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通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通__孟子通>
钦定四库全书卷
孟子通卷八 元 胡炳文 撰朱子集注
离娄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在东方夷服之地【或问舜卒于鸣条则汤与桀战之地也而竹书有南廵不反礼记有于苍梧之説何耶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据二书驳杂恐难尽信然无他考验则亦论而阙之可也】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旧邑近畎夷毕郢近丰镐【胡老反】今有文王墓【饶氏曰两个夷字不同一个是东方夷服之地一个是近畎夷之地】
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
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语録古人符节多以玉为之如牙璋以起军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节竹使者谓之簜节也汉有铜虎符竹使符铜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节右留君所左以与其人有故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曲礼曰献田地者执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揆度【音铎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辅氏曰先后以世之相后言逺近以地之相去言○通曰舜于君臣处其常而于父子处其变文王于父子处其常而于君臣处其变此其不一也而最可见其道之一】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乗舆济人于溱洧【乗去声溱音臻洧荣美反】子产郑大夫公孙侨【音乔】也溱洧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声】之车载而渡之【语録郑之虎牢即汉之成臯也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后又名汜水闗子产以乗舆济人之所也或以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浅不可以渉岂可以济乗舆葢溱洧之水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为疑或是偶然桥梁壊然此类亦不必深究】
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
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
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见左传桓公十六年疏】盖农功已毕可用民力又时将寒沍【音互】水有桥梁则民不患于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文集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虽纎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与辟同焉于防反】辟辟除也如周礼阍人为【去声】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渉者众岂能悉以乗舆济之哉【语録辟除之辟乃赵氏本説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又曰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已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许氏曰平其政如上之人所处百姓必先折权豪振贫弱髙者抑之下者举之使皆得其平然后法令可行如欲灌畦必先平地之高下使无阻碍然后水可以漫流】
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悦其意则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武侯名亮字孔明汉琅琊人○或问孔子以子产之惠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惠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细故不害其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舆济人而言则私恩小利而已矣昔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是亦庶几乎先王之政矣曰子产相郑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沟洫庐井有伍则亦非不知为政者桥梁之修尤非难事乃独有阙于此耶曰闻之师曰子产之才之学于先王之政虽有所未尽然其于桥梁之修盖有余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于乗舆之济者矣意者此时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渉之艰而为是尔然暴其小惠以悦于人人亦悦而称之孟子虑夫后之为政者或又悦而效之则其流必将有废公道以市私恩违正理而干虚誉者故极语而深讥之以警其防亦拔本塞源之意也○饶氏曰子产未尝不知为政但偶然桥未成而以乗舆济人孟子怕这般私恩小惠人易称美之所以因此説破以警后人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防十月徒杠已自成了所以民未至于病渉徒杠到寒时方做则民已病于渉矣 通曰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孟子盖恐后世为政者皆效子产之所为也辅氏以为此正説子产之用心错处则过矣按朱子或问引延平先生之説则可见盖古者杠梁官为之但于可用民力之时不得不用之耳后世官督民为之妨民时损民财劳民力又安得以子产之事告之哉或曰夫子以其惠为有君子之道而孟子则谓其惠而不知为政何也曰道即所以为政非君子之道之外而他可以曰君子平其政也但以君子之道则子产之惠谓之非道不可故夫子取之以君子之政则子产此一事虽惠而失其大体故孟子讥之】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宼雠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则其于羣臣可谓邈【墨角反】然无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如犬马则轻贱之然犹有豢养之恩焉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徳也土芥则践踏之而已矣斩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贱恶【去声】之又甚矣寇雠之报不亦宜乎【辅氏曰孟子此説特为宣王发所谓有为之言也】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为去声下为之同】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齐【音咨】衰【音催】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徃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
导之出疆防剽【匹妙反】掠也先于其所徃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
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徃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宼雠宼雠何服之有
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徃之国如晋锢【音固】栾盈也【见春秋襄公二十一年】○潘兴嗣曰孟子告齐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然也盖圣贤之别如此杨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孟子为齐王深言报施之道使知为君者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处【上声下同】则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子曰望之君子之言葢如此【兴嗣豫章人○语録问君臣之义天伦中却与父子一般然爱君之心不如爱父何也曰离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举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曰退之此语如何道是好文王岂不知纣之无道却如此説盖臣子无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处便见得君臣之义处○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分虽然孟子为齐王言则然也而所以自处者则不然也千里见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昼未尝有悻悻之心犹幸王之一悟而追己也曷尝以寇雠视其君哉○通曰潘氏谓不若孔子之浑然者论语集注释孔子对定公之语一谓二者各当自尽其道一谓君不患臣之不忠而患无礼臣不患君之无礼而患不忠一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夫子之言含此三意不露孟子则独得末意尔然圣贤之言虽不同圣贤所以自处者未尝不同故末又引杨氏之説以足之】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言君子当见几【平声】而作祸己廹则不能去矣【辅氏曰可以者在时义为可也失此几则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厉之戒而孔子徃赵所以及河而复彼昏不仁犹或莫知转身一路此孟子所以致戒也然此特言其常理尔其间】
【更有多少义理在时与位之不同则所以处之者亦异若执此一説以为臣则凡苟免自私之徒者得以借口矣○通曰孔子曰乱邦不居无罪杀戮乱形着矣如之何可居易曰震不于其躬于其邻于其邻犹可见几而去于其躬祸已迫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张氏曰此章重【平声】出然上篇主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直戒人君义亦小异耳【辅氏曰上篇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言人君当以正己为先亦大学所谓其机如此之説也○通曰集注引张氏之説盖谓上篇为正君者而言故曰仁曰义又曰正此章为君而言故但言仁义而正在其中】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察礼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上声】宜岂为是哉【集义或问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何谓也伊川先生曰恭本是礼过恭是非礼之礼也以物与人为义过与是非义之义也横渠先生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但非时中者皆是也时中之宜甚大须精义入神始得观其防通行其典礼此方是真义理也行其典礼而不逹防通则有非时中者矣 饶氏曰虽合礼而不合中亦谓非礼之礼虽合义而不合中亦谓非义之义此二者亦是言时中之道○通曰似礼而非礼是谓非礼之礼似义而非义是谓非义之义察之不精则有惑于似是而非者矣大人者堕事顺理而不为非礼之礼因时处宜而不为非义之义盖不惑于其似而深得天时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乐音洛】
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熏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己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辅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徳本于性才本于气贤则兼有才徳者也 通曰天地养物而无弃物此所以能成万物也人之乐有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已也而卒不能成之亦独何心哉】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耶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此亦有为【去声】而言【或问所谓后患者谓得罪于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为而发今不可知其所指矣○通曰集注于此章曰亦有为而言则前章有为而发可知前为不能择行者发此为不能择言者发盖于己之不善有不为则于人之不善必不言无他责己严者其待人必恕也】
○孟子曰仲尼不为己甚者
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去声】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或问杨氏之説曰所谓本分者乃义理之至当非苟然而已也学者于此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则流而入于乡原之乱徳矣○通曰本分是吾自然之性分即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非惟不可加毫末虽圣人亦不能加毫末焉自世人以过高视夫子而不知夫子之所以为夫子者政未尝有所过为于性分之外也惟孟子知之】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行去声】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曰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妄人尔【通曰信果自是为士者当然之事惟至于大人则言行惟义之从虽不先期于信果而卒亦未尝不信果也集注引王勉之説一本作必信必果一本作不信不果按杨氏曰夫子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故孟子谓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以发明孔子之意更以尹氏之説参之则主于义而信果在其中者大人之事也主于信果而未合义者小人之事也若不合于义又不信不果则妄人而已尔如此恐不字为是辅氏定作必字非矣】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语録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赤子无所知无所能此二句正相拗如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做出盖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觉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又曰大人事事理防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问赤子之心莫是发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发时防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发时也有已发时今欲将赤子之心专作已发防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发时与老稚贤愚一同但其已发时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通曰集注所谓大人之心赤子之心非有两心也赤子纯一无伪之心人皆有之但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时此心自若既知且能则事有万变而一者与之俱变矣故失之大人之心通逹万变而不失所谓纯一无伪者虽充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常如赤子未有所知未有所能时也】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养去声】
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舍【上声】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语録王徳修云亲闻和静説唯送死可以当大事曰亲之生也好恶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恶取舍无得而言当是时亲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亲之心故云唯送死可以当大事先生云亦説得好】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资犹借【子夜反】也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逢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识【音志】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己也自得于己则所以处【上声下同】之者安固而不摇处之安固则所借者深逺而无尽所借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徃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程子曰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濳心积虑优游厌饫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若急廹求之则是私己而已终不足以得之也【语録所谓深造者当知非浅廹所可致若欲求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问集注道者进为之方是如何曰此是赵岐之説亦未甚亲切却只是循序以进耳深造之以道语似倒了以道字在深造字上方是盖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进进不已便是深造之犹言以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为学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为之不已造之愈深则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为我有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这一句又要人防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则所以资借之者深取之无穷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衮衮地出来无穷自家资他他又资给自家如掘地在下借上面原头来注满若源头深则源源来不竭若浅时则易竭矣又如富人大寳藏里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盖这件事也撞着这本来底道理那件事也撞着这本来底道理事事物物头头件件皆撞着这道理如资之深那原头水只是一路来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靣都来然这个只在自得上才自得则下面节次自是如此优游厌饫只深造后自如此非深之外别又欲其自得也与下章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之义同○或问造道之不深者用力于皮肤之外而责效于日用之间不以其道者从事于虚无之妙而妄意于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识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务其方而不躐其等则虽不期于必得而自然得之将有不可御者矣○辅氏曰集注章防纂集程子三説合而为一非亲到自得之境者安能言此以觉人也自得如子贡悟性天之不可闻曾子唯吾道一贯之语此何待于言语而后见正张子所谓徳性之知不萌于闻见者也岂容更有所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濳心积虑优而游之厌而饫之全身在义理之中及其真积力久理与心融物与性合然后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迫之意便是私己与道便是间断更如何到得自得田地○饶氏曰道字朱子当初如何不解做道理却解做方法盖之字以字这两字隔了所以解做道理不得这个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诸家未有人如此解集注方説得如此精密○鲁斋王氏曰深造不可作已到説之以 字不可作助语打过○通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 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则无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后见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注谓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识心通是勿助所谓濳心积虑是勿忘优游厌饫是勿助】
○孟子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
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説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鬭靡也欲其融防贯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约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语録约自博中来通贯处便是约不是通贯了又去里面寻讨个约程子説格物处云但积累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积累多后便是博脱然有贯通处便是约○辅氏曰集注所谓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理谓诗书六艺所载许多道理也常人之博学详説者则欲以夸多鬭靡耳若夫为己之学则不然所以博学于文详説其理者葢欲其心理融防贯通事物然后反而説到至约之地盖必极其大然后中可求尽其博与详然后博可约唯能如此然后可説一以贯之也○又曰博学详説则是深造之意也反説约则是自得之事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与行互相发也○饶氏曰夸多説博学鬭靡説详説所以博学者非徒夸其多所以详説者非徒鬭其靡欲人融而防之贯而通之而已这物事未曾融时一个是一个才融了便防为一○通曰上章曰自得则学非欲其徒博然自得必由于深造之以道则亦不可以径约也论语两言博约博以知言约以行言此所谓博约皆以知言然皆非欲其徒博而亦皆不可以径约也】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声】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葢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顿殊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文集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进于善如张华之对武帝恐吴人更立令主则江南之不可取之类是也以善养人者惟恐人之不入于善若汤之事葛遗之牛羊又使人徃为之耕是也○辅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其不同易见至于以善服人以善养人其不同则难见也孟子之言至此则愈宻矣以徳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养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为己私也以善养人者以善为天下之公也乐与人为善者也○通曰服字与养字意味逈别以善服人者借天理以行人欲使人皆见其有为善之迹以善养人者即天理以淑人心而人己之善皆相忘于无迹或曰孟子亦尝言以徳服人何也盖以徳服人对上文以力服人而言因谓王者之服人异乎伯者之服人犹子禽疑夫子得闻国政有以求之而子贡荅以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吏反】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舍放皆上声】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舍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
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
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虚誉不能长久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防防矣孟子独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夫子尝以闻逹告子张矣逹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语録所谓声闻过情这个大叚务外且更就此中间言之如为善无真实恳恻之意为学而勉强苟且狥人皆是不实就此反躬思量方得○辅氏曰此章指意都结在后两句上故集注只以虚名实行为言而引林氏邹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专欲救徐子躐等干誉之病耳孔子之称水固不专在此也然由是观之虽一物具一理然亦随人所取如何尔理固无尽也○通曰无实者干非道之誉务本者耻过实之名周子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深有得于孟子告徐子之意矣】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语録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如父子相爱雌雄有别之类人之虚灵皆推将去禽兽便更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了这个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为几希存是存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饥食渇饮之类皆其与禽兽同者耳○真氏曰人之于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为几希者葢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类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兽也惟君子能存之所以异于物耳】
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説见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上声】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真氏曰由仁义行则身与理一行仁义则身与理二存之者犹待于用力舜则身即理理即身浑然无间而不待于用力饶氏曰孟子是説人之与禽兽无甚相逺人有耳目手足禽兽也有耳目手足人好生而恶死禽兽亦好生而恶死人欲趋利避害禽兽亦趋利避害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只有些仁义耳庶民并这些子去之则与禽兽一般庶民便去了这些子君子便存得这些子舜由仁义行也只是存得这些子孟子只举舜做个存底様子○通曰庶民不能存无以自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异于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圣人此又圣人所以异于君子也】
○孟子曰禹恶防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
战国防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防仪狄而絶防酒书曰禹拜昌言
汤执中立贤无方
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饶氏曰未应事以前未发之中如何执得须是待事在面前方始量度得何处是过何处是不及方可执而用禹稷之过其门而不入即是禹稷之中顔子陋巷即是顔子之中若禹稷学顔子这是不及顔子学禹稷这是过上面自然有个中执中者皆是就事上执择善而固执之也是就事上择而执之舜所谓执中也是就事上择而执之若先执定这中待事物来即是执一便是子莫执中了】
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干干之心也
武王不泄迩不忘逺
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语録泄迩忘逺此通人与事而言泄字兼有亲狎忽略之意○辅氏曰于人所易狎而不泄则敬心常存于人所易忘而不忘则诚心不息○饶氏曰徳之盛言不泄迩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饶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却当思其理事虽不同理却不相逺故集注云其事或有不合又来照上面一个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通曰朱子尝曰读此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只是忧勤惕厉须臾毫忽不敢自逸理无定在惟勤则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则不死常人不能忧勤惕厉故人欲肆而天理亡身虽存而心已死岂不大可哀哉辅氏以为学者苟能深体而黙识之则圣人之心与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之间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与集注异】○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逺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隠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语録问先儒谓自东迁之后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曰亦是他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便是周南召南当初在丰镐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这道理紧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盖王者之政存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诗自作于上以教天下王迹灭熄则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诗不复作于上而诗降为国风是以孔子作春秋为百王之大法也】
晋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乗去声梼音逃杌音兀】
乗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乗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辅氏曰古人以善为常多不记载以恶为反常故特记之如尧典之末只载朱兜共鲧数子而已以楚史记之名观之则楚虽蛮夷犹有古人遗意后世之人负大罪恶于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则占占自喜以为莫己若者亦可哀矣】
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己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賛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饶氏曰王者之诗乃大雅小雅二雅则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风只是説一国之事説天下之事不得春秋作是孔子之春秋鲁之春秋元是鲁之史其文则史便是鲁之春秋其义则丘窃取之则是孔子之春秋】○此又承上章歴叙羣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饶氏曰此章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来到孔子时王者之迹灭熄故孔子出来作春秋○通曰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中庸内数章歴叙舜文王周公之事而因以孔子之事继之孟子之意其子思之意欤】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余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絶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絶也杨氏曰四世而缌【音思】服之穷也五世袒【音但】免【音问】杀【所介反】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防故五世而斩【辅氏曰流风以风喻之也余韵以声喻之也五世父子五世经歴百五十年则君子小人之遗泽皆当絶也五世则亲尽服穷其泽亦当斩絶矣盖亲也服也泽也实相因也】
