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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八十八 紹聖四年(丁丑,1997)

宋朝 续资治通鉴长编 李焘 著

起哲宗紹聖四年五月辛未盡其月

  五月辛未,中書舍人蹇序辰言:「吏房送到吴居厚除權戶部尚書詞頭,詔令臣命詞行下。按居厚頃於元豐間被知先帝,自朝散郎除天章閣待制,充京東路都轉運使,先帝親為褒詔,稱居厚『將命一道,不辱使指,無黷乎上,不擾乎下,不諠乎聞。於二三年間,坐致財用數百萬計,前日縣官窘迫,一朝變為寬舒。求之內外主財之臣,政績著驗,顧未有出其右者』,至於遷官賜服數次。及司馬光用事,務快宿憾,改更廢黜先朝政事、人物,故劉摯等附會,首論居厚。而言多無實,不待服罪,責為散官。考其所坐,悉緣公事,本無贓私、廢棄顯狀,一被譴斥,首尾十年,至紹聖親政,始復收用。察其元犯,已與除落,今自戶部侍郎除權尚書,計其資歷,無甚超越,而議者尚以前事為言。臣若苟隨流俗,心懷顧避,既慮給事中封駮,又恐諫官、御史奏論,相與協心,終不命詞,反致先帝初則失人,次則失言,以矯誣在天之威靈,而助成司馬光、劉摯等之素志,則是臣懷利朋姦,沒身無以塞責。是以聞命審思,即草詞訖。蓋以其心非附朝廷以為同,非反同列以為異,非交私居厚以為朋黨,而區區之忠所深慮者,累先帝知人之明,違今日紹述之志也。望降臣此章,與居厚除命行下,明示好惡,以風四方。則非獨於臣幸甚!」詔榜示朝堂:「朕以眇躬,獲承先構【一】,永惟休烈盛美,欲以昭示萬世。而頃遭羣姦,同逞宿憾,興訛造訕,力肆詆排,政事人材,廢毀殆盡!夙夜悼懼,靡敢遑寧。思與卿士大夫共承厥志,庶幾德業傳信無窮。念今在廷之臣,鮮知事君之義,崇鄉原以為善士,造虛譽以進無能。以交私合黨相先,以奉法守公為諱。材智勝任,則闒茸共嫉;趣向至正,則頗側深仇。端亮勁挺有特立之操者,不見容於眾人;媕阿回遹持兩可之說者,必得名於流俗。沉溺忘返,險薄可嗟!乃陰懷私恩,顯廢公議。以姦臣所斥逐為當罪,所變更為得宜;以先帝所建立為不然,所褒擢為非當。借譽餘黨,幸復甄收,務令舊章,未能淳一。扇為是非不定之論,欲開善否更用之端。浸長小人之道於難知之中,以疑天下之聽於未孚之際。幸時事之中變,庶人情之翕從。每懷及茲,良用慨嘆!朕察言觀事,灼見邪心,欲正典刑,當申儆誡。繼自今日,爾其自新,式懲厥愆,畢趨於正。示以好惡,非曰苟然,其或怙終,必罰無赦。咨爾在位,尚克欽承。」

  元祐初,章惇爭論役法劄子,有云:「役法可以緩改,非如京東鐵馬、福建茶鹽,不改一日則有一日之害也。」及蔡卞與序辰謀共作詔榜,慮惇不從,乃持惇元祐劄子以脅之曰:「若謂居厚京東所行非是,則先帝褒詔亦非是矣。」惇噤不能語。於是從序辰所請降詔榜云。(今實錄元祐元年二月章惇論役法劄子亦無此「不改一日則有一日害」等語。蓋崇寧史臣陰為惇諱,紹興史臣不能檢討增益之也。)

  詔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沈銖不當以無根繳奏吴居厚,特罰銅二十斤【二】。銖再論「居厚頃使京東,坐聚斂罷,不可以長地官。」即改命蹇序辰,仍令銖分析。序辰既草制,銖因被罰。(壬戌除居厚,銖繳詞頭,甲子再繳,戊辰改付序辰,辛未罰金。舊錄云:吴居厚除戶部尚書,銖以居厚領使京東,坐聚斂罷,不可以長地官。詔銖具實狀,不能對,罰金。新傳因之。居厚實狀有何難對,政坐以元祐為諱耳。史臣媕阿莫辨,可嘆也。)

