦东京名臣然一出此言遂获罪于天其子松竦死皆非命冀卒灭族呜呼悲夫戒哉疎而不漏可不惧乎

  马援

  刘禹锡经伏波神祠诗曰蒙蒙篁竹下有路上壶头汉垒麐鼯鬬蛮溪雾雨愁怀人敬遗像阅世指东流自负霸王畧安知恩泽侯乡园辞石柱筋力尽炎州一以功名累飜思马少游

  伏波有功徳于岭南

  东坡伏波将军庙碑曰汉有两伏波皆有功徳于岭南之民前伏波邳离路侯也后伏波新息马侯也南越自三代不能臣秦虽稍通置吏后复为夷邳离始伐灭其国开九郡然至东汉二女子侧贰反岭南震动六十余城时世祖初平天下民劳厌兵力方闭玉门闗以谢西域况南荒何足以辱王师非新息苦战则九郡左衽至今矣由此论之两伏波庙食于岭南者均也

  严陵

  权徳舆严陵钓台下作诗曰絶顶耸苍翠清湍石磷磷先生晦其中天子不得臣心灵栖颢元缨冕犹缁尘不乐禁中卧郄归江上春潜驱东汉风日使薄者淳焉用佐天下持此报故人则知大贤心不独私其身弛张有深致耕钓陶天真奈何清风后扰扰论屈伸交情同市道利欲相纷纶我行访遗台仰古怀逸民矰缴鸿鹄逺雪霜松桂新江流去不穷山色凌秋旻人世自今古清辉照无垠

  梁肃钓台碑曰当哀平之后天地既闭先生韬其光隠而不见建武反正云雷既定先生全其道而不屈消息治乱之际卷舒夷旷之域如云出于山逰于天复归于无间不可得而累也则激清风耸髙节以遗后世先生之道可见于是矣或曰人伦大统莫大乎君臣崇徳致用莫盛乎富贵而子陵以贱为贵以臣傲君二者其失于教欤君子曰不然夫贤哲之道一动一静动而用者功济乎当世静而不用者化光于无穷故许由于尧先生于汉皆不易乎位游方之外俾后之人闻清风而向慕焉盖运有会事有行伊吕遇汤武而立大功子陵遇世祖而立大名去就不同同归乎道焉颂曰季叶浩浩浇风荡淳先生括嚢鸟兽同羣四海既平故人为君富贵于我有如浮云召至禁中吿归江濆下视天子上动星文接舆肆狂孤竹求仁介推山死龚胜兰焚猗欤先生异乎斯人俯仰世道从容屈伸清溪悠悠白石磷磷遗风是仰终古不泯

  罗隐刻严陵钓台曰岩岩而髙者严子之钓台也寥寥不归者光武之故人也故人之道何如睨苍苔以言之尊莫尊于天子贱莫贱于布衣龙争蛇蛰兮风雨相遗干戈载靡兮悠悠梦思何富贵不易节而穷逹无所欺故得脱邯郸之难破犀象之师造二百年之业继三尺剑之基者其唯有始有卒者乎下之世风俗偷薄禄位相尚朝为一旅人暮为九品官而亲戚骨肉已有差等矣况故人乎鸣呼徃者不可见来者未可期已而已而范文正公祠堂记曰先生汉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乗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唯先生以节髙之既而动星象归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轩冕天下孰加焉唯光武以礼下之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髙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阳徳方亨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髙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髙水长

  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十九

  眀帝 肃宗

  赦窦宪夺沁水公主园田【温公】

  朱晖【东坡】

  梁鸿【梁肃】

  王充【昌黎】

  安帝

  征用樊英【温公】

  顺帝

  以梁冀为大将军【温公】

  质帝

  崔寔应诏诣公交车言事【温公】

  元帝

  平东羌【温公】

  李固【子由】

  徐穉【张九龄 曽子固】

  王符【昌黎】

  灵帝

  党锢【荆公 子由 黄垍 温公 司空图 李徳裕 卢照邻】

  陈寔【少游】

  赦窦宪夺沁水公主园田

  温公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眀君疾之孝章谓窦宪何异指鹿为马善矣然卒不能罪宪则奸臣安所惩哉夫人主之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茍或知之而复赦之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为奸而上不知之犹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讨彼知其不足畏也则放纵而无所顾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朱晖

  东坡曰东汉肃宗时榖贵经用不足尚书张林请以布帛为租官自煮盐且行均输独朱晖文季以为不可事既寝而陈事者复以为可行帝颇然之晖复独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寡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则吏多奸盗皆非眀主所当行帝方以林言为然发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二日诏出之曰国家乐闻驳议黄髪无愆诏书过也何故自系晖等固称病笃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林得谴奈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宻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指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帝意解寝其事后数日诏使直事即问晖起居状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云云】肃宗号称长者诏书既已引罪而谢文季矣诸尚书何怖之甚也文季于此时强力不足多贵而诸尚书为可笑也云其祸不细不知以何等为祸盖以帝不恱后不甚进用为莫大之祸也悲夫

  梁鸿

  梁肃梁鸿髙士碣曰君得天元纯诞其生知囊括道妙而游于世遭汉微缺浇风偃物君以为道不可徇时故安节以髙蹈髙蹈不可以激俗故登邙以作歌作歌不可以遗患故适越以遐遯遐遯不可以不粒故寄食于杵臼是以孟氏恱其道而妻之伯通尚其风而礼之安夫大而遗其细忽夫语而顺乎黙乐则行之忧则违之斯可谓髙世之逸民矣原夫天之运也曰眀与晦人之道也曰否与泰逹人知否与晦之不可为也故耦而耕狂而歌凿坏以逃荷莜以游而晦徳避难不成乎名于戏伯鸾非斯人之徒则谁与哉孟子称闻栁下惠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然则闻之风声亦将舎尔朶頥以观我灵龟乎铭曰山隠器车河秘马图伯鸾不行独与道俱大虚无际浮云无系伯鸾伊何冥迹人世直道辱身三黜鲁邦扣马逆谏饿于首阳邈矣伯鸾静而含光作铭皋桥万古是望

  王充

  昌黎赞曰王充者何会稽上虞本自元城爰来徙居师事班彪家贫无书阅书于肆惟市是游一见诵忆遂通众流闭门潜思论衡以修为州治中自免归欤同郡友人谢姓夷吾上书荐之命待公交车以病不行年七十余乃作养性一十六篇肃宗之时终于永元

  征用樊英

  温公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隠隠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己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处而害将及身故深藏以避王者举逸民扬侧陋固为其有益于国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是故有道徳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懐玊深藏不市则王者当尽礼以致之屈体以下之虚心以访之克己以从之然后能利泽施于四海功烈格于上下盖取其道不取其人也务其实不务其名也其或礼备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则姑内自循省而不敢强致其人曰岂吾徳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乱而不可辅乎羣小在朝而不敢进乎诚心不至而忧其言之不用乎何贤者之不我从也茍其徳已厚矣政已治矣羣小逺矣诚心至矣彼将扣阍而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辉蝉者务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眀虽振其木无益也今人主有能眀其徳则天下归之若蝉之归眀火也或者人主耻不能致乃至诱之以髙位胁之以严刑使彼诚君子邪则位非所贪刑非所畏终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贪位畏刑之人也乌足贵哉若乃令闻着于家庭行谊隆于乡曲利不茍取士不茍进洁已安分优游卒岁虽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士也王者当褒优赡养俾遂其志若孝昭之待韩福光武之待冯异以励亷耻美风俗斯亦可矣固亦不当如范升之诋毁又不可如张措之责望也至于饰伪以邀誉钓竒以惊俗不食君禄而争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规卿相之位名与实反心与迹违斯乃华士少正卯之流其得免于圣王之诛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

  以梁冀为大将军

  温公曰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闇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顺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顽嚚凶曓着于平昔而使之继父母之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校于成帝闇又甚焉

  崔寔应诏诣公交车言事

  温公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寔犹病其寛何哉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惟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纲纪不立故崔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孔子曰政寛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以济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平东羌

  温公曰书称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异国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克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皆疆场之臣也岂得多以専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寇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

  李固

  子由曰孔子谓颜渊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用之而不行则何以利人舎之而不藏则何以保身圣人之于天下理极于是而已陈灵公与其大夫孔宁仪行父宣滛于朝泄冶强諌以死春秋书之曰陈杀其大夫泄冶君虽无道而泄冶亦名以为无益于事而害其身君子不为也李固立于顺桓之间内无愧于其心外无负于其人东汉名臣如固者一二人耳然事有可恨者冲帝之亡固欲立清河王蒜梁冀不从而立质帝质帝之亡也固复以清河王为请与胡广赵戒同谋广戒惧而中变固独与杜乔争之冀积怒愤发策免固而立桓帝其后岁余刘文刘鲔谋立清河王冀遂诬固与文鲔通谋杀之吾窃怪固为三公再欲立蒜而不克冀如豺狼疾之如仇雠独一梁太后知其贤欲宥之而不能固虽贪立贤君存汉社稷势必无成矣一举不中奉身而去得免于祸斯已幸矣再更大变固守前议迟迟不去以陷大戮则固之死仅自取也不然如固之贤吾何间然哉

  徐穉

  张九龄曰公受天元休含道杰出生知而上贯之以一体资清纯动适元妙知道之将废乃穷则独善躬耕取资非力不食邻落所处率化无讼在汉之季遭时溷浊不抗迹以庇物故退非山林不茍利以辱身故进无禄位五辟宰府四察孝廉又举有道就拜太原太守皆辞疾不起延嘉二年尚书令汝南陈蕃仆射南郡胡广相与上疏极言先生宜为辅弼协和人神汉桓帝犹能安车玄纁备礼致聘而竟不屈志知时之不可支也然而诸公嘉招虽不之屑就及闻薨卒徒歩吊祭礼有所尚只鸡不薄意有所加生刍为贵士之感义实衰世之有补人而见徳俾后生之可寻其废中权行中虑皆此类也昔者夷齐介洁而逺去沮溺野逸而难羣颜阖凿坏以遁逃接舆狂歌而诡激此诚作者或类沽名夫有所不为至则偏也无适不可用之极也先生则贬絶在心而经修于世纯俭以存戒博爱以体仁应物以会通全已以归正汉廷所以宗其徳天下所以服其行岂与彼数子直逍遥而已哉铭曰灵芝无根醴泉无源角立杰出先生斯存英英先生徳不可名麟出无应鸿飞入冥道髙事逺迹陈名劭勒石旧邦以观其妙

  曽子固曰汉自元兴以后政出宦者小人挟其威福相煽为恶中材顾望不知所为汉既失其操柄纪纲大坏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杰特起之士相与发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黒白不少屈其意至于不容而罗织钩党之狱起其执弥坚而其行弥厉志虽不就而忠有余故及其既殁而汉亦以亡当是之时天下闻其风慕其义者人人感慨奋激至于解印绶弃家族骨肉相勉趋死而不避百余年间擅强大觊非望者相属皆逡廵而不敢发汉能以亡为存盖其力也孺子于时豫章太守陈蕃太尉黄璚辟皆不就举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车备礼召皆不至盖忘己以为人与独善于隠约其操虽殊其志于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节于乱世不以死生动其心异于怀禄之臣逺矣然而不屑去者义在于济物故也孺子尝谓郭林宗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栖栖不遑宁处此其意亦非自足于丘壑遗世而不顾者也孔子称颜回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孟子亦称孔子可以进则进可以止则止乃所愿则学孔子而易于君子小人消长进退择所宜处未尝不惟其时则见其不可而止此孺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

  王符

  昌黎赞曰王符节信安定临泾好学有志乡人所轻愤世着论濳夫是名述赦之篇以赦为贼良民之患其旨湛明皇甫度辽闻至乃惊衣不及帯屣履出迎岂若鴈门问鴈呼卿不仕终家吁嗟先生

  党锢

  王荆公读后汉书诗曰锢党纷纷果是非当时髙士见精微可怜窦武陈蕃辈欲与天争汉鼎归

  子由陈蕃论曰易曰君不宻则失臣臣不宻则失身几事不宻则害成是故鸷鸟将击必匿其形非以智御物而事不得不尔谋未发而使人知之未有不殆者也陈蕃将与窦氏共诛宦官蕃自谓外从人望内有徳于窦后事无不克乃先事露章曰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危言极意则羣凶侧目祸不旋踵酌此二者臣宁得祸不忍欺天今道路讻讻皆言侯览曹节公乗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若不急诛必生变乱倾覆社稷愿出臣章宣示左右令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从闻者莫不震恐谋未及发曹节等矫诏杀之时蕃七十余矣闻难作将官属门生八十余人抜刃入承天门攘臂大呼适遇王甫甫收杀之于乎天之将亡汉耶蕃一朝老臣名重天下而猖狂寡虑乃与未尝更事者比几乎曓虎冯河死而无悔者斯岂孔子所谓贤哉

  黄垍东都名臣论曰范晔书称陈蕃曰懔懔乎伊望之业矣论窦武曰天之废商久矣君将兴之宋襄公所以败也当陈蕃窦武秉政之际天下延颈太平之业后世学者言忠烈有道必稽焉愚独谓东京天绪虽期于尽然使国纪剿坠士人不奋实蕃武之由蕃以竒志坚节誓清国歩呈材効业不秽腐烂窦氏临朝腹心相委武以后父位为上将将相同心頥指喑呜足移天下列奏邪竖次行诛屏缓期延计如牛捕鼠而郑飒等缧绁吞舌无敢腾变是气穷势竭也所留者朱瑀等十七人方且出宿归府狐疑不断瑀等喢血一呼躯首涂地使天下忠臣义士局蹐甘祸乱是何智虑之不明器用之寡微也夫以将相委任之重从天下想望之志兴起以诛洒羣孽若决江湖灌枝烛泰山压朽株尔迟回自失贻祸宗社使天下以忠为讳凶竖得志人上犹能谓之材烈之士邪通儒巨贤四海所观望覆败乃尔尚何责屠羊乗宠无谋而凶终哉学者必犹惑蕃武之事试为陈之自和顺之后君道已替政由嬖习使蕃武居股肱地补绽决坏因事讽论不以荡灭为己任则纪纲势祚犹可维持为微缺之汉而已一旦功力不终为邪党鱼肉使何进小智愤激而辱覆车凶党竭泽则刘氏迁业矣岂非材不应实覆餗渥形哉愚诚伤汉业将谢陈窦扶起翻为振落之祸耳故君子之立事也乗势如骑兽搏物如鹰隼骑兽颠则立噬鸷鸟见形则无获是以不俟终日救患未萌疾雷不及掩耳去恶絶其本根安有处万全之势缓毫髪之断身辱功絶贻祸宗社哉愚柀汉书与贾生异时而恸也

  温公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昬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滛刑祸及朋友士类殱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眀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司空图曰儒衣而汉弁也人望而是之是威其徳也必有操戈待之者矣君子救时也亦必相时度力以致其用不可则静而镇之以道训服茍厉锋气果于击搏道不能化力不能制是将济时重困故元礼之徒终致钩党之祸至于张俭又不能引决区区之身虽残坏天下何裨于吾道哉陈太丘之容众郭有道之诱人其意未尝沮物而彼亦不厚其毒利害可见矣且猛挚不革其曓麟不足以为仁也恶鸟不息其鸣凤不足以为瑞也况彼二三子甘逞于权豪呶呶以至大乱惟据正而屈己者庶可与权

  李徳裕曰理平之世教化兴行羣臣和于朝百姓和于野人自砥砺无所是非天下焉有朋党哉仲长统所谓同异生是非爱憎生朋党朋党致怨雠是也东汉桓灵之朝政在阍寺纲纪以乱风教寖衰党锢之士始以议论疵物于是危言危行刺讥当世其志在于维持名教斥逺佞邪虽乖大道犹不失正今之朋党者皆依倚幸臣诬陷君子鼔天下之动以养交游窃儒家之术以资大盗所谓教猱升木嗾犬害人穴居城社不可熏凿汉之党锢为理世之罪人矣今之朋邪又党锢之罪人矣仲长统曰才智者亦奸凶之羽翼勇气者亦盗贼之爪牙诚如是言然辨之未尽如是者皆小才小勇秪能用诡道入邪径磔鼠穿屋虺毒螫人如巨海阴夜百色妖露焉能白日为怪越人道之行当虀粉矣谓幸臣也

  卢照邻咏郭泰诗曰大汉昔云季小人道遂振玊帛委阍尹斧锧婴缙绅邈哉郭先生卷舒得其真雍容谢朝廷谭笑奬人伦在晦不絶俗处乱不为亲诸侯不得友天子不得臣冲情甄负甑重价折角巾悠悠天下士相送洛桥津谁知仙舟上寂寂无四邻

  陈寔

  少游曰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栁下惠圣之和者也又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何也盖古之君子初无意于制行也因时而已伯夷之时天下失于太浊于是制其行以清栁下惠之时天下失于太洁故制其行以和虽然清者所以激浊也非激浊而为清是隘而已和者所以救洁也非救洁而为和是不恭而已故由其本而言之则为清为和由其弊而言之则为隘为不恭故伯夷栁下惠者实未尝清实未甞和也安有隘不恭之弊哉前史称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髙伦用吏陈寔曰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违乞从外举又中常侍张让归塟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徃者让甚耻之寔乃独吊焉呜呼若寔者可谓殆庶几于夷惠矣何则桓灵之时政在宦官而天下之士方以髙节相髙疾之已甚至使其属无所发愤常欲以身死党锢之祸海内涂炭者二十余年岂特小人之罪哉君子亦有以取之也寔知其然故于用吏送塟之事稍屈其身应之所以因时救弊而已其后复诛党人张徳寔以此多自全宥则其效盖可见也呜呼使东汉之士大夫皆如寔也党锢之祸何从而兴乎以此言之寔殆庶几于夷惠不诬矣然则寔为侯张而少诎也不为过则元稹之徒因宦官以得宰相亦不为过斯不然也孔子于卫见南子矣于鲁钦阳虎矣至弥子以为主我卫卿可得也则曰有命盖见南子钦阳虎者身可诎也不主弥子者道不可诎也寔于侯张亦诎身以伸道耳岂若元稹之徒诎道而伸身者哉然则士大夫为道而不诎身于宦人者亦可乎斯又不然也昔齐人获臧坚齐侯使人唁之且曰无死坚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赐不终姑又使其刑臣礼于士以杙决伤而死古之人耻其身之辱于刑臣也如此非寔之时其可诎身于宦人也与故为伯夷之清而非其时者是隘而已若寔之诎身于宦人而非其时者是为奸而已

  蔡邕言三互法

  温公曰叔向有言国将亡必多制眀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执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益多防闲益宻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烦扰而天下大乱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曓残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今视之岂不适足为笑而深可为戒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

  献帝

  董卓【髙适 何去非 温公】

  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岛【子西】

  袁术僭号置南北郊【子西】

  仲长统【昌黎】

  通论

  汉之人君【温公】

  东汉兴亡【温公】

  循吏【杜牧】

  隗嚣刘表【子由】

  丁鸿刘恺【东坡 子由】

  董卓

  髙适董卓庙议曰昔汉祚陵夷桓灵弃徳宦官用事国歩多艰宗社有缀旒之危宰臣非补衮之具董卓地兼形胜手握兵钤颠而不扶祸则先唱兴晋阳之甲君侧未除入洛阳之宫臣节如扫至乃发掘园寝逼辱妃嫔太后之崩岂称天命弘农之废孰谓人心敢讽朝廷以自尊贵大肆剽虏以极诛求焚烧都邑驰突放横衣冠冻馁死倚墙壁之间兆庶困穷生涂草莽之上于是天地愤怒鬼神号哭而山东义旗攘袂争起连州跨郡皆以诛卓为名故兵挫于孙坚气夺于袁绍僭拟舆服党助姧邪驱蹙东人胁帝西幸滛刑以逞有汤镬之甚要之糜烂刳剔异端乃谓汉鼎可移郿坞方盛殊不知祸盈恶稔未或不亡故神质允诚天假布手母妻屠戮种族无留骨肉灰烬不其快哉今狄道之人不惭卓之不臣而务其为鬼茍斯鬼足尚则汉莽可得而神晋敦可得而庙灵寳父子可享于江乡尔朱兄弟可祠于朔土嗟乎仁贤之魄寂寞于丘陵义烈之魂沈埋于泉壤何馨香之气用之于曓悖之鬼哉

  何去非孙坚之攻董卓论曰古之豪杰有功业之大志其才力虽足有以取济而无谋夫策士合竒集智以更辅其不迨使无失乎事机之会则徃徃功败业去而为徒发者皆是也昔东汉董卓之变豪杰相视而起于中州者若袁曹刘吕皆负其奸豪之恣求因时乗变以济所欲独孙坚激于忠勇投袂特起于区区之下郡奋以诛卓虽卓亦独惮而避之惜乎三失大机而功业不就卒以轻敌遂殒其身由无谋夫策士以发其智虑之所不及故也始坚以义从之士起于长沙比至南阳众已数万南阳太守不时调给坚责以稽停义师按军律而诛之人大震服南阳民籍且数百万兵强食阜而坚不遂据之以治军整卒命一偏将西趋武闗以震三辅身扼成皋而定巩洛迎天子而奉之仗顺讨逆以济其志乃返弃去而袁术得以起而收于羇旅之中以为已资遂以骄肆此坚之一失也夫董卓之强天下畏之袁绍曹公相与歃血而起者凡十一将皆拥据州郡众各数万然无敢先发以向卓者独曹公与其偏将遇遂以败北而坚独以其兵趋之合战阳人大破其军枭其锐将卓深震惮乃遣腹心诣坚和咸令疏其子弟胜刺史郡守者悉表用之向使坚阳合而阴违之差其宗亲茍胜军事者皆列疏与焉使得各据土权兵以大其势徐四起而■〈?戚〉之则其取卓易于反掌不知出此乃怒辱其使誓必诛卓使之愤惧遂残污洛阳刼持天子西引入闗以避其锋而穷其毒此坚之二失也夫兵以义动者其势足以特立则何至于附人茍唯不能而有所附必其徳义足以为天下之所归徃者然后从之袁术徒凭借世资以役天下其骄豪不武非托身之主也坚已驱卓而修复雒阳之残壤不能阻山河之固因形势之便以观天下之变乃还军鲁阳聴役于术为之﨑岖转战以搏黄祖卒殒其身于襄汉之间无异士伍此坚之三失也夫一举事而三失随之则其功业违矣

  司马温公论王允専董卓之功孙瑞归功不自居易称劳谦君子有终吉夫孙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谓之智乎

  诏幷十四州复为九州岛

  唐子西曰三桓讽鲁作三军合周礼其志乃欲卑公室而夺之权曹操讽复九州岛合禹贡矣其志乃欲广冀州而益其地夫引经术称古谊者固未必皆奸人而奸人之欲济其邪谋者亦未尝不引经术而称古谊既不可以尽信亦不可以皆疑要在乎察之而已

  袁术僭号置南北郊

  唐子西曰惟天子祀天地于郊唯鲁得用郊郊祀之礼圣人所甚重而后乱人欲为大盗于天下未尝不先盗其所甚重者此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也至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祠白畤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名分所在不得不重夫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尽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然后能守名分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所不能也然则欲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哉

  仲长统

  昌黎赞曰长统公理山阳髙平自谓髙干有雄志而无雄才其后果败以此有声倜傥敢言语嘿无常人以为狂生州郡会召称疾不就着论见情初举尚书郎后参丞相军事卒不至于荣论说古今发愤著书昌言是名友人缪袭称其文章足继西京四十一终何其短邪呜呼先生

  汉之人君

  温公曰新室之末民心思汉如渇之望饮饥之待哺也是以诸刘奋臂一呼而逺近向应曽未期年元恶授首更始入雒之初天下已服矣而素无人君之器纪纲不修诸将曓横不旋踵而亡固其宜也光武以仁厚之徳济英杰之志昆阳之役驱乌合之众扫滔天之敌使海内翻然变而为汉宜阳之师不战而赤眉束手百万之盗一朝而散皆希世之竒功也至于待王郎刘盆子止于不死取良吏卓茂以为太傅戒冯异以安集闗中不务战攻取胜虽当草创之际可谓有帝王之逺畧矣天下已定不失旧物乃偃武修文崇徳报功勤政治养黎元兴礼乐宣教化表行义励风俗继以眀章守而不失于是东汉之风忠信廉耻几于三代矣及孝和以降政令寖弛外戚専权近习放恣然犹有骨鲠忠烈之臣忘身以徇国故虽衰而不亡岂非建武永平之余烈欤至于桓灵而纪纲大坏废锢英俊贼虐忠正鬻狱卖官浊乱四海何进见杀袁绍不胜其愤遂燔烧宫阙肆行诛戮外召董卓以胁朝廷于是虺蝪虽除而虎貙入室矣卓贪愎残忍废主迁都州郡纷然称兵以讨之卓死而天下大乱汉室遂亡哀哉

  东汉兴亡

  温公曰敎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眀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逺也光武遭汉中衰羣雄糜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眀礼乐武功既成文徳亦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于缙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唯不容于朝廷亦见弃于乡曲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混杂是非颠倒可谓乱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折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劭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冐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眀章之遗化也斯时茍有眀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頺弊之余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于骨肉残灭忠良甚于宼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乗衅袁绍之徒从而起难遂使乗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荡覆烝民涂炭大命陨絶不可复救然则州郡拥兵専地而虽互相吞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曓戾强抗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乆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循吏