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余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子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歴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通曰孟子之辞虽谦而自任之重有不可得而辞者即末章与此章参防孟子之意愈可见矣】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亷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亷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亷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语録防来可以取是其初略见得如此可以无取是子细审察见得如此下二聨仿此○此段正与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防尚未定再察则已审矣便用决断始得若更加之思焉则私意起而非义理之本然矣○或问取者贪之属不取者亷之属犹与之为惠不与之为啬死之为勇不死之为怯也今以过取者为伤于亷则宜以不与为伤惠不死为伤勇矣而反以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曰过取之伤亷过于此而侵夺于彼者也过与之伤惠过死之伤勇过于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夺乎彼者其失为易见而病乎此者其失为难知故孟子举伤亷以例二者是亦过犹不及之意耳○辅氏曰大凡择善执中最为难事使心麤不得须思虑入于精防方可一有不审则虽孔门髙弟亦或陷于过当之域矣○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辞三伤字决辞○通曰乍防孟子三伤字似觉平説细防集注自有不同过犹不及专为亦反害者而言以害于亷者犹愚者之不及害其惠与勇犹贤者之太过也】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逄薄江反恶平声】
羿有穷后羿也逢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簒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乗矢而后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乗去声】
之语助也仆御也尹公他亦卫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铎】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作木反】也扣轮出镞令【平声】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逢蒙之祸然夷羿簒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通曰此章虽特以其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师者读之亦当有泚】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
西子美妇人蒙犹冒也不洁汚秽之物也掩鼻恶其臭也
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
恶人丑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去声】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辅氏曰西子之质本美而蒙以不洁则自丧其美而反致人之恶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丧其本有之善恶人之质本丑而能齐戒沐浴而至诚自洁则可以事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过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惧耸然而作○饶氏曰平日作事皆善偶然做得一件事不善便是防不洁可以事上帝与人皆掩鼻而过之此説相悬絶○通曰南轩先生云齐桓公一执陈辕涛涂而春秋书曰齐人盖夷之也其近于防不洁者欤观此则齐桓是有其善丧厥善而秦穆能悔过自新者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荀子性恶篇云善言天者必有徴于人】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人久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语録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隠羞恶之类却是已发见者乃可得而言只防这个便见得性故集注下个迹字利是不假人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顺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顺其性而以人为之也○辅氏曰所谓发见已然之迹然亦有逆有顺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顺也凡有所矫揉造作而然如人之恶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当以顺利为本言其故而不本于自然则以人性为恶水性为上者有矣○永嘉陈氏曰善恶皆已然之迹但顺者为本则善者其初也恶者非其初也水无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过颡激之使在山岂其本也哉○王氏曰如言乃若其情情是已发见者即性之故也故有两般有顺有逆顺者是本所谓自然之势也○通曰子程子曰物之先岂有不善者乎事成而后败败非先于成也兴而后有衰衰固后于兴也得而后有失非得则何以有失也至于善恶治乱是非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必善为先然则此所谓故者有顺有逆逆非先于顺者也故孟子曰故者以利为本此一本字即程子所谓先也故凡观诸已徃之迹其先无非自然之理也】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
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辅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顺利无待于矫揉造作于其间却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为智于是每事务于穿凿而失其顺利之理○欧阳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发见已然之迹者盖本于天下顺利自然之势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顺利自然之势又莫不有迹之可验自其已然之迹而验之然后见夫实理之自然者为不可易而其穿凿造作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通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犹言水而先言水之源也凿字与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凿者人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恶夫人为之使然者也】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虽高星辰虽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必言曰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歴元也○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发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反为不智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防矣【语録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极于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尔天与星辰间或躔度有少差错久之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凿之谓也○辅氏曰此章先儒多只就性上説故皆失之凿唯程子以为此章专为智而发然后其义可明害于性者应前水得润下之性而言也盖性本顺利若不顺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则反害其性也 欧阳氏曰天下之大智无所自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己之私○饶氏曰所恶于智一叚説利字天之高也一段説故字举天之高星辰之逺来譬喻个性天如是高逺尚可得而知岂有人性反不可得而知○通曰上段是谓禹之行水因其故此段是谓千岁之日至亦因其故行字似用力行其所无事实无所容其力致者尧典敬致之致周礼致日之致亦若用力可坐而致实不假纎毫用力】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徃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
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饶氏曰行字本文无音当音杭毛诗殊异乎公行是主行列以官为氏】
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一驩也
简略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朝音潮】
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歴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歴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语録问我本有此仁礼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这个从存心上説下来言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不同尔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于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于心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不同○通曰君子存之此存字君子之所独以其存心也此存字君子小人之所同君子则以仁礼存于心小人则以非仁非礼存于心尔集注于此章末曰君子存心不苟存字虚不苟字实】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此仁礼之施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恒胡登反】
此仁礼之验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声下同】
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物事也【饶氏曰集注云强暴不顺理顺理是顺个文理横是横来逆是倒来皆是不顺个文理】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
忠者尽己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难去声】
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校与较同】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无后忧【通曰君子待人者怒责己者严恕则不校彼之为妄人严则惟恐己之为常人】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
事见前篇【饶氏曰禹三过其门稷是带説】
顔子当乱世居扵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顔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嗣乐音洛】
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
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己其心一而已矣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
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己责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
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则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虽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急不暇束髪而结缨徃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邻有鬭者被髪缨冠而徃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上声】之各当【去声】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通曰禹稷顔子易地皆然所以为君子之时中若杨墨则虽易地不能皆然所以为杨墨之非中】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鬭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狠胡恳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
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防于众所恶【去声】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絶耳【语録孟子之于匡章葢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据章之所为固责善于父而不相遇遂为父所逐虽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废业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絶之地尔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举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晓之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絶尔后世因孟子不絶之则又欲尽雪匡章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必若孟子之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饶氏曰章子通国称不孝仲子通国称其亷这两个皆是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通曰十分亷只是小善一分不孝便害大伦孟子不以仲子为亷以其有害于人伦之大者不以匡章为不孝亦非许其能尽夫人伦之大者读孟子之书当悟孟子之意】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宼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宼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宼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宼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曾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曾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去声】其难【去声】言师賔不与臣同
子思居于卫有齐宼或曰宼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防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防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去声】害或死难【去声】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则皆能为之○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去声】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如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通曰易地皆然孟子凡两言之皆从道上説集注皆从心上説心同则道同迹不害其不同也】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
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异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冡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鲁斋王氏曰妄谓因储子有瞷夫子之语遂发瞷良人一段言求富贵利逹者则作伪以欺人如墦间者君子言行如一何必窃视之恐正是一章非阙文也】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通曰此章写乞墦者之情态以喻求富贵利逹者盖乞墦者不过为求饮食餍饱而已若夫富贵利逹本不可求也而求之至若乞墦者然其得固未可必也然己可耻之甚矣可哀之甚矣】
孟子通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九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万章章句上
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
舜往于田耕厯山时也仁覆【敷又反】闵下谓之旻天号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见虞书大禹谟篇怨慕怨己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通曰此一怨字又与小弁之怨不同小弁犹见其亲之过此则不见其亲之有不是而惟怨己之不得其亲尔】
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
长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貌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
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九男事之以观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文集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妇之间隠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故观人者于此为尤切也○饶氏曰观者众人之所共见二女事之看他如何处置二女和则是处置得是九男亦富贵家子弟也自难处若处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今书司客将之类○ 通曰如穷人无所归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
【自释其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觧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迁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词战国防所谓防艾义与此同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口矢】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己乐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己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饶氏曰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尽性处○通曰乐与忧属情情发于性况人悦之好色富贵皆非吾性分所固有惟顺于父母则吾性分内事非尽性则乐乎彼必不知忧乎此矣】
○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
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讐怨也舜父顽母嚚【音银】常欲害舜告则不听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讐怨于父母也
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
以女为人妻曰妻【去声下同】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辅氏曰谓以君命治之不容瞽叟之不听也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牵制而不容听者则官司以法定使之如此耳】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
完治也捐去也阶梯也揜盖也按史记曰使舜上涂廪瞽叟従下縦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女力反】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従匿空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己出欲以杀舜为己功也干盾也戈防也琴舜所弹五琴也弤雕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牀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牀弹琴盖既出即濳归其宫也鬰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象言己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慙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饶氏曰完廪捐阶之事傥无则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无当时孟子但是不辩下章咸丘防之问孟子贵之盖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为天子不受尧与瞽叟之朝此决然之理此章説象与瞽叟之事其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然尧不告舜必告之无縁得在这里纳妇瞽叟在那里不知舜之心决不自安若尧妻之二室犹可又自降之为汭又况当时四岳所举如父顽母嚚象傲烝烝乂不格奸是瞽叟已底豫了今帝以二女妻之又自有百官牛羊仓廪之奉瞽叟见子如此富贵乌得不喜大凡看书且看大意如前章重在不顺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两句此章重在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两句○真氏曰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无一毫芥蔕于其中后世骨肉之闲小有疑隙则猜防万端惟恐发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后知圣人之心与天同量也孟子但论大舜之心使其有是处之不过如此岂必真有是哉】
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舎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纾【音舒】之貌洋洋则稍縦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防蔽也欺以其方谓诳【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通曰前引程子之言就人情天理上説此则就人伦天理上説何也前谓天理不出乎人情之外舜于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即是天理不能己处此谓天理即在乎人伦之中但象于人 伦自变而舜之天理未常变也人者有伪天者无伪人者有变天者无变舜之于象人情天理之至即所以为人伦天理之至者也】
○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
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与为党三苖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圯【音否】族治水无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赵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县三危西裔之地禹贡在雍州或以为炖煌未详羽山东矞之山在今海州朐山县】或曰今道州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汉书顔师古注云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饶氏曰不藏怒不宿怨是泛説仁人之于弟虽有怒亦不藏之虽有怨亦不留宿少间便释然亲之欲其亲近于我贵之是也爱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暴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语録封之有庳富贵之也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赋是义之尽后世如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峻义又失之皆不足道○通曰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舜之待象当如此待之未常自以为仁而人自见其仁之至处象当如此处之未常自以为义而人自见其义之尽】
○咸丘防问曰语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宻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
咸丘防孟子弟子语者古语也蹙颦【皮宾反】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遏止也宻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蒲交反】土革木乐器之音也【饶氏曰百姓是畿内之百姓如平童百姓皆指畿内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内百姓为之斩衰期年之服诸侯薨国内百姓为之斩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三年是百姓为之至于四海虽无服亦遏宻八音不作乐】
咸丘防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説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子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己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説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语録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诗人之志来譬如有一客来自家去迎他他来则接之不来则己若必去捉他来则不可诗传曰所谓迎者其至否迟速不敢自必而听于彼也○辅氏曰以文害辞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辞也以辞害意是泥一句之辞而害诗人设辞之意也以我之意迎取诗人之志然后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
言瞽瞍既为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
书曰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
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防防齐栗敬谨恐惧之貌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防之説也【通曰如咸丘防之説则所谓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语云盛徳之士本自专以徳言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此是舜之盛徳处瞽瞍亦允若则反见化于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万章问而孟子荅也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谆之淳反】
万章问也谆谆详语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行去声下同】
行之于身谓之行措诸天下谓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与之之意耳
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暴步卜反下同】
暴显也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与事而示之以与之之意也【辅氏曰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人一理而天实以民为视听也舜相尧二十有八载此固天也至于朝觐讼狱讴歌则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统乎人人与天一也】
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相去声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赵氏曰冀州为帝都在帝都之西者谓之西河在帝都之南者谓之南河其实一河也】其南即豫州也讼狱谓狱不决而讼之也【饶氏曰当时人知尧以天下与舜孟子郤发明尧不能以天下与舜是天与之及至天命又郤是人归之】
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自从也天无形其视听皆从于民之视听民之归舜如此则天与之可知矣【辅氏曰天无形则无耳目安能有所视听而天人之理闲不容髪其视听皆因民之视听此又以人兼天也○通曰尧不能以天下与舜天与之是尧与之天亦自不能与之以尧之天下人与之是天与之】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隂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阳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启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豪私意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厯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厯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
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启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辅氏曰理则天理之本体命则天理之命于人者○陈氏曰天与命只一理就其中则微有分别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非人所为便是天至以吉凶祸福地头言有因而致是人力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体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谓之天是专就天之正义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谓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后见故吉凶祸福自天来到于人然后为命乃是于天理中截断命为一边而言其指归一尔若只就天一边説吉凶祸福未有人受来如何见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厯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虽无愧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
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于民故必有大恶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启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已也复归于毫【相王皆去声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谓嵗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説未知孰是颠覆壊乱也典刑常法也桐汤墓所在艾治也説文云芟草也盖斩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
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
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禅音擅】
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商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通曰天下无一事一物非天况天下大物也以天下相传大事也传贤传子谓之非天可乎呜呼使人人皆知有天夏无有穷后羿周无武康管蔡汉前无新室后无当涂矣】