  翌日,樞密院奏事,曾布曰:「竊聞沈銖近以繳吴居厚詞得罪。」上曰:「止罰金。」布曰:「又聞有敕榜。」上曰:「止降詔。」布曰:「居厚初除待制,葉祖洽亦嘗繳奏,陛下聽之。今沈銖既罰金,又降詔榜告,以吴居厚、蹇序辰為君子,以沈銖為小人,恐人情不服。」上曰:「不曾指名。」布曰:「聞三省行遣,先坐沈銖繳狀詞,次用蹇序辰章疏降詔,如此亦指名也。古人以逆人主指為逆鱗,以謂攖之者死。然挺特自守之士,以義理自守,議論之際,雖死不避。儻欲使眾論以小人為善人,君子為小人,雖日殺人,亦不可奪,況出榜乎?臣以謂詔榜無益於事,兼如此乃是欺罔聖聽。」上曰:「序辰因何卻與居厚一般?」布未及答,林希進曰:「此已行之命,無可論者,曾布所陳極當,望陛下知察耳。」上唯阿而已。(布錄在壬申,今附此日。)

  後數日,(布錄在丙子。)布又言:「臣前日論居厚事,喋喋煩聖聽,然聖問以為序辰何以與居厚一般?臣倉卒未及對。陛下知居厚事狀否?元豐中,先帝欲按閱河北保甲,患用度不足,居厚即獻絹三十二萬。及措置糴便陝西邊事,居厚皆有所獻。此時先帝不得不悅,財利之臣,能舉職如此,不得不奨。然京東歲有羡餘一二百萬,非取之於民,何所從出?前日之京東,今日之京東,與居厚在彼時,宜無以異,不知居厚何術獨能致此羡餘?居厚之所經營,如民間禁補修舊鐵器,一一要從官買,其他掊斂細碎,大約類此。」上曰:「事皆虛,當時不曾根勘,但人言如此耳。」布曰:「居厚京東之事,人人共知,恐不虛。如鐵器事,嘗為優人所玩,安可謂無?兼章惇元豐末章疏,曾論居厚云:『京東之人恨不食其肉。』此語莫不虛否?然居厚不足論,掊斂之事,害及一路而已。若序辰者,則害天下。其為害蓋百倍於居厚,何止一般?何以言之,序辰凡所議論,不復顧義理,若三省所悅,雖凶慝小人,必多方主張庇護,害政之大,無大於此。今但言流俗之人黨助元祐姦黨,冀其復用。臣固嘗開陳,以為君子小人皆不當有此意。誠令與三省異論之人皆是小人,緣小人用心,惟利是視,豈可捨今日權要大臣不肯附麗,卻一向黨附海外編管安置之人,冀其復用,以求官職,希進用,其術無乃太疏乎?小人懷利,必不應顛倒如此。但知義理自守之士,不肯為三省變易天下公議,雷同欺罔爾。兼居厚昨除待制,葉祖洽亦嘗繳詞,陛下伸祖洽之言,罷居厚之命,中外鼓舞稱誦。今日沈銖所繳,乃與祖洽無異,而銖獨罰金,又出敕榜,此臣所不曉。