  杜预曰东汉光武眀帝称为眀王相继聨五十年当时以深刻刺举号为称职治古之风废俗吏之课髙于此时循吏卫飒任延王景鲁恭刘寛陈宠之徒止一县宰独能不徇时俗自行教化唯徳是务爱人如子废鞭笞责削之文用忠恕抚字之道百里之内勃生古风凡违众背时徇古非今王者公侯尚难其事岂一县宰能移其俗此盖人为治古之人法为一时之法治以之教教之即治古之人以一时之法齐之即一时之人正【云云】

  隗嚣刘表

  子由隗嚣论曰智者为国知所去就大义既定虽有得失不为害也隗嚣初据垄坻谦恭下士豪杰归之刑政修举兵甲富盛一时窃据之中有贤将之风矣然圣公乗王莽之败拥众入闗君臣贪暴不改盗贼之旧败亡之势匹夫匹妇皆知之矣而嚣举大众束手称臣违方望之言陷诸父于死地仅以身免及光武自河北入洛政修民附贤士满朝羣盗十去六七而嚣惩既往之祸方拥兵自固为亡国之计谋臣去之义士笑之而嚣与王元王捷三人以死守之始从圣公而不疑终背光武而不悔去就之际无一得者至于杀身亡国盖不足怪也刘表専制荆州土广民众势重于天下曹公与袁绍相距于官渡二人皆求助于表表方晏然自守一无所与韩嵩说表曰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果欲有为起乗其弊可也如其不然则将择其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救见贤而不能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犹豫不能用卒为曹公所幷隗嚣刘表雍容风义皆有长者之誉然其败也皆以去就不眀失之不如张鲁之庸败亡之余知所归往犹能保其后嗣兵法有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彼而不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殆夫惟知彼知己然后知所去就哉

  丁鸿刘恺

  东坡曰君子之为善非特以适已自便而已其取于人也必度其人之可以与我也其予人也必度其人之可以受我也我可以取之而其人不可以与我君子不取我可以予之而其人不可受君子不予既为己虑之又为人谋之取之必可予予之必可受若己为君子而使人为小人是亦去小人无几耳东汉刘恺逊其弟而诏听之丁鸿亦以阳狂逊其弟而其友人鲍骏责之以义鸿乃就封其始自以为义而行之其终也知其不义而复之以其能复之知其始之所行非诈也此范氏之所以贤鸿而下恺也其论称太伯伯夷未始有其逊故太伯称至徳伯夷称贤人及后世徇其名而昧其致于是诡激之行兴矣若刘恺之徒逊其弟使弟受非服而已受其名不已过乎丁鸿之心主于忠爱何其终悟而从义也范氏之所贤者固已得之矣而其未尽者请得而毕其说夫先王之制立长所以眀宗眀宗所以防乱非有意私其长而沮其少也天子与诸侯皆有太祖其有天下有一国皆受之太祖而非己之所得専有也天子不敢以其太祖之天下与人诸侯不敢以其太祖之国与人天下之通义也夫刘恺丁鸿之国不知二子所自致邪将亦受之其先祖邪受之其先祖而传之其所不当立之人虽其弟之亲与涂人均耳夫吴太伯伯夷非所以为法也太伯将以成周之王业而伯夷将以训天下之逊而为是诡时特异之行皆非所以为法也今刘恺举国而逊其弟非独使弟受非服之为过也将以坏先王防乱之法轻其先祖之国而独为是非常之行考之以礼绳之以法而恺之罪大矣然汉世士大夫多以此为名者安顺桓灵之世士皆反道矫情以盗一时之名盖其弊始于西汉之世韦元成以侯让其弟而为世主所贤天下髙之故渐以成俗履常而蹈易者世以为无能而摈之则丁鸿之复于中道尤可深嘉而屡叹也

  子由曰天下之让三有不若之让有相援之让有无故之让让之为名天下之大功大善也然而至于无故之让则圣人深疾而排之以为此奸人之所以盗名于暗世也昔者公族穆子之让韩起范宣子之让知伯宣子穆子之于彼二人者诚有愧于其心也是不若之让也舜之命禹也让于皋陶命益也让于朱虎熊罴禹之事非皋陶之所能任而益之事非朱虎熊罴之所能办亦眀矣而犹让焉是所谓相援之让也故诚使夫天下之人皆让其所不如则百职举而无废材让以相援则贤者以类升而小人不能间此二者天下之大善也至于无故之让天下之大不善也东汉之衰丁鸿邓彪刘恺此三人者当袭父爵而以让其弟非有先君之命非有嫡庶之别而徒让焉以取髙于世俗世之君子疾而深讥之以为陷于无故之让然三人者之中又有美恶焉刘邓让而不反以遂其非丁鸿让而不终听其友人鲍骏之言而卒就国此所以为贤于刘邓也且夫闻天下之让而窃取其名以自髙其身以邀望天下之大利者是邓彪刘恺之心也闻天下之让而窃慕之而不知其不同者丁鸿之心也推此二心以断天下之真伪则鸿在可恕而恺为可戮此优劣之辨也故范晔曰太伯伯夷未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徳伯夷称贤人若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已受其名不已过乎且君子之立言非以茍显其美将以训天下之未悟者立行非以茍显其身将以教天下之方动者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乎丁鸿之心存乎忠爱故能悟而从义异乎二子之为徇名也呜呼世之邪僻之人茍冒天下之美名以侥幸天下之大利自以为莫吾察也而不知君子之论有以见之故为天下不可以无君子之论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一

  两汉通论

  兴亡人材【刘禹锡 子由 东坡 少游 权徳舆】

  歴代委任人臣【子由 荆公】

  张禹江充梁冀王莽之流【乐天】

  兴亡人材

  刘禹锡山阳城赋曰山阳故城遗趾数雉四百之运终于此墟裔孙作赋盖闵汉也词曰我止行车霣涕于山阳之墟是何苍莽与惨悴舂陵之气兮焉如踣昌运于四百辞至尊而伍匹夫有利器而倒持兮曽何芒刃之足舒懿王迹之肇基暨坤维之再敷邈泛阳与鄗上恍蛇变而龙摅痛人亡而事替终此地焉忽诸嗟乎积是为治积非成虐文景之欲处身以约播其德芽迄武乃获桓灵之欲从心于昏爇其妖焰逮献而焚彼伊周不世兮奸雄乗衅而腾振物象漼以易位被虚号而阳尊终世殚而事去胡窃揖让以为文呜呼维神器之至重兮盖如山之不骞使人得譬乎逐鹿固徤歩者所先谅人事之云尔孰云当涂之兆也自夭乱日久矣莫可追升彼墟兮噫嘻独遗武兮贻后王之元龟

  子由论两汉之患曰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见天下之患而去之就其所安而从之则可久而无忧有贱丈夫见其生于东也而尽力于东以亡其西见其起于外也而锐意于外以忘其中是以祸生于无常而变起于不测莫能救也昔者西汉之祸当文景之世天下莫不以为必起诸侯之太强也然则武帝之时七国之余日以渐衰天下坦然四顾以为无虞而陵夷至于元成之间朝廷之强臣实制其命而汉以不祀世祖显宗既平天下以为世世所患莫不在乎朝廷之强臣矣而东汉之亡其祸乃起于宦官由此观之则天下之患安在其防之哉人之将死也或病于太劳或病于饮酒天下之人见其死于此也而曰必无劳力与饮酒则是不亦拘而害事哉其死也必有以启之是以劳力而能为灾饮酒而能为病而天下之人岂必皆死于此

  东坡论两汉之衰曰西汉之衰其大臣守寻常而不务大畧东汉之末士大夫多竒节而不循正道元成之间天下无事公卿将相安其禄位顾其子孙各欲树私恩买田宅为不可动之计低回畏避以茍岁月而皆依仿儒术六经之言而取其近似者以为口实孔子曰恶居下流而讪上恶讦以为直而刘歆谷永之徒又相与弥缝其阙而縁饰之故其衰也靡然如蛟龙释其风云之劳而安豢畜之乐终以不悟使其肩披股裂登于匹夫之爼岂不悲哉其后桓灵之君惩往昔之弊而欲树人主之威权故颇用严刑以督责臣下忠臣义士不容于朝廷故羣起于草野相与力为险怪惊世之行使天下豪杰奔走于其门得为之执鞭而其自喜不啻若公卿之荣于是天下之士嚣然皆有无用之虚名而不通于实効故其亡也如人之病狂不知堂宇宫室之为安号呼奔走以自颠仆昔者太公治齐举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太公曰后世寖微矣汉之事迹诚大类此岂其当时公卿士大夫之行与其风俗之刚柔各有以致之邪古之君子刚毅正直而守之以寛忠恕仁厚而发之以义故其在朝廷则士大夫皆自洗濯磨淬戮力于王事不敢为非常可怪之行此三代王政之所由兴也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天下之人幸而有不为阿附茍容之事者则务为倜傥矫异求如东汉之君子惟恐不及可悲也已 又论两汉之亡于王莽曹操曰古之圣人制为君臣之分天子以其一身立乎天下之上安受天下之奉已而不辞天下之人竒才壮士争出其力以自尽于天子之下而无所逃遁此二者何为如此也天下之事固其贤者为之也仁人君子尽其心以制天下之事而无所不成武夫猛士竭其力以剪天下之曓乱而无所不定此其类非不智且勇也然而不得其君则其心常鳃鳃然旷四海而不能以自安功成事立缺然反顾而莫之能受是以天下之贤才其才虽足以取之而常喜天下之有贤君者利其有以受之也盖古之人君收天下之英雄而不失其心故天下皆争归之而英雄之士因其君之资以用力于天下功成求得而不敢为背叛之操故上下相守而可以至于无穷惟其君臣相戾而不能以相用君以为无事乎其臣臣以为无事乎其君君无所用以至于天下之不亲臣无以用之以至于惸惸而无所底丽而天下始大乱矣且彼不知夫天下之意也天下之人皆人臣也而谁能以相从惟其因天子之权而用之是以虽其比肩之人而莫敢抗彼见天下之莫吾抗也则以为天下之畏我而不知己之戴君之威而行也故或狃天下之畏已而反以求去其君其君既去而天下之人孰畏而不为变哉昔者西汉之衰王莽窃取其人君之权而执之以求取其天下方其执之而未取也天下不知其将取之是以俛首而奉其所为何者天下之心犹以为汉役之也至于天下在莽而其英雄之士遂起而共攻之不数年而莽以大败何者天下不服无汉之王莽也其后东汉之乱献帝奔走于草莽之中曹操出之以为帝王当是之时则天下已无汉矣而唯曹氏之为听然天下之英雄犹以为名皆起而争之终曹公之身而不能以自安犹幸其当时之人皆知汉之天下已去而操取之也是以心服曹氏而安为之臣故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盖天下之情居下而干其上之政者以为己之享其利也而不知天下之争心皆将嚣然而不平是以其素所服者愈狭则其失之也愈速何则其不平者众故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在大夫四世矣而三桓之子孙微矣呜呼公室既微则三桓之子孙天下之所谓宜盛者也而终以衰弱而不振则夫君臣之分可知也矣

  少游论两汉之臣曰取天下者必有功臣守天下者必有名臣虽然有国家者宁无功臣不可以无名臣何则功臣以乗逐利便为能名臣以伏节死义为任也昔西汉之末海内承平四夷宾服而王莽窃持国柄谈笑而辄移之东汉之季奸雄崛起中原大乱而曹公睥睨神器终身而不敢取愚尝疑焉及读李固传见固与杜乔之诛门生子弟贯械要铁鎻愿俱死者相属然后始知其所以然也何则西汉多功臣也盖西汉自髙祖以马上得天下不恱诸生其取人也先器识所以朝多功臣则乗便逐利者众形不便势不利彼不为也晚节末路王凤用事王章以直言被诛而天下靡然以茍患失之为风矣其大臣如张禹孔光軰皆持禄取容偷为一切之计其清节之士如龚胜郭钦蒋诩之徒亦不过谢病免归而已其风如此乱臣贼子奈何而有惧哉此王氏所以谈笑而移之也东汉自光武不任功臣锐意文士其取人也先经术所以朝多名臣则伏节死义者众节之所在义之所存彼必为也故晚节末路梁冀擅命固与杜乔以死抗之而天下靡然以杀身成仁为俗矣其大臣如陈蕃黄琬辈皆捐躯覆族以急国家之难党锢之士如李膺杜宻范滂之徒至连颈就诛而无愠色其俗如此乱臣贼子奈何而不惧哉此曹公之所以终身而不敢取也然西汉易亡而复兴东汉难亡而易絶者何也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故歴代之君其始也虽势强大非有仁心则不兴及其季也虽徳失政乱非有不仁之罪则不絶哀成之君失徳甚矣然其事止于女宠佞幸而已未犯不仁之罪也故国亡而复兴桓灵之时无道极矣钩党之狱忠臣义士死者百有余人诸所夷灭至于不可胜数则是不仁之罪已贯盈矣故国亡而遂絶此亦理之必至事之固然不足怪也呜呼国者天下之大器也君臣者相与持此器也视器之安危则知人之能否视国之理乱则知君臣之贤不肖以二汉论之报施之道其不殊也如此然则为君臣者可不戒哉

  权徳舆两汉辨亡论曰言两汉所以亡者皆曰莽卓予以为莽卓簒逆污神器以乱齐人自贾夷灭天下耳目显然闻知静证厥初则亡西京者张禹亡东京者胡广皆以假道儒术得伸其邪心徼一时大名致位公辅词气所发损益系之而多方善柔保位持禄或陷时君以滋厉阶或附凶沴以结祸胎故其荡覆之机簒夺之兆皆指导驯致之虽年祀相逺犹手受頥指之然也其为贼害岂直莽卓之比乎禹以儒术为帝师身被汉相特见尊信当王臣之重极儒者之贵永始元延之间天地之眚屡见言事者皆讥切王氏専政时成帝亦悔惧天变而未有以决驾至禹第辟左右以问之湏其一言以为律度为禹计者亦宜陈大易坚冰之诫诵小雅十月之刺乗其向纳痛言得失反以罕言命不语怪为词致成帝不疑之心授王氏寖盛之势上下恬然奄忽亡国傥帝虑不至是犹当开陈切劘面别廷辨矧当就第宴间之际虚懐咨决之时方且眩小男于床下官子婿于近郡欵欵然用家人匹妇为心以身图安不恤国患致使羣盗弄权迭执魁柄祸稔毒流至于新都不可遏也斯可愤也逮至东都顺桓之间国统三絶胡广以巨儒柄用位极上台初梁冀席外戚之重贪戾当国既鸩质帝议立嗣君公卿大臣皆以清河王蒜年长有徳属最尊亲可以靖人亦既定策冀乃惮其明哲且不利长君私于蠡吾独异羣议为广计者亦当中立如石介然不回率赵诫之徒同李杜所守然后与三事百工正词于朝虽冀之曓恣岂能一旦尽诛汉廷羣公邪反徇一息之安首鼠畏懦竟使清河徙废蠡吾为梗邦家陵夷汉道日蹙结党锢之狱成阉寺之祸祸乱循环以至董卓赫赫汉室化为当涂盖栋挠鼎折之所由来久矣彼梅福以孤逺上疏张纲以卑秩埋轮独何人哉而不是思也噫嘻就利违害荣通丑竆大凡有生之常性也暨乎手持政柄体国存亡则谨之于初决之于始以导善气以遏乱源若祸胎既萌则死而后已白刃可蹈鸿毛斯轻奈何禹广以宴安之时则务小忠立细行数数然献吉筮于露蓍沮立后于探筹及夫安危之际邦家之大则甘心结舌阴拱观变岂止然也方又炽熖熖以燎原决汤汤以襄陵投天下于烟煨挤万人于昬垫百代之下无所指名虽史赞粗言而不究论本末且出不越境书弑君之恶言伪而辩有两观之诛若当春秋之时明禹广之罪作诫来世可胜纪乎向若西京抑损王氏尊君卑臣则庶乎无哀平之坏东京登庸清河王主眀臣忠则庶乎无灵献之乱大汉之祚未易知也或以国之兴亡皆有阴隲之数非人谋能亢则但取瞽聋者而相之立土木偶而尊之被以章组列于廊庙斯可矣何尧舜之或咨或吁商周之或梦或卜忧勤日昃之若是然后为理邪

  历代委任人臣

  子由曰髙帝举天下后世之重属之大臣大臣亦尽力以报之故吕氏之乱平勃得致力焉诛产禄立文帝若反复手之易当是时大臣权任之盛风流相接至申屠嘉犹召辱邓通议斩鼌错而文景不以为忤则髙帝之用人其重如此景帝之后此风衰矣大臣用舎仅如仆隶武帝之老也将立少主知非大臣不可乃委任霍光光之权在诸臣右故能翊昭建宣天下莫敢异议至于宣帝虽眀察有余而性本忌刻非张安世之谨畏陈万年之顺从鲜有能容者恶杨恽盖寛饶害赵广汉韩延寿悍然无恻怛意髙才之士侧足而履其朝陵迟至于元成朝无重臣养成王氏之祸故莽以斗筲之才济其欺罔而士无一人敢指其非者光武之兴虽文武之畧足以鼔舞一世而不知用人之长以济其所不足幸而子孙皆贤权在人主故其害不见及和帝幼小窦后擅朝窦宪兄弟恣横杀都乡侯畅于朝事发请击匈奴以自赎及其成功又欲立北单于以树恩固位袁安任隗皆以三公守义力争而不能胜而宪以逆谋败盖光武不任大臣之积其弊乃见于此其后汉日以衰其诛阎显立顺帝功出于宦官黜清河王杀李固事成于外戚大臣皆无所与及其末流梁冀之害重天下不能容复假宦官以去之宦官之患极天下不能堪至召外兵以除之外兵既入而东汉之祚尽矣盖光武不任大臣之祸势极于此夫人君不能皆贤若有不能而属之大臣朝廷之正也事出于正则其成多其败少歴观古今任事而祸至于不测者必有故也今畏忌大臣而使他人得乗其隙不在外戚必在宦官外戚宦官更相屠灭至以外兵继之于乎殆哉

  王荆公委任论曰人主以委任为难人臣以塞责为重任之重而责之重可也任之轻而责之重不可也愚无他识请以汉之事眀之髙祖之任人也可以任则任可以止则止至于一人之身才有长短取其长则不问其短情有忠伪信其忠则不疑其伪其意曰我以其人长于某事而任之在他事虽为短何害焉我以其人忠于我心而任之在他人虽伪何害焉故萧何刀笔之吏也委之闗中无复西顾之忧陈平亡命之虏也出捐四万斤金不问出入韩信轻猾之徒也与之百万之众而不疑是三子者岂素着忠名哉盖髙祖推已之心而寘于其心则他人不能离间而事以济矣后世循髙祖则鲜有败事不循则失故孝文虽爱邓通犹逞申屠之志孝武不疑金霍终定天下大策当是时守文之盛者二君而已元成之后则不然虽有何武王嘉师丹之贤而胁于外戚竖宦之宠牵于帷嫱近习之制是以王道寖微而不免负谤于天下也中兴之后唯世祖能驭大臣以寇邓耿贾之徒为任职所以威名不减于髙祖至于为子孙虑则不然反以元成之后三公之任多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之人而致败由是置三公之任而事归台阁以虚尊加之而已然而台阁之臣位卑事冗无所统一而夺于众多之口此其为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者愈矣至于治有不进水旱不时灾异或起则曰三公不能燮理阴阳而策免之甚者至于诛死岂不痛哉冲质之后桓灵之间因循以为故事虽有李固陈蕃之贤皆挫于阉寺之手其余则希世用事全躯而已何政治之能立哉此所谓任轻责重之弊也噫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知其能则任之重可也谓之忠则委之诚可也委之诚者人亦输其诚任之重者人亦荷其重使上下之诚相照恩结于其心是岂禽息鸟视而不知荷恩尽力哉故曰不疑于物物亦诚焉且苏秦不信天下为燕尾生此一苏秦倾侧数国之间于燕独不然者诚燕君厚之之谓也故人主以狗彘畜人者人亦狗彘其行以国士待人者人亦国士自奋故曰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顾人君待之意何如耳

  子由论髙祖光武眀帝曰人主之徳在于知人其病在于多才知人而善用之若已有焉虽至于尧舜可也多才而自用虽有贤者无所复施则亦仅自立耳汉髙帝谋事不如张良用兵不如韩信治国不如萧何知此三人而用之不疑西破强秦东服项羽曽莫与抗者及天下既平政事一出于何法令讲若画一民安其生天下遂以无事又继之以曹参终之以平勃至文景之际天下晏然凡此皆髙帝知人之余功也东汉光武才畧文武破寻邑取赵魏鞭笞羣盗算无遗策计其武功宜若优于髙帝然使当髙帝之世与项羽为敌必有不能办者及其履大位惩王莽簒夺之祸虽置三公而不付以事専任尚书以督文书绳奸诈为贤政事察察下不能欺一时称治然而异己者斥非谶者弃以一身任天下其知之所不见力之所不举者多矣至于眀帝好察愈甚故东汉之治寛厚乐易之风逺不及西汉贤士大夫立于其朝志不获伸虽号称治安其父子才志之所止君子不尚也

  张禹江充梁冀王莽之流

  白乐天有木诗八首序曰余读汉书列传见佞顺媕娿图身忘国如张禹辈者见惑上蛊下交乱君亲如江充辈者见曓很跋扈壅君树党如梁冀辈者见色仁行违先徳后贼如王莽辈者又见外状恢洪中无实用者又见附离权势随之覆亡者其初皆有动人之才足以惑众媚主莫不合于始而败于终也【云云】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二

  武帝上

  袁绍【少游 东坡 子西】

  赤壁之战【子西】

  攻吴蜀论赤壁汉中之役【东坡 子由】

  攻袁绍吴蜀【何去非】

  操征栁城刘备劝刘表袭许表不用【子西】

  操不追闗侯【子西】

  征乌桓辟田畴【子西】

  袁绍

  少游曰天下之祸莫大于杀士古之人欲有为于世者虽负其豪俊杰特之才据强大不可拔之势疑若杀一士不足以为损益然而未始不亡者何邪士国之重器社稷安危之所系四海治乱之所属故师士者王友士者霸臣士者强失士者辱慢士者危杀士者亡世之论者皆以袁绍之亡系于官渡窃以为不然绍之所以亡者杀田丰耳使绍不杀田丰虽有官渡之败未至亡也何则昔楚汉相距于京索之间髙祖奔北狼狈甚于袁绍者数矣而卒有天下项籍以百战百胜之威非特曹公比也而竟死东城其所以然者无他士之得失而已故髙祖以为张子房韩信萧何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所以取天下项羽有一范増而不能用所以为我擒以楚汉之事言之则知绍之亡果在于田丰不在于官渡也且绍之械系田丰也何异髙祖械系娄敬于广武乎髙祖围于平城而还以二千石封敬号建信侯绍败而还惭丰而杀之呜呼人之量度相逺一至于此哉传曰善败者不亡故楚昭王轸越王勾践皆濵于絶灭而复续绍虽败于官渡而冀州之地南据大河北阻燕代形势之胜尚可用也向使出丰于狱东向而事之问以计策卑身折节以抚伤残之余亲执金鼓以厉奔走之气内修农械外结英雄纵不能幷吞天下岂遽至于亡哉方绍与董卓异议横刀不应长揖而出及起兵渤海遂有四州之地连百万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不可谓非一时之杰也然杀一田丰遂至于此则天下之祸其有大于杀士者乎文若曰袁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予窃以为知言也

  东坡论曹袁兴亡曰魏武帝既胜乌桓曰吾所以胜者幸也前諌我者万全之计也乃赏諌者曰后勿难言袁绍既败于官渡曰诸人闻吾败必相哀惟田别驾不然当幸其言之中也乃杀丰为眀主谋而忠不惟无罪乃有赏为庸主谋而忠赏固不可得而祸随之吾乃今知孟徳本初之所以兴亡者又曰窃观善用兵者莫如曹操其破灭袁氏最为巧思请试论之袁绍以十倍之众大败于官渡仅以身免而操顿兵不追者何也所以缓绍而乱其国也绍归国益骄忠贤就戮嫡庶争夺不及八年而袁氏无遗种矣向使操急之绍既未可以一举荡灭若惧而修政用田丰而立袁谭成败未可知也其后北征乌桓讨袁尚袁熈尚熈走辽东或劝操呼之操曰彼素畏尚等吾今急则合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遂引兵还曰吾方使公孙度斩送其首已而果然若操者可谓巧于灭国夫灭国大事也不可以速譬如小儿毁齿以渐揺撼之则齿脱而儿不知若不以渐一拔而齿斯毁矣可以杀儿【云云】

  唐子西非孙盛评曹公哭袁绍墓曰禹见刑人于市下车而哭之况刘项受命怀王约为兄弟而绍与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绍又盟主乎虽道乖好絶至于相倾然吾以公义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是古之道也何名为失哉孙氏之论非但僻学也盖亦可谓小人矣

  赤壁之战

  唐子西曰世之为将者虽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惟王翦项籍二人而多多益办者独韩信能之自余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赵括以四十五万败于长平汉初合五诸侯兵五十六万败于彭城以三十万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万伏马邑无功王寻王邑以百万败于昆阳黄巾以百万败于寿张苻坚以八十万败于合淝隋以九十万败于辽东其众愈多其败愈毒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若曹公可谓善将矣复以水军六十万号称八十万而败于乌林是时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大众屯聚故疫死者几半此兵多为累之眀验也以髙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则水军六十万当得如髙祖者六人乃能将之髙祖岂易得哉其败者固宜