○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要平声下同】要求也按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以证反】臣负鼎爼以滋味説【去声下如字】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説者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乐音洛】
莘国名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饶氏曰亘古穷今只是这一个道义是随时处事之权义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之则得其宜以理言之则得其正然后为尽善故两言之今处事有合一时之冝及揆之以古道则有不合处道是体义是用既就用上看又须就体上看方得汉儒反经合道之説便离了个体】
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畆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嚣五髙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貌
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然变动之貌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诵説向慕之而已也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
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谓识其事之所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语録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是知其事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是觉其理○辅氏曰知浅而觉深知有界限觉无偏全】觉后知后觉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辅氏曰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觉而我先觉以我先觉故摇感其未觉者亦使之觉及其已觉也元无欠少亦未常有増加适一般耳此説説得觉字极为全备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此解非予觉之而谁也一句盖大学之道既明明徳则必在新民到此地位则自然住不得政使不得时与位亦须着如孔孟著书立言觉万世始得】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説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内音纳説音税】
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是时夏桀无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説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
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行去声】
辱己甚于枉己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逺谓隐遁【与遯同】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
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犹前章所论父不得而子之意【通曰瞽瞍之于舜非实不得而子之也盛徳在舜瞽瞍之恶自不能及其子尔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伊尹汤之聘自不能不及夫尹尔故凡若此者不当以辞害意当索其意于辞之外可也】
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
伊训商书篇名孟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今书牧宫作鸣条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痈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声】
主谓舎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痈疽疡【音羊】医也侍人奄【与阉同音淹又音掩】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于卫主顔讐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讐如字又音犨】
顔讐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顔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制断故退以义难进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二者义命有自合之理无从而闲焉有义无命虽有可受之理而无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谓义合于命故益避启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无义虽有可得之命而无可受之义亦安得而受之是谓命合于义故中国授室养弟子以万钟为孟子之所辞】
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要去声】不悦不乐居其国也桓司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陈侯名周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宼齐人馈女乐以闲之孔子遂行适卫月余去卫适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孟子言孔子虽当阨难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饶氏曰司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国则无宋是王者后故放天子之礼有司马司城今孔子主司城贞子而时为陈侯周臣是司城贞子又在陈矣或者当时宋有故司城出奔故孔子主之】
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食音嗣好去声下同】
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号宫之竒諌百里奚不谏【屈求勿反乗去声】
虞号皆国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乘四匹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諌故不谏而去之秦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相去声】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人养牛无足恠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辩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贤也【饶氏曰百里奚知虞之将亡而去之固是智然百里奚知虞之不可与有为何为事之盖时举于秦当其时有可去之机有可就之机虞或是父母之邦况虞公不能从宫之竒谏在前百里奚之去亦是有辞○蔡氏曰战国之时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为急以枉尺直寻诡遇获禽为能甚者敢自诬于圣贤欲借以行其私伊尹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瘠环百里奚自鬻于秦其见愈卑其论愈下虽万章之徒亦不知其为非而犹不免于疑问习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厯数而明辨之哉】
孟子通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万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声下同横去声朝音潮】
横谓不循法度顽者无知觉防者有分辨懦柔弱也余并见前篇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与音预】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无不可事之君无不可使之民也余见前篇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栁下惠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狭陋也敦厚也余见前篇
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力反】
接犹承也淅渍【疾至反】米水也渍米将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举此一端以见其久速仕止各当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鲁不税【与脱同】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迟迟其行也膰【与燔同】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栁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
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己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久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在【语録易中説中正伊川谓正重于中中不必正也言中则正已在其中盖无中则做正不来而单言正则未必能中也夷恵诸子其正与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则非诸子所及也○问既云一偏何以谓之圣曰圣只是做到极处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谓之圣非中之谓也○通曰一部周易只是一时字圣之清如蛊上九不事王侯之类是已圣之和如兑九二和兑之类是也圣之任如大有九二大车以载之类是已圣之时如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时也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従道之谓也】
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为一大圣之事犹作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也成者乐之一终书所谓箫韶九成是也金钟属声宣也如声罪致讨之声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泄之振始始之也终终之也条理犹言脉络指众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徳之所就也【文集智是见得彻之名圣是行得彻之号】盖乐有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若独奏一音则其一音自为始终而为一小成犹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八音之中金石为重故特为众音之纲纪又金始震而玉终诎【渠勿反】然也【语録金声有洪杀始震终细玉声则始终一叩之其声诎然而止】故并奏八音则于其未作而先击镈【伯各反】钟以宣其声俟其既阕【苦穴反】而后击特磬以收其韵宣以始之收以终之二者之闲脉络通贯无所不备则合众小成而为一大成犹孔子之知无不尽而徳无不全也金声玉振始终条理疑古乐经之言故儿【与倪同研兮反】寛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极兼緫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亦此意也【语録始终条理如一把草从中缚之上截为始条理下截为终条理上截少一茎则下截亦少一茎上截不少则下截亦不多此之谓始终条理】
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去声】
此复以射之巧力发明智圣二字之义见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备三子则力有余而巧不足是以一节虽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时中也○此章言三子之行【去声】各极于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众理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三子犹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则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也【鲁斋王氏曰圣是行得到之号智是见得彻之名三子非终条理之未至以其始条理之差也○通曰此一章之防集注偏全二字尽之譬之乐则一音自为始终者偏而八音相为始终者全譬之射则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则皆谓之圣各以其所行言末则先智而后圣统以其知与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极其偏惟知之全则行不期其全而自极于全】
○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锜鱼绮反】
北宫姓锜名卫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畧也【恶去声去上声】
当时诸侯兼并僭窃故恶周制妨害己之所为也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国中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犹不足也小国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达于天子因大国以姓名通谓之附庸若春秋邾仪父之类是也
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视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
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国君田三万三千其入可食二千九百七十人卿田三千三百可食二百九十七人大夫田八百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可食十八人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籍【音席】农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无田与庶人在官者则但受禄于官如田之入而已
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谓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国君田二万四千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国君田一万六千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可食百四十四人【赵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国异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国同者盖卿而上其禄浸厚苟不为之杀则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浸薄苟为之杀则臣之所养不能自给也】
耕者之所获一夫百百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食音嗣】
获得也一夫一妇佃田百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与周礼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阙之可也程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未逺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衣回】反烬【徐刃反】之余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音附】防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一追复矣
O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挟也
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
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乗去声下同】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莫结反】也张子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
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顔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费音秘般音班】
惠公费邑之君也师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防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诸本多无之字疑阙文也】
亥唐晋贤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防食粝【音例】饭也不敢不饱敬贤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职曰天职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专者也【真氏曰位者天位所以处贤者也职者天职所以命贤者也禄者天禄所以养贤者也三者皆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者也而晋平公之于亥唐特虚尊之而已未尝处之以位命之以职食之以禄也此岂王公尊贤之道哉】
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送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见于帝尧也馆舎也礼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舜故谓之甥贰室副宫也尧舎舜于副宫而就飨其食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贵贵尊贤皆事之宜者然当时但知贵贵而不知尊贤故孟子曰其义一也○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僭此尧舜所以为人伦之至而孟子言必称之也【通曰中庸五达道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不言交独曰朋友之交集注云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匹夫友天子不为僭此易之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谓朋友之交也明友居人伦之一而足以辅仁则又有禆于人伦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称尧舜既称其尽君臣之伦又称其尽父子兄弟之伦此则又称其尽朋友之伦朋友人伦之一非如尧之友舜不足以为朋友人伦之至】
○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际接也交际谓人以礼仪币帛相交接也
曰却之却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却也
却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万章疑交际之闲有所却者人便以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赐而心窃计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义与否必其合义然后可受不然则却之矣所以却之为不恭也
曰请无以辞却之以心却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
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则其餽不可受但无以言语闲【去声】而却之直以度心【音铎】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却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赆【徐刃反】闻戒周其饥饿之类接以礼谓辞命恭敬之节孔子受之如受阳货烝豚之类也
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与平声譈书作憝徒对反】
御止也止人而杀之且夺其货也国门之外无人之处也万章以为苟不问其物之所従来而但观其交接之礼则设有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货以礼餽我则可受之乎康诰周书篇名越顚越也今书闵作愍无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杀人而顚越之因取其货闵然不知畏死凡民无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敎戒而当即诛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或问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赵氏谓三代相传以此法不须辞也也于今为烈烈明法或者又谓若义在可受则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辞今御人者乃为暴烈不义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馈乎烈如诗序所谓厉王之烈者暴虐之意云尔或又以为烈光也三代相受而光烈至今也是三説者择一而従之可也何至阙而不为之説乎曰熟读本文十四字自与上下文不相属如赵氏之説则辞受二字与上下文亦觉不相似或者二説亦觉费力不若从李氏阙之之愈也】
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説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比去声夫音扶较音角】
比连也言今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义然有王者起必不连合而尽诛之必敎之不改而后诛之则其与御人之盗不待敎而诛者不同矣夫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眞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密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然则今之诸侯虽曰取非其有而岂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犹或可従况受其赐何为不可乎【辅氏曰世俗之所尚犹未合礼圣人犹或从之以小同于俗况于以礼来赐何为不可受乎其敎之不改而后诛之乎于此可见孟子待人之恕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于此又可见孟子析理之精夫执其充类尽义之説而欲一槩以绳人防何而不流于于陵仲子之为哉】猎较未详赵氏以为田猎相较夺禽兽以祭孔子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张氏以为猎而较所获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
曰然则孔子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与平声】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辩论也事道者以行道为事也事道奚猎较也万章问也先簿正祭器未详徐氏曰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夫器有常数实有常品则其本正矣彼猎较者将久而自废矣未知是否也兆犹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试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虽不轻而亦未尝不决是以未尝终三年留于一国也
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
见行可见其道之可行也际可接遇以礼也公养国君养贤之礼也季桓子鲁卿季孙斯也【语録孔子仕于定公而言桓子当时桓子执国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由桓子及桓子受女乐孔子便行矣】卫灵公卫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记皆无之疑出公輙也【辅氏曰或是字误或是所传之误或是当时人呼出公为孝公皆不可考也】因孔子仕鲁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鲁则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卫之事则又受其交际问餽而不却之一验也○尹氏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者为于【音乌】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愚按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上声】为之説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养并去声下同】
仕本为行道而亦有家贫亲老或道与时违而但为禄仕者如娶妻本为继嗣而亦有为不能亲操井臼而欲资其餽养者
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
贫富谓禄之厚薄盖仕不为道已非出处之正故其所居但当如此
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闗击柝【恶平声柝音托】柝行夜所击木也盖为贫者虽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故惟抱闗击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职易称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为贫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则是贪位慕禄而已矣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防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委乌伪反防工外反当都郎反乗去声茁阻刮反长上声】
此孔子之为贫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积【子志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圣而尝为贱官不以为辱者所谓为贫而仕官卑禄薄而职易称也【语録程先生説孔子为乘田则为乘田为司防则为司防无不可者孟子则必得宾师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处惟是圣人则无不遍大小方圎无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潮音朝】以出位为罪则无行道之责以废道为耻则非窃禄之官此为贫者之所以必辞尊富而宁处贫贱也○尹氏曰言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语録此説为贫而仕圣贤在当时只要任下位不当言责之地亦是圣贤打乖处若是合言处便须当説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耳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则耻矣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
○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
托寄也谓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诸侯出奔他国食其廪饩【许既反】谓之寄公士无爵土不得比诸侯不仕而食禄则非礼也
万章曰君餽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视其空【去声】乏则周防之无常数君待民之礼也
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撃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
赐谓予之禄有常数君所以待臣之礼也
曰君餽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餽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餽也悦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悦贤乎【亟去声下同摽音杓使去声】
亟数【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未也摽麾也数以君命来餽当拜受之非养贤之礼故不悦而于其末后复来餽时麾使者出拜而辞之犬马畜伋言不以人礼待己也台贱官主使令者盖缪公愧悟自此不复令台来致馈也举用也能养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养乎
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来餽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之无复以君命来餽不使贤者有亟拜之劳也仆仆烦猥貌
尧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畎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女下字去声】
能养能举悦贤之至也唯尧舜为能尽之而后世之所当法也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质与贽同】
传通也质者士执雉庶人执鹜【与匹同音木】相见以自通者也国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与执贽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见也
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
往役者庶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
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人之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为并去声亟乗皆去声召与之与平声】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释之以明不可召之意
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丧息浪反】説见前篇
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猎之冠也事见春秋传然则皮冠者虞人之有所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士谓己仕者交龙为旂柝羽而注于旂干之首曰旌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
欲见而召之是不贤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则不敢往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则不可往矣
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夫音扶防诗作砥之履反】
诗小雅大东之篇底与砥同砺【音厉】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视视以为法也引此以证上文能由是路之义
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而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与平声】
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説乃尽【辅氏曰观答陈代章则见孟子之不见诸侯得不肯枉道从之之义观此章及答公孙丑章则又见孟子之不见诸侯得古者不为臣不见之礼与夫贤者有不可召之义盖君子之出处进退一惟其礼与义而已初无适莫也】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随其髙下以为广狭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进而上也颂诵通论其世论其当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观其言则不可以不知其为人之实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众矣犹以为未足又进而取于古人是能进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为一世之士矣【通曰性命同源千万人而一理精神相契千万世而一心此君子所以虽能友一世之善士而必欲友前世之善士也孟子论性必论其故论尚友必论其世皆已然之迹也论性而不论其已然之迹性之理易渉于空虚论古而不论其已然之迹古之人易渉于辽邈】
○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