  又如呂嘉問欲除卿,陛下以為不可;欲除侍郎,陛下以為不可;過都門欲一見,陛下亦以為不可。今忽除待制,莫不駭聞。緣權侍郎四年方即真,又一年乃得待制,今比之侍郎,乃更速五年矣。臣固疑近日政事,更非前日之比也。亦嘗自陳,凡所欲言,隱忍者十有八九,而其所陳已喋喋不勝其多,臣猶自厭,況陛下乎?」上曰:「大臣所見,豈可不言,言之何害!」布曰:「臣每蒙陛下開納如此,益不敢循默,然願陛下更賜采納。臣自初秉政,即嘗奏陳,以謂先帝聽用王安石,近世罕比,然當時大臣異論者不一,終不斥逐者,蓋恐上下之人與安石為一,則人主於民事有所不得聞矣。此何可忽也?」上曰:「馮京輩皆是。」布曰:「非獨京輩,先帝曾諭臣:『王珪雖不言,亦未必不腹誹也。』今三省無一人敢與惇、卞異論者,許將輩見差除號令有不當,但鬱悒而已。如序辰輩多端劫持驚恐在位之人,使不敢與三省違戾。只如有文字云:『元祐大臣,非其死黨,不得為執政。』許將見此一語,為之破膽。」上曰:「不記得有此文字。」布曰:「序辰但於文字中,以一兩句微詞驚恐許將輩,非公然排擊許將,宜其陛下不記也。今上下人情如此,願陛下以先帝御安石之術為意。」上又問「林希用心如何?」布曰:「臣累曾言希有學問識見,若不為利害所怵,於義理不患不曉。今致身至此,實不肯附麗人,議論極向正。」上曰:「於卿處則然,未知他處何如爾?」布曰:「或不至此。」布又問上:「近日論議者莫亦以臣為黨助元祐之人否?」上曰:「豈有此理!卿何可加以此。」布曰:「臣固自知於元祐之人無一毫干涉,然見其變亂是非如此,臣亦不敢自保。」上笑曰:「無之,豈得有此!」(布錄在丙子,今附此【三】。許將時為中書侍郎。陳瓘尊堯集理財總論曰:按安石初為從官,即倡理財之說,及至參知政事,故行其所言。今考日錄第一,安石於未執政前,七對神考,並無一言及於理財。至於執政供職之第一日,即偽書對上之言曰:『人主當以成禮義廉恥之俗為急,若宣著為利之實,而禮義廉恥之俗壞,則天下不勝其弊。孟子恥言利,曰:『亦有仁義而已矣。』然其卒曰:『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人人不敢後其君,此乃人主大利也。』鳴呼!安石著書首撰此語,卻思孟子之說,其於前日所行,不可謂之無悔也。年運而往,雖悔可追,悔而不改,濟以欺偽,作為誣書,陰授蔡卞。卞,紹聖用事之初,專述熙寧,及哲宗既怒常立,然後驟述元豐,始與序辰謀作蓋抹之事矣。事之本末,臣請敍而論之:「臣聞紹聖三年,尚書右丞蔡卞引選人常立為假通直郎、崇政殿說書。又力薦之,賜對之明日,復請躐除侍從官。哲宗問卞曰:『立詆神考而卿薦之,何也?』又顧丞相惇曰:『卿不見其語乎?』惇謝不知,因請其語。哲宗怒曰:『語在常秩行狀,其語云:「自安石罷相以來,民在塗炭。」又云:「自秩與安石去位,而識者知政事必敗。」其諂厚安石而詆薄神考如此,卞薦之何也?』即命中使史院取秩行狀,哲宗親指『塗炭』『必敗』四字以示宰執,惇等皆頓首謝罪,請貶立監壽州酒。給事中葉祖洽駮曰:『立詆毀先烈,謫輕近地。』乃改立永州監酒,而撰常秩行狀者趙冲特勒停。初,太學博士林自用卞之意,倡其言於太學曰:『神考知荊公不盡,尚不及滕文公之知孟子也。』士大夫固駭其言矣。自哲宗既怒常立,卞始惶駭改意。而林自『滕文公』之說,亦自此不敢言於眾,卞於是與序辰等始用蓋抹之術矣。」又論曰:日錄載安石之言曰:「人君為天地萬物主,須是蓋抹得事過,乃能濟天下。」紹聖中,蔡卞用蓋抹之術,在既竄常立之後,安排之序,的然可指。臣請稽其本末而論之:「熙寧九年,鄧綰落御史中丞,安石亦相繼罷去,退居鍾山,著此訕書以授蔡卞,卞當元祐之時,增光潤色。九年筆削,恩怨分明,回互妨嫌,以叶眾好,照顧本末,以全私美。書行於紹聖之始,嫁禍與造書之人,惇等醉迷,例遭嫁賣,不知宗廟之遭詆誣也。天實使之薦常立,哲宗皇帝灼見姦偽,竄悖臣於遠方。卞惟偽跡寖彰,於是屈己改圖,而用蓋抹之術矣。蓋卞之初意,譏薄神考元豐之政,專務紹述安石熙寧之事。至是知其不可,則與蹇序辰同謀以神考褒勸吴居厚手詔榜於朝堂。其跡則善述熙寧,深讚元豐,其心開脫安石,詆誣宗廟。夫詔褒居厚,乃神考駕馭監司之意爾。元祐初,章惇爭論役法劄子云:『役法可以緩改,非如京東鐵馬、福建茶鹽,不改一日則有一日之害也。』及卞、序辰共作敕榜之時,先以章惇元祐劄子脅持宰相,曰:『昔以「居厚京東鹽馬之事,不改一日則有一日之害」,是以理財之詔為非也。』惇計無所出,噤不能語。於是亦以敕榜為是矣。且安石初欲理財,自謂合於經術,謂司馬光之徒皆不曉孟子義利之說,豈以理財為不美哉?及退而著書,則於初作參知政事第一日,便造安石奏上之言曰:『孟子恥言利,若宣著為利之說,則恐壞風俗。』又造安石奏上之言曰:『陛下但好理財者,則汲汲而用,至於講道,則不以為急。』又曰:『以理財為先,則人將機巧趨利。』又曰:『若以理財為先務,又召致無行義之人,則恐天下觀聽不足。』蓋安石捨眾自用,造法於得君之初,追悔著書於十年之後,歸過宗廟,圖蓋已愆,是可忍也,復何議哉!又其歸過之言曰:『臣嘗勸陛下不須多張法。』又論榷鐵則曰:『官自鼓鑄則必與漢同弊。』此所以譏元豐之政也。卞及序辰謀取神考駕馭監司之詔榜於朝堂,豈為一吴居厚而已哉!欲實安石詆譏之語而杜塞天下愛君之言耳!夫有舒有慘,天道所以變通;一弛一張,文武所以相濟。神考聖訓曰:『什一而稅足矣。』又曰:『今稅斂已重。』此則理財之正論,聖主之本心也。至於詔奨居厚,則所以奨有勞之臣耳,孰敢以為非乎?卞等揭視一詔,便謂安石所諱理財之事,可以移過於宗廟。而日錄誣偽之言,可以取信於天下後世。蓋卞等所謂蓋抹者如此。」』