  攻吴蜀论赤壁汉中之役

  东坡曰世之所谓智者知天下之利害而审乎计之得失如斯而已矣此其为智犹有所穷唯见天下之利而为之唯其害而不为则是有时而穷焉必不能尽天下之利古之所谓大智者知天下利害得失之计而权之以人是故有所犯天下之至危而卒以成大功者此以其人权之轻敌者败重敌者无成功何者天下未甞有百全之利也举事而待其百全则必有所格是故知吾之所以胜人而人不知其所以胜我者天下莫能敌之昔晋荀息知虢公必不能用宫之竒齐鲍叔知鲁君必不能用施伯薛公知黥布必不出于上策此三者皆危道也而直犯之彼不知用其所长又不知出吾之所忌是故可以冒害而就利自三代之亡天下以诈力相幷其道术政教无以相过而能者得之当汉氏之衰豪杰并起而图天下二袁董吕争为强曓而孙权刘备又以区区于一隅其用兵制胜固不足以敌曹氏然天下终于分裂讫魏之世而不能一盖尝试论之魏武长于料事而不长于料人是故有所重发而丧其功有所轻为而至于败刘备有盖世之才而无应卒之机方其新破刘璋蜀人未附一日而四五惊斩之不能禁释此时不敢取而其后遂至于不敢加兵者终其身孙权勇而有谋此不可以声势恐喝取也帝不用中原之长而与之争于舟楫之间一日一夜行五百里以争利犯此二败以攻孙权是以丧师于赤壁以成吴之强且夫刘备可以急取而不可以缓图方其危疑之间卷甲而趋之虽兵法之所忌可以得志孙权者可以计取而不可以势破也而欲以荆州新附之卒乗胜而取之彼非不知其难特欲侥幸于权之不敢抗也此用之于新造之蜀乃可以逞故夫魏武重发于刘备而丧其功轻为于孙权而至于败此不亦长于料事而不长于料人之过欤嗟夫事之利害计之得失天下之能者举知之而不能权之以人则亦纷纷焉或胜或负争为雄强而未见其能一也

  子由论贾诩刘晔曰曹公入荆州降刘琮欲顺江东下以取孙氏贾诩言于公曰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逺闻兵势盛矣若因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江东可以不劳众而定也公不用其计以兵入吴境遂败于赤壁夫诩之所以说曹公则李左车之所以说淮阴侯使乗破赵之势传檄以下燕者也方是时孙氏之据江东已三世矣国险而民附贤才为用诸葛孔眀以为可与为援而不可图而曹公以刘琮待之欲一举而下之难哉使公诚用诩言端坐荆州使辩士持尺书结好于吴吴知公无幷吞之心虽未即降而不以干戈相向者可必也方是时刘玄徳方以穷客借兵于吴吴既修好于公其势必不助刘而玄徳固可蹙矣惜乎谋之不善荆州既不能守而孙刘皆奋孰谓曹公之智而不如淮阴侯哉其后公既降张鲁下汉中刘晔劝公乗胜取蜀曰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附也今举汉中蜀人震骇因其震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少缓之诸葛亮善治国而为相闗张勇冠三军而为将蜀人既定凭险守要不可犯也公不从而反天下皆惜晔计之不用夫玄徳之贤过于仲谋贾诩欲以文告懐仲谋而晔欲以虚声下玄徳其愚智盖已逺矣彼曹公不用晔计岂非以诩言为戒也哉春秋之际楚子重伐郑晋栾武子救之遇于绕角楚师还晋师遂侵蔡楚子以申息之师救蔡晋羣帅皆欲战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谓武子曰吾来救郑楚师不战吾遂至此既迁戮矣戮而不已又怒楚师战必不克虽克不令若不克为辱已甚不如还也遂全师而归夫兵久于外狃于一胜而轻与敌遇我怠彼奋败常十九古之习于兵者盖知之矣

  攻袁绍吴蜀

  何去非曰昔者东汉之微豪杰并起而争天下人各操其所争之资盖二袁以势吕布以勇而曹公以智刘备孙权各挟乎智勇之微而不全者也夫兵以势举者势倾则溃战以勇合者勇竭则擒唯能应之以智则常以全强而制其二者之弊是以袁吕皆失而曹公收之刘备孙权仅获自全于区区之一隅也方二袁之起藉其世资以撼天下绍举四州之众南向而逼官渡术据南阳以扰江淮遂窃大号吕布骁勇转斗无前而争兖州方是之时天下之视曹公疑不复振而人之所以争附而乐赴者袁吕而已而曹公逡廵独以其智起而应之奋盈万之旅北摧袁绍而定燕冀合三县之众东擒吕布而收济兖■〈?戚〉袁术于淮左彷徨无归遂以奔死而曹公智画之出常若有余而不少困彼之所谓势与勇者一旦溃败皆不胜支然后天下始服曹公之为无敌而以袁吕为不足恃也至于彼之任势与力及夫各挟智勇之不全者亦皆知曹公之独以智强而未易敌也故常内惮而共■〈?戚〉之唯曹公亦自恃其智之足以鞭笞天下而服役之也故常视敌甚轻为无以虞于其东征刘备也袁绍欲蹑之于其官渡之相持也孙权欲袭之于其北伐乌桓也刘备欲乗之三役者皆所以致兵招寇而窥伺间隙者所起之时也然而曹公晏然不为之深忧而易计者失于负智轻敌之已甚是以数乗危而徼幸也虽然于势不得不起者盖刘备在所必征袁绍在所必拒又其近在于徐州之与官渡使其人之谋我而我亦将有以应之未有乎颠沛也至于乌桓之役则其轻敌速寇而茍免祸败者固无殆于此时也夫袁绍虽非曹公之敌亦所谓一时之豪横大河之北奄四州之土南向而争天下一旦摧败卒以忧死而其二子孱驽不肖曹公折棰而驱之北走乌桓以茍岁月之命虽未就枭戮亦可知其无能为矣方是之时中土未安幽冀新附而孙权刘备觇伺其后独未得其机以发之耳而操方穷其兵力逺即塞北以从事于三郡乌桓为不急之役徼幸于一决呜呼可谓至危矣使刘表少辨事机而备之谋得逞举荆州之众卷甲而乗许下之虚则魏之本根拨矣曹公虽还而大河之南非复魏有矣然则操之数为此举而蔑复顾者恃其智之足以逆制于人而易之也夫官渡徐州之役在势有不得不应虽易之可也今提军万里后皆寇雠而前向劲敌且甚易之而不顾者亦已大失计矣刘备之不得举者天所以相魏耳嗟乎人唯智之难能茍唯获乎难能之智加审处而慎用之则无所不济今乃恃之以易人则其与不智者何异曹公所以数蹈祸机而幸免者天实全之耳后之人无求祖乎曹公而谓天下之可易也矣 又曰言兵无若孙武用兵无若韩信曹公武虽以兵为书而不甚见于其所自用韩信不自为书曹公虽为而不见于后世然而传称二人者之学皆出于武是以能神于用而不穷窃尝究之武之十三篇天下之学兵者所通诵也使其皆知所以用之则天下孰不为韩曹也以韩曹未有继于后世则凡得武之书伏而读之者未必皆能辨于战也武之书韩曹之术皆在焉使武之书不传则二人者之为兵固不戾乎武之所欲言者至其所以因事设竒用而不竆者虽武之言有所未既也驱市人白徒而置之死地惟若韩信者然后能斩陈余遏其归师而与之死地战惟若曹公者然后能克张绣此武之所以寓其妙固有待乎韩曹之俦也谲众图胜而人莫之能知既胜而复谲以语人人亦从而信之不疑此韩信曹公无穷之变诈不独用于敌而亦自用于其军也盖军之所恃者将将之所恃者气以屡胜之将持必胜之气以临三军则三军之士气定而情安虽有大敌故常吞而胜之韩信以数万之众当赵之二十万非脆敌也乃令禆将传食曰破赵而后会食信策赵为必败可也而曰必破而后会食者可豫期哉使诚有以破赵虽食而战未为失赵之败也然而韩信为此者以至寡而当至众危道也故示之以必胜之气与夫至暇之情所以宁士心而作之战也曹公之征闗中马超韩遂之所纠合以拒公者皆剧贼也毎贼一部至公輙有喜色贼既破诸将问其故答曰闗中长逺若贼各据险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其皆集可一举而灭之是以喜耳袁绍造公于延津公使登垒而望之曰可五六百骑有顷复白骑稍多歩兵不可胜计公曰勿复白乃令解鞍纵马待焉有顷纵兵击之遂大破绍斩其二将夫敌多而惧者人之情也以曹公之勇而形之以惧则其下震矣故以伪喜伪安视之众恃公之所喜与安也则畏心不生而勇亦自倍此所以胜之也故用兵之妙而独以诈敌而又以愚吾士卒之耳目也昔者创业造邦之君盖莫盛于汉之髙皇考其平日之智勇寔无以逮其良平信越之佐然其崛起曽不累年诛秦覆楚遂奄天下而王之曹公天资机警挟汉以令天下其行兵用师决机合变当日无与其俪也然卒老于军不能平一吴蜀此其故何也议者以其持法严忍诸将计划有出于已者皆以法夷之故人旧怨无一免者此所以不济嗟夫曹公残刻少恩必报眦睚之怨真有之矣至若谋夫策士收揽听任固亦不遗未尝深负之也盖常自诡以帝王之志业期有以欺眩后世然稽其才畧盖亦韩信之等夷而其遇天下之变无以异于刘项之际刘备孙权皆以人豪因时乗变保据一隅而公之诸将皆非其敌至于鞭笞中原以基大业皆自公为之而老期迫矣此其为烈与汉异也

  操征栁城刘备劝刘表袭许表不用

  唐子西曰挟天子令诸侯其事始于齐桓晋文而齐桓晋文未尝迁惠王襄王于齐晋也除难定乱兴灭继絶功效既着诸侯自服耳董卓以献帝居长安李茂贞以昭宗幸凤翔发号施令动以制诏为名然而天下诸侯羣起而攻之何也无尺寸之功以取信于天下而有刼主之名以负谤于诸侯则天下诸侯羣起而攻之亦固其理也使表能勤王如桓文耶虽不袭许何害其为令诸侯哉如其不然虽能袭许适足以致诸侯之师而已董卓李茂贞是也

  操不追闗侯

  唐子西曰侯为曹公所厚而终不忘其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士亦能之曹公得侯不杀厚待而用其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君亦能之至侯必欲立効以报公然后封还所赐拜书告辞而去进退去就雍容可观殆非战国之士矣曹公知侯必去重赏以赆其归戒左右勿追曰彼各为其主也内能平其气不以彼我为心外能成侯之忠不私其力于已是犹有先王之遗风焉吾尝论曹公曰是人能为善而不能不为恶能为善是以能享国不能不为恶是以不能取天下

  征乌桓辟田畴

  唐子西曰或曰田畴辞聘于袁氏从辟于曹公门人怪之畴笑而不答何也曰难言也昔汉眀帝问于吴良曰先帝召卿不至反从骠骑游邪良曰先帝以礼待下故臣得以礼进退骠骑以法检下故臣为法屈尔畴之用意盖亦如此是时袁氏政寛故畴可得不至曹氏刻急故畴不敢不来来非慕义故终身不受封爵畴虽不言言在其中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三

  武帝下

  孔融【东坡】

  孔融祢衡杨修【鲁直】

  华佗【刘禹锡】

  荀彧【温公】

  曹氏代汉【黄鲁直】

  管宁【东坡 子由】

  华歆邴原管宁三友【子西】

  臧洪为张超死【少游】

  使蒋干说周瑜【东坡】

  孔融

  东坡曰文举以英伟冠世之资师表海内意所予夺天下从之此人中龙也而曺操阴贼险狠特鬼蜮之雄者耳其势决不两立非公诛操则操害公此理之常而前史乃谓公负其髙气志在靖难而才踈意广讫无成功此盖当时奴婢小人论公之语公之无成天也使天未欲亡汉公诛操如杀狐兎何足道哉世之称人豪者才气各有髙卑然皆以临难不惧谈笑就死为难操以病亡子孙满前而咿嘤涕泣留连妾妇分香卖履区处衣物平生奸伪死见真性世以成败论人物故操得在英雄之列而公见谓才疏意广岂不悲哉操平生畏刘备而备以公知天下有已为喜天若祚汉公使备诛操无难也予读公所作杨四公赞叹曰方操害公复有鲁国一男子慨然争之公庶几不死

  孔融祢衡杨修

  鲁直木之彬彬诗序曰曺公所礼三人孔融祢衡杨修嫚侮操且疑且信故以衡假手于黄祖融晚乃覆巢独杨修才慧数解隠语又探其不言者发之最先得罪虽其父公雅故不足以贳死嗟乎修黄犊子有致逺材一努其臂死于隆车之辙曽不如隰子之伐木耶田常与大夫隰子登台四望齐邑南向而蔽于隰子之乔木成子不言隰子归使人伐木斧斤罹数创则止之相室曰变之亟也曰田子将成大事恶人知其微今不伐木未深忌也知人之所不言其忌深矣故曰知微者兵在其颈求福者楮藏其颕虽然隰子犹有所未立也与百里奚策虞公而去之岂可同年语哉感二三子行事作木之彬彬诗曰木之彬彬非取异于人可宫室则斩则伐可笾豆则捋则撷草之茸茸非求显于世中刍牧则刈则鉏中医咊则剥则菹非以其材故耶是非之岐利害薫蒸嗟人道之多患彼草木尚无情吾尝观于若人夫巧于辨人拙于自辨以动乎天机不周乎旹变罪莫惨于徳有心祻莫深于心有见罪不在徳心其蟊贼祻不在心见其髠箝之人皦皦自鲜行于众污之前峣峣不让立乎众埤之上积小不当是以亡其大当悲夫羿注矢以当物十常中其七八引莫耶以自残骇兕虎之窃发祻集于所忽怨栖于荣名易其言则害智用其智则害眀为君子则奈何独见晓于冥冥

  华佗

  刘禹锡论曰史称华佗以恃能厌事为曺公所怒荀文若请曰佗术实工人命系焉宜议能以宥曺公曰忧天下无此鼠軰耶遂拷竟佗至苍舒病且死见医不能生始有悔之叹嗟乎以操之眀畧见几然犹轻杀材能以是文若之智力地望以的然之理攻之然犹不能返其恚直可畏诸亦可惜诸原夫史氏之书于册也是使后之人寛能者之刑纳贤者之谕而惩曓者之轻杀故自恃能至有悔恚书焉后之或者覆用是为口实悲哉夫贤能不能无过茍寘于理矣或必有寛之请彼壬人皆曰忧天下无材耶曽不知悔之日方痛材之不可少也或必有惜之之叹彼壬人皆曰譬彼死矣将若何曾不知悔之日方痛生之不可再也可不谓大哀乎夫以佗之不宜杀昭昭然不足言也独病夫史书之义是将推此而广耳吾观自曹魏以来执死生之柄者用一恚而杀材能众矣又乌用书佗之事为呜呼前事之不忘期有劝且惩也而暴者复借口以快意孙权则曰曹孟徳杀孔文举矣孤于虞翻何如而孔融亦以应泰山杀孝廉自譬仲谋近覇者文举有髙名犹以可惩为故事矧他人哉

  荀彧

  温公曰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自子路冉求公西赤门人之髙弟令尹子文陈文子诸侯之贤大夫皆不足以当之而独称管仲之仁岂非以其辅佐齐桓大济生民乎齐桓之行若狗彘管仲不羞而佐之其志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可得而济也汉末大乱羣生涂炭自非髙世之才不能济也然则荀彧舎魏武将谁事哉齐桓之旹周室虽衰未若建安之初也建安之初四海荡覆尺土一人皆非汉有荀彧佐魏而兴之举贤用能训卒厉兵决机发策征伐四克遂能以弱为强化乱为治十分天下而有其八其功岂在管仲之后乎管仲不死子纠而荀彧死汉室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而杜牧乃以为彧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髙光官渡不令还许则比之楚汉及事就功毕乃欲邀名于汉代譬之教盗穴墙发柜而不与同挈得不为盗乎怪愚以为孔子称文胜质则史凡为史者记人之言必有以文之然则比魏武于髙光楚汉者史氏之文也岂皆彧口所言邪用是贬彧非其罪矣且使魏武为帝则彧为佐命元功与萧何同赏矣彧不利此而利于杀身以邀名岂人情乎

  杜牧题荀文若传后曰荀文若为魏操画策取兖州比之髙光不弃闗中河内官渡不令还许比楚汉成皋凡为筹计比议无不以帝王许之海内付之事就功毕欲邀名于汉代委身之道可以为忠乎世皆曰曹马且东汉崩裂纷披都迁主播天下大乱操起兵东都提献帝于徒歩困卧之中南征北伐仅三十年始定三分之业司马安全之代窃发肘下夺偷权柄残虐谲狡岂可与操比哉若使操不杀伏后不诛孔融不囚杨彪从容于揖让之间虽惭于三代天下非操而谁可以得之者纣杀一比干武王断首烧尸而灭其国桓灵四十年间杀千百比干毒流其社稷可以血食乎可以坛墠父天拜郊乎假使当时无操献帝复能正其国乎假使操不挟献帝以令天下英雄能与操争乎使无操复何人为苍生请命乎教盗穴墙发柜多得金玊已复不与同挈得不为盗乎何况非盗也文若之死宜然耶子由论曰荀文若之于曹公则汉髙帝之子房也董昭建九锡文若不欲曹公不能平以致其死君子惜之或以为文若先识之未究或以为文若欲终节于汉氏者皆非文若之心也文若始从曹公于东郡致其筭畧以摧灭群雄固以帝王之业许之矣岂其晚节复疑而不予哉方是时中原畧定中外之望属于曹公矣虽不加九锡天下不归曹氏而将安徃文若之意以为刼而取之则我有力争之嫌人怀不忍之志徐而俟之我则无嫌而人亦无憾要之必得而免争夺之累此文若之本心惜乎曹公志于速得不忍数年之顷以致文若之死九锡虽至而禅代之事至子方遂此则曹公之陋而非文若之过也

  子西论议者谓彧叶规曹氏以倾汉祚晚节立异无救运移曰管仲相桓公伐山戎伐陈蔡伐楚伐晋其志欲尊周尔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文若佐曹公平青徐平许洛平河朔平汉南其志欲尊汉耳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管仲知封禅之不可许也故设词以拒之文若知九锡之不可长也故逊词以却之管仲幸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文若不幸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祻究其终始幸不幸异耳用心岂不同耶论者何得非之

  曹氏代汉

  鲁直诗并叙曰曹公自以勲加宰衡文封西伯蝉蜕揖让之中而用汉室于家巷更党锢之灾义士忠臣耘除畧尽献灵之间北面朝者拱而观变汉魏何择焉彼见宗庙社稷之无与也执太阿而用颕以司一世之命左右无不得意引后宫于鈇钺如刈蒲茅夫妇婢使得罪家人犹为谢过而亲北面受命之君自以为未知死所呜呼厉怜王其谁曰过言虽然终已恭逊腹毒而色取仁任丕以易汉姓者何也汉之末造虽得罪于社稷骨鲠之臣而犹不得于民故相与爱其名耳余闻曰道揆以上惠不足而眀有余不在社稷而数有功粢盛殆其不继哉感之作曹公诗一章南征北伐报功频刘氏亲为魏国宾毕竟以丕成覇业岂能于汉作纯臣两都秋色皆乔木二祖恩波在细民驾御英雄虽有术力扶宗社可无人

  管宁

  东坡曰曹操既得志士人靡然归之自文若盛名犹为之经营谋虑一旦小异便为谋杀程昱郭嘉之流不足数也孔文举竒逸慱闻志大而才踈每所论建辄中操忌况肯为用然终亦不免桓温谓孟嘉曰人不可无势我能驾驭卿夫温之才百倍于嘉所以云尔者自知其阴贼险狠不为髙人胜士所比数耳管幼安怀寳遯世就闲海表其视曹操父子真穿窬斗筲而已终身不屈亦不得而杀余以谓贤于文若文举逺矣

  子由管幼安画赞幷引曰予自龙州还颕川十有三年杜门幽居无以自适稍取旧书阅之将求古人而与之友盖于三国得一人焉曰管幼安幼安少而遭乱渡海居辽东三十七年而归安于田庐不应朝命年八十有四没功业不加于人而予独何取焉取其眀于知时而审于处已云耳盖东汉之衰士大夫以风节相尚其立志行义贤于秦汉然时方大乱其出而应世鲜有能自全者颕川荀文若以智策辅曹公方其擒吕布毙袁绍皆谈笑而办其才与张子房比然至于九锡之议卒不能免其身彭城张子布忠亮刚简事孙氏兄弟成江东之业然终以直不见容力争公孙渊事君臣之义几絶平原华子鱼以德量重于曹氏父子致位三公然曹公之杀伏后子鱼将命至破壁出后而害之汝南许文休以人物臧否闻于世晚入蜀依刘璋先主将克成都文休踰城出降虽卒以为司徒而蜀人鄙之此四人者皆一时贤人也然直已者终害其身而枉已者终丧其徳处乱而能全非幼安而谁与哉【云云】赞曰幼安之贤无以过人予独何以谓贤贤其眀于知时审于处已以能自全幼安之老归自东海一亩之宫闲不求通白帽布裙舞雩而风四时烝尝馈奠必躬八十有四蝉蜕而终少非汉人老非魏人何以命之天之逸民

  华歆邴原管宁三友

  唐子西曰邴原管宁皆盛徳之士而歆为之首则歆之为人可知矣然汉书称伏后之废操使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戸匿壁中歆破戸发壁而入岂盛徳之士哉操虽奸雄然使人各当其理方是之时魏氏羣臣如董昭夏侯惇贾诩程昱郭嘉之流为不少足以办此何至使歆为之歆果贤耶操决不敢以此使之以此事操则歆决不得为贤者陈寿作原传称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初不及歆至作宁传又称与原歆相友岂三人相友而歆独无操尚乎朋友出处不齐理宜友之操尚不同则非所以为友矣此余之所未解

  臧洪为张超死

  少游论曰臧洪以袁绍不救张超絶不与通至于败死以愚观之洪实游侠之靡也岂臣子之义哉何则夫欲生而恶死天下之真情也然古之君子或捐躯命弃亲族不为茍得者非不欲生以其所欲有甚于生而已使其所欲未有甚于生所恶未有甚于死则君子岂有矫世絶俗拂其所谓真情者耶诗曰既眀且哲以保其身君子之常也传曰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君子之变也不得已而为之者也世衰道微士大夫讲学不眀于是始惑于轻重趋舎之际徒知保身之为易杀身之为难而不知妄死之与茍生其失一也齐有崔氏之难其臣死者十有余人晏子独以为君臣为社稷死为社稷亡者若为已死为已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以晏子之言论之洪为张超而死者果何为也夫曹操吕布皆汉之奸臣然方是时操挟天子其势为顺布背朝廷其势为逆使超去逆就顺绍弗为救犹或可责矧叛操而归布安能责其不救乎夫张超袁绍之于洪虽交有故新遇有薄厚然受其表用则皆主也使旧主为新主所杀洪絶之而致死犹或近义矧灭超者曹氏也得与绍为仇乎由是言之洪为张超而死者果何谓也孔融甞为管亥所困太史慈为突重围求救于先主先主从之遂解都昌之急盖是时俗尚名节甚矣天下之士唯以然诺不终为媿祸乱不解为耻厥志有在生死以之故事成则为太史慈不成则为臧洪以臣子之义责之皆罪也岂杨子以要离为蛛螫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耶孟子曰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若数子者可谓伤勇矣亦可悲夫

  使蒋干说周瑜

  东坡曰曹公闻周瑜年少有美才谓可游说动也乃宻下扬州遣九江蒋干徃见瑜干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歩江淮之间乃布衣褐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逺渉江湖为曹公作说客耶干曰吾与足下州里间隔别遥闻芳烈故来叙阔幷观雅规而云说客无逆诈矣乎瑜曰吾虽不及夔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后三日瑜请干同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饮燕视之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干曰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出犹将抚其背而折其辞岂足下小生所能移乎干笑而不言遂称雅量髙致非言词所间中州之士以此多之苏子曰曹孟徳所用皆为人役者也以子房待文若然终不免杀之岂能用公瑾之流度外之士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四