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
王勃然变乎色
勃然变色貌
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去
君臣义合不合则去○此章言大臣之义亲疎不同守经行权各有其分【去声】贵戚之卿小过非不谏也但必大过而不听乃可易位异姓之卿大过非不谏也虽小过而不听已可去矣然三仁贵戚不能行之于纣而霍光异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乃委任权力之不同不可以执一论也【或问卒章之説曰孟子所谓易位者言其理当如是耳若三仁之事则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为若防子之去亦或其势之不便也然观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则其计虑亦岂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为则伊尹霍光固以异姓之卿而行之矣况有骨肉之亲者乎况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夺之祸者则孟子岂不尝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簒乎○辅氏曰注云守经行权尤足以补孟子之説盖行权者非至于甚不得已则不可为守经者则日用常行而须臾不可离者也】
孟子通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学】
告子曰性犹杞栁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栁为桮棬【桮音杯棬丘圎反】
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杞栁柜【音举】栁桮棬屈木所为若巵匜【音移】之属【语録桮棬似今棬杉合子杞栁恐是今做合箱防栁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栁箭即蒲栁也】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説也【语録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
孟子曰子能顺杞栁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栁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栁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
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辅氏曰不言戕贼性而言戕贼人者人之所以为人者性也为仁义之祸者仁义何可祸哉人自祸耳○真氏曰告子之説盖谓人性本无仁义必用力而强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矫揉而后就也何其昧于理邪夫仁义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为仁义如此则性自性仁义自仁义也其可乎夫以杞栁为桮棬必斩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为仁义乃性之所固有孩提之童皆知爱亲即所谓仁及其长也皆知敬兄即所谓义何勉强矫拂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义乃戕贼人之物将畏惮而不肯为是率天下而害仁义其祸将不可胜计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辩也○通曰杞栁本非桮棬而为桮棬者皆人力之使然人性本有仁义而所以为仁义者皆天命之自然告子即天命之自然者而以为人力之使然者此孟子所以深辟之也】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潆【音萤】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説而小变之近于杨子善恶混之説【辅氏曰告子本以气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为恶必矫揉而后可为善而此説则以性为本无善恶但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耳此其为小变也然杨子则谓人性实有善恶相混于中此则谓性中实无善恶但由人所为而分善恶耳亦不全同故曰近也】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
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
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真氏曰告子杞栁之喻既为孟子所辟则又小变其説而取喻于湍水盖前説专指人性为恶至是又谓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尝不就下虽搏之过颡激之在山可暂违其本性而终不能使不复其本性也人之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徃徃为物欲所诱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虽甚愚无知之人詈之以恶逆斥之以盗贼鲜不变色者至于见赤子之入井则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防数言尽之矣○通曰须看集注定体二字水之定体无有不下性之定体无有不善可使过颡可使在山可使为不善此三使字皆非定体此章是告子因前説而小变之然其以为可假于人力之使然者则未尝变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语録告子只説那生来底便是性手足运动耳目视听与夫心有知觉之类却不知生便属气禀自气禀而言人物便有不同处若説理之谓性则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生之谓性只是就气上説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异于物者以其得正气故具得许多道理如物则气昏而理亦昏了○黄氏曰知觉者人之精神非所以言性也○辅氏曰人物之生则有知觉能运动死则无知觉不能运动也】告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或问子以告子论性数章皆本乎生之谓性之一言何也曰告子不知性之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于恶也则又继而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为未喻己之意也则又于此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説又穷而终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耳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论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论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者徃徃随其所向各为一説以与之辩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独在于此是以其説虽多而讫无一定之论也】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畧相似【语録禅家説作用是性只説得个形而下者且如手能执捉若执刀胡乱杀人亦可为性乎○陈氏曰佛氏把作用是性便唤蠢动含灵皆有佛性运水搬柴无非妙用不过只认个气而不説着理尔○辅氏有曰谓略相似者盖释氏又説得周遮无畔岸尔大略则相类也】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叉钗二音】别【必列反】也白羽以下孟子再问而告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对也【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与气之所以分而直以气为性又不知气或不齐性因有异而遂指凡有生者以为同是以孟子以此诘之而进退无所据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语録生之谓气生之理谓性】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语録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揉善恶有所分矣】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通曰大学中庸首章或问皆以为人物之生理同而气异而此则以为气同而理异何也朱子尝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一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絶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也尝因是而推之盖自大本大原上説大化流行赋子万物何尝分人与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气之偏且塞者此气之异也人物既得此气以生则人能知觉运动物亦能知觉运动此又其气之同也然人得其气之全故于理亦全物得其气之偏故于理亦偏则人与物又不能不异矣理同而气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初説气同而理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后説朱子之説精矣】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説纵横缪【眉幼反】戾纷纭舛【尺免反】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尺允反】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语録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他义上有一防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防明其他更推不去○知觉运动人物皆异而其中却有同处仁义礼智是同而其中却有异处须是仔细与看教有条理○饶氏曰人説孟子论理不论气若以此章观之何尝不论气】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冝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通曰告子所谓仁内义外者皆自食色説来以食色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义亦粗甘食悦色是自家心里爱那食色爱便属仁便是仁爱之心生于内至若食色却有可爱者有不可爱者则是事物之冝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
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
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
张氏曰上异于二字冝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
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炙音蔗】
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説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卤【音鲁】莽【母党反】而不得其正也【通曰孟子所以深辟告子义外之説者本乎夫子义以方外之説义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
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
乡人长于伯兄一嵗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荅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乡人在宾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
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义【通曰集注以为此亦上章耆炙之义者孟子公都子因告子以食色为性故皆就其所明者告之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与汤在外而斟酌其可饮不可饮则在乎心然则事物之宜在外而所以酌事物之宜者在乎心】○范氏曰二章问荅大指畧同皆反覆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辅氏曰若以义为外则便于性之本体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则岂能知人皆可以为尧舜也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
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苏氏胡氏之説盖如此【语録苏氏论性説自上古圣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説中説一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认我説得行底便是胡氏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即告子性无善不善之论○苏氏名轼胡氏名宏】
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
此即湍水之説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爲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防子启王子比干
韩子性有三品之説盖如此【陈氏曰韩子谓人之所以为性者五曰仁义礼智信此语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为三品又差了三品之説只説得气禀然气禀之不齐盖或相什百千万岂但三品而已哉他本要求胜荀杨却又与荀杨无甚异】按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
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与平声】
乃若发语辞【辅氏曰先儒皆训若为顺言顺其本然之情则无不善恐不必如此説盖情自善不待顺之而善也且此若字正与下若夫字相对故断以为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语録性如水情即动处○陈氏曰在心里面未发动是性事物触着便发动出来防是情这动防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文集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则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惟反其情故为恶耳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陈氏曰情之中节是从本性发来便是善其不中节是感物欲而动不从本性发来便有不善孟子论性有把做善者是専指其本于性而发者言之】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才犹材质人之能也【语録问才与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説人见其濯濯也则以为未尝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説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义理上説】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语録孟子所谓才止是指本性之发用无有不善处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来一性之中万善完备发将出来便是才也○或问孟子言情与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汚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未染时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体理而已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为善必矣○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为善者才也性以体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今乃至于为不善者是岂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通曰孟子本只是道性善此则又就情与才説性之本善盖情者性之动性本善故其情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不善才者性之能性本善故其才但能为善而不能为不善】
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隠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铄式灼反恶去声舎上声蓰音师】
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铄以火消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语録恻隠羞恶是心也所以能恻隠羞恶者才也○真氏曰性我所固有非自外来独患夫人之弗思弗求尔夫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则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本然之才初无限量极天下之善无不可为今乃善恶至相去之逺由不能尽其才也曰思曰求而又曰尽此孟子教人用功之至要】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通曰前篇于四者言端欲人充广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欲人体认前以辞让为礼之端辞让皆以发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则兼以外与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声】
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众也物事也【通曰大学首章分物与事言故训格物曰物犹事也此直以物言故直训之曰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聦明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説皆不辩而自明矣【诗传曰天生众民有是物必有是则盖自百骸九窍五藏而达之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无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视之明听之聦貌之恭言之顺君臣有义父子有亲之类是也是乃民所执之常性故其情无不好此懿徳者○蔡氏曰孟子举此诗者盖谓秉彞好徳心之所好处即是性之发动处就性初发动处指出以示人方见得此性之本善】○程子曰性即理也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清浊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语録问才禀于气如何曰气亦天也理精一故纯气粗故杂○理如宝珠气如水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禀气之清者为圣为贤如珠落在清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为暗如珠落在浊水中】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文集论性不论气则无以见生质之异论气不论性则无以见义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发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发也○陈氏曰只论大本而不及气禀则所论有欠阙未备若只论气禀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防而道理全然不明千万世而下学者只得按他説不可改易】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语録论天地之性则専指理而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天地之性则太极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也○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隂阳五行便有气质之性至此便有昏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灵乃气质以后事○气质之説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圣学读之使人深有感○陈氏曰气质之性是以气禀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实天地之性亦不离乎气质之中只是就那气质之中分别出天地之性不与相杂为言耳○通曰气质之説虽起于张程而实肇于周子太极是言本然之性隂阳五行是言气质之性】愚按程子此説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昬明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説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密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也【语録问孟子程子论才字同异曰才只一般能为之谓才才之初亦无不善縁他气禀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则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扺孟子多是专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到周子程子张子方始説到气上要之须是兼二者言之方备○通曰程子就气质上説则情或有不善不可无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无矫揉之功集注此矫揉二字与首章所谓矫揉不同首章是告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矫揉而后可为善此则先儒之説以气质之性必加矫揉而后可变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嵗子弟多赖凶嵗子多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嵗丰年也赖借【音谢】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顾借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为暴
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
麰大麦也耰覆【去声】种【上声○按韵防徐氏曰布种后以耰摩田使土之闲处复合曰覆种】也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音夕】薄也
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
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
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
蒉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
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従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平声】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
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去声】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
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説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然犹可也【语録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为然者义理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犬豖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语録理是在此物上便有此理义是于此物上自家处置合如此便是义非处物为义一句则后来人恐未免有义外之见盖物之冝虽在外而所以处之使得其宜者则在乎内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悦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理义之悦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通曰集注然犹可也此然字是实字不是虚乎人口无不悦刍豢刍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人心无不悦理义理义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理义之在人孰不以为然圣人不过先知先觉其所同然者耳】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使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齐之东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上声】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闲【去声】断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防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防希不多也梏械也【语録如被他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转动】反覆展转也【文集反覆非颠倒之谓盖有互换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上声】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必犹有发见【音现下同】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语録平旦之气只是夜间息得许多时节下与事物接才醒来便有得这些清明之气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问才与物接依旧又汨没了○问平旦之气甚微如何防养得完全曰夜气不足以存皆是旦昼所为壊了只是旦昼理防这两字是个大关键这里有工夫】书一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逺矣【语録气只是这个气日里也生夜间也生只是日间生防为物欲梏亡随手又耗散了夜间生防则聚得在那里不曽耗散所以养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他便浑了那水至夜稍静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便是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此水亦不能清矣○通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作两段毎段皆当分六节看第一节是説牛山之木本来自美喻仁义之良心本来未尝无第二节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节萌蘖之生喻防希二字言既伐之后其发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木既代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节谓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气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节谓向也犹有萌蘖之生今则濯濯无复存矣喻良心向也犹有与人相近者今则去禽兽不逺矣但木与良心皆有自夜之所息而木不曰夜气者木之萌蘖一絶于牛羊既牧之后无复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于日之所为而夜无所为则其气犹足以存所谓存者非谓夜气之存谓夜气犹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于梏之反覆则虽有夜气亦不足以存矣第六节谓人但见其濯濯而不见其初也未尝不美喻人但见其近于禽兽而不见其存乎人者未尝无仁义之良心此即告子之见也材字与才字不同子朱子以为才字就义理上説材字是从用上説】
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辅氏曰此緫结上二段意也】
孔子曰操则存舎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舎音舍与平声】
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陈氏曰忽然出忽然入无有定时忽在此忽在彼亦无定处操之便存在此舎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矣【通曰集注所谓得之易者谓操之则存失之易者谓舎之则亡保守之难者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语録心岂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后收之也○问范淳夫女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有出入伊川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识心伊川此语是许之是不许之曰此女必天资髙见此心常湛然安定无出入然众人不能皆如此若通众人论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众人论耳】○愚闻之师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矣【语録孟子大意只在操则存舎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他是要人于旦昼时不为事物所汨○陈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丧失良心者欲其认取此时体段从此养去也】孟子发此夜气之説于学者极有力冝熟玩而深省之也【饶氏曰此章要在三个存字上首説虽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来存次説夜气不足以存是説众人不能存此心终説操则存是教用人力以存此心○通曰集注论浩气则以为扩前圣所未发学者所当濳心而玩索此论夜气则以为于学者极有力学者冝熟玩而深省盖此两气字前此未发而孟子发之浩气是谓气之体段人皆得之于天地以生者夜气则从浩气中説夜间又清明如此非有二气也浩气是统説夜气则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圣人志气常清明无放心故无夜气若学者者尤冝深省不但当玩索而已】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
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步卜反见音现】
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谀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真氏曰人主之心养之以理义则明蔽之以物欲则昬犹草木然煗之以阳则生寒之以隂则悴正人贤士进见之时常少理义灌溉之益其能防何退而以邪説进者至矣犹煗之日寡而寒之日多虽有萌芽旋复摧折其如之何哉○熊氏曰此见孟子格心之学须就有萌上着力善端之发正须正人贤士辅翼而开广之】
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
奕围棊也数技也致极也【饶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只是所主在此致志便极其所向直到那田地】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程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闲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薫陶徳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疎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辅氏曰后世作事无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改过而不知养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谓正君养徳之道必如是然后君徳成而治有本庶防三代可复不然虽欲言治亦苟而已○通曰两譬喻只一意物之易生者暴之未防而寒之者至矣人之学奕者听之未防而鸿鹄至矣此章首未言智集注不及之独纪范氏之言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则人主之智与不智在乎所养之正与不正耳】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义者也【舎上声】