  御史蔡蹈言:「臣伏睹聖旨指揮,以權中書舍人沈銖繳還新除戶部尚書吴居厚詞頭,令具析聞奏者。臣竊以中書舍人之職,專掌書命,朝廷除授未允公議,則王命之出不可不審。況有義當論列,若論失其實而上罔朝廷,即銖被罪黜可也,不當更令具析,待之以不信,而使在廷之臣以此為戒,它日無敢言者。且居厚之為京東都轉運使,牟利殃民,眾所備聞。近者朝廷初復居厚待制矣,是時嘗有繳還詞頭者,朝廷為罷其命,不聞有令具析聞奏之旨。今居厚超遷踰等,又非待制之比,而銖之所論,公議翕然,不可不察也。臣愚欲望聖慈追寢令銖具析指揮,庶存近侍論思事體。

  又言:「伏見聖旨指揮,以權中書舍人沈銖繳還新除權戶部尚書吴居厚詞頭,令具析聞奏。既又罰銅二十斤放,并今月十九日尚書省降到敕一道,臣僚上言辨雪吴居厚事,令本臺榜朝堂者。臣謹按,居厚奉使京東,征利苛急,惟務羡餘,以赴功賞,而創置鐵冶等非義取民,一方愁怨,聲動朝野。在元豐末年,左右大臣已嘗論奏其惡而責守廬州矣,其大臣及同時被遇先帝之人,莫非公心以救正朝廷法度,以此見居厚非本無過者。若謂悉皆緣公,本無贓法,則人臣奉使一方,不能致朝廷之德意下究,而萬口嗷嗷,不勝其怨,其為失職,何必贓私?設或棄瑕甄錄,出自宸聰,則臣下所不敢知。其如中書舍人當行職事,其所見繳還詞頭未為過也。而敕旨勒令具析事狀,既而罰金以加其罪,亦已太甚,宜乎眾所駭聞也。蓋居厚事狀,天下共知,若謂論者厚誣,是欺天下也。天下之不可欺,以有公議存焉。公議不恤,雖聖訓諄諄,申儆具寮,恐無補也。孔子曰:『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今朝廷清明,陛下仁孝,習先朝故事,固已純一,庶人無知,且猶無所議,況士大夫乎?天下既無異議,而止緣中書舍人繳還詞頭,便為異議如此,則一切不問,無繳還者,謂之其志同,可乎?臣愚伏望聖慈更加省察沈銖繳還吴居厚詞頭實協公議,特賜原宥,庶使在廷之臣不以言為戒矣。天下幸甚!」