  文帝

  文帝受禅【栁子厚子西】

  贾诩諌伐吴蜀【子西】

  司徒华歆等与诸葛亮书令称藩【子西】

  赐羣臣没入生口【子西】

  于禁【温公】

  徐干【曾子固】

  眀帝

  有司奏魏得地统以建丑为正【子西】

  眀帝问黄权三国孰为正权对以天文则魏为正【子西】

  张掖出石时人以为魏晋之符【子西】

  司马懿陈羣曹休曹真并以大将军开府【子西】

  明帝作考课之法七十二条【温公】

  夏侯玄何晏【东坡】

  司马仲达【何去非】

  陈留王

  邓艾【何去非】

  通论

  魏人君【温公】

  文帝受禅

  栁子厚论曹不一言舜禹之事曰魏公子丕由其父得汉禅还自南郊谓其人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由丕以来皆笑之栁先生曰丕之言若是可也向者丕若曰舜禹之道吾知之矣丕罪也其事则信吾见笑者之不知言未见丕之可笑者也凡易姓受位公与私仁与强其道不同而前者忘后者系其事同使以尧之圣一日得舜而与之天下能乎吾见小争于朝大争于野其为乱尧无以已之何也尧未忘于人舜未系于人也尧之得舜也以圣舜之得尧也以圣两圣得于天下之上奈愚人何其立于朝者放齐犹曰朱启眀而况在野者乎尧知道不可退而自忘舜知尧之忘已而系舜于人也进而自系舜举十六族去四凶使天下咸得其人命二十二人兴五教立礼刑使天下咸得其理合时月正厯数齐律度量衡使天下咸得其用积十余年人曰眀我者舜也齐我者舜也资我者舜也天下之在位者皆舜之人也而尧隤然聋其聦昬其眀愚其圣人曰徃之所谓尧者果安在哉或曰耄矣曰匿矣又十余年其思而问者加少矣至于尧死天下曰久矣舜之君我也夫然后能揖逊受终于文祖舜之与禹也亦然禹旁行天下功系于人者多而自忘也晚益之自系犹是也而启贤闻于人故不能夫其始系于人也厚则其忘之也迟不然反是汉之失徳久矣其不系而忘也甚矣宦董袁陶之贼生人盈矣丕之父攘祸以立强积三十余年天下之主曹氏而已无汉之思也丕嗣而禅天下得之以为晚何以异夫舜禹之事耶然则汉非能自忘也其事自忘也曹氏非能自系也其事自系也公与私仁与强其道不同其忘而系者无以异也尧舜之忘不使如汉不能授舜禹舜禹之系不使如曹氏不能受之尧舜然而世徒探其情而笑之故曰笑其言者非也问者曰尧崩天下若丧考妣四海遏宻八音三载子之言忘若甚然是可不可欤曰是舜归徳于尧史尊尧之德之辞者也尧之老更一世矣德乎尧者盖已死矣其幼而存者尧不能使之思也不若是不能与人天下

  子西论孙盛非苏则发服曰魏氏受禅汉帝尚存缟素举哀诚为轻脱然盛谓贰志兹又过矣箕子过故商墟感宫室毁坏伤之欲哭以方朝而不敢季札哭王僚而事阖庐晏子哭庄公而事景公哀死事生以待天命此人臣之分也何得谓之非其所事而事其所非乎孙盛枭音使人闻而恶之

  贾诩諌伐吴蜀

  子由曰用兵之难盖有怵于外而动者矣力之所及而义不可君子不为也义之所可而力不及君子不强也魏文帝始受汉禅欲用兵吴蜀以问诩诩曰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川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羣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胜也帝不能用遂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是时帝始受禅欲以武功夸视四方贪得幸胜未暇虑兵败势屈之辱也魏多谋臣盖必有知之者矣然皆莫敢言诩能言之可谓不怵于外矣晋末苻坚拥百万之众耻吴会之未服欲一举下之而不知晋之无衅谢安乗苻坚之败知中原之荡析而不知江南之微弱势不能成大功故苻坚至于失国而谢安至于丧师二人者皆耻不若人怵于外之患也

  司徒华歆等与诸葛亮书令称藩

  子西曰魏之羣臣可谓不学亡术而昧于识虑矣使其学术识虑如汉之萧望之者当不为此举动也汉宣帝时呼韩欵塞称藩望之议以客礼待之使他日遁去于汉不为叛臣宣帝从之盖方是时匈奴虽衰然素号敌国非东瓯南粤比也名分一正遂不可易他日叛去何以处之发兵加诛则势有所未能置之不问则无以令天下故方其柔顺之时待以不臣之礼非独视以谦逊盖将为后日久逺之虑也魏之自视何如宣帝吴蜀虽弱不至如呼韩邪之时彼虽称藩犹当待以弗臣况未服而强之邪前此加权封爵而为权所戏侮今复喻蜀称藩为亮所不答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者不如是之劳也

  赐羣臣没入生口

  子西论孙盛非华歆出嫁没入生口曰孙盛以刻薄之资承学于草窃乱贼之世性习皆恶故其论议类皆如此夫见牛未见羊孟子所谓仁术也何名为偏宥哉使盛为廷尉于魏文之时则歆当以私馈盗施诛矣东晋之不用盛不为过也

  于禁

  温公曰于禁将数万众败不能死生降于敌既而复归文帝废之可也乃画陵屋以辱之斯为不君矣

  徐干

  曾子固中论序曰愚始见馆阁及世所有徐干中论二十篇以谓尽于此及观贞观政要怪太宗称赏见干中论复三年丧篇而今书此篇阙因考之魏志见文帝称干着中论三十余篇于是知馆阁及世所有者非全书也干字伟长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魏太祖特旌命之辞疾不就后以为上艾长又以疾不行盖汉承周衰及秦灭学之余百夫杂家与圣人之道并传学者罕能独观于道德之要而不牵于俗儒之说至于治心养性去就语黙之际能不悖理者固希矣况至于魏之浊世哉干独能考六艺推仲尼孟轲之旨述而论之求其辞时若有小失者要其归不合于道者少矣其所得于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逡巡浊世有去就显晦之大节【云云】

  有司奏魏得地统以建丑为正

  子西曰世言夏得人统以建寅为正商得地统以建丑为正周得天统以建子为正其说非也以尧典羲和舜典巡狩观之唐虞之世固以建寅为正矣至夏后之时其法尤备其书传于后世谓之夏小正孔子得之于杞以为可用非谓建寅之正自夏后氏始也至成周时始用建子为正然犹不废夏时谓之正岁后之学者以为夏以建寅为正周以建子为正商居其间不应无所变改因以意推之曰商以建丑为正而三统之说兴焉夫夏后氏以建寅为正吾于论语见之矣论语曰行夏之时周以建子为正吾于春秋见之矣春秋书十月降霜杀菽三月大水商人以建丑为正于经既无所见于理亦复不通夫以建子为正者取二十四气之首也以建寅为正者取四时之首也以建丑为正其取义安在哉足以知其不然

  眀帝问黄权三国孰为正权对以天文则魏为正

  子西曰权推魏为正统未必不然然权初无他说一以天文决之此非余之所敢知也黄初四年三月癸夘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位王者恶之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宫而二国皆自如天道岂易言哉晋天文志称二石虽僭号其强弱常占昴宿不闗太微紫宫然以戴记考之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殒彗星扫太微而苻坚败荧惑守帝座而吕隆破故知推论正统固自有理也晋庾翼与兄氷书曰歳星犯天闗江东无故而季龙频年闭闗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皁白之证也噫人之责天亦太详矣为天者不亦难哉

  张掖出石时人以为魏晋之符

  子西曰河图洛书之说欧阳永叔攻之甚力今观此图与河图洛书亦何以异惜乎时无伏牺神禹故莫能通其义而陋者以为魏晋之符彼魏晋何足道安知其非八卦九畴之类也造化之所为犹有幸不幸焉而况于人乎可胜叹哉可胜叹哉

  司马懿陈羣曹休曹真并以大将军开府

  子西曰汉初置丞相御史府后置三公府将帅出征置幕府军罢即废不常置也今魏既置三公而懿等并为大将军开府京师此何理邪公室之卑盖自此始矣蜀将李平闻懿等开府辟召以说孔眀孔眀鄙之是时中原人物推陈长文为第一今长文亦为此余无足道矣

  眀帝作考课之法七十二条

  温公曰为治之要莫先于用人而知人之道圣贤所难也是故求之于毁誉则爱憎竞进而善恶混殽考之于功状则巧诈横生真伪相冒要之本在至公至眀而已矣为人上者至公至眀则羣下之能否焯然形于目中无所复逃矣茍为不公不眀则考课之法适足以为曲私欺罔之资也何以言之公眀者心也功状者迹也已之心不能治而以考人之迹不亦难乎为人上者诚能不以亲疎贵贱异其心喜怒好恶乱其志欲知治经之士则视其记览博洽讲论精通斯为善治经矣欲知治狱之士则视其曲尽情伪无所寃抑斯为善治狱矣欲知治财之士则视其仓库盈实百姓富给斯为善治财矣欲知治兵之士则视其战胜攻取敌人畏服斯为善治兵矣至于百官莫不皆然虽询谋于人而决之在已虽考状于迹而察之在心硏核其实而斟酌其宜至精至微不可以口述不可以书传者也安得豫为之法而悉委有司哉或者亲贵而不能任职疎贱虽贤才而见遗所喜所好者败官而不去所怒所恶者有功而不录询谋于人则毁誉相半而不能决者求于迹则文具实亡而不能察虽复为之善法系其条目谨其簿书安能得其真哉或曰人君之治大者天下小者一国内外之官以千万数考察黜陟安得不委有司而独任其事哉曰非谓其然也凡为人上者不特人君而已太守居一郡之上刺史居一州之上九卿居属官之上三公居执事之上皆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在下之人为君者亦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公卿刺史太守奚烦劳之有哉或曰考绩之法唐虞所为京房刘邵述而修之耳乌可废哉曰唐虞之官其居位也久其受任也専其制法也寛其责成也逺是故鲧之治水九载绩用弗成然后治其罪禹之治水九州岛攸同四隩既宅然后赏其功非若京房刘邵之法校其米盐之谓责其旦夕之效也事固有名同而实异者不可不察也考绩非可行于唐虞而不可行于汉魏由京房刘邵不得其本而奔趋其末故也

  夏侯玄何晏

  东坡曰魏氏春秋云夏侯玄着乐毅张良及本无肉刑论辞旨深逺传于世然以余观之燕师之伐齐犹未及桓文之举也而以为几汤武岂不过甚矣乎初玄好老庄道德之言与何晏等皆有盛名然卒陷曹爽党中玄亦不免李丰之祸晏目玄以易之所谓深者而玄目晏以神及其遇祸深与神皆安在乎羣儿妄作名字自相刻画类皆如此可以发千载之一笑

  司马仲达

  何去非曰昔之君臣相择相遇天下扰攘之日君未尝不欲其臣之才臣未尝不欲其君之眀臣既才矣而其君常至于甚忌君既眀矣而其臣常至于甚惮者何也君非有恶于臣而忌之也忌其权畧之足以贰于我也臣非有外于君而惮之也惮其刚忍之足以不容于我也此忌惮之所由生也虽然君固有所不忌以其得无所当忌之臣臣固有所不惮以其得无所当惮之君昔者蜀先主之与诸葛孔眀苻坚之与王猛是也至于曹公之与司马仲达则忌惮之情不得不生矣非仲达不足以致曹公之忌非曹公不足以致仲达之惮天下之士不应曹公之命者多矣而仲达一不起已将收而治之夫仲达之不起固疑其不为已容曹公之欲治固疑其不为已用此其相期于始者固已不尽君臣之诚矣则忌惮何从而不生也虽然仲达处之卒至乎曹公无所甚忌仲达无所甚惮者此所以为人豪以成夫取魏之资也人之挟数任术若荀文若者几希矣盖曹公之策士而倚之为蓍龟者也公之欲迁汉祚也于其始萌诸心而仲达启之以中其欲于其既形于迹则文若沮之以忤其情已而文若出于百营而不能救其诛仲达卒为之腹心而遂去其惮方曹公之鞭笞天下求集大业也将帅四出无一日而释甲而仲达独以其身雍容治务而已未尝一求将其兵虽公亦不以为能而求使之迨公之亡始制其兵出竒应变奄忽若神无向不殄虽曹公有所不迨焉魏文固已无忌仲达固已无惮天下始甚畏之犹公之不亡也由是观之仲达之以术畧自将其身者可得而窥哉奈何诸葛孔眀欲以其至诚大义之懐数出其兵求与之决于一战以定魏蜀之存亡哉仲达孔眀皆所谓人杰者也渭南之役人皆惜亮之死以为不见夫二人者决胜负于此举也亮之侨军利在速战仲达持重不应以老其师而求乗其弊亮以巾帼遗之欲激其应仲达表求决战魏君乃遣辛毗杖节制之亮以仲达无意于战其请于君徒示武于众耳嗟夫谓仲达之请战以示武于众者则或有之谓其有所终畏而无意于一决者亦非也虽然使辛毗不至则仲达固将不战也仲达之所求者克敌而已今以一辱不待其可战之机乃悻然轻用其众为忿愤之师安足为仲逹也晋之朱伺号为善战人或问之伺曰人不能忍而我能忍是以胜之岂以仲达而无朱伺之量耶察其所以诛曹爽者足见其能忍而待也故其策亮曰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虽提卒十万已堕吾画中破之必矣此仲达之志也亮之始出也仲达语诸将曰亮若勇者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若西上五丈原则诸军无事矣昔者曹公攻邺袁尚以兵救之诸将皆以归师勿遏当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且避之若循西山则成擒耳尚果循西山一战擒之卢循反攻建邺宋武策之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当避之回泊蔡洲则成擒耳循果泊蔡洲一战而走之亮之趋原与袁尚之循西山卢循之泊蔡洲等耳盖锐气已夺固将畏而避人不足为人之所畏避此三君者所以易而吞之也亮常岁之出其兵不过数万不以败还辄以饥退今千里负粮饷师十万坐而求战者十旬矣仲达提秦雍之劲卒以不应而老其师者岂徒然哉将求全于一胜也然而孔眀既死蜀师引还而仲达不穷追之者盖不虞孔眀之死其士尚饱而军未有变蜀道阻而可伏疑其伪退以诱我也向使孔眀之不死而弊于相持则仲达之志得矣或者谓仲达之权谲不足以当孔眀之节制此腐儒守经之谈不足为晓机者道也

  邓艾

  何去非论曰事物之理可以情通而不可以迹系通之以情则有以适变而应乎圣人所与之权系之以迹则无以制宜而入乎圣人所疾之固是以天下事功之成常出于权而其不济常主于固夫以人为是而求践之不知所以践者于今为非以人为非而求矫之不知所以矫者于今为是是皆不求通之以今日之情而系之以既徃之迹故其所以践与矫者适足以为祸悔之资也昔卫青之击匈奴其禆将苏建尽亡其军于令当斩青以不敢専诛于外囚建送之人皆多青之不擅权得所以为臣与帅之顺道也皇甫嵩讨贼梁州董卓副之贼平诏卓以兵属嵩卓不受诏挟兵睥睨人皆劝嵩诛之嵩不欲其専诛于外也而以状闻卓因遂其凶逆卒以不制夫嵩之舎卓者非出于他也盖以卫青不戮苏建获恭厚之誉遂系迹而求践之不知所以舎卓者于今为纵冦也邓艾之伐蜀也出于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乗危决命卒俘刘禅可谓功矣然其心气阔畧以为阃外之任当制威赏乃大専拜假至欲擅王刘禅留西不遣虽司马文王以顺谕之犹不见听是以锺会得入其间以及于诛而不悟也夫艾之専制者非出于他也盖以皇甫嵩常要誉求全而失于董卓故蹈后悔遂系迹而求矫之不知所以矫嵩者于今为召祸也是皆不求通之以今日之情而専系乎既徃之迹此所以不自知夫祸悔之集也观艾之为将也急于智名而锐于勇功喜邀前利而忘顾后患者也艾尝以是胜敌矣而卒结祸于其身者亦以此也始锺会以十万之劲而趋剑阁姜维以摧折之师惫于奔命虽能拒扼而终非坚敌也艾为主帅不务以全策縻之乃独以其兵万人自阴平邪径而趋江油以袭刘禅盖出其不意而行无人之境七百余里凿山险治桥阁岩谷峻絶士皆攀縁崖木投坠而下又粮运不继而艾至于以毡自裹轮运而下呜呼可谓危矣士皆殊死决战仅获破诸葛曕之师而刘禅悸廹实时束手使禅独忍数日之不降以待援师之集则艾为以肉齿饿虎矣艾一不济则锺会十万之师可传呼而溃矣艾以其身为侥幸之举者乃求生救败之计非所谓取乱侮亡之师而亦非大将自任之至数也是役也非艾无以取胜于速而其胜也有出于幸使其不幸而至于溃败者亦艾致也夫竒道之兵将以掩覆于其外必有以应听于其内然后可与胜期而功会也唐李愬之入蔡以取吴元济也以其有李佑之为乡道故也使其无应听之主则愬亦何能乗危而侥幸也西汉中兴之名将无若赵充国史称其沈勇有大畧观其为兵期于克敌而已每以全师保胜为策未甞茍竞于一战故其居军无显赫殱灭之効卒至制敌于股掌之上安邉定寇皆出其画而独收其成勲他将无与焉几于所谓无智名勇功之善者也由是观之艾之所以不免者亦其操术之致然也

  魏人君

  温公曰汉室不纲羣雄麋扰乗舆播迁莫之攸省太祖独奉迎而相之披荆棘以立朝廷则其名义固足以结民心矣加之英威眀畧过絶于人驱策贤豪奋除奸宄于是张绣屈膝吕布授首公路野死本初覆亡刘琮献地韩马遁逃中原肃清戎狄请服然则魏取天下于盗手非取之汉室也惜其狭中多诈猜忌贤能此海内所以不尽服也及文帝受禅眀帝继业内绥外御不废前功而眀帝于弥留之际为奸臣牵率嗣子幼弱寄托非人曹爽骄戆党友轻佻祸自内兴遂衰微不振以至易姓悲夫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五

  先主 后主

  攻刘璋【子西 东坡 子由】

  荆州闗侯【子西 少游 子由】

  孙权称尊孔眀不与之絶【子西】

  庞统中流矢卒【子西】

  张温败【子西】

  汉业【刘禹锡 温公】

  后主即位改年【子西】

  陈寿谓蜀不置史注记无官【子西】

  法正报德与怨【子西】

  攻刘璋

  子西论先主置酒大会于涪曰涪之役陋何足论哉至于乐与不乐之义则有可得而言者传曰师有功则奏凯歌又曰战胜以丧礼居之二义孰是吾闻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其战也本所以忧民之忧其胜也不得不乐民之乐故师有功则奏凯歌此无足怪者然道失而后德德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道至于礼其去本逺矣而况于兵乎欲战胜以丧礼居之亦无足怪者言乐与不乐皆未之尽也古之处此者外则歌舞而内以丧礼居之

  东坡严颜诗曰先主反刘璋兵意颇不义孔眀古豪杰何乃为此事刘璋固庸主谁为死不二严子独何贤谈笑傲碪几国亡君已执嗟子死谁为何人刻山石使我空涕涙吁嗟断头将千古为病悸子由诗曰古碑残缺不可读逺人爱惜未忍磨相传昔者严太守刻石千岁字已讹严颜平生吾不记独忆城破节最髙被擒不辱古亦有吾爱善折张飞豪军中生死何足怪乗胜使气果若何斫头徐死了无怒我岂畏死如儿曹匹夫受戮或不避所重壮气吞黄河临危闲睱有如此览碑慷慨思横戈

  荆州闗侯

  子西论鲁肃以荆州借备曰汉时荆州之地为郡者七刘表之殁南阳入于中原而荆州独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备之南奔刘琦以江夏从之其后四郡相继归附于是备有武陵长沙桂阳零陵之地曺仁既退闗侯周瑜错处南郡而备领荆州牧居公安则六郡之地备已悉据之矣其所以云借者犹韩信之言假也虽欲不与得乎鲁肃之议正合良平蹑足之几而周瑜独以为不然屡胜之家果不可与料敌哉

  少游论鲁肃以荆州借备曰鲁肃劝吴以荆州之地借先主先主因以取蜀吴王悔之归咎于肃夫以肃之筹畧过人而其昧有至于此乎以臣观之吴王虽不欲借荆州以资先主不可得也肃之策善矣何则是时曹氏已据中原挟天子以令天下毅然有幷吞诸雄之心袁绍吕布皆为擒灭其能合从并力以抗之者独仲谋与玄德耳此所谓胡越之人未甞相识一旦同舟而遇风波则相应如左右手势使然也吴人虽欲不借荆州以资先主其可得乎且吴不借荆州则先主必还公安不然则当杀之二者皆不可也昔髙祖入闗与秦父老约法三章秋毫无所犯秦民大恱项羽虽徙之于汉中而髙祖还定三秦如探囊中物耳何则秦民之心已系于汉也方先主东下荆州之人归者十余万或劝速行以据江陵先主曰举大事必以人为主今人归吾何弃去是时先主若在公安吴为仇也夫以董卓之罪上通于天王允以罪诛之而李傕郭汜纠合党与犹能为之报仇何则卓虽凶逆亦一时之望也先主以宗室之英名盖当代士之归者如水之赴海乌林之役曹公以百万之众沿江而下非其雄畧则周瑜水军岂能独胜耶吴若杀之豪杰四面而至必矣孙氏之亡可立待也由是言之先主借荆州之事拒之则为仇杀之则招祸因而借之则可以合从幷力而抗曹公肃之为吴策者岂不善乎然则周瑜尝欲徙先主置吴盛为筑宫多其美女玩好其策如何此又大不可也先主常见其髀肉生慨然流涕叹功业之不建其在许也曹公与之出则同舆与之坐则同席竟亦不留此其志岂以美女玩好老于吴者邪史称曺公闻孙权以土地借备方作书落笔于地彼知先主得荆州辅车之势成天下未可以遽取也由是言之借荆州之事岂惟刘氏所以取蜀亦孙氏之所以保吴者矣

  子西论使闗侯争荆州并与吴连和曰曹公征汉中先主闻之与吴连和分荆州是矣引军还蜀非也是时蜀有南郡之地而先主以蜀兵五万居公安若进据襄阳闗侯帅五万之众以袭许卷甲疾趋五日而可至事成则天下未可量不成则汉中之师不攻而自退此兵法所谓攻其所必救者初曹公征栁城备劝表以袭许及备据荆州亦不能办此信天命有在哉

  子由论先主为闗侯伐吴曰事固有当作而不可作者矣智者论其公私权其轻重而可否可决也蜀先主之于闗侯名虽君臣义则父子也先主入蜀而侯攻曹仁于荆州吴乗其敝侯以败死先主欲为侯报雠义不可已也然吴蜀之于魏国小而兵弱本以汉季君臣之分缔交相亲与魏为敌则报雠之义其公且重者在魏也释魏而事侯之怨则为失所先后矣先主之在白帝也吴之君臣惧而乞和若以雠魏之重俛而从之义无不可也先主念侯之厚拒而不许君臣之义则至矣奋不虑害兵败而继之死忘两国之大计而狥一夫之遗怨则未为得矣诸葛孔眀有言法孝直在必能止君此行虽行亦必不至于败然则孔眀亦以伐吴为失计矣

  孙权称尊孔眀不与之絶

  子西曰或曰孔眀之不絶吴权耶正耶曰正也非权也六国之时诸侯皆僭矣孟子以为有王者作不皆比而诛之必教之不从而后诛之然则未教之罪王者所不诛孔眀之势既未能有教吴则吴之僭号疑未可以遽责此王者之法也非权也

  庞统中流矢卒

  子西曰庞德公以孔眀为卧龙以士元为凤雏则士元之齿当少于孔眀孔眀卒时年五十四而士元先卒二十有二年则士元物故尚未三十也岂不惜哉建安二十四年先主始王汉中是岁闗侯卒眀年黄忠法正卒又眀年张飞卒又眀年马超马良卒基业未就而一时功臣相继沦谢如有物夺之者眀年后主践阼而旧人独有孔眀赵云后七年云卒又五年孔眀卒而勲旧于是乎尽正卒时四十五超四十七良三十五自余不着其年飞传称少与闗侯俱事先主侯年长数岁飞兄事之则飞卒时年纔五十许霍峻年四十此数杰者皆以髙才早世而谯周至七十余而终天不祚汉眀矣

  孔眀言张温败

  子西曰善恶太眀诚取败之道然人之祸败有以其道得之者有不以其道得之者若张温之败可谓不以其道矣尚安可以推求其故哉

  汉业

  刘禹锡蜀先主庙诗曰天下英雄气千秋尚凛然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司马温公蜀论曰昭烈以败亡之余羇旅汉南而能屈体英杰要结同志摧沮勍敌因败为功颠沛之际不忘德义美矣刘璋昧弱侮而兼之遂奄有巴蜀君临一隅安乐公材虽不中然委任贤相抗衡中国及姜黄用事而面缚为虏宜矣

  后主即位改元

  子西曰人君继体踰年改元而章武三年五月改为建兴此陈寿所以短孔眀矣以吾观之似不为过古者人君虽亡尚未即位也眀年正月行即位之礼然后书即位而称元年后世承袭之初固已即位矣称元不亦可乎故曰不为过也古者人君袭位未踰年不称君故子猛不书王子般子亦不书公后世承袭之初固已称君矣称元不亦可乎故曰不为过也春秋之时未有一年而二名者如隠公之末年既名之为十一年矣不可复名为桓公元年自纪元已来有一岁而再易者矣有一岁而三四易者矣岂复以二名为嫌而曰不可乎故曰不为过也非特此也今之所谓元年与古异矣古之所谓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踰年而后称之如前所云后世所谓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称之可也踰年而后称之亦可也

  陈寿谓蜀不置史注记无官

  子西曰礼记人君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周礼建官备矣独不闻有所谓左右史者虽有太史然不以注记为职是时诸侯皆有史岂天子独阙乎春秋之时卜田宅者占云日者皆称太史则太史殆阴阳家流然书赵盾者书崔杼者亦称太史则太史又似掌注记者盖方是时学者通知天人而卜兴废者亦不纯用蓍龟太史伯以祝融之功而推楚国之必兴太史赵以虞舜之德而占陈氏之未亡其论谊证据有絶人者故阴阳注记得兼掌之汉司马谈父子为太史令以论著为己任而又掌天官则兼掌之効于兹可见魏晋之际始置著作郎自是太史之职分而为二孔眀之时未也按后主景耀元年史官奏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元而曰蜀不置史妄矣