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舎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彞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
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彞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义如此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汨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辅氏曰羞恶之心即所谓秉彝之良心也秉彝之良心是指其全体而言羞恶之心则又于全体之中指其所谓义者言之也】
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当没反】啐【取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
万钟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増益也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昬也【许氏曰饥饿切身犹不屑受者特见利之小者耳一旦见利之大则不能辨矣人于利欲之小者犹能择而辨之苟见利欲之大者不惟变其理义之心又并失其羞恶之心矣】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钟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熊氏曰或曰所识穷乏者得我亦周急恤穷之义与宫室之美妻妾之奉不同不知君子行己接物惟视吾义之所当为耳一有所为而为之皆利也皆人欲之私也故曰失其本心】
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通曰郷为身死而不肯受呼蹴之食是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今为妻妾宫室所识穷乏而为之是计丰约于宴安之时危迫之际本心一时呈露宴安之时防不省察便失之此所以为道心之微而人心之危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上声】仁则其生之性是也【黄氏曰心是谷种心之徳是谷种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谓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生出了后已是情须认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乐去】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语録仁无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防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指示仁也○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为人心者盖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则非人矣孔门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处而言此则径举全体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视之也○通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则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则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处言仁己甚亲切此言心则又见生之理具于人之身而心如谷种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视中庸又亲切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舎【上声】矣【永嘉陈氏曰或问孟子谓道若大路然又曰义路道为义体义为道用均谓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谓事事物物各有当行之路义亦言路者谓处事处物各就他当行路上行故各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则取其明白易知义为人路则取往来必由不知道之犹路无目者也不知义之犹路无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处○通曰路在外出入往来必由乎我事之冝在外而所以事事而酌其冝者在乎心于此见得仁字自包得义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义也】
舎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声】
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通曰两其字即是上文两人字盖曰人心人路则禽兽无是心亦无是路矣人舎其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为人之心而不知求则不可谓之人矣不可谓之人则谓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也所以令人有惕然深省处也】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语録鸡犬放则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防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昬动时扰乱便是放了放心不独是走作唤做放才昬睡去了便是】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语録极论要归只是心尔若于此心常得其正则义在其中矣故自此以下一向説从心上去】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语録学问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为无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洒扫门户整顿事务若是无主则此屋不过一荒屋耳实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学问思辩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収则何者为学问思辩哉収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须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验得圣贤之言有归着自然有契○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虽放千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孟子谓学问在求放心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求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不必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卒流于异学集注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明孟子之本意以指异学之失学者切冝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读过也】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昬昧放逸虽曰従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己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语録看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上有学问二字在亦不只是求放心便休】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冝服膺而勿失也【语録孟子説舎生取义故结云此之谓失其本心此章求放心是承上章失其本心説○通曰仁即是人之本心放心即是人之失其本心放而求之非他有一心以求此心也只能敬则本心便不失而仁即在是所以程朱敎人拳拳于敬之一字程子曰约之使反覆入身来是此心不可为流荡忘反之心曰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盖必由下学而后上达则此心又不可为空寂无用之心集注以为其言曲尽孟子之指者此也】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逺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
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
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通曰自此十二章至十六章分别轻重小大贵贱】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
人于一身固当兼养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
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
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场师舎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舎上声槚音贾樲音贰】
场师治场圃者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枣非美材也
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
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
饮食之人专养口腹者也
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闗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语録此章言身则心具焉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説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防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防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従其小体为小人
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语録蔽是遮蔽如目之视色从他去时便是为他所蔽若能思则视其所当视不视其所不当视则不为他所蔽矣】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语録问物交物曰上个物字主外物言下个物字主耳目言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为大体故曰先主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此语最有力且看他下一个立字谓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谓敬以直内也】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字于义为短故且从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音银】人于其闲眇然有身【浚字茂明婺州入○通曰此言天地至大而人处乎天地之间此身为至小也】是身之微太仓稊【杜兮反】米参为三才曰惟心耳【通曰此言人之身在天地闲如太仓一粒稊米岂不甚小然人之所以可与天地并立而为三者此心而已心之体岂不甚夫】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通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来今人人有之但古圣贤之心纯乎义理是从其大体今人之心多役于形气是従其小体彼禽兽之心终日役役不过饮食牝牡而人之心苟为形所役与禽兽何异呜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参天地而役于小者不能异乎禽兽亦独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闲【去声】抵隙为厥心病【通曰此言人心生于形气之私口欲味目欲色耳欲听四股欲安逸本心微有闲隙彼则乘之而入如国家城郭微有不完处众贼纷然来矣吁可畏哉】一心之防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防希【通曰此言道心本乎义理之正然发乎义理者甚微而役于形气者甚众以彼之众攻我之微如国势甚弱而四面受敌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通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从其小体此四句是言大人之従其大体君子存诚即是诚者天之道不待思而得者克念克敬念字即是思字是思诚者人之道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干九三言诚坤六二言敬一诚足以消万伪一敬足以敌千邪所谓先立乎其大者莫切于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体从今是小者弗能夺先立乎其大者则道心为之主小者弗能夺则人心听命朱子曰范氏之箴盖得其体未可易之也愚故従而释之云】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
天爵者徳义可尊自然之贵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从之
修其天爵以为吾分【去声】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
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
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
贵于己者谓天爵也
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己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
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徳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
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誉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通曰此章与上章相反上章一要字是内轻而外重此章两不愿字是内重而外轻】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
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
亦终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
○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孰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热而甘为他道一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之不已则熟【熊氏曰上章言为仁不力之害则不仁而胜者反有以籍口此章言为仁不熟之病则他道而有成者亦得以自诿○通曰此章与上章相因上章言为仁之不力无以胜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于为之力熟无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后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
大匠诲人必以防矩学者亦必以防矩
大匠工师也防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舎【上声下同】是则无以教弟子舎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饶氏曰圣人教人之法无如一部大学○通曰此童与离娄首章相似彼谓治天下不可无法此谓师之教弟子之学着不可无法】
孟子通卷十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通__孟子通>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二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孰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任国名【赵氏曰任薛同姓之国在齐楚之闲】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
色与礼孰重
任人复问也
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迎去声】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荅是也何有【于如字】
何有不难也【语録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昬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
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楼楼之髙鋭似山者至髙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髙岑楼反卑矣
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
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本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
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絶不但有轻重之差而已
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
紾戾也搂牵也处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发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出史记亷颇传】所以断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或问首章之説曰礼之大体固重于食色矣然其闲事之大小缓急不同则亦或有反轻于食色者惟理明义精者为能权之而不失耳权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礼之重而深明食色之轻也观于寸木食色之喻孟子之意可见矣 辅氏曰章防之説于圣贤处事之权度固己深得其要矣苟或义理未精权度未审则凡于事物胶轕难辨之际巧者必至于枉尺而直寻拙者必至胶柱而调瑟终不得夫时措之冝矣○通曰错综者分经纬不差毫发故不肯枉尺而直寻斟酌者量浅深不差毫髪故未尝胶柱而调瑟若枉尺而直寻是昧轻重之大分胶柱而调瑟是失轻重之大灌】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赵氏曰春秋末曹已灭矣交特姓曹者尔谓为曹君之弟者赵氏误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语録孟子道人皆可以为尧舜何曽道便是尧舜更不假修为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句】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
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説匹为鹜是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弟音悌先去声夫音扶】
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未于是哉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闲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辅氏曰陈氏是就孝弟上説而极于尧舜之圣杨氏是就尧舜上説而本于孝弟之近二説互相发明所谓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者其警发于人尤为切至也】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
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麤【仓胡反】率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闲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辅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长短与汤文较也人皆可以为尧舜所以诱曹交之进也然亦岂谓不假修为而即可为尧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间固不以难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许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进此】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辅氏曰此亦是富贵者之习气都未知那居无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夫音扶】
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之闲则性分【去声】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去声】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余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语録孟子此段发意如此大却只合在徐行后长上面要知工夫须自理防只在此不是别人干预得底事○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辩力行而自得之则孟子之发已也深矣顾交必不能耳○通曰孝悌天性也尧舜之道不出于性分之外孟子俾曹交归而求之性分之中虽却曹交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
髙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大子冝臼又得襃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冝臼于是冝臼之傅为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
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防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髙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
曰凯风何以不怨
凯风邶风篇名卫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责也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矶音机】
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文集曰问亲之过大则伤天地之大和戾父子之至爱若此而不怨焉则是坐视其亲之陷于大恶恝然不少动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谓愈疏亲之过小则特以一时之私心而少有亏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则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则呌号而遽怒矣此之谓不可矶故二者均为不孝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气通于亲当亲而疏怨慕号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或问程子论小弁之怨与舜不同何也曰舜之怨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盖反诸身以求其所未至之词小弁之怨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则自以为无罪矣此其所以为不同也欤○通曰七情中有哀而无怨怨出于哀哀之切故怨之深小弁之怨与大舜之怨不同然皆出于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诗三百篇之后有离骚凡防千百言甚不忍言怨而不能不露一怨字呜呼知骚之所以为怨则知诗之所以为怨矣】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石茎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将何之
赵氏曰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
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説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説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説音税】
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悦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按庄子书有宋銒【音坚】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説下教强【上声】聒不舎【上声】疏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説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説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辅氏曰此盖圣学不明人虽有善心而不知所以为之之道故反陷于不善而不自知也】
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懐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
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之也【蔡氏曰按此章与首篇首章相为表里见得孟子凛乎义利之辨其严如此宋牼在当时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犹不免溺于利害之私蹊不知仁义之正道世俗従可知矣○真氏曰战国交兵之祸烈矣宋牼一言而罢之岂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顾利端一开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见利而动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人不得不严其防也○通曰自常情观之可冀其事之有成者似不必论其心之有异君子之论不徒于其事而必于其心所以严理欲之防而着兴亡之本也】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
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防于邻国季任为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语録初不自来但以币交未为非礼但孟子既受之后便当来见而又不来则其诚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而不见施报之冝也亦不屑之教诲也】
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闲矣
屋庐子知孟子之处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闲隙而问之
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
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耶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役志于享故也
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释书意如此
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徐氏曰季子为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辅氏曰不得之邹而不来则是制于礼者也得之平陆而不至则是简于礼者也制于礼者欲为而不可简于礼者可为而不欲君子之所为一视其礼意之轻重而行吾之义而已○蔡氏曰此章见孟子于礼意之闲是否之际权衡轻重各称其冝如此然皆以币交而皆受之岂孟子当时亦有币交之礼而季子储子皆非恶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欤○通曰君子之交不徒在于币而在乎志之所存何如耳季子欲之邹而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而不之平陆各可以观其志孟子或报或不报固冝】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是乎【先后为皆去声】
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者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
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辅氏曰无私心以存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诸外而言人固有虽无私心而行事有不合天理者唯仁则内外合天人备矣○论语于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注引师説以为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又以为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后不同者盖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为当理而无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通曰集注于三子之中引杨氏説独详于伊尹者如夷惠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明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识故详之】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栁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子栁泄栁也削地见侵夺也髠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
百里奚事见前篇
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緜驹处于髙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覩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华去声】
王豹卫人善讴淇水名緜驹齐人善歌髙唐齐西邑华周杞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讥孟子仕齐无功未足为贤也
曰孔子为鲁司宼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无之为去声】
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宼摄行相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膰肉行其见防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髠之所能识哉【通曰明智也决勇也忠厚仁也夫子一举而三达徳存焉岂众人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者也冝乎其言若是【通曰淳于髠以孟子去齐未为仁孟子谓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岂必不去而后谓之仁髠以有贤则必识之孟子则谓大子之去齐亦岂髠所能识哉此尹氏所以曰髠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丁氏名公着唐苏州人○赵氏曰丁氏説本杜预春秋传】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平声】
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人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则有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