  河東路經略司言:「內殿崇班王安靜昨出界討擊青魚河賊,所部殺獲最多。昨與折克行子姪一例,同減半推恩,依格合轉三官,更減四年磨勘。除正推恩外,有轉一官、減四年半磨勘未賞。」詔王安靜特依格更與轉一官,仍減四年磨勘。

  觀文殿大學士、守太子太保致仕韓縝卒。上為輟朝,成服於後苑,贈司空。

  壬申,起居郎、權中書舍人沈銖乞罷中書舍人職事,詔從之。仍改差起居舍人龔原兼權。

  樞密院言:「去秋西賊舉眾入寇鄜延,除環慶係鄰路差那兵將前去策應外,其餘路分,並曾出兵牽制。內涇原入界破蕩沒煙新寨,廣有斬獲。熙河乘此進築安西城畢,以此稍沮賊氣。比累據環慶等路探報,賊界今年秋點集河北諸監軍司人馬,雖已降朝旨下諸路,過為隄備,竊慮西賊併兵寇犯一路,其餘路分臨時卻有觀望,不出兵牽制,被寇路分難以枝梧【四】,若西賊分兵侵犯諸路,即逐路兵力足以隨宜應敵,捍禦掩擊。如併兵寇犯一路,其鄰路除合行策應外,如可以側近去處,據險設伏,出奇掩擊,或扼其歸路,或旁出間道,邀擊輜車,或廣張旗幟,多設疑兵,使賊顧望,難於進退。因其留滯困怠,可以追粘尾擊。或乘其退散之際,痛行掩殺,即選委統制兵將帶領得力將佐及精銳人馬前去。其牽制路分若去被寇路分不遠,亦依此施行。或道路隔邈,難以前去,即精加控討,發兵入界掩擊團聚兵馬,或討蕩賊界諸州、或監軍司、或郊野住坐部落族帳。或於本路有合展拓城寨,乘時間隙,便行進築。如此,則西賊於分兵併兵皆無以得志。假如蹂踐一路邊面,即諸路討蕩或進築,彼所喪失不少,使賊兵於分合之際,無不受害,進退左右,無以為謀。賊勢自須困敝,諸路邊鄙常須獲利。此最為備邊困賊之要。惟在帥臣公心體國,不懷畏避、因循、觀望之意,預與兵將官講議,博盡眾論,廣設方略,則臨時可以乘機擇利,應變出奇,萬全取勝。及戒約激厲將佐,令知紀律,不敢臨時逗撓。及應千戰守凡百應接方略,論議素定。及令將佐人人通曉,貴免臨敵倉卒,措置乖方,滋長邊患。」詔陝西、河東諸路詳具措置方略以聞。(新本刪修云:樞密院言:去秋西賊舉眾寇鄜延,除環慶係鄰路差那兵將前去策應外,其餘路分,並曾出兵牽制【五】。內涇原入界破蕩沒鞕新寨,廣有斬獲。熙河乘此進築安西城畢,稍沮賊氣。比累據環慶等路探報,賊界今年秋點集河北諸監軍司人馬,已降朝旨下諸路過為隄備。竊慮西賊併兵寇犯一路【六】,其餘路分觀望,不為出兵牽制,被寇路分難以枝梧。若西賊分兵侵犯諸路,合行策應【七】。如此,則西賊於分兵併兵皆無以得志。此最為備邊困賊之要。詔陝西、河東諸路詳具措置方略以聞。)

  廣西經略司言:「據知南丹州莫世忍牒,男公鞫與弟公佞自成唇吻,前去歸明,乞在本路安泊。公鞫稱曾入貢,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武騎尉,帶到妻男等二十一人。同歸明人閑勞共六人,內閑勞亦曾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國子祭酒、兼監察御史武騎尉,並乞換班行名目。本司今相度,欲差人伴送前去吉、鄂州,給田產安泊。」詔:「莫公鞫,與鄂州團練副使,不簽書公事;閑勞,與吉州長史,並不支請受。仍令廣西經略司差人伴押前去鄂州交割,令於本州一處居住,候到,給與係官堪耕種田土。仰本州常切羈縻。」