  法正报徳与怨

  子西论孙盛非诸葛亮不罪法正太横曰秦昭王以范睢之故至质平原君移书赵王以求魏齐之首李广诛霸陵尉上书自劾武帝诏曰报恩复雠朕之所望于将军也复何疑哉国初郭进为山西巡检民诉进畧夺其女太祖怒曰汝小民也配女当得小民今得吾贵臣顾不可邪驱出之而三人者卒皆有以报国古之英主所以役使豪杰彼自有意哉孙盛所见者小矣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六

  先主下

  诸葛亮【东坡 殷潜之 杜牧之 王荆公 老泉 子西 少游 何去非 尚驰 裴度 吕温 孙樵 李翰】

  诸葛亮

  东坡斜谷五丈原诗曰南望斜谷口三山如犬牙西观五丈原郁屈如长蛇有怀诸葛公万骑出汉巴吏士寂如水萧萧闻马檛公才与曹丕岂止十倍加顾瞻三辅间势若风卷沙一朝长星坠竟使蜀妇髽山僧岂知此一室老烟霞往事逐云散故山依渭斜客来空吊古清泪落悲笳

  殷濳之题筹笔驿诗曰江东矜割据邺下夺孤婺霸畧非匡汉雄图欲佐谁奏书辞后主仗剑出全师重袭褒斜路悬开反正旗欲将苞有截必使举无遗沉虑经谋际挥毫决胜时圜觚当分画前筯比操持山秀拔英气川流入妙思算成功在彀运去事终亏命屈天方猒人亡国自随艰难推旧姓开创拯初基总叹曾过地宁探作教资若归新厯数谁复顾衰危报德兼眀道长留识者知

  杜牧之和曰三吴裂婺女九锡狱孤儿霸主业未半本朝心是谁永安宫受诏筹笔驿沉思画地乾坤在濡毫胜负知艰难同草创得失计豪厘寂黙经千虑分眀浑一期川流萦智思山耸助扶持慷慨匡时畧从容问罪师褒中秋皷角渭曲晚旌旗仗义悬无敌鸣攻固有辞若非天夺去岂复虑能支子夜星纔落鸿毛鼎便移邮亭世自换白日事长垂何处躬耕者犹题殄瘁诗

  王荆公诗曰汉日落西南中原一星黄羣盗伺昬黒聮翩各飞扬武侯当此时龙卧独摧藏掉头梁父吟羞与众争光邂逅得所从幅巾起南阳﨑岖巴汉间屡以弱攻强晖晖若长庚孤出照一方势欲起六龙东迥出扶桒惜哉沦中路怨者为悲伤竖子祖余策犹能走强梁

  东坡八阵碛诗曰平沙何茫茫彷佛见石蕝纵横满江上岁岁沙水囓孔眀死已乆谁复辨行列神兵非学到自古不留诀至人心已悟后世徒妄说自从汉道衰锋起尽奸杰英雄不相下祸难久连结驱民市无烟战野江流血万人睹一掷杀尽如沃雪不为久逺计草草常无法孔眀最后起意欲扫羣孽﨑岖事节制隠忍久不决志大遂成迂岁月去如瞥六师纷未整一旦英雄折唯余八阵图千古壮夔峡

  东坡论八阵势曰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腹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相去二丈桓温征谯纵见之曰此常山蛇势也文武皆莫识吾尝过之自山上俯视百余丈凡八行为六十四蕝蕝上圜不见凸凹处如日中葢影耳就视皆卵石漫漫不可辨

  老泉论诸葛亮与魏角战曰知有所甚爱知有所不足爱可以用兵矣故夫善将者以其所不足爱者养其所甚爱者士之不能皆锐马之不能皆良器械之不能皆利固也处之而已矣兵之有上中下也是兵之有三权也孙膑有言曰以君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此兵说也非马说也下之不足以与其上也吾既知之矣吾既弃之矣中之不足以与吾上下之不足以与吾中吾不既再胜矣乎得之多于弃也吾斯从之矣彼其上之不得其中下之援也乃能独全邪故曰兵之有上中下也是兵之有三权也三权也者以一而致三者也管仲曰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呜呼不从其瑕而攻之天下皆强敌也汉髙祖之忧在项籍耳虽然亲以其兵而与之角者盖无几也随何取九江韩信取魏取代取赵取齐然后髙帝起而取项籍夫不汲汲于其忧之所在而彷徨乎其不足恤之地彼盖所以孤项氏也秦之忧在六国也蜀最僻最先取楚最强最后取非其忧在蜀也诸葛孔眀一出其兵乃与魏氏角其亡宜也

  子西论亮建兴五年出屯汉中曰是岁丁未魏之太和元年吴之黄武六年也魏眀帝即位既已踰年君臣无间前此吴人攻夏口围石阳不克是岁四境不动初孔眀说先主以保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交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遣上将向宛洛而将军身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孔眀始议如此至是天下宁有变耶而遽有此举何哉 又论出祁山马谡败亮还汉中曰汉全盛时日月所照横目之民皆汉赤子其后徳薄不能保有黎庶则举江以东而投之吴割渭以北而捐之魏则民不弃汉而汉弃其民亮出祁山三郡望风响应而亮不能守则亮负于民而民不负亮方是之时固当集其所获之众痛自引咎而谢遣之使岐陇之民晓然皆知吾心则后日之举不患其不至如其不然在彼犹在此也而亮拔四县千余家迁之汉中既不足以伤敌而使无辜之民流离转徙违其宗族去其坟墓岂三郡所以响应之意哉此虽邉郡之常然于孔眀则有不应尔者此吾所以为之惜也 又论亮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曰学者责孔眀不以经术辅导少主乃用六韬管子申韩之书吾谓不然人君不问拨乱守文要以制畧为先后主寛厚仁义襟量有余而权畧智谋是其所短当时识者咸以为忧六韬述兵权竒计管子责轻重慎权衡申子核名实韩子引绳墨攻事情施之后主正中其病矣药无善恶要以对病为妙万金良药与疾不相值亦复何补哉

  东坡跋三国名臣赞曰西汉之士多智谋薄于名义东京事风节短于权畧兼之者三国名臣也而孔眀巍然三代王者之佐未易以世论也 又论曰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汉也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者此孔眀之所以失也曹操因衰乗危得逞其奸孔眀耻之欲信大义于天下当此时曹公威震四海东据许兖南收荆豫孔眀之所恃以胜之者独以其区区之忠信有以教天下之心耳夫天下廉隅节槩慷慨死义之士固非心服曹氏也特以威刼而强臣之闻孔眀之风宜其千里之外有响应者如此则虽无措足之地而天下固为之用矣且夫行一不义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而后天下忠臣义士乐为之死刘表之丧先主在荆州孔眀欲袭杀其孤先主不忍也其后刘璋以好逆之至蜀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之国此其与曹操异者几希矣曹刘之不敌天下之所共知也言兵不若曹操之多言地不若曹操之广言战不若曹操之能而以一胜之者区区之忠信也孔眀迁刘璋既已失天下义士之望乃使治兵振旅为仁义之师东向长驱而欲天下响应盖已难矣曹操既死子丕代立当此之时可以计破也何者操之临终召丕而属之植未尝不以谭尚为戒也而丕与植终于相残如此此其父子兄弟且为寇雠而何能以得天下英雄之心哉此有可间之势不过捐数十万金使其大臣骨肉内自相残然后举兵而伐之此髙祖所以灭项籍也孔眀既不能全其信义以服天下之心又不能奋其智谋以絶曹氏之手足宜其屡战而屡却哉故夫敌有可间之势而不间者汤武行之为大义非汤武行之为失机此仁人君子之大患也吕温以为孔眀承桓灵之后不可强民以思汉欲其播告天下之民且曰曹氏利汝吾事之害汝吾诛之不知蜀之与魏果有以大过之乎茍无以大过之而又决不能事魏则天下安肯以空言竦动哉呜呼此书生之论可言而不可用也

  少游论曰晁错曰五帝神圣其臣莫及三王臣主皆贤五霸不及其臣愚窃以为不然夫覆杯水于厅堂之上置杯焉则胶鹪眀之翮拔而傅鸤鸠则累矣故有帝者之君则有帝者之臣有王者之君则有王者之臣有霸者之君则有霸者之臣诸葛亮虽天下之竒才亦霸者之臣尔何则亮帝王之辅肯为蜀先主委身耶王通以为使亮而无死礼乐其有兴乎尤非也愚以为亮虽无死曾不足以取天下况于兴礼乐乎何则亮之所事者蜀先主而所自比者管仲乐毅也先主虽号人杰然取天下则不及曹孟徳保一方则不若孙仲谋其所以得蜀者以刘璋之闇弱而已先主虽存司马仲逹陆伯言诸公皆无恙尚不足以取魏而死其能取天下乎管仲相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然不能先自治而后治人故孔子以为小器乐毅为弱燕合五国之从夷万乗之齐然旷日持久不能下莒与即墨至间者得行捐燕之赵管仲乐毅虽得志天下尚不能兴礼乐亮而无死其能兴礼乐乎夫古之君子进难而退易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也则固已曰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民为尧舜之民盖求之而不用其道则彼有不出而已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其为东周乎盖用之而不尽其藴则彼有不留而已是故有所不出出则可以取天下有所不留留则可以兴礼乐方先主之顾亮于草庐之中所言者取荆益二州耳至言天下有变则一军出秦川所谓俟河之清人寿几何者耶闗侯之死大举伐吴亮曾不能强諌及兵败乃叹曰法孝直若在能制主上令不东就东必不危也所谓虎兕出于柙龟玊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以此论之亮之不足以取天下而兴礼乐亦眀矣然亮与先主一言道合遂能霸有荆益成鼎峙之势及受寄托孤义尽于主国无间言身死之日虽迁废之人为之泣下有致死者虽古徃社稷之臣何以加诸陈寿以谓管萧之亚盖近之矣然寿以谓应变将畧非其所长信乎此非也亮之征孟获七纵七擒之获曰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其卒于渭上司马仲逹按行其营垒处所曰天下之竒才也所作八阵图后世言兵者必稽焉则亮之应变将畧不言可知矣呜呼岂寿挟髠其父之故耶抑其所自见如此也

  何去非论曰或曰刘备之争天下也不因中州而西入巴蜀此所以据非其地而卒以不振欤曰有之也备非特委中原而趋巴蜀也亦争之不可得然后委之而西入耳备之西者由智穷力惫盖晚而后出于其势之不得已也方其豪杰并起而备已与之周旋于中原矣始得徐州而吕布夺之中得豫州而曹公夺之晚得荆州而孙权夺之备将兴复刘氏之大业其志未尝一日而忘中州也然卒无以暂寓其足委而西入者有曹操孙权之兵轧之也备之既失豫州而南依刘表也始得孔眀于羇穷困■〈?戚〉之际而孔眀始导之以取荆收益而自为资孔眀岂以中州为不足起而以区区荆益之一隅足以有为邪亦以魏制中原吴擅江左天下之未为吴魏者荆益而已顾备取此则无所归者故也是以一败曺公而遂收荆州继逐刘璋而遂取益州者孔眀之畧也虽然孔眀之于二州也得所以取之而失所以用之至于遂亡荆州而劳用蜀民功业亦以不就良有以也夫荆州之壤界于吴蜀之间而二国之所必争者也自其势而言之以吴而争荆则近而顺以蜀而争荆则逺而艰蜀之不能有荆犹魏之不能有汉中也是以先主朝得益州而孙权暮求其荆州权之求之也非以备之得蜀而无事乎荆也亦以其自蜀而争之不若乎吴之全故也故直求之者示吾有以收之也盖备一不听而权已夺其三郡备无以争而中分畀之以分裂不全之荆州而有孙权之窥听其后为之镇抚则安动役则危亮不察此而恃闗侯之勇使举其众以北侵魏之襄阳故孙权起蹑其后贼侯而尽夺其荆州此孔眀失于所以用荆也然后备之所有独岷益耳虽然地僻而固魏人不敢轻加之兵而鼎足之形遂成使备之不西而唯徘徊于中州则亦不知所以税驾矣备之既死举国而属之孔眀孔眀有立功之志而无成功之量有合众之仁而无用众之智故尝数动其众而亟于立功功每不就而众已疲此孔眀失于所以用蜀也夫蜀之为国岩僻而固非图天下者之所必争然亦未尝不忌其动以其有以窥天下之变出而乗之也虽然蜀之与魏其为小大强弱之势盖可见也曹公虽死而魏未有变又有司马仲逹以制其兵孔眀于此不能因备之亡深自抑弱以盈怠其心使其无意于我励兵储粟伺其一旦之变因河渭之上流里粮卷甲起而乗之则莫不得志乃以区区新造之蜀倡为仁义之师强天下以思汉日引而北以求吞魏而复刘氏故常千里负粮以邀一日之战不以败还即以饥退此其亟于有功而亡其量以待之也善为兵者攻其所必应击其所不备而取胜也皆出于竒孔眀连岁之出而魏人每雍容不应以老其师遂至于徒归而又以吾小弱而向强大未尝出于可胜之竒蜀师每出魏延常请万兵趋他道以为竒亮每拒之而延深以愤惋孔眀之出者六盖尝一用其竒矣声言由斜谷而遂攻祁山以出魏人之不意一旦而降其三郡闗辅大震卒以失律自丧其师竒之不可废于兵也如此而孔眀之不务也此锐于动众而无其智以用之也呜呼非汤武之师而恶夫出竒卒以丧败其众者可屡为哉虽然孔眀不可谓其非贤者也要之黠数无方以当司马仲逹则非敌故也范蠡之谓勾践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范蠡自知其所长而亦不强于其所短是以能济孔眀之于蜀大夫种之任也今以种蠡之事一身而二任之此其所以不获两济者也

  尚驰武侯庙碑铭曰汉代之季天下不得不三分盖有由矣曹氏挟王室之威重孙氏藉父兄之余业刘氏独不阶尺土开国于亡命行旅之间天赞一武侯即鼎足之势均也公讳亮字孔眀身长八尺尝躬耕垄亩好为梁甫吟先主既用自北徂南周爰执事夷险平乱靡所不之卒使刘氏以岷峨之地为己封梁益之人为己畜曹操不敢以兵强骤进孙权不敢以境阔妄动彼相之力焉属先主创业未半中道而殁遗诏邦家之事大録于公敕后主事公如事父至于职为臣行令如君其名近嫌也位为君事臣如父其形近猜也不然岂周公赋鸱鸮之诗成王启金縢之诰此虽大小有异托付不殊竟能上不生疑心下不兴流言茍非诚信结于人格于神移于物则莫能至是公复总戎仗律无岁不征将继旧邦之业用复先君之命所以南擒孟获而不杀志在绥戎狄矣西拔祁山而不贺志在吞河洛矣役木牛流马济人之力已纾矣制阵图兵法敌国之军可翫矣故得三闗不封二邦丧气大勲未集行师而殒戎夷野祠甿庶巷祭遗爱所使岂求而得之噫国之将亡本必先颠且以蜀之连山峻极其崄不为公死而平沃土富饶其利不为公死而薄甲兵士卒其众不为公死而减府藏谷帛其富不为公死而贫及邓艾扬声于前锺会蹑迹于后灭蜀三十万户如挠羣羊刘禅竟不免面縳垒门身为降虏天事欤人事欤天事逺吾不知之矣以人事而论使武侯常存殷殷一敌国胜于本朝百万之师北向争衡司马懿复惕息而不敢战足眀中原非曹丕所有也举其大畧真命世之雄未可以身许小国之君延霸王之佐因曰才有所诣不逹前贤向令伊吕并世而生殷周易地而处则太甲不放桐宫而四海咸理诸侯不誓孟津而天下大定但为天不假年志画莫就生居于后功绩在其下耳然非先主之识武侯或不能辅成于王业使百代令君用人必由此道欲使社稷不振贤智逃于薮泽其可得耶公死之日遗令葬汉中定军山祭法曰法施于民以死勤事以劳定国则祀之至今官书庙食成不刋之典一山之内每有风行草动状带威神若岁大旱邦人祷之能为云为雨是谓存与没人皆福利生死古今一也死而不朽反贵于生焉铭曰汉室大坏扫地无依人心各动天命未归角力争负有翼者飞突兀卧龙吟啸待时一论世事超拜军师鱼水相得生死以之仗顺收兵行权畧地气盖全吴胷吞大魏国政成三人臣莫二乃建社稷兴王之器既得武侯甈■〈危瓦〉魏都敌国未灭谋臣已殂大本去矣不降得乎荒坟四颓拱木皆枯尚余精爽能禁樵苏人生异代仰止山隅

  裴度武侯祠堂碑铭曰度甞读旧史详求往哲或秉事君之节无开国之才得立身之道无治人之术四者备矣兼而行之则蜀丞相诸葛公其人也公本系在简策大名盖天地不复以云当汉祚衰陵人心竞逐取威定霸者求贤如不及藏器在身者择主而后动公是时也躬耕南阳自比管乐我未从虎时称卧龙诗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崔州平心与元直神交洎乎三顾而许以驱驰一言而定其机势于是翼扶刘氏纉承旧服结吴抗魏拥蜀称汉刑政逹于荒外道化行乎域中谁谓阻深殷为强国谁为遳脆励为劲兵则知地无常形人无常性自我而作若金在镕故九州岛之地魏有其七我无其一由僻陋而启雄图出封疆以延大敌财用足而不曰浚我以生干戈动而不曰残人以逞其底定南方也不以力制而取其心服震慑诸夏也不敢角其胜负而止候其存亡法加于人也虽从死而无怨徳及于人也虽奕叶而见思此所谓精义入神自诚而眀者矣若其人存其政举则四海可平五服可倾而陈寿之评未极其能事崔浩之说又诘其成功此皆以变诈之畧论节制之师以进取之方语化成之道不其谬欤噫夫委弃荆州不能遂有三郡此乃务増徳以吞宇宙不黩武以争寻常及出斜谷据武功分兵屯田谋久驻之计与敌对垒待可胜之期杂乎居人如适虚邑彼则丧气我方飬威若天假之年继大汉之祀成先主之志不难矣且权倾一国声震八纮上下无异辞始终无愧色茍非运膺五百道冠生知曷以臻于此乎【云云】铭曰昔在先主思启疆宇扰攘靡依英雄无辅爰得武侯先定蜀土道德城池礼义干橹煦物如春化人如神劳而不怨用之有伦柔服蛮落铺敦渭濵蹑迹畏威杂居怀仁中原旰食不测不克以待可胜允臻其极天未悔祸公命不果汉祚其亡将星中堕反旗鸣鼓犹走司马死而可作当小天下尚父作周阿衡佐商兼齐管晏总汉萧张易代而生易地而理遭遇丰约亦皆然矣呜呼竒谋奋发美志夭遏吁嗟严立咸受谪罚闻之痛之或泣或絶甘棠勿剪骈邑斯夺繇是而言殊途共辙本于忠恕孰不感恱茍非诚悫徒云固结古栢森森遗庙沉沉不殄禋祀以迄于今靡不骏奔若有照临蜀国之风蜀人之心锦江清波玊垒峻岑入海际天知公德音

  吕温曰天厌汉徳俾絶其纽羣生坠涂四海飞水武侯命世实念皇极魏奸吴轻未获心膂南阳坚卧待时而起三顾虽晚羣雄粗定必也彗扫是资鼎立变化消息谋成掌中龙战元黄再得云雨于是右揭如天之府左提用武之国因山分力与水合势蟠亘万里张为龙形亦欲首吞咸镐尾束河洛翼乎中夏飞于天衢然后长驱句吴东入晏海大勲未集天夺其魄至诚无妄炳在日月烈气不散长为风雷英雄痛心六百年矣于戱以武侯之才知已托国土虽狭国以勤俭富民虽寡兵以节制强魏武既没晋宣非敌而戎车荐驾不复中原或竒谋非长则斩将覆军无盛举矣或馈粮不继则筑室反耕有成筭矣甞试念之颇赜其原夫民无归徳以为归抚则思虐则忘其思也不可使忘其忘也不可使思当汉道方休哀平无罪王莽乃欲凭戚宠造符命胁之以威动之以神使人亡汉终不可得也及髙光旧徳与世衰逺桓灵流毒在人骨髓武侯乃欲开季世振絶绪论之不以本临之不以忠使人思汉亦不可得也向使武侯奉先主之命告天下曰我之举也匪私刘琮惟活元元曹氏利汝乎吾事之曹氏害汝乎吾除之俾虐魏偪从之民耸诚感动然后经武观兵长驱义声咸洛不足定矣奈何当至公之运而强人以私此犹力争彼未心服勤而靡获不亦宜哉乃知务开济之业者未能审时定势而大顺人心而克观厥成吾不信也惜其才有余而见未至【云云】

  孙樵刻武侯碑阴曰赤帝子火炽四百年天厌其热洎献烬矣武侯独愤激不顾收死灰于蜀欲嘘而再然之艰乎为力哉是以国称用武岐雍间地不尺阔抑非智不周天意炳炳也夫以武侯之贤宁靡筹其不可耶盖激备隆中以天下托不欲曲肱安榖终儿女子手将驱驰死备志耶由是核武侯之所为殆庶几矣然跨西南一隅与吴魏抗国提卒数万绰绰乎去留无我拒者是亦善为兵矣史寿以为短于应变真抑武侯哉俾武侯不早入蜀地曹之君臣将奔走固圉之不暇锺邓宁能越岩悬兵决胜指取耶是井络之野与武侯存亡俱矣天殱武侯其不爱刘愈眀白矣其姜维何力焉曩蟠南阳时人不与仲毅伍洎受社稷寄擅刑赏柄曾心不愧畏人不疑黩何意气眀信之卓卓也武侯死殆五百载许今梁汉之民歌道遗烈庙而祭者如在其爱于民如此而久也独谓武侯之治比于燕奭彼屠齐城合诸侯在下矣

  李翰三名臣论诸葛比管乐曰或问于翰曰昔诸葛亮拥膝南阳为梁父吟每自比管仲乐毅州平元直以为信然此三名臣者亦优劣乎曰夫小者不足以论大近者不足以量逺奈何况议大贤然执律管者可以候四气之微测日晷者可以知千里之度察微观着由虚考实傥容寄言象于斯矣如仆所揣则管不迨乐孔眀其伯仲之间曰何谓其然也昔管仲相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兴齐定霸尊周勤王功其懋哉仁亦至矣孔明收荆州散败之余建策通吴合从破魏奉先主西入剑门下车而三分天下翊戴后嗣续修旧勲虽短祚中否而王业殆成乐生一为燕将才胜齐师挫衂于二城之间狼狈于返国之际军不振旅身卒奔亡子独推而崇之冠于二贤之首诚所未喻其有说耶翰曰语功则信然语才则不尔夫才生于代功兴运成固有才优而功微运合而才劣当先格以道徳核于终始审其邪正观其去就然后事可明也夷吾当既乱之时辅有过之主功济诸夏泽被生民信为美矣然徼功事雠务人之情通矣肆奢越礼盈量之意见焉故仲尼虽称其仁终小其器止于霸者之佐殆非王臣之良孔眀从容三顾后起筹划必当事屯而业亨主闇而国治兵弱而强邻畏服功大而本朝不疑斯亦难矣然窥其军令迹其用法必使中原可复然后厚赏寛刑元徳甞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之卒致丧败斯所谓济于事而未全于道得诸已而未审于人乐生一战举齐二城未下从之以徳收之以礼舎权变于攻取之际行王道于军旅之间事虽不成业亦大矣向使昭王不死惠王不疑则其功未可量也夏侯太初论之详矣及其迯燕之责亡而奔赵赵王问以图燕之策乐生流涕而对曰臣昔日之事燕昭王犹今日之事大王也千秋万岁之言可谓懐禄不屑其荣周身不违于道比诸二子不亦优哉主恩非臣下之所图天命岂生人之所制安可以功业之成败断才能之长短耶且夫运有通塞命有修短盖天意也岂人事乎昔韩信将伐魏问得不以周叔为将乎闻不用乃大喜向使魏人用之则汉师不敢济河矣然则周叔之才亦韩信流亚也终埋灭而无闻焉古之大才而功不著者亦何可胜道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七

  孙坚 孙策 孙权

  黄初二年魏策孙权为吴王【子西】

  保全江东【何去非】

  权令太子登读汉书【子西】

  诸葛恪【子由】

  潘浚平樊伷【子由】

  孙亮

  孙基盗乘御马亮从刁元言降赦宫中以免基【子西】

  通论

  吴氏兴亡【温公】

  三国通论

  曹操刘备【子西】

  曹操刘备孙权【东坡】

  三国亡先后【李徳裕】

  孔融诸葛亮之文【东坡】

  魏晋收録孔融诸葛亮文【子西】

  黄初二年魏策孙权为吴王

  子西曰是岁吴蜀相攻大战于夷陵吴人卑词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议其后耳而魏略以为权有僭意而自顾位轻故先卑而后倨之先卑者规得封爵以成僭窃之基后倨者冀见讨伐以激怒其众且吴至权三世矣其势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为哉受封爵则君臣矣供职贡矣除边关矣国有警急则以事闻无得擅兴兵攻击矣羽书至则悉甲士从征矣非身入朝则遣侍子入宿卫矣彼藩国固然亡足怪者一不从命则王师致讨有词矣然后发兵拒战是抗上矣尚安能激怒其众也哉既而魏责任子权不能堪卒叛之为天下笑方其危急之时羣臣无鲁仲连之识出一切之计以寛目前之患而陈寿以勾践竒之勾践事吴则尝闻之矣受吴封爵则未之闻也