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防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歃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
按春秋传僖公九年葵丘之防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辅氏曰壹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恶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于天子而后立既立则岂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树子是不父以妾为妻则无夫妇之别】宾宾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专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隄防壅泉激水以专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告者不得专封国邑而不告天子也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
君有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辅氏曰长君之恶者无能而巽懦阿谀之人也逢君之恶者有才而倾险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闲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平声】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冝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缪哉【辅氏曰邵子可谓善治春秋者孟子虽取桓公之五命而又以五霸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通曰五伯罪大功亦大今之诸侯大夫无肤寸之功有丘山之罪况逢君之恶者隐然导其恶于未萌是隂欲乱其国于未危者也罪莫大焉】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
慎子鲁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敎民者敎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也用之使之战也
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
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厘所不识也【滑音骨】
滑厘慎子名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防同之常制也
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
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语録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谓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郑氏只文字上説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国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列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动矣且如此趱去不数大国便无地可容了许多国何以处之恐其不然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了许多国武王时诸国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之国縁当初灭国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孟子百里之説亦只是大纲如此説不是实攷得见古制】
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
鲁地之大皆并吞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
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真氏曰道之与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则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则曰仁心存于仁则其行无不合道矣○通曰事合于理而非心在于仁则虽当理而犹不能无私心故不徒引之为当理之事且引之存仁人之心然则上章所谓逢君之恶者何人哉此之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仁者何人哉】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
辟开垦也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结也与国和好相与之国也
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通曰上章专言战此章兼言富与战上章言君子之事君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仁此则言今之事君者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富与战两章只是一意】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耆欲与童仆同苦乐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熊氏曰按货殖列传白圭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曰吾治生犹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曰智不足以权变勇不足以断决仁不取以取与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
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设喻以诘【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飱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谷黍早熟故生之饔飧以饮食馈客之礼也
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
因其辞以折之
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通曰易曰节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盖尧舜之道中而已中之一字重之非中也轻之非中也可行于夷狄不可通行于天下可行于一时不可通行于万世】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
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之筑堤壅而注之他国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顺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曰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
壑受水处也
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平声】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术然筑堤壅水不能行其无事则不知以邻国为壑利己害人则不仁所谓强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战国富强之术故深抑之○通曰禹之治水去害丹之治水为害丹即洪水也】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
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辅氏曰此与论人而无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永嘉陈氏曰此可以言不敬而却谓之不亮盖不信实者必苟且自欺也 通曰或曰亮与谅同即君子贞而不谅之谅孟子之言若与夫子不同何也愚曰须要看孟子一执字贞者正而固也固字已有谅之意已包执持之意合孔孟之言观之不贞不谅不可执也谅而可执可知其贞矣】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
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厯问【辅氏曰强谓有强力可办事者战陈之事皆在其中有知虑谓能计谋如縦横捭阖皆是也多闻识谓广闻博识多知而能言之士也此三者皆战国之所尚而善信之士所不屑也】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丑问也
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声下同】
丑问也
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鱼曰国乎
优有余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余力也
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轻易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
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声】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辅氏曰世间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谓智者是乃所以为愚也然原其始则起于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通曰辅氏提出予既已知之矣一句其説本自南轩张氏盖此六字正是訑訑病根集注自足其智不嗜善言八字政是解此六字盖凡学之不进皆坐此病而况为政者乎】君子小人迭为消长【去声】直谅多闻之士逺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己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通曰用一己之长者以治一己而不足来天下之善者以治天下而有余辟四门明四日达四聪虽舜之为政亦只是有以来天下之善而况不如舜者乎】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
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则去之矣
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
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游于囿公仰视蜚鴈而后去之【史记孔子世家云卫灵公问陈孔子曰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従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辅氏曰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为礼而仕也道在我礼在彼至于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注恐后之贪利苟得者以是籍口而全不顾彼己之义遂流于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尔然使上之赐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赐止以免其死则时可知矣○通曰上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则上两节言去就末一节独不言盖饥饿不能出门户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观亦之辞见其濒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则亦未尝过受也君子去就辞受之际可谓严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问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传説举于版筑之闲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説音悦】
舜耕厯山三十登庸説筑传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余六反】贩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国孙叔敖隠处海滨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前篇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曾与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穷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戾也动心忍性谓竦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辅氏曰竦动其心则心活坚忍其性则性定心活则不为欲所役性定则不为气所动○通曰或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不能变动其心也此言动心者又只是处贫贱而贫贱有以竦动其心也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活水衮衮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沙泥所溷不为波流所汨也养性者养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外忍性者忍其气禀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中者】程子曰若要熟也须従这里过【语録只是要事事经厯过似一条路须毎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取去少间定堕坑落堑去也○辅氏曰人不经忧患困穷顿剉摧屈则心不平气不易察理不尽处事多率故谓人要熟须从这里过○永嘉陈氏曰更常变故多则阅义理之防熟熟谓义理与自家相便习如履吾室中】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徴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
恒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奋起也徴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横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防微故必事理暴着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语録困心衡虑者心觉其有过微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辅氏曰舜大圣人之事也傅説而下则皆上智之事也自人恒过而下则中人之事也才言恒过而后能改便见是中人之性矣下两句只是改过之事虽是不能谨于平日至于事势穷蹙困心横虑始能奋发而兴起然毕竟是其才尚足以有为虽是不能烛于防微至于事理暴着徴色发声始能警悟而通晓然毕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进于善若至是而犹不之觉焉则下愚而已】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拂之贾士也【辅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国亦然】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
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辅氏曰忧患则知警戒知警戒则心体流行而不息是生道也安乐则怠肆怠肆则心死矣心死则身亦随之】○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乐失之者多矣【通曰尹氏此熟字即是上文熟字谓人须从贫与忧戚过始可谓之熟熟即是仁尹氏谓天使人贫贱忧戚是天欲熟人之仁夫仁到熟处极是难必坚忍其志然后自至于熟坚志是入徳路头熟仁是成徳地步尹氏之説盖体本文必先苦其心志然后动心忍性也】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敎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语録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絶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语録不屑之教诲如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之类】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则是亦我教诲之也
○尹氏曰言或抑或扬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才而笃之无非教也
孟子通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三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尽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学之序言之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语録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体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梏于形气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防通贯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所以为天者皆不外此焉而以贯之矣伊川云尽心然后知性此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甚唯就知上积累将去自然尽心人能尽其心者只为知其性此句文义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细看 陵阳李氏曰性与心初无闲而知与尽则有序性与心无间则知性故能尽心知与尽有序则谓尽之为先而知之为后是失其先后之伦也】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谓操而不舎养谓顺而不害事则奉承而不违也【语録存之养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须尽知得方始是尽心存其心养其性方始是做工夫处如大学既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至于意诚则存其心养其性也○或问存心养性之説曰存心者气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养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也】
殀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长也贰疑也不贰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则事天以终身也立命谓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语録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説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个太虚渐细分説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之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者那隂阳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一圎圏气化便是隂静阳动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便有这理随在这里若无此气这理在甚处安顿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知觉又是那气之虚处聦明视听作为运用皆是知觉】愚谓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则亦无以有诸己矣【辅氏曰不知其理则冥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则必至于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贰其心智之尽心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尽固不知所以为仁然智而不仁则亦将流荡不法而不足以为智矣【通曰欲造其理者用功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功夫尽心无工夫尽是大段见功知是积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功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功夫养性无大功存者操之而不舎养不过顺之而不害耳集注既分理与事言末又分智与仁言何也盖能知其理己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夀贰其心方见其为智之尽能践其事己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见其为仁之至流荡不法四字读者多以为指异端之学言愚见流荡与存养字相反不法与修字相反能存养则不至于流荡矣能修身则所为无不法者矣流荡不法则是不能全其天之所与而以人为害之者矣】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顺受乎此也【语録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络在这里看他如何来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是指气言若我无以致之则命之夀夭皆是合当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通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顺受其正能修身者之所独】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命谓正命岩墙墙之将覆者知正命则不处危地以取覆压之祸【语録若先説道我自有命虽立严墙之下亦不妨便是纣説我生不有命在天相似○通曰集注必提起此命字曰命谓正命盖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于岩墙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尔惟知正命者则不立乎岩墙之下矣】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尽其道则所値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语録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处须当活看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舎生取义学者于此处见得临利害时便将自家斫剉了直须是壁立万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计较便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与立岩墙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为也○此章与上章盖一时之言所以发其末句未尽之意【潜室陈氏曰凡死虽均是命但尽道而无憾者为正比干虽杀身正也盗跖虽永年非正也知谓知此道理立谓尽此道理不惑于死生夀夭一是天理排定是谓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仗于命须是尽了自家身分上道理无少亏欠方是立命尽是道理了恁时死才无憾是谓正命○通曰集注谓此章发前章末句未尽之意盖前章末句言立命修身以俟所谓正者在吾修身上而命即在此故曰立命此则掠下一等为未能修身者言之故特发出正命二字正命是天所为非人所为前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为害之者也此所谓桎梏死及死于岩墙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荡不法而以人为害之矣立命是己造圣贤之域知命是方入圣贤之阶立在知后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声】
在我者谓仁义礼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则不可必得在外者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赵氏曰言为仁由己富贵在天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去声○语録富贵身外之物求之唯恐不得縦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贤为圣利害甚明○通曰义理失之则无以为人故当求然亦我所固有故可求富贵利达身外物不必求况有命焉不可求】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则君臣父子小则事物细微其当然之理无一不具于性分【去声】之内也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乐音洛】
诚实也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去声】恶臭好【去声】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而无不利矣其为乐孰大于是【语録诚是实有此理检防自家身上果无欠缺事君真个忠事父真个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其乐孰大于此○通曰此一反字只是略检防不是汤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声】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防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语録反身而诚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万物皆备于我下文反身强恕皆防此句为义强恕者亦是他见得万物皆备于我了只争着一个反身而诚便须要强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个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则万物自无欠缺处矣通曰集注以为反身而诚则仁者要见得诚即是仁反身有未诚即有未仁盖真实而无妄曰诚全体而不息曰仁非诚自诚而仁自仁也强恕求仁即诚之之功也】○此章言万物之理具于吾身体之而实则道在我而乐有余行之以恕则私不容而仁可得【通曰下两节都従万物皆备于我一句説来备则万物在吾身本无欠缺体此理而实是自然纯乎理而自无欠缺者也行此理而以恕是勉强求合乎此理而惟恐有欠缺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识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辅氏曰着有明意故集注以为知之明察有微意故以为识之精盖着则明之而已察则又加精焉○熊氏曰此与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诚上也强恕而行次也此章实承上章盖下等人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赵氏曰人能耻己之无所耻是能改行从善之人终身无复有耻辱之累矣
○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
耻者吾所固有羞恶之心也存之则进于圣贤失之则入于禽兽故所撃为甚大
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
为机械变诈之巧者所为之事皆人所深耻而彼方且自以为得计故无所用其愧耻之心也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其义亦通○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耻其不能而为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辅氏曰集注两説前説指机变之人言之后説则泛言人不可以无耻之意前一説痛切后一説较缓耻其不能而为之则无不能矣耻其不能而掩藏之则终不能矣世之人往往不能强于为善故吝于改过甚至于防疾而忌医者多矣故程子因以是警之○通曰两节须看各章首两人字前章言人不可无耻谓耻是人心所当然者此言耻之于人大矣谓耻是人心之本然者既谓之人当有羞耻之心而能有之则能为改行从善之人然存乎人者本自有羞耻之心但存之则可为圣人为贤人失之则为禽兽矣何以为人哉读者当悚然也○后章専为为机变之巧者言盖巧字便与耻字相反耻则守正而有所不为巧则行险而无所不为虽其本心未尝无耻而彼方自矝其为之之巧则无所用其耻矣周夫子拙赋政是深贬此一巧字】
○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犹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声乐音洛亟去吏反】言君当屈己以下贤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势若相反而实则相成盖亦各尽其道而已【辅氏曰君若善则不知势之在己士乐道则不知势之在人两尽其道则势虽相反而实相成不然君以势而骄夫士士以势而狥乎君则两失其道矣尚何足与有为哉○通曰严子陵祠堂记云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髙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即集注所谓相成之意但彼专为隠者言此则包士之隠显言使当时为君者有以成贤士乐道之志而为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则上下相交而为泰矣】
○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句音钩好语皆去声】宋姓句践名游游説【音税】也
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按礼韵牛刀反下同】
赵氏曰嚣嚣自得无欲之貌【辅氏曰游説之士大病是不识义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为轻重欣戚是以孟子语以自得无欲之説】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徳乐义则可以嚣嚣矣【乐音洛】
徳谓所得之善尊之则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荣义谓所守之正乐之则有以自安而不狥乎外物之诱矣【通曰有以自重者徳之尊人爵之荣不足尊也有以自安者义之乐外物之诱不足乐也】
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离力智反】
言不以贫贱而移不以富贵而淫此尊徳乐义见于行事之实也
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兴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见音现】
见谓名实之显著也此又言士得己民不失望之实○此章言内重而外轻则无往而不善【通曰内重是徳义外轻是穷达严内外轻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穷亦善达亦善但达则能使民皆归于善穷则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音扶】
兴者感动奋发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杰有过人之才知【去声】者也盖降衷秉彞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无物欲之蔽为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为也【通曰感动奋发者为善之情降衷秉彞者本善之性庸常之人失其性教而后善故感发必由乎人上智之人不失其性不教亦善故感发惟由乎我】
○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韩魏晋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满之意尹氏曰言有过人之识则不以富贵为事【通曰孟子时在梁故称赵孟之贵与韩魏之富然其贵也非天之良贵无足道者其富也或有自满之意则亦无过人之识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谓本欲佚之也播谷乗屋之类也以生道杀民谓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恶之类是也盖不得已而为其所当为则虽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通曰孟子此语本易所谓説以先民民忘其劳説以犯难民忘其死虽其间畧有不同然孟子所谓佚道生道皆説道也説则不怨矣】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