  甲戌,詔以眉州進士家素為錦州司戶參軍,充眉州州學教授。用翰林學士承旨蔡京薦也。

  又詔故左班殿直金明寨主何鯁已與兩資恩澤,更與一名三班差使,母王氏封縣太君。以鯁死事故也。

  乙亥,都提舉汴河隄岸賈種民言:「元豐年導洛通汴,遂改汴口為洛口。止係通放洛河清水,遂名汴河為清汴,間或水小,即以櫃內清水添助行流。自元祐年,卻於黃河撥口分引渾水,令自達上流入洛口,比之清洛,難以調節。乞將汴河依元豐年已修狹河身丈尺深淺,檢計合用物力,具數申尚書省,復元豐清汴,立限修濬,通放洛水,復為清汴。及乞依元豐年例,復置洛斗門,依舊通放西河官私舟船。」從之。閏二月十九日,初差種民同楊琰相度。

  先是,曾布嘗為上言:「昨李仲欲廢清汴,當時若非臣在河陽,清汴幾廢。然仲以開御河遂復用,臣竊以為用人當如此。凡可以吏事驅策之人,何可責以名節!陛下嘗宣諭,以謂不可以一言廢人,臣嘗稱誦德音,以為不可易之論。以仲等附麗之人,何足深責!當時只以王巖叟經過,語仲以『但建此議,朝廷必行。』仲遂決然只以數句語言,便欲廢清汴。當時吴安持在都水,臣既令通判往再相度得不可廢,遂以申都水。都水乃責問河陽,云:『二者之言,孰為是非?』臣遂申都水,云通判之言允當,事方寢。前日因賈種民來白清汴事,臣嘗及之。種民亦能笑云『都水不敢決可否,乃責河陽』。」上曰:「巖叟用心極可罪,當時貶蔡確意不在確,蓋有傾搖之意。」布曰:「此臣所不知,此必有人言蔡確定策有功,逐確則有廢立之意。」上又曰:「梁燾亦然。」又言:「先帝作清汴,又為天源河,有深意。元祐中幾廢。種民云:『若盡復清汴,不用濁流,乃當世靈長之慶。』」布曰:「先帝以天源河為國姓福地,此眾人所知,此何可廢。」上曰:「吴安持亦不佳。」布曰:「朝廷每欲屏元祐黨人而安持獨進,安持在元祐中附麗大防,大防臨行,猶且薦之,而紹聖中獨進用,臣所不曉。」(此據曾布壬申日錄所附見。紹聖三年四月十七日,前都水丞李仲提舉開導御河。)

  熙河蘭岷路經略安撫、陝西路轉運司言:「岷州錢監自來應副六路用兵支費,和顧脚乘,道里阻遠。今相度,欲以舟船般運至熙、蘭二州極邊使用,兼河亦有古道,可以修治,安置遞鋪,直至熙河北瑪爾巴山等路。一自岷州城外裝船,於洮河內駕放般載錢物,至中路上襯,地名噶勒斡,河水湍急,并山硤石磧至下襯,計六十有餘里不可行船。今既沿河見有古道,可行開修,自上襯擺置六鋪,勒鋪兵二人陸路般運至下襯,地名章龍峽石,卻用熙州船裝載,直至熙路或臨洮堡下卸。其上下襯各置監官一員,量行修廨舍、庫屋,卸納裝破,并往來催督水陸路般運錢物。」從之。(新無,可削。)