  保全江东

  何去非孙坚论论孙策孙权曰孙策壮武术略过于其父又有周瑜鲁肃之俦以辅其起惜乎坚之不善基也使其不得奋于中原以竞天下然策一举而遂收江东为鼎足之资使之不死当为魏之大患策之不得起于中原非其智力之不逺葢袁绍已据河北曹公已收河南独无隙以投之故也以刘备之间关转战至于白首不获中州一块之壤以寓其足而策乃能以敝兵千余渡江转斗不数岁而席卷江东此其过备逺矣权之勇决进取无以逮其父兄然审机察变持保江东于权有焉夫三国之形虽号鼎足而其雌雄强弱固有所在魏虽不能遂并天下盖不失其为雄强吴蜀虽能各据其国然不免为雌弱权唯能知乎此是以内加抚循而外加备御而已时有出师动众以示武警敌者北不逾合淝而西不过襄阳未尝大举轻发以求侥幸于魏而魏人之加于我亦常有以拒之未尝困折是以终权之世而江东安由是观之则权之为谋审于诸葛武侯之用蜀矣

  权令太子登读汉书

  子西曰刘备教禅以汉书而权亦令张昭以汉书授其子登世以权备之智不足以知二帝三王故其所以贻谋者止于如此是大不然伊尹之训太甲也称有夏先后而不及唐虞周公之戒成王也称商三宗而不及虞夏岂伊尹周公之智不足以知尧舜禹哉亦取其近于时切于事者而已权备之智诚不足拟伊尹周公至其教子不忽近而慕逺不贵名而贱实此亦伊尹周公之遗法也

  诸葛恪

  子由孙仲谋论曰任人莫难于托国汉武帝因文景富庻之后虐用其民厚自奉养征伐四夷几丧天下逮其晩岁托国于霍光光知用兵之害罢均输榷酤与民休息而天下复宁凡武帝之所以得称贤君者唯用霍光故也蜀先主知嗣子之暗弱举国而付之诸葛孔明孔明又废李严杨仪援蒋琬费袆而授之政虽后主不明而守国三十余年君臣相安蜀人免于涂炭之患过于魏吴远甚吴文帝方其任属贤将抗衡中原曹公惮之及其老也贤臣死亡略尽喜诸葛恪之劲悍越众而付以后事恪乘其用兵劳民之后继起大役兵抑于外既归而不能自克将复肆志于僚友恪既以之丧躯而孙氏因之三世絶统吴越之民陷于炮烙之地国随以亡夫以进取之资用进取之臣以徼一时之功可耳至于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而亦属之于斯人其势必至是哉

  潘浚平樊伷

  子由曰权克荆州将吏悉降而浚独坚卧不屈权舆致之浚伏床而泣悲不自胜其于所事何其厚也既而樊伷欲以武陵自抜归蜀浚为权画策自将讨平之其于所厚又何薄也意者在君为君有不得不然者乎吾闻乐毅去燕适赵赵欲与之伐燕毅泣曰昔之事燕犹今之事赵也毅若获戾放于他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徒隶况其国乎使乐毅愚人也则可乐毅少知事君则浚不得为无罪矣

  孙基盗乘御马亮从刁元言降赦宫中以免基

  子由曰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汉世诸侯王有罪当诛丞相御史与宗正廷尉奏请论如法制曰朕不忍制法其与列侯二千石议之于是丞相御史又奏臣等谨与列侯二千石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其废勿王或削地若干夫请论如法者有司以法守不忍致法者人主以道揆今亮人主也而论法元有司也而论情故曰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

  吴氏兴亡

  温公曰破虏以孤远之兵决忠愤之志首犯贼锋深蹂川洛泛扫陵寝有足多者讨逆以童子提一旅之众挥马棰以下江东耆儒宿将狼狈失据开地千里真英才也文帝承父兄之烈师友忠贤以成前志赤壁之役决策定虑以摧大敌非明而有勇能如是乎奄有荆扬薄于南海传祚累世宜矣复观景帝皆明惠敢决有先世之风归命骄愎残虐深于桀纣求欲不亡得乎

  曹操刘备

  子西论龎统说先主取益州【云云】评曰寛胜急仁胜暴忠胜谲然操强而备弱宜胜而反不如者何也操稊稗者也备五谷之不熟者也五谷不熟固不如稊稗非谓寛仁忠信不能胜急暴谲诈也备不能胜操耳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曹操刘备孙权

  东坡论曰天下皆怯而独勇则勇者胜皆闇而独智则智者胜勇而遇勇则勇者不足恃也智而遇智则智者不足用也夫唯智勇之不足以定天下是以天下之难锋起而难平葢尝闻之古者英雄之君其遇智勇也以不智不勇而后真智大勇乃可得而见也悲夫世之英雄其处于世亦有幸不幸邪汉世祖唐太宗是以智勇独过天下而得之者也曹公孙刘是以智勇相遇而失之者也以智攻智以勇击勇此譬如两虎相捽齿牙气力无以相胜其势足以相扰而不足以相毙当此之时惜乎无有以汉高帝之事制之者也昔者项籍乘百战百胜之威而执诸侯之柄咄嗟叱咤奋其暴怒西向以逆高祖其势飘忽震荡如风雨之至天下之人以为遂无汉矣然高祖以其不智不勇之身横塞其冲徘徊而不得进其顽钝椎鲁足以为笑于天下而卒能摧折项氏而待其死此其故何也夫人之勇力用而不已则必有所耗竭而其智虑久而无成则亦必有所倦怠而不举彼欲用其所长以制我于一时而我闭门而拒之使之失其所求逡巡求去而不能去而项籍固已败矣今夫曹公孙权刘备此三人者皆知以其才相取而未知以不才取人也世之言者曰孙不如曹而刘不如孙刘备唯智短而勇不足故有所不若于二人者而不知因其所不足以求胜则亦已惑矣盖刘备之才近似于高祖而不知所以用之之术昔高祖之所以自用其才者其道有三焉耳先据势胜之地以视天下之形广收信越出竒之将以自辅其所不逮有果鋭刚猛之气而不用以深折项籍猖狂之势此三事者三国之君其才皆无有能行之者独有一刘备近之而未至其中犹有翘然自喜之心欲为椎鲁而不能纯欲为果鋭而不能达二者交战于中而未有所定是故所为而不成所欲而不遂弃天下而入巴蜀则非地也用诸葛孔明治国之才而当纷纭征伐之冲则非将也不忍忿忿之心犯其所短而自将以攻人则是其气不足尚也嗟夫方其奔走于二袁之间困于吕布而狼狈于荆州百败而其志不折不可谓无高祖之风矣而终不知所以自用之方夫古之英雄唯汉高帝为不可及者夫

  三国亡先后

  李徳裕论曰魏蜀吴三分天下而亡有先后非形势有轻重积仁有厚薄察其政柄所归则亡之先后可知也蜀政在于黄皓皓隶人也内不能修武侯旧典外不能制姜维黩武纪纲日壊君子不服所以先亡也魏自明帝之后政归仲逹齐王已降唯守空宫亡之淹速系于师昭之志将移神器之重须服天下之心未立大功亦不敢取所以蜀灭而魏亡也孙皓虽骄奢极欲残虐用刑而自专生杀之柄不牵帷嫱之制运尽夭亡而后夷灭由是知人君不可一日失其柄也如神龙之脱深渊震雷之无烟气威灵既露人得制之蒋济覩魏文帝与夏侯尚诏曰作福作威为亡国之言所谓柄者威福是也岂可假于臣下哉后代观三国之事可不戒惧哉

  孔融诸葛亮之文

  东坡曰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郄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综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

  魏晋收録孔融诸葛亮之文

  子西曰魏文帝即位求孔融之文以为不减班扬晋武帝践祚诏定诸葛亮故事而比之周诰融既魏武之雠恨而亮亦晋宣之仇敌二人之言宜非当时之所欲闻而并见收録惟恐其坠失荡然无忌犹有先王大公至正之道存焉此吾所以特有取于魏晋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八

  晋宣帝 武帝

  宣帝谋魏【子由】

  傅玄谏止持文帝三年之丧【温公】

  武帝无贻厥孙谋之道【温公】

  武帝以太子母弟秦王柬楚王玮淮南王允并镇守要害【子由】

  贵戚专杀【东坡】

  裴楷谄对【东坡】

  卫瓘拊床【东坡】

  为惠帝娶妇【东坡】

  贾充【东坡 李徳裕】

  山涛【温公】

  嵇绍应命王裒辞征【温公】

  阮籍【东坡】

  张华【东坡】

  唐彬【东坡】

  平吴【六一 子由 子西】

  宣帝谋魏

  子由论曰世之说者曰司马仲达之于魏则曹孟徳之于汉也是不然二人智勇权畧则同而所处则异汉自董卓之后内溃外畔献帝奔走困踣之不暇帝王之势尽矣独其名在耳曹公假其名号以服天下拥而植之许昌建都邑诛叛逆皆曹公也虽使终身奉献帝率天下而朝之天下不归汉而归魏者十室而九矣曹公诚能安而俟之使天命自至虽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事纣何以加之惜其为义不终使献帝不安于上义士愤怨于下虽荀文若犹不得其死此则曹公之过矣如司马仲达则不然明帝之末曹氏之业固矣虽明帝以淫虐失众曹爽以骄纵得罪而颠覆之形未见天下未叛魏也仲达因其隙而乘之拊其背而夺其成业事与曹公异矣汉武帝之老也托昭帝于霍光昭帝尚幼燕王葢主有簒取之心上官桀桑弘羊助之此其祸急于曹爽霍光内毙燕盖外诛桀羊拥护昭帝絶无骄君之心及昭帝早丧国空无主迎立昌邑王昌邑不令又援立宣帝柄在其手者屡矣然退避臣位不以自疑中外悉其本心初无有一人异议者以仲达拟光孰为得之耶然光犹不足道蜀先主将亡召诸葛孔明而告之曰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复语后主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后主之闇弱孔明之贤智蜀人知之矣使孔明有异志一摇手而定矣然外平徼外蛮夷内废李平廖立旁御魏吴功成业定又付之蒋琬费祎奉一昏主三十余年而无纎介之隙此又霍光所不能望也故人患不诚茍诚忠孝舜之于父母伊尹之于太甲终无间然者自仲达之后人臣受六尺之寄因而取之者多矣皆以地势迫切置而不取则身必危国必乱至自比骑虎不可复下此亦自欺而已哉

  傅玄谏止持文帝三年之丧

  温公曰三年之丧自天子逹于庻人此先王礼经百世不易者汉文帝师心不学变古壊礼絶父子之恩亏君臣之义后世帝王不能笃于哀戚之情而羣臣谄谀莫肯厘正至于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可谓不世之贤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习常玩故不能将顺其美惜哉

  武帝无贻厥孙谋之道

  温公曰何曾讥武帝偷惰取过目前不为远虑知天下将乱子孙必与其忧何其明也然身为僭侈使子孙承流卒以骄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为宰相知其君之过不以告而私语于其家非忠臣也

  武帝以太子母弟秦王柬楚王玮淮南王允并镇守要害

  子由晋武帝论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古今之正义也然尧废丹朱用舜而天下安帝乙废微子立纣而商亡古之人盖有不得已而行之者矣得已而不已不得已而已之二者皆乱也子非朱纣而废天下之正义君子不忍子如朱纣而守天下之正义君子不为也汉高帝始谓惠帝仁弱欲废之而立如意既而知人心之在于太子也遂寝废立之议而用平勃平勃皆贤而权任均故惠帝虽殁产禄虽横而援立文帝汉室不病也武帝既老而知燕王旦广陵王胥之不可用也废之而立少子任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以后事当时昭帝之贤否未可知而四人枉直相半也幸而昭帝明哲霍光忠良桀羊虽为乱而不遂其后复废昌邑立宣帝而朝廷晏然无患葢人君不幸而立幼主当如二帝属任贤臣乃免于乱此必然之势也魏明帝疾笃而无子弃远宗子而立齐王始欲辅以曹宇曹肇而幸臣刘放孙资不便宇肇之正劝帝易以司马仲逹曹爽齐王既非天下之望而爽又以庸才与仲逹奸雄为对数年之间遂成簒弑之祸晋武帝亲见此败矣惠帝之不肖羣臣举知之而牵制不忍忌齐王攸之贤而恃愍懐之小慧以为可以消未然之忧独有一汝南王亮而不早用举社稷之重而付之杨骏至于一败涂地无足怪也帝之出齐王也王浑言于帝曰攸之于晋有姬旦之亲若豫闻朝政则腹心不二之臣也国家之事若用后妃外戚则有吕氏王氏之虞付之同姓至亲则又有吴楚七国之虑事任轻重所在未有不为害者也惟当任正道求忠良不可事事曲设疑防虑方来之患也若以智猜物虽亲见疑至于疏远亦安能自保乎人懐疑惧非为安之理此最国家之深患也浑之言天下之至言也帝不能用乃用王佑之计使太子母弟秦王柬都督关中楚王玮淮南王允并镇守要害以强帝室然晋室之乱实成于八王吾尝筹之如攸之亲贤夺嫡之祸非其志也不幸至此天下所宗宗社之计犹有頼也如佑之计使子弟据兵以捍外患如梁孝王之御吴楚尚可若变从中起而使人人握兵以救内难此与何进袁绍召丁原董卓以除宦官何异古人有言择福莫若重择祸莫若轻如武帝之择祸福可谓不审矣

  贵戚专杀

  东坡曰王济以人乳蒸豚王恺使妓吹笛小失齐韵便杀之使美人行酒客饮不尽亦杀之时武帝尚在而贵戚敢如此知晋室之乱也久矣

  裴楷谄对

  东坡曰晋武帝探策当如籖也耶惠帝不肖得一盖神以实告裴楷谄对士君子耻之而史以为善谈鄙哉惠懐愍皆不终牛继马后岂及二乎

  卫瓘拊床

  东坡曰晋惠帝为太子卫瓘欲陈启废之言未敢发会燕凌云台瓘托醉帝前曰臣有所启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拊床曰此座可惜帝意乃悟曰公真大醉贾后由是怨瓘此何等语乃于众中言之岂所谓不密失身耶以瓘之智不宜闇此殆邓艾之寃天夺其识耳

  为惠帝娶妇

  东坡曰晋武帝欲为太子取卫瓘女贾氏女有五不可青黒短妬而无子竟为羣臣所誉取之卒以亡晋妇人黒白美恶人人知之而爱其子欲为取好妇且使多子者人人同也然至惑于众口则颠倒错谬如此俚语曰证龟成鳖此未足怪也以此观之当谓证龟为蛇小人之移人也使龟蛇易位而况邪正之在其心利害之在岁月后者耶

  贾充

  东坡曰司马景王既执王凌而归过贾逵庙大呼曰贾梁道我大魏之忠臣也及景王病见凌与逵共守笞杀之逵之子充乃叛魏事晋首发成济之事凌尝谓充卿非贾梁道子耶乃欲以国与人由此观之逵之忠于魏久矣充岂不知也耶予乃知小人嗜利利之所在不难叛父父且不顾不知人主亦安用此物故亡晋者卒充也予少时尝戏作小诗云嵇绍似康为有子郄超叛鉴是无孙而今更恨贾梁道不杀公闾杀子元

  李徳裕羊祜留贾充论曰任恺庾纯以贾充邪僻欲其疎远劝晋武令西镇长安唯羊祜密表留之祜岂悦贾充者哉良以爱君体国发于至诚耳晋氏倾夺魏国初有天下其将相大臣非魏之旧臣即其子孙所寄心腹唯贾充而已充亦非忠于君者自以成济之事与晋室当同休戚此羊祜所以愿留也昔汉高不去吕后亦近于此汉高嬖戚姬爱如意思其久安之计至于悲歌不乐岂不知除去吕后必无后患况吕后年长有过稀复进见汉高弃之如去尘垢实以惠帝闇弱必不能自揽权纲其将相皆平生故人俱起丰沛非吕后刚强不能临制所以存之为社稷也后世翼戴其君者得不念于此哉

  东坡曰昔贾充用事天下忧恐而庾纯任恺戮力排之及充出镇秦凉忠臣义士莫不相庆屈指数日以望惟新之化而冯纯之徒更相告曰贾公远放吾等失势矣于是相与献谋而充复留则晋氏之乱始此矣自古惟小人为难去何则去一小人而其党破壊是以为之计谋游说者众也

  山涛

  温公论李喜言山涛等占官田曰政之大本在刑赏刑赏不明政何以成晋武帝赦山涛而褒李喜其于刑赏两失之使喜所言为是则涛不可赦所言为非则喜不足褒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结于下威玩于上将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刘友伏诛而涛等不问避贵施贱可谓政乎创业之初而政本不立将以垂统后世不亦难乎

  嵇绍应命王裒辞征

  温公曰昔舜诛鲧而禹事舜不敢废至公也嵇康王仪死皆不以其罪二子不仕晋室可也嵇绍茍无荡阴之忠殆不免于君子之讥乎

  阮籍

  东坡阮籍啸台诗曰阮生古狂逹遁世黙无言犹余胷中气长啸独轩轩高情遗万物不与世俗论登临偶自冩激越荡乾坤醒为啸所发饮为醉所昏谁能与之较乱世足自存又论阮籍广武叹曰昔先友史经臣彦辅谓余阮籍登广武而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其名岂谓沛公竖子乎余曰非也伤时无刘项也竖子指魏晋间人耳其后余游京口甘露寺寺有孔明孙权梁武李徳裕之遗迹余感之赋诗其略曰四雄皆龙虎遗迹俨未刋方其咸壮时争夺肯少安废兴属造物迁逝谁控搏况彼妄庸子而欲事所难聊兴广武叹不待雍门弹则犹此意也今日读太白登广武古战场诗云沈湎呼竖子狂言非至公乃知白亦误认嗣宗语与先友之意无异也嗣宗虽放荡本有意于世以魏晋间多事所以放于酒耳何至以沛公为竖子乎又书阮籍语曰世之所谓君子者惟法是修惟礼是克手执圭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党长闻邻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岛牧独不见大羣虱之处裈中乎逃乎深缝匿乎败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裈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羣虱处于裈中不能出也君子之处域内何异夫虱之处裈中乎此阮籍之胷懐本趣也籍未尝臧否人物口不及世事然礼法之士疾之如仇雠独赖司马景王保持之尔其去死无几以此论之亦虱之出入往来于衣裈中间者也安能笑裈中之藏乎吾故书之以为将来君子一笑

  张华

  东坡论曰阮籍见张华鹪鹩赋叹曰此王佐才也观其志独欲自全于祸福之间耳何足为王佐才乎华不从刘卞言竟与贾氏之祸畏八王之难而不免伦秀之害此正求全之过失鹪鹩之本意也

  唐彬

  东坡论曰唐彬与王浚伐吴为先驱所至皆下度孙皓必降未至建业二百里许称疾不行已而先到者争财后到者争功当时有识者莫不高彬此举余读晋书至此未尝不废卷太息也然本传云武帝欲以彬及杨宗为监军以问文立立曰彬多财欲而宗嗜酒帝曰财欲可足酒不可改遂用彬此言进退无据岂有人如唐彬而贪财者使诚贪财乃远不如嗜酒何可用也文立者独何人斯安知非蔽贤者耶

  平吴【羊祜 杜预】

  六一岘山亭记曰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盖诸山之小者而其名特着于荆州者岂非以其人哉其人谓谁羊祜叔子杜预元凯是已方晋与吴以兵事争常倚荆州以为重而二子相继于此遂以平吴而成晋业其功烈已葢于当世矣至于流风余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者至今人犹思之而又于叔子思之尤深盖元凯以其功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然皆足以垂于不朽而颇疑其反自汲汲于后世之名者何哉传言叔子尝登兹山慨然语其属以谓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灭于无闻因自顾而悲伤然独不知兹山待已而名著也元凯铭功于二石一置兹山之上一投汉水之渊是知陵谷有变而不知石有时而磨灭也岂皆自喜其名之甚而过为无穷之虑欤将自待者厚而所思者远欤

  子由羊祜论曰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有为故功成而无后忧晋厉公与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夫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而凌上国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使其祝宗祈死逾年而厉公杀三郄立胥童栾书杀胥童弑厉公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范蠡事越王勾践反自会稽抚人民厉兵甲七年而杀吴王夫差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大夫种之戮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所全者大也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强羣臣用命吴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羊祜为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武帝纳之祜又进王浚杜预以成灭吴之功后世皆称其贤吾尝论祜巧于策吴而拙于谋晋何以言之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茍安而无远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勖之流以为腹心使吴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吴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疎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此则灭吴之所从致也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祜不虑此而鋭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或曰吴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而羊祜何罪焉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祜不为灭吴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吴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吴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吴不灭而晋不乱也不犹愈于吴灭而晋乱乎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护诸将祜曰灭吴不须臣自行但吴平之后当劳圣虑耳惟祜此言盖亦忧在平吴矣忧在平吴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子西论羊陆交和或以祜抗失臣节两讥之曰亲仁善邻者国家之事出竒克敌者将帅之职羊陆以将帅之职而修国家之事此论者所以讥其失节也窃谓不然兵固多术矣有以力相倾者有以智相倾者有以徳相倾者秦汉以来唯知诈力一有为徳则是非为之纷然而不知所谓以徳相倾者是亦出竒而已矣何名为失节哉然晋阳秋以为羊陆推侨札之好兹又过矣兵家诡道何侨札之有就如所云乃不足贵何则非吴郑之使而敦侨札之分处方面之任而私境外之交此非所以称羊陆之美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九

  惠帝

  惠帝时陆机掌兵【何去非】

  孝懐帝 愍帝

  刘曜之乱【张籍】

  王衍【东坡】

  通论

  西晋人君【温公】

  晋室之祸【何去非】

  晋祖尚浮虚【张说】

  惠帝时陆机掌兵

  何去非陆机论曰扫境内之众而属人以将持疎远之身而将人之兵于君臣授受之际皆危机也善任将者不以其兵轻属于人善为将者不以其身轻任其寄君必有以深得于臣而使之将臣必有以深得于君而为其将故武事可立而战功可收君臣皆获令名于天下古之人有行之者孙武之于吴王阖闾田穰苴之于齐景公周亚夫之于汉文帝是也始武以兵法干吴王也王试之以妇人武即因其所以试我者探其心而占之其意已在乎二姬之首也二姬王之所甚爱者武固知夫深宫之妇人且安王之宠岂尝知枹鼓之约束而严将军之令哉然必斩之而不释者非有怨夫二姬者也且藉其首以探王之诚心所以信我者固与不固也吴王果不愠二姬之死而知孙武之善兵遂卒将之武亦知王之所以任我者固而安为其将故能西破强楚北威齐晋而吴以霸强齐景公以田穰苴之为将军也受钺之始因请其宠臣庄贾以监其军穰苴岂真以人微权轻而有赖于贾哉其意固已在乎贾之戮也贾虽差顷刻之约可以情免也然卒不置其诛者非有忍于贾也姑借其死以探齐君之诚心而占其所以任我者笃与否也景公果贤其人而任之不疑故能大却燕晋之师而还其所侵汉文严三将军之屯以备胡躬劳其军至于细栁之亚夫虽天子之诏而屈于将军之令方是之时细栁之士徒知亚夫之威而不知汉文之尊也岂亚夫于此悖君臣之分而为是不可犯哉亦以探孝文之诚心以占其待我者至与未至也汉文果高其才属于景帝以为可以重任而亚夫亦以阃外之事自专故七国之反总制其军遂能固拒救梁之诏而平关东之变世之浅者徒见夫三人得徇众立威之道曽不知其为术之微非特主乎徇众立威而已也至于君臣所以相得之始固结其心不可以间离毁败而以勲名自全者皆出乎此故也甚矣陆生之不讲乎为将之术也机以亡国羇旅之身委质上国于术无所持于气无所养徒矜才傲物犯怒于众司马颕强肆不君举犯顺之师岂足为托身之主哉机以怨雠之府一朝身先羣士都督其军而众数十万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彼既失所任矣而机内无术以探其所以任我者之心外无权以济其所属我者之事乃方欣然自拟管乐临戎之始孟超以偏校干其令而辱之若遇仆虏而机不以为戮而舍之以是而将用是而战虽提师百万孰救其败哉故鹿苑之溃死者如积众毁因之遂致其诛为天下笑曽不知夫才不足胜其所寄智不足胜其所知一投足举踵则颠踣随之乃归祸于三代之将岂不缪欤或曰机虽将世而儒者也军旅之事非其素所尝者遂丧其师此王衍房管之徒皆以招败也嗟乎以儒而将至乎丧师者才不足以任将故也必曰儒果不可以将将果不可用儒者非也才之所在无恶其儒也使儒而知将则世将有所不能窥也至若机者适足以杀其躯而已何足道哉

  刘曜之乱

  张籍永嘉行黄头鲜卑入洛阳胡儿持戟升明堂晋家天子作降虏公卿齐走如牛羊紫陌旌旛暗相触家家鸡犬惊上屋妇人出门随乱兵夫死眼前不敢哭九州岛诸侯自旷土无人领兵来护主北人避胡多在南南人至今能晋语