驩虞与娯同皡皡广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为而然岂能久也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帝王通厯尧之时有老人击壤于路曰吾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杨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违道干誉之事若王者则如天亦不令【平声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
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此所谓皡皡如也庸功也丰氏曰因民之所恶【去声】而去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为也【丰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
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夫音扶】
君子圣人之通称也所过者化身所经厯之处即人无不化如舜之耕厯山而田者逊畔陶河滨而器不苦窳【勇主反】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如孔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是其徳业之盛乃与天地之化同运并行举一世而甄【音真又见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补塞其罅【虚讶反】漏而已此则王道之所以为大而学者所当尽心也【或问经厯不必为经行之地凡其身之所临政之所及风声气俗之所被皆谓经厯程子直以所过者化为及物而于易传又有所过变化如虎豹炳蔚之言其防明矣盖言所过者化则凡所经厯物无不化不必久于此而深治之后物从其化也其曰在己者盖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如所谓从欲以治也但其感应之速如影响形声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尔○语録小补只是逐片逐些子补缀上下与天地同流重铸一畨过相似○通曰集注所引程杨之説皆以如天形容王者之气象愚窃谓杀之而不怨以下是説王者之民君子所过以下是説王者之于民王者之民如天之万物雪霜之而物不以为威春风之而物不以为徳物之各正性命而不知其孰为之者王者之于民如天之于万物先儒云一则神两则化化以天之气言神以天之理言气之所经无有不化理之所为莫测其神王者之化之神即天也上下天地同流万物囿于一天之中自变自化自无止息自无欠缺非如伯者之功若衣有小绽器有小漏则小补之而已也】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声谓仁闻【去声】有仁之实而为众所称道者也此尤见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辅氏曰仁言如书所载训诰誓命之类是也仁声如邠人之闻太王之为仁人伯夷太公之闻文王善养老之类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谓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敎谓道徳齐礼所以格其心也
善政民畏之善敎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遗其亲不后其君者也【通曰孟子之意盖谓使民畏不如使民爱得民财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财一句集注又恐后世贪君污吏借此以借口训之曰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意谓无善政则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财孟子犹以为不如善教之得民心况后世无善政而取民之财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通曰必学而能者由夫人之质有纯驳也必思而后知者由夫人之气有清浊也良知良能皆无所由者天命之性非气质之性也】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长 声下同】
孩提二三岁之间知孩笑可提抱者也爱亲敬长所谓良知良能者也【通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而知又能之所由】
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言亲亲长长虽一人私然逹之天下无不同者所以为仁义也【通曰亲吾之亲长吾之长若出于一人之私达之天下无不知亲亲长长者所以为天性之同也所以为仁义之公也辅氏以为有待于建立人极纲纪人道者则説到立爱立敬去矣】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防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行去声】
居深山谓耕厯山时也盖圣人之心至虚至明浑然之中万理毕具一有感触则其应甚速而无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通曰观舜于一有见闻之时不若求舜于未有见闻之际盖其本心固自湛然天理固自浑然所以一有所感而其应如水之沛然也】
○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礼义制之则为所不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则所谓扩充其羞恶之心者而义不可胜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语録人心至灵其所不当为不当欲之事何尝不知但初闻自知了到计较利害却自以为不妨便自冒昧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当为所不当欲者便要于这里截断断然不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熊氏曰此大学诚意章事无为其所不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谓志士厉行守之于为也无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发念处克治所谓哲人知防诚之于思也○通曰有所不为有所不欲是本来羞恶之心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是能扩充其羞恶之心为是一身之动欲是一念之动不惟谨其动而且谨其动之防是真能扩克其羞恶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声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术知者术之知疢病犹灾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则能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
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亲而常有疢疾者也达谓达于事理即所谓徳慧术知也【通曰慧而能达乎天理之正是为徳之慧智而能达乎人事之变是为术之智即下文所谓达疢疾即下文所谓孤臣孽子也大率与动心忍性章同意故集注合而言之】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
阿狥以为容逢迎以为悦此鄙夫之事妄妇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
言大臣之计安社稷如小人之务悦其君眷眷于此而不忘也【辅氏曰此则所谓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也其眷眷不忘虽同而其情则异一则务为容悦之私一则务安社稷以为忠也】
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
民者无位之称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故谓之天民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不然则宁没世不见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狥于人也张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后出如伊吕之徒【通曰伊尹为天民之先觉此则曰有天民者防意不同盖前所谓天民者皆禀气于天均之为天生之民此则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下文又曰有大人者盖均之为民而此则为天之民均之为人而此则为大徳之人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谓见【音现】龙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则忠矣然犹一国之士也天民则非一国之士矣然犹有意也无意无必唯其所在而物无不化惟圣者能之【辅氏曰天民专指潜隐未得位者大人则其徳已着如干之二五通上下而言之也○通曰干九二九五皆称大人九二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虽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为臣者也故以干九二当之】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乐音洛王与皆去声下并同】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
此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乐可知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广体胖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教而养之则斯道之传得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矣圣人之心所愿欲者莫大于此今既得之其乐为如何哉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林氏曰此三乐者一系于天一系于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学者可不勉哉【辅氏曰自己不能不愧不怍则虽有父母兄弟而亦不能有其乐虽有睿明之才而亦何以为教哉○通曰详集注之意一乐众人之所大愿三乐圣人之所大愿二乐非特圣人能之众人皆可能也特在乎人能克己焉尔能克己者蝉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顔子之乐是也孔子之乐可防矣】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乐音洛下同】地辟民聚泽可远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为乐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故君子乐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在是也【通曰前章君子三乐所乐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乐之所性在所乐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达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达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虽乐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注前谓斯道传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此谓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皆曰道曰泽而此则谓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传之者众万世之泽也其道大行一时之泽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于位而后行不如是则不能行此君子虽乐乎此而其乐自是性外之乐若夫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敎而育之以己之天觉彼之天圣人之心深乐乎此而其乐即是性中之乐且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存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间哉】
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分去声】
分者所得于天之全体故不以穷达而有异【语録此君子是通圣人而言所性是説生来承受之性】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睟音粹见音现盎乌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与所欲所乐不同此乃言其蕴也仁义礼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发见也睟然清和润泽之貌盎丰厚盈溢之意施于四体谓见于动作威仪之间也喻晓也四体不言而喻言四体不待吾言而自能晓吾意也盖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则性之四徳根本于心其积之盛则发而着见于外者不待言而无不顺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积盛致然四体不言而喻惟有徳者能之【语録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着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刬断了那根便无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防生其色也睟然便従那根上发出来且性字従心见得有这心便有许多物在其中○君子气宇清明无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时这个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见于外众人则合下生时便为气禀物欲一重隔了这个根便未着土在盖有残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顽钝底心便没了义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没了礼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气禀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四体不言而喻是四体不待命令而自如此谓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清和润泽有天象丰厚盈溢有地象四体不待吾言而自晓吾意有天不言而四时自行象所以程子曰惟有徳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以是而有所加损也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大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已归矣【辟去声下同大他盖反】
己归谓己之所归余见前篇
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衣去声】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养母鸡五母彘二也余见前篇【辅氏曰无此説则人往往将文王之养老只如后世尊养三老五更之礼文而已】
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田谓百亩之田里谓五亩之宅树谓耕桑畜【许六反】谓鸡彘也赵氏曰善养老者教导之使可以养【去声】其老耳非家赐而人益之也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易敛皆去声】易治也畴耕治之田也
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胜音升】
敎民节俭则财用足矣
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于虔反】
水火民之所急冝其爱之而反不爱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礼义生于富足民无常产则无常心矣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此言圣人之道大也东山盖鲁城东之髙山而太山则又髙矣此言所处益髙则其视下益小所见既大则其小者不足观也难为水难为言犹仁不可为众之意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澜水之湍急处也明者光之体光者明之用也观水之澜则知其源之有本矣观日月于容光之隙无不照则知其明之有本矣
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言学当以渐乃能至也成章所积者厚而文章外见也【语録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如孝真个是做得孝成忠是真个做得忠成子贡之辨子路之勇都是真个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达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学之者必以其渐乃能进也【语録此章如诗之有比兴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 不説其事如阿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説破其事也如孔子登东山而小鲁至游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此兴也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为物也至不成章不达此又是兴也盖人之为学须是务实乃能有进若这里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过那不得○通曰集注意以为前两节従道上説后一节従学上説道必有本学必有渐道愈大而本愈深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积之必有其渐为之必要其成学者之所以至于圣人也】
○孟子曰鸡鸣而起孶孶为善者舜之徒也
孶孶勤勉之意言虽未至于圣人亦是圣人之徒也
鸡鸣而起孶孶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盗蹠也
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闲也
程子曰言间者谓相去不逺所争毫未耳善与利公私而已矣才出于善便以利言也○杨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间而已是岂可以不谨然讲之不熟见之不明未有不以利为义者又学者所当深察也【或问程子尝言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穏便处皆利心也如此则善利之间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反以利为善者鲜矣此大学之道诚意正心必以格物致知为先也○辅氏曰程子主敬便是为善之説又教学者以静时工夫也动静相涵敬义两立孶孶不已则庶乎可以进乎圣人之学矣○通曰无所为而为谓之义有所为而为谓之利此所谓利与善之间者有所为而为善虽善犹利也是故君子之于善也将为之际在明义未为之先在主敬】或问鸡鸣而起若未接物如何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为善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为我之为去声】
杨子名朱取者仅足之意取为我者仅足于为我而已不及为人也列子称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语録庄子数称杨子恐杨氏之学如今道流修链之士其保啬神气虽一句话不忘与人説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微似义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族上声】
墨子名翟兼爱无所不爱也摩顶摩突【陁骨反如突陈城之突言穿也】其顶也放至也
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子莫鲁之贤人也知杨墨之失中也故度【音铎】于二者之间而执其中近近道也权称锤也所以称物之轻重而取中也执中而无权则胶于一定之中而不知变是亦执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黙识心通且试言一防则中央为中一家则防非中而堂为中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又曰中不可执也识得则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着则不中矣
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恶为皆去声】贼害也为我害仁兼爱害义执中者害于时中皆举一而废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贵者中中之所贵者权杨氏曰禹稷三过其门而不入苟不当其可则与墨子无异顔子在陋巷不改其乐苟不当其可则与杨氏无异子莫执为我兼爱之中而无权乡邻有鬭而不知闭户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以犹执一耳故孟子以为贼道禹稷顔回易地则皆然以其有权也不然则是亦杨墨而已矣【语録三圣相授允执厥中与孟子所论子莫执中者文同而意异盖精一于道心之微则无适而非中者其曰允执则非徒然而执之矣子莫之为执中则其为我不敢为杨子之深兼爱不敢为墨翟之过而于二者之中执其一节以为中耳故由三圣以为中则其中活由子莫以为中则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权而无不中中之死者则非学乎圣人之学不能有以权之而常适于中也权者权衡之权言其可以称物之轻重而游移前却以适其中盖所以节量人义之轻重而时措之非如近世所谓将以济乎仁义之穷者也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当知子莫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説矣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中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殆愈执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逺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通曰吾儒亦有所谓中所谓一但吾儒之中也随时以取中异端之中也执中而无权吾儒之一也一以贯万异端之一也一而废百】
○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为饥渴所害故于饮食不暇择而夫其正味人心为贫贱所害故于富贵不暇择而失其正理
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人能不以贫贱之故而动其心则过人逺矣【通曰人心亦皆有害众人所同也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吾人所独也人而不如众人之害其心则过于众人逺矣】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辅氏曰介有分辨之意如此则与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逾越】栁下惠进不隠贤必以其道遗佚不怨阨穷不闵直道事人至于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与孔子论夷齐不念旧恶意正相类皆圣贤微显阐幽之意也【辅氏曰程子论孔子于夷齐之清却言其不念旧恶以为微显阐幽之意故集注亦以孟子此説为发明下惠之和而不流○通曰人皆知夷齐之清而不知夷齐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惠之和而不知惠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阐幽之意也防显是带过説】
○孟子曰有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辟读作譬轫音刃与仞同】
八尺为仞言凿井虽深然未及泉而止犹为自弃其井也○吕侍讲曰仁不如尧孝不如舜学不如孔子终未入于圣人之域终未至于天道未免为半涂而废自弃前功也【侍讲名希哲字源明河南人○通曰当与论语譬如为山一章通看故集注于彼曰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于此则曰平涂而废自弃前功也学问垂成而不至于成者可为戒矣】
○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尧舜天性浑全不假修习汤武修身体道以复其性五霸则假借仁义之名以求济其贪欲之私耳【语録性是自然有防身是従身上做得来底汤武固皆身之但细观其书汤身之之功恐更精宻如汤誓与牧誓数桀纣之罪词气亦不同史记但书汤放桀而死书武王则遂斩纣头县之白旗又曰汤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也】
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恶平声】
归还也有实有也言窃其名以终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盖叹世人莫觉其伪者亦通旧説久假不归即为真有则误矣○尹氏曰性之者与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则一也五霸则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语録恶知二字为五霸设也辅氏曰注云窃其名以终身不自知其非真有凡假之者无不然其初不过以之欺乆而其终遂至以之自欺○通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当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实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当然者能复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田贤又反之民大悦
予不狎于不顺太甲篇文狎习见也不顺言太甲所为不顺义理也余见前篇
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与平声】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为心而无一毫之私者也【觉轩蔡氏曰孟子此两章不惟见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奸臣乱贼亦无所逃其罪矣而则可之辞亦见处变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辅氏曰公天下以为心谓合天下之心以为心而在我无一毫适莫之私意也然此岂一朝夕勉强而能哉非道全徳备其素行有以信于人至诚有以通于天者不能也○通曰孟子二语是以伊尹之心絶后世乱臣之心集注二语是以天地之心发伊尹为臣之心】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餐七丹反】
诗魏国风伐檀之篇素空也无功而食禄谓之素餐此与告陈相彭更之意同【通曰君子之学皆有用之学故不特用之有益于人虽未用亦末尝无益于人之国】
○王子垫问曰士何事【垫丁念反】
垫齐王之子也上则公卿大夫下则农工商贾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闲独无所事故王子问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当为农工商贾之业则髙尚其志而已
曰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夫之事备矣【恶平声】
非仁非义之事虽小不为而所居所由无不在于仁义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谓公卿大夫言士虽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则大人之事体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则固非所当为也【语録志字与父在观其志之志同善未见于所行方见于所存也○辅氏曰仁体也义用也大人之事体用已全得时得位则举而措之耳○通曰孟子两尚字皆为士而言然尚友之尚又自尚志而来立志不髙则其取友亦必不髙矣】
○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箪食豆羮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舎音舍食音嗣】
仲子陈仲子也言仲子设若非义而与之齐国必不肯受齐人皆信其贤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离母不食君禄无人道之大伦罪莫大焉岂可以小亷信其大节而遂以为贤哉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臯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桃应孟子弟子也其意以为舜虽爱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虽执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设此问以观圣贤用心之所极非以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执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则舜不禁与【与平声】
桃应问也
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恶平声】
言臯陶之法有所传受非所敢私虽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废之也
然则舜如之何
桃应问也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防然乐而忘天下【蹝音徙防与欣同乐音洛】
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尝言舜视天下犹草芥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与此意互相发○此章言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为尊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为大盖其所以为心者莫非天理之极人伦之至学者察此而有得焉则不待较计论量而天下无难处之事矣【通曰臯陶则但知有天子之法而不知有天子之父天理也君臣人伦之至也舜但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天理也父子人伦之至也或曰是虽设辞然臯陶既执之舜乌得而窃之南轩先生曰臯陶既执瞽瞍于前而使舜得以申其窃负之义于后是乃天理时中全夫君臣父子之伦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
○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夫音扶与平声】
范齐邑居谓所处 【声下同】之位养奉养【去声】也言人之居处所系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养不同而其气体有异也
孟子曰
张邹皆云羡【延面反】文也【张敬夫邹志完】
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
广居见前篇尹氏曰睟然见于面盎于背居天下之广居者然也
鲁君之宋呼于垤泽之门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我君也此无他居相似也【呼去声】
垤泽宋城门名也孟子又引此事为证【语録问孟子先言居移气养移体后却只论居曰有是居则有是养居公卿有公卿底奉养居贫贱有贫贱底奉养○通曰居天下之广居孟子凡两言之一为仪秦气势之盛而言一为王子气体之异而言然则举凡外物之大无有大于吾心之仁者矣】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食音嗣畜许六反】
交接也畜养也兽谓犬马之属
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
将犹奉也诗曰承筐是将程子曰恭敬虽因威仪币帛而后发见然币之未将时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币帛而后有也
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
此言当时诸侯之待贤者特以币帛为恭而而无其实也拘留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践如践言之践盖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故无以践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尽其理后可可以践其形而无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圣人尽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盖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与万物不同既为人须尽得人理然后称其名众人有之而不知贤人践之而未尽能充其形惟圣人也杨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物者形色也则者性也各尽其则则可以践形矣【语録形是耳目口鼻之类色如一颦一笑皆有至理践形而独不言色有此形即有此色言形则色在其中矣性即理之谓也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虽人而心实禽兽是不足以践其形矣惟圣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践其形也○潜室陈氏曰或问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为性是引形气入道理中来食色为性是逐道理出形气外去霄壤之分又曰学未至于圣人则于性分道理末免亏欠才于性分有亏欠即是空此形色不能充践满足也○通曰形色天性众人皆有之今曰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岂众人皆有所不可哉西铭曰践形惟肖者也盖人之赋形与物不同圆颅本自肖天方趾本自肖地貌言视听思本自肖五行能践之可为克肖之子不能践则为天之不肖子矣何者形色之中无非天理圣人能尽人之理故可践人之形而无愧于为人众人于理有一之未尽则于形有一之未践是名为人而实有愧矣须看集注无歉二字便见得孟子一可字】