  丁丑,三省言:「降授左朝議大夫致仕韓維,本以先帝東宮舊臣,在元豐末朋附司馬光最為盡力,仍於奏狀內稱止為上謝太皇太后特賜褒諭,更不奏謝皇帝,顯有無君之心。」詔韓維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致仕,於筠州居住。維諸子乞盡納己官,聽父居里。詔以維先朝舊臣,年八十一,特許之。其實諸子告章惇,云「父執政與司馬光議論多不合」,故得免行。(維子宗孺、宗質。此據維本傳并邵伯溫辨誣。新錄曰:韓維歷事三朝,耆哲老臣,而云有無君之心,實為誣謗,今刪去「仍於奏狀」以下三十二字。按三省所言,其為誣謗審矣,若削去此三十二字,則不見當時所以行遣,今復存之。邵伯溫辨誣云:范純仁責永州,其子正平、正思聞韓維責筠州,維諸子告章惇以維執政與司馬光議論不合,得免行,亦欲以純仁昔與光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先白純仁,純仁曰:「吾用君實薦至宰相,昔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媿心而生者,不如無媿心而死。」二子遂止。維謝表云:「臣言,五月二十九日遞到告一道,責授臣崇信軍節度副使致仕,筠州居住。尋進發上道,至汝州汝墳鎮,準潁昌府牒,備坐尚書吏部符,準敕;三省同奉聖旨,以臣八十一歲,特免筠州居住者。負罪之臣,方懷於震惕;好生之德,遽軫於衰殘。祗服異恩,交流感涕。伏念臣才非應務,智弗周身,舉遭遇於盛時,遂冒塵於顯仕,疲駑自竭,績效無聞。先帝貸其狂愚,屢加保護;陛下憐其勤舊,首預甄收。賦命屯奇,操心迂拙,蒙東朝之訪逮,條當世之便宜。獨貢謝章,實垂常式。緣久從於疏外,致有闕於講求,敢怠肅恭,自干誅殛?仰繫聖度,特屈明刑,止降冗員,仍干善地。杖槁體而祗役,冒溽景以纏痾,撫己自憐,籲天無所。忽頒詔旨,許復里居。招驚魂於散亡,尚迷歸路;顧舊廬而錯愕,怳若異身。舉宗至於歡呼,行人為之嗟嘆。此蓋皇帝陛下德均慈父,澤並陽春。察臣夙稟冥頑,未忍伏之鈇鑕;愍臣久嬰疲瘵,恐其斃於道途。特貸衰年,俾終餘日。退安窮約,甘自比於編民;追省愆尤,更當期於沒齒。」奏狀稱上謝太皇特垂褒諭,更不謝皇帝。汪應辰嘗為燾言:「韓家子弟以為當時太皇謂維:『自今當呼卿等為公。』故維有此奏。」據維謝免行表,則云「條當世之便宜」,初不及呼卿為公等事,須求韓氏家傳細考之。)

  中大夫、提舉崇福宮范子奇為太中大夫,依前充寶文閣待制致仕,從其請也。

  兩浙轉運副使張綬知洪州,知蘇州賈青權兩浙轉運副使。先是,三省謂綬不職,議以青代之。曾布、林希言:「綬亦無它,但嘗牒陳次升,問周穜索錢,故三省惡之。兼青苛刻,前在福建起獄,所按官吏,有至除名,其後理雪,乃實無罪。今又使之使一路,不合物論。京東有呂升卿,兩浙有青,數路人情洶洶不安矣。」上然之。既而卒從三省議。

  詔賜陝西、河東銀絹百三十萬。上頗吝內帑物,曾布請以牧租錢給之【八】,乃許。章惇曰:「內帑本以待邊費。」上不答。

  戊寅,詔高班梁敦特降一官,勒歸班。敦嘗管勾潁川郡王北宅,月當得俸一萬五千,而敦告上不盡其數,僥求差使,故有是責。其入內內侍省指揮,更不施行。

  故入內副都知趙世長係隨龍,特與恩澤五資。

  辛巳,詔:「太史局言六月朔,日有食之。天著厥異,朕甚懼焉。其日可罷視事,仍令有司具素膳。公卿等更宜勉思所戒,以輔不逮,仍差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祭告太社。日未出,百司守職,其合行事,太常寺疾速施行。」

  先是,樞密院奏事,上諭曾布以太史言日食,欲避殿。布曰:「近例正陽月乃避。」上曰:「天變所當警懼。」布曰:「若出自聖意,欲祗畏天戒,亦不必故事。」上悅。退而語三省,而三省實不聞之。章惇曰:「須正陽月乃避,莫不須如此。」布顧黃履曰:「聖意如此,寅畏天變,雖過不妨。」履亦然之。既而詔書出,莫不稱誦,而惇意終不悅,然亦莫敢不即時頒行也。