  王衍

  东坡论衍降石勒曰王夷甫既降石勒自解无罪且劝僭号其女惠风为愍懐太子妃刘曜陷洛以惠风赐其将乔属属将妻之惠风拔剑大骂而死乃知夷甫之死非独惭见晋公卿乃当羞见其女也

  西晋人君

  温公曰宣帝始以重望高才策名魏室西却诸葛东举公孙若以忠顺终之足为良臣夫曹爽宴安忌疾乘间而发专制朝柄诛鉏异已平昔之美扫地尽矣及景文相继遂迁魏祚武帝席卷吞吴纉禹旧服恃其治安荒于酒色以开基之始不为远图崇尚浮华败弃礼法惠帝昏愚不辨菽麦譬之万宝委之中衢无人守之安得不为他人有乎祸生于闺闼成于宗室骨肉相残而刘石姚苻慕容争承其弊割裂中原虀醢生民积骸如丘流血成渊几三百年岂不哀哉

  晋室之祸

  何去非晋论曰神器之重有以自归而后收之有以力取而后得之自归而后收之者三代而上是也力取而后得之者秦汉而下是也夫归我而收之与夫我取而得之固有间矣而其所以取之之道又有甚异者焉然则享天下者亦观夫所取之道如何耳魏之取汉异于汉之所以取秦晋之取魏异于魏之所以取汉魏视晋以所取汉之迹晋袭魏以所取汉之权是晋之取魏者魏启之也晋将蹈迹而取魏也是以汲汲而求执魏之权魏徒见权之去我而在晋犹昔之去汉而在魏也是以安其所取而以天下输之乃自谓所当然者故晋于得魏之迹无以异于魏之得汉而于所以取魏之道最为无名葢有类夫王莽之盗汉也虽然晋室之祸亦魏有以遗之呜呼岂亦天意者邪昔者秦为无道天下之民唯恐秦之不亡也是以豪杰相与起而诛秦秦亡而汉得之是汉无所负于秦也东汉自董卓之乱天下痛其祸汉之深相与建议歃血起而诛卓者凡以为汉也卓既诛矣而曹操二袁乃始连兵相噬以争天下而求代汉曹操先得挟汉之策以令天下终于汉不自亡而操取之是魏犹有负于汉也汉之亡也非天下亡之是操取之也虽然微曹操则汉之天下不得不亡以其有二袁之窃取之也操收天下于二袁窃取之中是汉尝亡天下矣而操收之则魏犹为有名也故曰魏之取汉异乎汉之取秦也至于晋也则不然自司马仲逹已韬藏祸奸于操之世操尝悟之而不自决也以授之于丕而丕昏弱加全佑而倚任之故其于操之亡乃稍骎骎以立其盗权之功遂收其权而私执之所谓盗权之功者葢东定辽东而取孟逹南摧王凌而内诛曹爽耳非有存其既亡续其既絶之大勲若魏之于汉也盖其知夫魏之取汉其道由此也是以汲汲求蹈其迹而窃收其权更四世而固执之至于一旦取魏于偃然无事之间而天下之人亦安之于无可奈何是最为无名而有类夫王莽之盗汉也及夫晋之宗室内叛戎夷外攻至于陵夷而不可胜叹者亦魏有以遗之魏亡公族之恩虽号加侯王而无尺土一民之奉晋人取而代之矫其无枝叶之庇于是大殖宗室假之制兵专国之权一旦八王内相屠噬至于祸结不可胜解而戎羯乘之关右秦川帝王之宅也魏武大徙戎夷种落而错居之以扞蜀寇至于近发肘腋不可胜救以成永嘉之祸由是观之则凡晋室之大变皆魏有以遗之呜呼岂亦天意者耶

  晋祖尚浮虚

  张说论晋风曰晩寻庄周书以天地为国道徳为身老室之户牖孔门之枨闑足可反复孝慈胎育仁义而晋朝贤士乃祖尚浮虚弛废礼乐其所遗失将诣真宗不逾远也老称归根曰静复命知见邪斯故反照耳孔云穷神知化徳之盛者神不可穷而穷之是神合于我化不可知而知之是化为我用唯此二义繄庄生亦未始尽言焉

  歴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

  元帝 明帝 成帝 哀帝

  王导庾亮王敦苏峻【杨夔 子由 东坡 温公 少游】

  石崇厕婢【东坡】

  沈劲【温公】

  祖逖【子由】

  陶侃母【舒元舆】

  王述郗超【东坡】

  孟嘉【东坡】

  王羲之【曽子固】

  刘裕平广固获慕容超斩王公以下三千余人夷其城【温公】

  王导庾亮王敦苏峻

  杨夔原晋乱说曰晋室南迁制度草创承永嘉之后嚣风未除廷臣中犹以谢鲲轻佻王澄旷诞竞相祖习以为高逹卞壸厉色于朝曰帝祚流移社稷倾荡职兹浮伪致此隳败而犹欲崇慕虚诞汗蠧时风奏请鞫之以正颓俗王导庾亮抑之而止噫西晋之乱百代所悲移都江左是洁源端本之日也犹乃翼虚驾伪崇扇佻薄蹑诸败迹踵其覆辙以此创立朝纲基立王业何异登胶船而泛巨浸操朽索以驭奔驷乎设或行卞壸之奏黜浮伪登进淳实左右大法维持纪纲则晋祚亦未可量也其后王敦作逆苏峻继乱余以为晋之乱不自敦峻而稔于导亮

  子由王导论曰西晋之士借通逹以济淫欲风俗既败夷狄乘之遂丧中国相随渡江而此风不改贤者知厌之矣而不胜其众俗乱于下政弊于上而莫能正也东晋之不竞由此故耳是时王导为相逹于为国之体性本寛厚有容众人安之然生于澄衍之间不能去习俗之累喜通而疾介能弥缝一时之阙而无百年长久之计也更二大变几至亡国元帝之世王敦拥兵上流有无君之心刘隗刁恊刚介狷浅见信于帝专以法绳公卿而深疾王氏恣横敦遂起兵以诛君侧为辞兵再犯阙幸而敦死元明既没成帝幼弱庾亮辅政任法以裁物复失人心苏峻擅兵歴阳多纳亡命专用威刑亮知峻必为乱以大司农召之众人皆知不可而亮不听遂与祖约连兵内向涂炭京邑此二衅者皆导之所不欲而隗亮不忍以速其变以隗亮为是邪敦峻之祸发不旋踵以导为是邪使人主终身含垢何以为国鲁自宣公政在季氏更三世至昭公不能忍将攻之子家羁曰舍民数世求以克事不可必也公不从而出隗亮之败则昭公之举也齐景公以贪暴失民田氏以寛惠得众公问晏婴求其所以救之婴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叹曰善哉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婴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晏子知之而景公不能用田氏遂代吕氏盖大家世族为患于其国若腹心之疾必与人命相持为一攻之以毒药刼之以针砭病若不去命辄随尽非贤臣良医未易处也子产为郑国小而偪族大多宠子产患之有事伯石赂以其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何独赂焉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爱于邑邑将焉往子太叔曰若四国何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郑书有之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治先安大以待其所归既伯石惧而归邑卒以予之又使为卿以次己位郑乃少安及其久而政成大臣之忠俭者从而予之泰侈者因而毙之逐丰卷戮子晳郑乃大治如导所为知赂伯石以全其始矣未知予忠俭毙泰侈以成其终也以为贤于隗亮则可以论晏子子产则远矣

  东坡论庾亮召苏峻曰庾亮召苏峻孔坦与陶回共说王导及峻未至宜急断阜陵之界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来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入有夺人之心导然之亮以为峻若往来是袭朝廷虚也不从及峻将至回又说亮峻知石头有重戌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阳南道步来若伏兵邀之可一战而擒亮又不从果由小丹阳经秣陵迷失道逢郡人执以为向导夜行无部分亮闻之深悔吾以为召峻固失计若从二人言犹不至覆国几于灭亡也鼌错削七国大类此亚夫犹能速驰行入梁楚之郊故汉不败吾尝谓错能容忍七国待事会而发固上策若不能忍决欲发者自可独召吴王濞入朝仍发大兵随之吴若不朝便可进讨则疾雷不及掩耳吴破则诸侯服矣又当独罪状吴而不及余国如李文饶辅车之诏或分遣使者发其兵诸国虽疑亦不能一旦合从俱反也错知吴必反不先未削为反备既反而后调兵食此真儿戏也又一旦而削七国以合诸侯之交此真妄庸人也

  温公论苏峻平王导加卞敦宠禄曰庾亮以外戚辅政首发祸机国破君危窜身茍免卞敦位列方镇兵粮俱足朝廷颠覆坐观胜负人臣之罪孰大于此既不能明正典刑又以宠禄报之晋室无政亦可知矣任是责者岂非王导乎

  少游论王导杀周顗曰春秋书赵盾之罪而三传皆以为实其族穿非盾也盾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故被大恶之名愚始疑之又读晋史见王导周顗之事然后知三传之说为不诬矣何则经诛其志传述其事也王敦之举兵也刘隗劝帝诛王导尝求于顗顗申救甚切而不与言导心衘之及敦得志闻顗与导之不合顗遂见诛后见其表乃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然则顗之死虽假手于敦实导意也若使后世良史书曰王导杀周顗不亦宜乎以此观之则赵盾之事从可知矣夫盾以骤諌不入灵公使鉏麑贼之麑不忍杀之又伏甲而攻之仅以身免故其族穿攻灵公于桃园然则灵公之死虽假手于穿实盾之志也不然则其反也曷为其不讨穿乎传以为志同则书重信不诬矣岂非经诛其志而传述其事耶然则穿首恶也盾疑似者也舍首恶而诛疑似者何也盖名实俱善者天下不疑为君子心迹俱恶者天下不疑为小人有善之名无善之实有恶之心无恶之迹是为奸人者常托身于疑似之间天下莫得而诛之此春秋所以诛之也太史公以春秋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盖以此矣汉淮南厉王母坐赵事死厉王以为辟阳侯力能得之而不争輙椎杀之唐高宗欲立武后畏大臣异议李绩曰此陛下家事何须问外人帝意遂定唐人以为立武后者绩也由此观之诛志不诛事非特春秋古今人情之所同然也春秋能发之耳然则王导之罪与赵盾同乎曰非也导实江左之名臣东晋之兴导力为多特其杀顗之事有似盾而已

  石崇厕婢

  东坡曰王敦至崇家如厕脱故着新意色不怍厕中婢曰此客必是作贼此婢乃知人而崇令执事厕中是殆无知耶

  沈劲

  温公曰沈劲可谓能为人子矣耻父之恶致死以涤之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易曰干父之蛊用誉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谓乎

  祖逖

  子由论曰敌国相图必审于彼已将强敌弱则利于进取将弱敌强则利于自守违此二者而求成功难矣东晋渡江以江淮为境中原虽屡有变而南兵不出出亦无功皆刘石自相屠灭而已石勒之死也庾亮为北伐之计石虎之老也庾翼为徙镇之役皆无成而死及苻坚之败谢安父子乘战胜之威有席卷之意终以兵将犇溃无尺寸之得其后宋文帝自谓富强以兵挑元魏梁武志于并吞失信于高氏陈宣乘高氏之衰攘取淮南皆继之以败亡何者东南地薄兵脆将非命世之雄其势固如此也方石虎之毙中原大乱晋人皆谓北方不足复平蔡谟独以为忧或问其故谟曰夫能顺天奉时济六合于草昧若非上哲必由英豪度今诸人皆不办此必将经营分表疲人以逞才不副意徒使财殚力竭终将何所至哉吾见韩卢东郭俱毙而已矣至哉此言实当时好事者之病也自江南建国惟桓温东讨慕容西征苻坚兵锋所及敌人震动又宋武破广固陷长安所至荡定有吊伐之风此二人者诚非常将也然桓温终以败衂不能成大功宋武志在禅代未能定秦狼狈而返而况其下者乎惟晋元帝初定江南未遑北伐祖逖言于帝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争权自相诛灭遂使渊聪乘衅毒流中原耳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诚能奋威命将使若逖等为之统主郡国豪杰必有应者沈溺之志喜于来苏庻几国耻可雪也帝以逖为豫州刺史使进屯淮阴逖兵力甚弱乃铸造兵器招合离散稍诛锄叛涣复进据谯然未尝为深入计也石勒遣兵攻逖輙就破其众每于兵间勤身节用礼下贤俊懐抚初附专以恩信接人不尚诈力故人争为之用自黄河以南尽为晋土虽石勒之强不敢以兵窥其境逖母塟成皋勒使人修其墓复遣使通好且求互市逖不答其使而许其市通南北之货多获其利方将经略河北而帝使戴若思拥节直据其上逖怏怏不得志死葢敌强将弱能知自守之为利者惟逖一人夫惟知自守之为进取而后可以言进取也哉

  陶侃母

  舒元舆陶母坟版文曰常母之道恩胜威威不胜而常子之性偏以骄出由此也偏气袭正正气败绩故往往恩过骄过而闺门间有触命抵教磨去法用者相半古孟氏母警戒若此乃首以兼教轲三变而至于道去千年而陶之母亦以兼教侃侃还至于道【云云】父母教子大伦不逃义方然父之教主于兼之言恩威不偏胜偏失者或骨髓间有秦吴之缪故州吁石厚变为贼敌非父子邪且母之教偏在慈夫以兼教无有向者之缪以偏教而无向者之缪或鲜矣【云云】

  王述郗超

  东坡论王述谓子为痴曰王坦之为桓温长史温欲为子求婚于坦之及还家省父而述爱之虽长大犹抱置膝上坦之因言温意述大怒即排下曰汝竟痴邪讵可畏温面而以女妻兵坦之乃辞以他故温曰此尊君不肯耳乃止若以辞婚得罪于温以至狼狈则见述痴若以婚姻从温者则见坦之之痴王述年迫悬车上疏乞骸骨曰臣曽祖父魏司空昶白文皇帝曰昔与南阳宗世林共为东宫官属世林少得好名州里瞻敬及其年老汲汲自谋遂见废弃时人咸共笑之若天假其寿致仕之年不为此公婆娑之事其言慷慨乃实训戒又论郗超小人之孝曰郗超虽为桓温腹心以其父愔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将死出一箱付门生曰本欲焚之恐公年尊必以相伤为毙我死后公若大损眠食可呈此箱不尔便烧之愔后果哀悼成疾门生依指呈之则悉与温往返密计愔大怒曰小子死恨晩更不复哭若方回者可谓忠臣矣当与石碏比然郗超谓之不孝可乎使超知君子之孝则不从温矣东坡曰小人之孝也又论王郗父子优劣曰郗嘉宾既死留其所与桓温密谋之书一箧属其门生曰若吾父眠食大减即出此书方回见之曰是儿死已晩矣乃不复念予读而悲之曰士之所甚好者名也而爱莫加于父子今嘉宾以父之故而暴其恶名方回以君之故而不念其子嘉宾可谓孝子方回可谓忠臣也悲夫或曰嘉宾与桓温谋叛而子以孝子称之可乎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嘉宾之不忠不待诛絶而明者其孝可废乎王述之子坦之欲以女与桓温述怒排坦之曰汝竟痴邪乃欲以女与兵坦之是以不与桓温之祸使郗氏父子能如此吾无间然者矣

  孟嘉

  东坡论孟嘉非无用曰晋士浮虚而无实用然其间亦有不然者如孟嘉平生无事然桓温谓嘉人不可无势我乃能驾驭卿温平生轻殷浩岂妄许人哉乃知孟嘉若遇当作谢安安不遇如孟嘉也

  王羲之

  曾子固右军墨池记曰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汉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窅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墨池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黒方羲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晩乃善则其所能葢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之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少哉况欲深造于道德者邪

  刘裕平广固获慕容超斩王公以下三千余人夷其城

  温公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干戈横骛涂炭中原刘裕始以王师翦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羣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符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荡一四海成美盛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乎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一

  通论

  元帝不得正统【六一】

  晋人君【温公】

  陶潜阮籍【乐天 鲁直 子由 东坡 韩愈】

  两晋通论

  晋风俗【子由】

  晋室之败【东坡】

  愍怀之乱【何去非】

  元帝不得正统

  六一东晋论曰周迁而东天下遂不能一然仲尼作春秋区区于尊周而明正统之所在晋迁而东与周无异而今黜之何哉是有说焉较其德与迹而然耳周之始兴其来也远当其盛也规方天下为大小之国众建诸侯以维王室定其名分使传子孙而守之以为万世之计及厉王之乱周室无君者十四年而天下诸侯不敢侥幸而窥周于此然后见周德之深而文武周公之作真圣人之业故虽天下无君而正统犹在不得而改况平王之迁国地虽蹙然周德之在人者未厌而法制之临人者未移平王以子继父自西而东不出王畿之内【西周之地八百里东周六百里以井田之法计之通为千里之方】则正统之在周也推其德与迹可以不疑夫晋之为晋与夫周之为周也异矣其德法之维天下者非有万世之计圣人之业也直以其受魏之禅而合天下于一推较其迹可以曰正统耳自惠帝之乱晋政已亡愍懐之间晋如线尔惟嗣君继世推其迹曰正焉可也建兴之亡晋于是絶矣周之东也以周而东晋之南也岂复以晋而南乎自愍帝死贼庭琅琊起江表位非嗣君正非继世徒以晋之臣子有不忘晋之心发于忠义而功不就可为伤己若因而遂窃万世大公之名其可得乎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则以为无臣子也使晋之臣子遭乎圣人适当春秋之责况欲以失国共立之君干天下之统哉夫道德不足语矣直推其迹之如何耳若乃国已灭矣以宗室子自立于一方卒不能复天下于一则晋之琅琊与夫后汉之刘备五代汉之刘崇何异备与崇未尝为正统则东晋可知焉耳

  晋人君

  温公曰晋室既衰中原云扰刘石慕容之辈弥漫河洛蟠据岱华宫阙芜没陵庙隳焚元帝以宗室疎属遁居江表天下士民有思晋者皆裹粮而归之国于荆扬之间子孙相承不絶如线独明帝英武克清大憝不幸享国不永自余孱弱孤危外陵内叛寄命于虎狼之口几遇吞食者数矣然卒能保其位号宗庙血食百有余年何者王导卞壸温峤陶侃谢安谢幼度为之臣也羣贤既没使道子元显之徒辅之败亡不亦宜乎

  陶潜阮籍

  乐天访陶公旧宅诗曰垢尘不污玉灵鳯不啄膻呜呼陶靖节生彼晋宋间心实有所守口终不能言永惟孤竹子拂衣首阳山夷齐各一身穷饿未为难先生有五男与之同饥寒肠中食不充身上衣不完连征竟不起斯可谓真贤【云云】不慕樽有酒不慕琴无弦慕君遗荣利老死此丘园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不见篱下菊但余墟中烟每逢姓陶人使我心依然

  鲁直彭泽思陶元亮诗曰潜鱼愿深渺渊明无由逃彭泽当此时沈冥一世豪司马寒如灰礼乐卯金刀岁晩以字行更始号元亮凄其望诸葛肮脏犹汉相时无益州牧指挥用诸将平生本朝心岁月阅江浪空余诗句工落笔九江上向来非无人此友独可尚属予刚制酒无用酌杯盎欲招千载魂斯文或宜当 又书渊明责子诗后曰观渊明之诗想见其人恺悌慈祥虽戏谑可观也俗人后谓渊明诸子皆不肖而渊明愁叹见于诗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

  子由和渊明诗集序曰吾于诗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所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诗人皆莫及也【云云】嗟夫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人而仇池出仕三十余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虽然仇池之仕其出入进退犹可考也后之君子必有以处之矣孔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孟子曰曽子与子思同道区区之迹葢亦未足以论士也【云云】

  东坡曰孔子不取微生高孟子不取于陵仲子恶其不情也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隠则隠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延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

  韩愈论阮籍陶潜曰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隠居者无所累于世而犹有是言哉岂诚旨于味邪及读阮籍陶潜诗然后乃知彼虽偃蹇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若颜氏之操瓢与箪曾参歌声若出金石彼得圣人而师之汲汲每若不可及其于外也固不暇尚何曲糵之托而昏冥之逃邪吾又以悲醉乡之徒不遇也

  晋风俗

  子由曰圣人之所以御物者三道一也礼二也刑三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礼与刑皆器也孔子生于周末内与门弟子言外与诸侯大夫言言及于道者葢寡也非不能言谓道之不可以轻授人也葢尝言之矣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夫道以无为体而入于羣有在仁而非仁在义而非义在礼而非礼在智而非智惟其非形器也故目不可以视而见耳不可以听而知惟君子得之于心以之御物应变无方而不失其正则所谓时中也小人不知而窃其名与物相遇辄汩理而徇欲则所谓无忌惮也故孔子不以道语人其所以语人者必以礼礼者器也而孔子必以教人非吝之也盖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君子由礼以逹其道小人由礼以逹其器由礼以逹其道则自得而不眩由礼以逹其器则有守而不狂此孔子所以寡言道而言礼也若其下者视之以礼而不格然后待之以刑辟三者具而圣人之所以御物者尽矣三代已远汉之儒者虽不闻道而犹能守礼故在朝廷则危言在乡党则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始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始慕通逹而天下贱守节相承不已而虚无放荡之论盈于朝野何晏邓扬导其源阮籍父子张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乱天下要其终皆以济邪佞成淫欲恶礼法之绳其奸也故蔑弃礼法而以道自命天下之小人便之君臣奢纵于上男女淫泆于下风俗大壊至于中原为墟而不悟王导谢安江东之贤臣也王导无礼于成帝而不知惧谢安作乐于期丧而不受教则废礼慕道之俗然矣东晋以来天下学者分为南北南方简约得其精华北方深广穷其枝叶至唐始以义疏通南北之异虽未闻圣人之大道而形器之说备矣上自郊庙朝廷之仪下至冠昏丧祭之法何所不取于此然以其不言道也故学者小之于是舍之而求道于冥冥而不可得也则至于礼乐度数之间字书形声之际无不指以为道之极然反而察其所以施之于世者内则谄谀以求进外则聚敛以求售废端良聚茍合杜忠信之门辟邪说之路而皆以诗书文饰其伪要之与衍无异呜呼世无孔孟使杨墨塞路而莫之辟吾则罪人尔矣

  晋室之败

  东坡晋论曰御天下有道休之以安动之以劳使之安居而能动逸处而能忧其君子周旋揖逊不失其节而能耕田射御以自致其力平居习为勉强而去其惰傲厉精而日坚劳苦而日强冠冕佩玉之人而不惮执天下之大劳夫是以天下之事举皆无足为者而天下之匹夫亦无以求胜其上何者天下之乱葢常起于上之所惮而不敢为天下之小人知其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则有以乘其间而攻其上之所难夫上之所难者岂非死伤战斗之患匹夫之所轻而士大夫之所不忍以其身试之者邪彼以死伤战斗之患邀我而我不能应则无怪乎天下之至于乱也故夫君子之于天下不见其所畏求使其所畏之不见是故事有所不辞而劳苦有所不惮者昔晋室之败非天下之无君子也其君子皆有好善之心高谈揖逊泊然冲虚而无慷慨感激之操大言无常不适于用而畏兵革之事天下之英雄知其所忌而窃乘之是以颠沛陨越而不能以自存且夫刘聪石勒王敦祖约此其奸诈雄武亦一世之豪也譬如山林之人生于草木之间大风烈日之所咻而雪霜饥馑之所劳苦其筋力骨节之所尝试者亦已至矣而使王衍王导之伦清谈而当其冲此譬如千金之家居于高堂之上食肉饮酒不习寒暑之劳而欲以捍御山林之勇夫而求其成功此固奸雄之所乐攻而无难者也是以虽有贤人君子之才而无益于世虽有尽忠致命之意而不救于患难此其病起于自处太高而不习天下之辱事故富而不能劳贵而不能治葢古之君子其治天下为其甚劳而不失其高食其甚美而不弃其粝使匹夫小人不知所以用其勇而其上不失于君子至于后世为其甚劳而不知以自复而为秦之强食其甚美而无以自实而为晋之败夫甚劳者固非所以为安而甚美者亦非所以自固此其所以丧天下之故也哉