  瀘南緣邊安撫司言:「蕃官播州夷界都巡檢楊光榮乞獻納播州疆土,準朝旨,南平軍不得擅便招誘光榮叔姪獻納地土,若逐人因事出官,即婉順和解,仍從長處置。尋下南平軍施行,經今二年,不見二酋出官,又報文廣身死,其弟文翰與光榮不相和解。(文廣是光榮何親?當明著之。舊本如此,必有脫字。)光榮勢微弱,欲倚漢界為苟安之計,所以南平軍令誘獻納疆土,本軍不候朝廷指揮,便行接納,雖已敦遣光榮等歸本族,萬一為文翰攻侵,無所借助。或卻憑付羅氏鬼主窺圖文翰【九】,深恐夷界別致生事。其楊光榮已令權播州都巡檢,掩其過惡,但言不切鈐束部族,致害文廣,特與放罪,正行補授。所有文翰遭罹變故,雖然難以盡行承襲,亦乞特與殿直,並充巡檢。今來楊光震元係播州夷界都巡檢,光榮係同巡檢,光震被害後,本司前官已令光榮權都巡檢,難以卻行貶損,況文翰合承襲,亦難處光榮之下。所以據逐酋元管村族著望,乞以播州東南地分作兩面,並權充都巡檢。其楊光榮、楊文翰,仍望以巡檢、祭酒名目降告施行。夷界巡檢,自從宣命指揮。」從之。仍各與帶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國子祭酒、兼監察御史、武騎尉。

  是月,章惇欲禁河北鹽,語同列曰:「論者以謂祖宗有詔旨不可禁,要之,皆吾民,何獨河北為不可禁乎?」曾布曰:「相傳太宗時,河北人詣行在泣訴,乞免禁鹽,太宗許之。遂於稅額中增鹽錢。其後仁宗時,有議欲禁鹽者,三司使張方平以太宗時語白仁宗,仁宗矍然為降手詔,云:『朕不忍令河朔之人斗食貴鹽。』議遂格,至今刻石在北京。」惇曰:「此只是文彥博刻石,何故獨不忍河北人食貴鹽?今太學諸生,豈可云只照管某齋舉人?此非通論。」許將徐曰:「北京石刻見在,乃夏竦所刻也。」布曰:「沖元嘗守北都,固當知之。」眾遂默然。(曾布日錄在辛巳,今附月末。)

  監察御史權殿中侍御史蔡蹈言:「臣伏睹近降敕旨施行宣德郎竇納奏乞河北路官賣鹽者。臣竊以河北諸州鹽法,自五代以及本朝,嘗禁榷矣,不旋踵仍舊通行。熙寧中,先帝嘗問王安石曰:『著作佐郎張端言榷河北鹽事如何?』安石對:『恐亦可為,但未詳見本末爾。』先帝曰:『理財節用,自足致富,如此等事,雖不為可也。』先帝隆眷安石,言聽計從,而於此獨斷以不疑,非灼見利害,不至於是。其後雖有計議之臣,請稍更法,隨即寢罷。由此觀之,河北鹽法,若官可自賣,何俟今日?然則先帝之深恩長慮,至仁廣惠,固可見矣。伏願陛下留神省覽,推原先帝聖語所謂『如此等事,雖不為可也』,其意安在?臣伏睹元降朝旨,令本路提刑、提舉、轉運、安撫司,同共相度【一○】,今來止有都轉運司保明,深恐眾議必有未協,況民情乎?欲望聖慈速賜睿旨,且令河北鹽法依舊施行,庶不生事。一方安堵,天下幸甚!」(鹽禁後何如,當考。)

  注 釋

  【一】獲承先構「構」原作「造」,避宋高宗諱改,今改回。

  【二】特罰銅二十斤「二十」,宋會要職官三之一六作「三十」。

  【三】今附此「今」原作「本」,據上下文義改。

  【四】被寇路分難以枝梧此句上原有「不惟使」三字,據本條注文及宋會要兵二八之四三刪。

  【五】並曾出兵牽制「並」原作「近」,據閣本及上文改。

  【六】竊慮西賊併兵寇犯一路「併兵」原互倒,據閣本及正文乙正。

  【七】合行策應此句上宋會要兵二八之四三有「即逐路隨宜應敵捍禦如併兵寇犯一路鄰路」十八字,是。

  【八】曾布請以牧租錢給之「牧」,閣本作「收」。

  【九】或卻憑付羅氏鬼主窺圖文翰按文義疑「付」當作「附」。

  【一○】同共相度「相」原作「臣」,據文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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