  愍怀之乱

  何去非晋论曰天下之祸不患其有可覩之迹而发于近而患其无可窥之形而发于迟有迹之可覩虽甚愚怯必加所警备而发于近者其毒常浅无形之可窥虽甚智勇亦忽于防闲而发于迟者其毒常深昔者典干东迁之祸其起非一朝之日也探其基而积之乃在于数百岁之淹缓国更三世而歴君者数十平居常日不见其有可窥之形是以一发而莫之能支夫非无形也葢为祸之形常隐于福为福之形常隠于祸人见其为今日之祸福而已不就其所隠而逆窥之是以于其未发皆莫覩其昭然之形此其为祸至于不可胜救之也先王之制九畿也要荒最远虽曰四塞世告至未尝不欲驱攘而摈外之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夷蛮戎狄之君立于四门之外使悉化于备物盛礼之观后世之君幸其衰敝而悦其向服也自内徙而亲之其争肇于汉之孝宣渐于世祖而盛于魏武或空其国而罢徼塞之警或藉其兵而为寇敌之扞夫既去其侮而又役其力可谓世主之大欲国家之盛福矣不知积之既久而大祸之所伏一旦汹然而发若决防水莫之能遏晋为不幸而适当之以其平居常日不覩其昭然之形故也昔者孝宣乘武帝攘击匈奴之威会五单于内争始纳呼韩邪之朝元帝时请罢边备赖侯应之策以为自孝武攘之漠北夺其阴山匈奴失所蔽隠每过阴山未尝不哭其丧之也今罢备塞则示之大利元帝虽报谢焉自是匈奴亦浸而南顾汉亦甚悦其来而不之却也世祖因匈奴日逐之至遂建南廷以安纳之稍内居之西河美稷而其诸部因遂屯守北地朔方五原代郡云中定襄鴈门之七郡而河西之地鞠为异区加徙叛羌错置三辅魏武复大徙武都之氐以实关畿用御蜀寇而匈奴五部皆居汾晋而近在肘腋矣于晋之兴大率中原半为荐居元海匈奴也而居晋阳石勒羯也而居上党姚氐羌也而居扶风苻氏氐也而居临渭慕容鲜卑也而居昌黎种族日蕃其居处饮食皆趋华美而其桀暴贪悍乐斗喜乱之志态则亦无时而变也是以元海一倡而并雍之间乘时四起自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为战国者几二百年所谓发于迟而为毒深者也虽然彼之内徙而聴役也亦迫于制服之威而其情未尝不懐土而思返固甚怨夫中国羁拘而贱侮之也是以刘猛发愤而反于晋事虽不济而刘氏诸部未尝一日而忘之也自魏而上其间非无明智之主足以察究微渐为子孙后世之虑然皆安其内附或乐用其力唯恐其不能鸠合而收役之虽有夫为祸之形皆不为之深思远虑就其所伏而消厌之由晋而下自武帝之平一吴会徧抚天下固无藉乎夷狄之助矣茍于此时有能探其所伏之祸而逆制焉因其懐返之情加之恩意以导其行为之假建名号而廪资之使各以其种族而还之旧土彼将乐引轻去而唯恐其后也然后严斥障塞使有华夷内外之限后虽有警则无至乎发于肘腋之间而被不可胜言之祸矣虽然自非明智英果之主为子孙后世之虑则不能决于有为以救其未发之深祸彼晋武自平一吴会方以侈欲形于天下其能有及于此邪虽郭钦抗疏江统着论其言反复切至皆恬不为省方抱虎而熟寐尔嗟乎为天下者无恃其为平日之福而忽所隠之祸也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二

  前赵

  刘渊聪曜【温公】

  后赵

  石勒虎【温公】

  前燕

  慕容廆巂暐恪评【温公】

  后燕

  慕容垂宝盛熙德超【温公】

  前秦

  苻坚苻洪王猛【温公】

  淮淝之战【何去非 子由】

  苻坚礼慕容垂不杀【温公】

  苻坚以慕容评为给事【温公】

  赦行唐公洛叛不诛【温公】

  后秦

  姚弋仲襄苌兴泓【温公】

  刘渊聪曜

  温公论曰刘渊以匈奴遗种乘晋室之衰奄有河汾天下蠭起之众辐辏而归之石勒王弥皆北面为臣聪承其故业遂陷两都执辱二帝矜夸淫纵残暴无亲幸以病终坟草未生家为屠戮矣曜以疎属屡建大功专制关中遭靳凖之乱兴师讨贼遂承汉业及扬戈陇阪则陈安授首按甲西河则张茂称藩亦一时之雄俊也然始与靳氏约降则非义终灭其家则非信使石勒因而自絶则非智乃知二三其德而能成功者鲜矣及乘高堠之捷以围金墉一战而跌生为禽虏虽其轻易以取祸亦不幸而天亡也

  石勒虎

  温公论曰石勒以渊聪残隶崛起皁枥之间连百万之众横行天下斵丧晋室东擒茍晞北取王浚西逐刘琨南举兖豫皆如俯拾地芥刘曜席战胜之威长驱伊洛有并吞山东之志勒举鞭一麾曜惛然就缚遂兼其国奄有中区羌氐咸服其才不有过人者能如是乎虎以悍戾之资济贪狡之志贼虐其孤而剽夺其位恃其诈力以陵人暴物穷奢极欲不可盈餍自以为非天崩地陷则抱子弄孙无复后忧及夫父子相残兄弟相攻尸浮漳濵家无噍类积恶不已舍灭亡何适哉

  慕容廆巂暐恪评

  温公论曰慕容氏世为君长保据海隅及廆始大属晋室版荡诸夏之民皆襁负而归之廆拊循劳徕收其髦俊以赞国政远奉王命以视大顺务农积谷秣马厉兵以窥邻国之衅故能斩将刈旗大启土宇既承其遗烈恢大前功于是吞断辽并宇文俘高丽翦夫余吞食幽并而与强赵为敌矣及石氏内乱嶲乘时而动驱厉精蓄鋭之兵以扫离散土崩之众无不顺风而靡遂走王午服张平戮段翕擒冉闵左萦右拂而幽并青冀悉定矣暐之立也太宰恪佐之内修政事养士爱民外开封疆威行邻敌及评为政妬宗室勲贤之人逐之以资邻敌君闇臣鄙以当苻坚王猛之威安得不亡乎

  慕容垂宝盛熙德超

  温公论曰慕容垂以美才茂功不容于昏乱之朝自归于秦秦王以国士遇之淮南之役不乘人之约亦足以小偿其愧矣而垂之去燕燕人如失其父兄及其还也人向之如趋市故数年之间掉马棰从容而收故业自然之势也宝以不克负荷开门延敌坐而待攻又不能固守中山无故逃遁朞年之间蹙国殆尽子弟亲戚翦为仇雠进退失据卒陨其身何其愚也盛以孺子孤穷自投于仇人之懐终踞其喉而刺其腹以成其志而复其位自非智勇过人能如是乎不幸遇盗而天熈以一妇人之故遂亡其国彼何人哉德以燕室至亲居方伯之任总南夏之师敌至不能御民散不能安君穷不能救尽丧其田而夺人之田以居之其智仁勇皆无足称者然礼贤纳谏以保全青土可谓善败者不亡矣超以齐役之故轻犯强敌又不能善用其谋自取灭亡惜哉

  苻坚苻洪王猛

  温公论曰石氏之强也氐羌之属无不内从而为臣一朝失驭而角立为患理固然也苻洪徘徊枋头有虎据中原之志以徤为不肖然犹西取关中并姚襄却桓温遂为强国坚以雄才英略加之慈惠忠信举王猛于布衣任之以政勋旧不能离亲戚不敢妬非至明能如是乎故能吞强燕举河西平巴蜀包汉沔俘索头屠龟兹奄有天下十分之六刘石之盛未有如坚者也观其举百万之众以临晋先为之除宫筑第以待其君臣意以为罗中之禽往无不获也及一战而败遂颠沛不振昔之系囚降虏皆起而为敌数月之间寇雠徧于四方戎马塞于郊甸以至身死人手子孙殄灭何哉论者皆咎坚宠信羌与鲜卑而伐晋彼皆求睹其迹而言之未逹其本也要之坚恃其强大易而无备此其所以败亡也夫又曰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此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以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

  淮淝之战

  何去非曰慕容垂举而以智克战以顺合而以竒胜坚之为是役也质于义顺则犯考于竒智则诎悖于其所兴者三玩于其所用者二此其所以败亡而不救也所谓悖于其兴者三者不惩魏人再举之退败而求济其欲于天命未改之晋一也忘其德行之凉薄求袭正统而干授天命二也溺于鲜卑中我以祸而忘其为社稷之雠三也三者悖矣而又玩于所以用者二焉势重不分而趋一道首尾相失无他竒变一也骄其盛强足以必胜弃其大军易敌轻进二也此兵家之深忌也吴王刼七国百万之师而西不用田禄伯之言乃专力于梁以至于败者恶其权之分也禄山举范阳数十万之众而南不用何千年之画乃并兵徐行卒以不济者惜其势之分也虽假息反虏败亡随之亦昧于兵之至数也赵括之论兵工矣虽其父奢无以难之然独忧其当败赵军者以其言于易也王邑耻不生缚其敌而徒过昆阳卒以大败者以其用于易也恶其权之分则不以其兵属人无属人以兵是自疑之也惜其势之分则不以其兵假人无假人以兵是自孤之也以易言之者有所不将而将必败也以易用之者有所不战而战必溃也盖众而恶分则与寡同强而易敌则与弱同出于众强之名而居寡弱之实者其将皆可覆而取也夫东南之所恃以为固而抗衡于中原者以有长淮大江千里之袤也然而吴亡于前而陈灭于后者彼之动者义与顺所出者智与竒也晋之取吴也二十万耳而所出之道六隋之取陈也五十万耳而所出之道八唯其所出之道多则彼之所受敌者众是其千里之江淮固与我共之矣今坚之所率者百万之强而前后千里其为前锋者二十五万而专向寿春坚尝自恃其众之盛谓投鞭于江足断其流乃自项城弃其大军而以轻骑八千赴之是以晋人乘其未集而急击之及其既败而后至之兵皆死于躏践恶在其为百万之率也使坚之师离为十道偕发并至分压其境轻骑游卒营其要害将自为敌士自为战虽主客之势殊攻守之形异晋诚善距而却我之二三则吾所用以取胜者葢亦六七虽末足以亡晋而亦以胜还矣嗟夫坚之于羣雄也固所谓铁中之铮铮者矣然至此而大悖者益信乎兵多之难办也盖兵有众寡势有分合以寡而遇众其势宜合以众而遇寡其势宜分黥布反攻楚楚为三军以御之而又自战于其地布大破其一军而二军溃散吴汉之讨公孙述以兵二万自将而逼成都授其裨将刘尚万人使别屯江南相距者二十里述分将攻之汉尚俱败此兵少而分之患也然而在其妙者虽少犹将分之以兵必出于竒而竒常在于分故也项羽之二十八骑耳而分之为四会之为三是也至于兵大势重而致溃败者未尝不在乎不分之过也法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身则首尾俱至此言其阵之分也以阵而必分则凡兵之大势者可知也葢兵大势重分之则所趋者广足以出竒而人自为战不分则所应者独难以合变而身萃其敌将以其身萃敌而士不自为战求其无败不可得也嗟乎人常乐乎大众之率茍唯不知其所用而用之虽至死而不悟者岂特为苻坚也哉 又论淮淝之战慕容垂叛曰荆扬虽居天下之一隅而有长淮大江之阻其俗轻易劲悍喜事争乱自周之微为吴越楚之强僣常以其兵服役天下然其为形势非图天下者之所先事而必争故后世豪杰多乘中州之扰趋而据之自其为孙氏之吴已而为晋宋齐梁陈之代兴虽不能徧抚二州之境然皆以帝号自娱抗衡北方而不为下自非中州大定而其国失政虽以重师临之鲜有得志故魏武乘举荆之势以数十万之众困于乌林魏文继之大举独临江叹息而返苻坚以秦雍百万之强而临淮淝一战而溃唯其后世孱昏骄虐上下携叛而中州之主为伐罪吊民之师则虽淮江之阻亦无足以凭负矣然而陈叔宝犹谓周齐之师尝退败于五至而不以为虞是以晋武之俘孙皓隋文之俘叔宝皆易于拾遗也而苻坚不惩魏人之不济乃欲申其威于天命未改之晋此其所以败也晋无亾形坚又薄德夫岂遂能并集天下于一统者此姚弋仲所以重训其子孙使必无忘于归晋而苻融惓惓致戒于坚者凡以此也而坚昧于自度常以正朔不被四海为愧而鋭于东南之并违忠智之言收奸幸之计一举而大丧其师冦雠因之遂亡其国不唯失天之所相亦其自取之速也始坚以豪壮之姿奋于西陲获王猛之材以辅成其志业遂能自三秦之强平殄燕代吞灭梁蜀九州岛之壤而制其七可谓盛矣然而东晋虽微众材任事主无失德而坚乃咈众图之其廷臣戚属相与力争而不得也独慕容垂以失国之雠欲以其祸中之求乘其弊而复燕祀乃力赞其起坚甚悦而不疑以为独与已合遂空国大举而偾于一战返未及境而鲜卑叛羌共起而乘之身为俘虏遂亡其国呜呼可不谓其非昬悖矣夫昔之智者多能中人以祸使之悦赴而不以为疑而昧者常安投其祸虽死而不悟汉世祖方安集河北更始之将谢躬以兵数万来屯于邺光武忌之乃好谓之曰吾行击青犊必破而尤来在山阳者势当溃走若以君之威力击之则成擒耳躬善其言遂以其兵去邺而趋尤来世祖即命吴汉袭夺其城躬败还邺而汉杀之孙策之渡江也庐江太守刘勲新得袁术之众而贰于策策深恶之时豫章上缭宗民万家保于江东策语勋曰上缭吾之疾也然欲取之而路非便以公之威临之无不克也勲信之而行策遂以其轻鋭袭拔庐江而尽降刘勋之众政慕容垂所以用之弊秦而复燕祀于既亡也夫与人为敌乃受其甘言而从其所役未有不堕其画中者也法曰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传曰成败之机在于善察人之言坚于垂之言也虑其所以为利而不虑其所以为害一失其机于无以察人之言而遂至于丧败人之于虑察也可得而忽哉嗟夫以坚之晩而昬悖自用虽景略之尚在固将不用其言而亦无以救秦之亡矣

  子由亦论曰苻坚王猛君臣相得以成霸功虽齐桓管仲不过也猛之将死也坚问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吴越然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殁之后愿勿以晋为图慕容姚氏我之仇雠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宁社稷言终而死坚不能用也卒大举伐晋败于淝上归未及国而慕容垂叛之既反而姚苌叛之地分身死终毙于二人之手故后世多猛之贤而咎坚之不明吾尝论之坚虽有霸者之略而懐无厌之心以天下不一为深耻虽灭燕定蜀幷秦凉下西域而其贪未已兵革岁克而不知惧也晋虽微弱谢安桓冲为之将相君臣相安民未患晋而欲以力取之稽之天道论之人情虽内无垂苌之衅而坚之败必不免矣然坚以刘石之俦而有帝王之度其灭慕容垂姚苌及二姓之子弟録其才能而官使之布满中外此其旧臣无不疑者若以世俗言之则以渐除之如猛之计得矣若以帝王之事言之则坚之意未必过也大雅之称文王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厥作裸将常服黼冔文王用人其广如此则坚何尤焉德虽不若文王而窃慕焉顾其所以处之如何耳文武既没周公成王之际商之遗孽犹与管蔡间周之隙曰予复反鄙我周邦故周公克商改封微子于宋而迁其顽民于洛邑保厘东郊作多士而抚宁之所以虑其变者至矣至君陈毕公皆迭居成周而董帅之故康王之命毕公曰周公毖商顽民迁于洛邑密迩王室式化厥训既歴三纪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然犹曰邦之安危惟兹商士由是观之文王之用商人岂茍然而已哉今坚畜养豺虎于其腹心而贪得慕胜不顾其后宜毙于苌垂也哉使坚信猛之策南结邻好戢兵保境与民休息虽有垂苌百人安能动之文王虽未可觊然亦非王猛之所及矣

  苻坚礼慕容垂不杀

  温公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越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而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耻燕为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苻坚以慕容评为给事

  温公曰古之人灭人之国而人悦何哉为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评者蔽君专政忌贤疾功愚闇贪虐以丧其国国亡不死逃遁见擒秦王坚不以为诛首又从而宠秩之是爱一人而不爱一国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于人而人莫之恩尽诚于人而人莫之诚卒于功名不遂容身无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赦行唐公洛叛不诛

  温公曰夫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况他人乎秦王坚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哉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诗云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今坚违之能无亡乎

  姚弋仲襄苌兴泓

  温公曰姚弋仲以西羌酋帅立于二石之朝以鲠直勇果著名而得其耆艾岂非忠信之致然邪襄才气豪迈兼资文武有孙策之风适晋不容攻秦见杀亦其命也苌藉父兄之烈值苻氏之衰鸣鼔中原士卒云集不能报旧君之德乘其穷约而弑之其不仁甚矣兴承父之志奄有关中凉夏诸豪靡不率服处攻战之世不能收罗英俊以治国训兵而专率臣民译经拜佛及泓继世骨肉内离寇敌外侵遂亡其族虽泓器业之不肖亦兴贻谋之未远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三

  宋武帝

  武帝之志【子由 何去非】

  谢灵运惠连玄晖【乐天 子西】

  谢灵运陶渊明庾义城【鲁直】

  文帝

  谢晦徐羡之傅亮【子由】

  文帝诛刘湛等彭城王义康逊位出镇豫章【温公】

  诏豫章三妃四时祀二帝于青溪故宅用家人礼【温公】

  刘凝之【东坡】

  明帝

  明帝杀王彧【东坡】

  顺帝

  王俭自比谢安

  通论

  宋代晋【少游 张谓】

  宋之人君【温公】

  武帝之志

  子由曰东汉之衰曹公始践伯者之迹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志本欲尽扫羣雄而后取汉耳既灭二袁吕布刘表遂欲取江东而不克既破马超韩遂欲并举巴蜀而不果再屈于吴蜀而公亦老矣于是董昭进九锡之议幡然听之而桓文之业至此尽矣然方是时公在河朔而汉都许昌虽使主盟诸夏而不废旧君上可以为周文王下亦不失为桓文公不能忍而甘心王莽九锡之事此荀文若之所以为恨也至司马仲逹父子其势葢与公异矣拥兵天子之侧固已不顺既杀王凌害诸葛诞非人臣矣又降刘禅服曹氏之所不能服非贪其土地而利其人民也志亦在九锡耳虽欲复为桓文尚可得乎宋武既诛桓氏收遗晋而封植之又克谯纵执慕容超逐卢循擒姚泓立四大功天下莫能抗然其志不在桓文而志在九锡亦已卑矣方帝之克长安也中原震恐元魏虽姚氏之婚姻而不敢捄羌氏虽关中之唇齿而不敢争此其智力有余足以有为之时也若能因其兵势据秦陇之形胜引吴越之饶富以经略中夏成曹公河朔之势则五伯之功可冀顾所以用之何如耳然其兵未入秦而使傅亮南走建业发九锡之议刘穆之死南方无复可托虽已入秦而无留秦之意举千里之地付一孺子而去赫连勃勃乘之兵将死者过半狼狈而反仅乃得脱以帝之明非不知诸将之不足以保秦而志有所在不暇它虑矣悲夫以目前之利而弃百世之功有曹公削平之业而俯从司马父子攘窃之陋此君子之所追恨也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智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尽善也古之为国必具此四者而后能成大功如武帝之用兵无敌于天下可以言知矣至其弃秦而归以求九锡之淫名尚可以为仁乎惟其仁知不具故其功业止于是也故予曰志有所在而不暇它虑焉

  何去非论曰天下之事日至而无穷而吾有以应之莫不中理者在乎善因其机况乎争天下之利处两军之交不得其机以决之则事亦随去矣盖机之为物不可以期待不能以巧致者也卒然而会迅忽眇微及其去之疾不容瞬先机而起于机为妄赴后机而发于机为失应古之智者于机未尝妄赴而亦未尝失应是以御天下之事于一已而权不移制天下之变于无穷而智不诎夫机有待之百年而不至者有居之一日而数至者待之百年而无可乘之机则吾未尝迟之而求于先发居之一日而机数至则吾未尝厌之而怠于必应呜呼人有至此然后可与济天下之大业矣昔者越王勾践辱于会稽之栖迨其返国苦身焦思拊循其民求有以报于吴也葢七年而民求奋于吴其臣僚同大夫种范蠡之徒止之以为未覩其可乘之机以发之也于是乎敛形匿迹以伺其隙者凡十八年一旦吴王空国北从黄池之会遂一举而败吴再举而亡之西晋自永嘉之乱羣雄四起而分中原元帝窜身南渡收区区之江左以续宗祀而羣雄自相搏噬骤兴骤灭百年之久至于符坚并夷略尽乃空国大举而图江南遂及淝水百万之败反未及国而慕容亡燕之裔并起而乘之垂收陜东而冲乱关右符丕坐困邺城求我粮援既而垂以幽冀之民馑死殆尽其党溃叛退保中山坚冲相持其势俱惫于斯时也可谓千载一至之机也晋人有能乘燕秦相弊之余因淝水克敌之势选师择将而命二军一军北收邺城以举燕代一军西趋咸阳而定关陇据旧都之固复七庙之坠镇抚士民以殄余冦则武帝之业一朝可复而大耻刷矣晋人抚机而不知发乃方出师漕粟以慰其求既而尺土不获而师以丧败此谢安以气怯而失机也宋武帝以英特之姿攘袂而起平灵宝于旧楚定刘毅于荆豫灭南燕于三齐克谯纵于庸蜀殄卢循于交广西执姚泓而灭后秦葢举无遗策而天下惮服矣北方之寇独关东之拓拔陇北之赫连耳方其入关魏人虽强不敢南指西顾以议其后而秦民大悦以谓百年愤辱去于一朝相与涕泣而留之以其为汉室之裔乃以长安十陵咸阳宫室以动其情使武帝因三秦悦附之民治兵搜骑而留拊之通江淮之漕下巴蜀之粟举荆豫之师发青齐之甲以与赵魏从事于中原则天下之势不劳而遂一矣然其席不暇暖举千里之秦属之乳褓之儿引兵遽还无复顾虑大违秦民之望盖一举足而赫连蹑踵以收关中如探物于懐间此宋武以志卑而失机也察夫宋武之心非以秦雍为当捐而赵魏为足惮也然其亟去而不顾者盖以其艰难百战凡所以造宋之基业者皆在乎江左故也往日南燕之役卢循乘虚而下几失建邺今之速返者畏人之议其后而为卢循之举也此所以轻捐关中而不顾也又其起于渔樵匹夫之微﨑岖转战以经略江左者凡三十年今之西师者徒欲成取晋之资而其志虑之所在亦曰代晋而已未暇为王业万世虑也使司马氏卒不复见中州之定而诸部遂为不讨之雠者由再失天下之大机也嗟夫集大事者恶夫志卑而失机宋武兼之矣

  谢灵运惠连玄晖

  乐天读灵运诗曰吾闻逹士道穷通顺冥数通乃朝廷来穷即江湖去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志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竒趣大必笼天海细不遗草树岂惟翫景物亦欲摅心素往往即事中未能忘兴谕因知康乐作不独在章句

  子西书三谢诗后曰江左诸谢诗文见文选者六人希逸无诗宣远叔源有诗不工今取灵运惠连玄晖诗合六十四篇为三谢诗是三人者诗至玄晖语益工然萧散自得之趣亦复少减渐有唐风矣于此可以观世变矣

  谢灵运陶渊明庾义城

  鲁直论其诗曰谢康乐庾义城之于诗炉锤之功不遗力也然陶彭泽之墙数仞谢庾未能窥者何哉盖二子有意于俗人赞毁其工拙渊明直寄焉耳

  谢晦徐羡之傅亮

  子由曰晋献公杀其世子申生而立奚齐国人不顺其大夫里克杀奚齐卓子而纳惠公春秋皆以弑君书之矣惠公既入而杀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春秋书曰晋杀其大夫里克称人以杀杀有罪也称国以杀杀无罪也里克弑君而以无罪书此春秋之微意也奚齐卓子之立以淫破义虽已为君而晋人不君也既已为君则君臣之名正故里克为弑君而国人之所不君则势必不免里克因国人之所欲废而废之因国人之所欲立而立之则里克之罪与宋华督齐崔杼异矣虽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贤方伯里克之罪犹可议也惠公以弑得立而归罪于克以自说于诸侯其义有不可矣然惠公杀克而背内外之赂国人恶之敌人怨之兵败于秦身死而子灭至其谋臣吕甥郄穪冀芮皆以兵死盖背理而伤义非独人之所不与而天亦不与也宋武帝之亡也托国于徐羡之傅亮谢晦少帝失德三人议将废之而其弟义真亦以轻动不任社稷乃先废义真而后废帝兄弟皆不得其死乃迎立文帝既立三人疑惮羡之亮内秉朝政晦出镇上流为自安之计自谓废狂乱以安社稷不以贼遗君父无负于国矣然文帝藩国旧人王华孔寗子王昙首皆陵上好进之人也恶羡之亮据其径路每以弑逆之祸激怒文帝文帝遂决意诛之三人既死君臣自谓不世之功也是时宁子已死华与昙首皆受不次封赏文帝在位三十年其治为江左称首然元嘉三年始诛三人是岁皇子劭生既壮而为商臣之乱华宁子之子孙无闻于世而昙首之子僧绰其才能任事亦并死于劭呜呼天之报人不远如此不然晋惠公宋文帝祸发若合符契何哉谢晦将之荆州自疑不免以问蔡廓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耳善夫蔡廓之言不学春秋而意与之合太史公有言为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陷簒弑之诛其意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是以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宋之君臣诚略通春秋则文帝必无惠公之祸而徐傅谢三人必不受里克之诛悲夫

  文帝诛刘湛等彭城王义康逊位出镇豫章

  温公曰文帝之于义康友爱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终于失兄弟之欢亏君臣之义迹其乱阶正由刘湛权幸之心无有厌已诗云贪人败类其是之谓乎

  诏豫章三妃四时祀二帝于青溪故宅用家人礼

  温公曰昔屈到嗜芰屈建去之以为不可以私欲干国之典况子为天子而以庻人之礼祭其父远礼甚矣卫成公欲祀祖宁武子犹非之而况降祀祖考于私室使庶妇尸之乎

  刘凝之

  东坡曰刘凝之为人认所着屐即与之此人后得所失屐送还不肯复取沈麟士亦为邻人认所着屐麟士笑曰是卿屐耶即予之邻人后得所失屐送还之麟士曰非卿屐邪笑而受之此虽小节然人处事当如麟士不当如凝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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