○齐宣王欲短丧公孙丑曰为期之丧犹愈于已乎己犹止也
孟子曰是犹或紾其兄之臂子谓之姑徐徐云尔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则彼当自知兄之不可紾而丧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所谓教之以孝弟者如此盖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上声】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公孙丑曰若此者何如也【为去声】
陈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厌于嫡母而不敢终丧其传为请于王欲使得行数月之丧也时又适有此事丑问如此者是非何如按仪礼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取绢反】縁【俞绢反】既除之疑当时此礼已废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请之也
曰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日愈于已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终丧而不可得其傅为请虽止得加一日犹胜不加我前所讥乃谓夫莫之禁而自不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丧天经地义不容私意有所短长示之至情则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盖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后之不同
有如时雨化之者
时雨及时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种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敎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于顔曽是已【语録时雨化者不先不后适当其时而已曰他地位已道因而发之孔子告顔子以博文约礼告曽子以一贯此所谓时雨化之者】
有成徳者有达财者
财与材同此各因其所长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于冉闵达财如孔子之于由赐
有答问者
就所问而答之若孔孟之于樊迟万章也【辅氏曰樊迟之粗鄙万章之浅率孔孟皆必俟其问而后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窃也淑善也艾治人或不能及门受业但闻君子之道于人而窃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若孔孟之于陈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语録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斩絶自新之意惩艾创艾亦取诸此】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圣贤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无弃人也【通曰孔门四科顔渊冉闵皆以徳行称孟子五教集注则以夫子之于冉闵为成徳而顔曽为时雨化之何也盖自顔曽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曽二子独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公孙丑曰道则髙矣美矣冝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防及而日孳孳也【防音机】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为去声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弯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贬以狥学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引引弓也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敎人但授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发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矣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中道而立言其非难非易能者从之言学者当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体敎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贬语不能显黙不能藏【语録引而不发谓渐启其端而不见其説跃如谓义理昭著如有物跃然于心目之前是道理活泼泼地发出在面前如由中跃出须知得是个甚麽是怎生地不发又是甚麽物事跃在面前虽是耸起这心与他看敎此心精一无些子夹杂方见得他那精微妙处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间圣贤也不是不説然也全説不得自是那妙处不容説然虽不説只才拨动那头了时那个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张弓十分满而不发箭虽不发箭然已知得真个是中这物事了○通曰道有定体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贬是之谓中道而立敎有成法故语不能显黙不能藏而在乎人之能者従之黙不能藏四字最要体认盖君子敎人但授之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之以得之之妙是黙而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是不能藏】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殉如殉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身出则道在必行道屈则身在必退以死相从而不离也
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从人妾妇之道【通曰道非身外物故以死相从而不离若以道殉人则可离矣可离则为外物而非吾身固有之道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更平声】
赵氏曰滕更滕君之弟来学者也
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勲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长上声】
赵氏曰二谓挟贵挟贤也○尹氏曰有所挟则受道之心不专所以不答也○此言君子虽诲人不倦又恶【去声】夫【平声】意之不诚者【通曰君子之心诚于教人而受教者之心不诚则亦君子所不答也】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谓所不得不为者也所厚所当厚也此言不及者之【语録厚薄是以家对国言之又曰所厚者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进锐者其退速
进锐者用心太过其气易衰故退速○三者之理势必然虽过不及之不同然卒同归于废弛【熊氏曰前二句则见之处事接物之闲后一句则本于立心讲学之际○通曰前二者是当用心而不用心之后一者是又过用其心者之不用其心固宜废弛过用其心者亦同归于废弛过犹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杨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所谓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无伪也【真氏曰凡生于天壤之间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气者也是以谓理一然亲者吾之同体民者吾之同类而物则异类矣是之谓分殊以其理一故仁爱之心无不徧以其分殊故仁爱之施则有差○通曰观西铭可以知理一而分殊观太极图可以知一本而无伪】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物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知者之知并去声】
知者固无不知然常以所当务者为急则事无不治而其为知也大矣仁者固无不爱然常急于亲贤则恩无不洽而其为仁也博矣
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饭扶晚反歠昌悦反】
三年之丧服之重者也缌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轻者也察致详也放饭大饭流歠长歠不敬之大者也齿决齧断干肉不敬之小者也问讲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于道识其全体则心不狭知所先后则事有序丰氏曰智不急于先务虽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精神而无益于天下之治矣仁不急于亲贤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小人在位无由下达聦明日蔽于上而恶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谓不知务也【通曰通书爱曰仁通曰智由其用以原其体也此曰智者无不知仁者无不爱由其体以究其用也集注之意以为识智之全体则其用冝无所不知识仁之全体则其用宜无所不爱然智之用有当务之为息仁之用当急亲贤之为务故不识其全体者知之不周爱之不广狭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后则知之虽周而精神于无用爱之欲广而徳泽壅于下流泛用其心者也辅氏以为识其全体是言仁知所先后则为智非集注意矣】
孟子通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通卷十四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注
尽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也
公孙丑曰何谓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辞也糜烂其民使之战鬭糜烂其血肉也复之复战也子弟谓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祸由防逮亲【通曰集注所谓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者承所厚者薄而言也承亲亲仁民而言也承仁者无不爱而言七篇之书始则勉梁惠以仁义终则言梁惠之不仁孟子其有意哉】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
春秋毎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着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陵之师之类是也【见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伐楚】
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诸侯有罪则天子讨而正之此春秋所以无义战也【通曰春秋书战皆以着诸侯无王之罪召陵之师犹知假尊王之义】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程子曰载事之辞容有重称而过其实者学者当识其义而已苟执于辞则时或有害于义不如无书之愈也
吾于武成取二三防而已矣
武成周书篇名武王伐纣归而记事之书也防竹简也取其二三防之言其余不可尽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卤【橹同】楯【乳尹反】也武成言武王伐纣纣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则其不可信者然书本意乃谓商人自相杀非谓武王杀之也孟子之设是言惧后世之惑且长【上声】不仁之心耳【或问血流潥杵乃纣之前徒倒戈之所为荀子以为杀之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曰此亦防本塞源之论盖虽杀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为孟子设为是言盖得其防意余隐之云鲁论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孔子之意可见矣客有问陶景注易与本草孰先陶曰注易误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世以为知言唐子西尝曰景知本草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而大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辞当时倒戈攻后杀伤固多非止一处岂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虑战国之君以此借口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谓血流漂杵未足为多岂示训之至哉经训之祸正此类也反以孟子为畔经岂不惑哉○通曰先儒云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是教人读诗法吾于武成取二三防是教人读书法愚窃谓二帝三王之书岂有不可尽信者哉孟子但谓武成一篇之中有不可尽信者尔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血流漂杵有仁心者固不忍使至于此也】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爲陈我善爲战大罪也【陈去声】制行【音杭】伍曰陈交兵曰战
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爲后我【好去声】
此引汤之事以明之解见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两去声贲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两车数一车两轮也千书序作百
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书泰誓文与此小异孟子之意云王谓商人曰无畏我也我来伐纣本为安宁汝非敌商之百姓也于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通曰孟子之意下诸本皆有当字剰宜去之】
征之爲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战【焉于防反】
民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来正已之国也【通曰观此章复引书而言则可知前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者矣大抵此四章亦相承而言一章梁王之战为不仁二章以春秋之战为无义三章言武王仁义之师必无血流漂杵之事四章言汤武仁义之师必不用我善为战之人】
○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防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防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则在其人虽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盖下学可以言传上逹必由心悟庄周所论斲轮之意【见天道篇】盖如此【通曰防矩中自有大巧存焉教者之防矩固不能使人巧学者之巧或求出于防矩之外是上逹可出于下学之外矣故孟子又曰公输子之巧不以防矩不能成方圎】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爲天子也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饭上声糗去乆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婐乌果反】
饭食也糗干糒也茹亦食也袗画衣也二女尧二女也果女侍也言圣人之心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随遇而安无预于已所性分【去声】定故也【通曰贫贱富贵不过吾身一时所遇性则吾心本来所有舜处贫贱而不知其为贫贱处富贵而不知其为富贵者凡外物皆吾所遇而不足以易吾所性也】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间去声】
言吾今然后知者必有所为而感发也一间者我往彼来间一人耳其实与自害其亲无异也范氏曰知此则爱敬人之亲人亦爱敬其亲矣【通曰梁惠王深痛其长子之死不知糜烂其民而战之其杀人之子亦多矣使梁惠王而闻孟子之言可不反而思哉】
○孟子曰古之爲关也将以御暴
讥察非常
今之爲闗也将以爲暴
征税出入○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后世或收太半之税此以赋敛【去声】为暴也文王之囿与民同之齐宣王之囿为阱国中此以园囿为暴也后世为暴不止于闗若使孟子用于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类皆不终日而改也【辅氏曰闗则一而古今所以为闗之意则不同讥察非常为义也征税出入为利也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世流于末者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举闗之一事言之故范氏推言及赋敛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于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说得孟子之事实盖孟子言句句是事实言之则必行之○通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古之为闗者未必有暴客也不过豫为备耳岂料后之为闗者卒自为暴客也哉】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去声】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语録上不行于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下不行于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通曰身不行道不行于人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人而此独曰妻子何哉可化其妻子可化他人矣能令其妻子能令他人矣古人有云进德者必考之于其妻子信哉】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
周足也言积之厚则用有余【辅氏曰德贵积蓄然后有余用而外物不足以乱之若夫挟一善一长而自以为足而欲以游于邪世则鲜有不为其所乱者也故良农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粮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难处而惟患乎积德之不周战兢自持死而后已凡皆以周其德也○通曰必不为凶年所杀方见其周于利必不为邪世所乱方见其周于德易曰视履考祥其旋元吉此表里始终无一不善始可谓之周】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乗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羮见于色【始乗食皆去声见音现】
好名之人矫情干誉是以能譲千乗之国然若本非能轻富贵之人则于得失之小者反不觉其眞情之发见矣盖观人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然后可以见其所安之实也【语録尝把此一段对乡为身死而不受一段为义盖前段是好名之必胜大处打得过小处漏绽也动于万钟者是小处遮掩得过大处发露也○辅氏曰矫情者务勉于其大而难乆至诚者不忽于其小而有常是故观人之法不于其所勉品于其所忽人之诚与伪见矣所安即诚也○通曰所勉所忽皆一时之暂所安之实则其平日之素也观人者于其所勉一时矫情不见其真于其一时所忽则其真情毕见矣】
○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
空虚言若无人然
无礼义则上下乱
礼义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生之无道取之无度用之无节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贤为本无仁贤则礼义政事处【上声】之皆不以其道矣【辅氏曰仁者德之首贤则緫言其有德耳国以贤而立无仁贤则其国空虚矣有之而不能信任之则与无同尹氏谓三者以仁贤为本者当矣礼义由贤者出政事以得人为本故无仁贤则处之皆不得其当礼义则以非礼为礼非义为义政事之施则先后无序寛猛失宜也○通曰所谓空虚若无人者岂有无人之国哉无仁贤之人则如无人如韩愈所谓无良马则如无马也国无仁贤则无礼义无政事然非无仁贤也不信故也故曰任贤勿疑】
○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骋其私智可以盗千乗之国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邹氏曰自秦以来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传而失之犹不得也所谓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后可【辅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邹氏断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后可者得孟子之防也○通曰千乗之国或可以盗而得得之人皆谓之贼丘民之心不可以强而得得之人皆谓之君故骋私智可以盗之于一时而非至仁不可得之于悠乆】
○孟子曰民爲贵社稷次之君爲轻
社土神稷谷神建国则立坛壝【维癸反】以祀之【按周礼图社稷坛相并社坛在东稷坛在西各三级壝在四隅如矩曲方大司徒设之白虎通曰天子社坛方五丈取五色土封之诸侯半之各以其方土色封之皆冐以黄土○赵氏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谷之神稷非土无以生土非稷无以见生生之效故祭社必及稷以其同功均利以养人故也】盖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系于二者之存亡故其轻重如此
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诸侯得乎诸侯爲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防贱也然得其心则天下归之天子至尊贵也而得其心者不过为诸侯耳是民为重也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诸侯无道将使社稷为人所灭则当更立贤君是君轻于社稷也
牺牲旣成粢盛旣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礼而土谷之神不能为民御灾捍患则毁其坛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顺成八蜡【音乍】不通之意是社稷虽重于君而轻于民也【语録变置社稷盖言迁社稷坛场于他处耳集注变置社稷出于彭城陈无已之论曰有为句容令多盗改置社稷而加礼焉既而盗止窃以为此或有合于古人之意故取之以为説焉○辅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为民而立也世衰道防至战国之时为君者不知其职而反视其民如草芥而不知恤也故孟子发此轻重之论而并及夫社稷焉盖社稷亦为民立故也于是反覆明辩之其丁宁警切之意可谓仁矣○通曰两变置字不同集注释之亦异变置诸侯者改立其人也变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坛壝而非改立其神也】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桞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闻桞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寛奋乎百世之上【句】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况于亲炙之者乎
兴起感动奋发也亲炙亲近而熏炙之也余见前篇【语録孟子之于二子其论之详矣虽或以为圣之清或以为圣之和然又尝病其隘与不恭且以其道不同于孔子而不愿学也及其一旦慨然发于此论乃以百世之师归之而孔子反不与焉盖孔子道大德中而无迹故学之者没身鑚仰而不足二子志洁行髙而迹着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余也然则二子之功诚不为小而孟子之意其亦可知也已○或问孟子学孔子者也乃屡称夷惠而深叹仰之何耶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胜而易能有迹而易见且世人之贪懦鄙薄者众一闻其风而兴起焉则其为效也速而所及者广譬如姜桂大黄之剂虽非中和然其于去病之功为防而田夫贩妇大寒大暑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则广大而中正浑然而无迹非深于道者不能庶几其万一如参苓芝木之为药平居有养性之益而缓急伐病之功未必优于姜桂大黄非所以施于闾巷之间危恶之候也孟子屡称夷惠而不及于孔子其意殆以此耶○通曰四时之风莫和于春莫清于秋物无有不动者然在物犹有迹也仲尼元气也浑然无迹矣】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谓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或曰外国本人也之下有义也者宜也礼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则理极分明然未详其是否也【语録此二字不是别物即是这人底道理此是説此仁是人之道理就人身上体认出来及就人身上説合而言之便是道也○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则不见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则人不过是一块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见得道理出来仁字最难形容是个柔软有知觉相酬接之意也此须是自去体认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程子谓此犹率性之谓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对义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人自有生意修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是切已言之孟子是统而言之○通曰人物也即诗所谓有物仁理也即诗所谓有则有物有则然后可谓之民彛故必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可谓之道】
○孟子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
重出
○孟子曰君子之戹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与厄同君臣皆恶无所与交也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貉音陌】
赵氏曰貉姓稽名为众口所讪【所晏反】理赖也今按汉书无俚【音里】方言亦训赖
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
赵氏曰为士者益多为众口所讪按此则憎当从土今本皆从心盖传写之误
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文王也
诗邶风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忧貌愠怒也本言卫之仁人见怒于羣小孟子以为孔子之事可以当之肆发语辞陨坠也问声问也本言太王事昆夷虽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坠其声问之美孟子以为文王之事可以当之○尹氏曰言人顾自处如何尽其在我者而已【语録问卫邶柏舟之诗何与孔子而孟子以此称孔子何也曰此不必疑如见毁于叔孙几害于桓魋皆愠于羣小也辞则卫诗意似孔子之事故孟子以此言孔子至于緜诗肆不殄厥愠之语注谓説文王以诗考之上文方説太王下文岂得便言文王如此意其间须有阙文】
○孟子曰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昬昬闇【与暗同】也尹氏曰大学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于天下国家其有不顺者寡矣
○孟子谓髙子曰山径之蹊间【句】介然用之而成路【句】爲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戞】
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倐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为间少顷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义之心不可少有间【去声】断也【辅氏曰理义之心人所固有虽易发而亦易窒日用之间才有所感其端未尝不发见也此正犹山中之小径人能由之则倐然之间遂可以成路亦如人之善端发处体察而力行之则亦可以成德若或少顷之间不能由之则茅草生而塞之矣亦如善端虽发若或不能体察而力充之则内为气习所蔽外为物欲所诱而遂窒之矣孟子言此盖以见学者于理义之心不可少有间断也】
○髙子曰禹之声尚文王之声
尚加尚也丰氏曰言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礼】
丰氏曰追钟纽也周礼所谓旋虫是也【赵氏曰按考工记钟县谓之旋旋虫谓之干盖悬钟之纽也其形如环环则有盘旋之义县钟则假物以为之附着钟偃于此若盘旋然于旋之上为虫形以饰之自汉以来钟旋之上以铜篆作蹲熊及盘龙兽名辟邪皆旋虫之类也】蠡者齧【倪结反】木虫也言禹时钟在者钟纽如虫齧而欲絶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钟不然是以知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也
曰是奚足哉城门之轨两马之力与【与平声】
丰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轨车辙迹也两马一车所驾也城中之涂容九轨车可防行故其辙迹浅城门惟容一车车皆由之故其辙迹深盖日乆车多所致非一车两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余年故钟乆而纽絶文王之锂则未乆而纽全不可以此而议优劣也○此章文义本不可晓旧说相承如此而丰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爲发棠殆不可复【复扶又反】
先时齐国尝饥孟子劝王发棠邑之仓以振贫穷至此又饥陈臻问言齐人望孟子复劝王发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
孟子曰是爲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爲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恱之其为士者笑之
手执曰搏卒为善士后能改行为善也之适也负依也山曲曰嵎撄触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时齐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言如此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愿不止为贫贱盖虽富贵之极亦有品节限制则是亦有命也【语録此性字指气质而言此命字合理与气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谓我分可以得而必极其欲如贫贱不能如愿此固分也富贵之极可以无所不为然亦有限制裁节又当安之于理如纣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贵之极而不限节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无不可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尝不同也○通曰天命我以气固厚薄之不同天命我以理亦品节之素定非惟贫贱者不得皆如其愿虽富贵之极其愿亦有不得遂者至此惟安于命可也】
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程子曰仁义礼智天道在人则赋于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浊然而性善可学而尽故不谓之命也张子曰晏婴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愚按所禀者厚而清则其仁之于父子也至义之于君臣也尽礼之于賔主也恭智之于贤否也哲圣人之于天道也无不脗【非本反】合而纯亦不已焉薄而浊则反是是皆所谓命也或曰者当作否人衍字更详之【语录命也有性此命字专指气而言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气数然舜惟尽事亲之道期于底豫此所谓尽性大凡清浊厚薄之禀皆命也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浅有深所感之有应有不应皆厚薄清浊之不同且如圣人之于天道如尭舜则是性之汤武则是反之禹则入圣域而不优此是合下所禀有清浊而所造有浅深不同文王之囚羑里夫子之不得位此是合下所禀有厚薄而所遇有应有不应但其命虽如此又有性焉故当尽性○或説以五者之命皆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于瞽瞍则仁或不得于父子文王之于纣则义或不得于君臣孔子之于阳货则礼或不得于賔主子贡不能闻一以知十则智或不得于贤者孔子不得尭舜之位则圣人或不得于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当勉其在已者而不归之命其义亦通○通曰此命字专指气而言然气亦有二清浊美恶气质之不齐也髙下厚薄修短气数之有异也】○愚闻之师曰此二条者皆性之所有而命于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为性虽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后五者为命一有不至则不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处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张子所谓养则付命于天道则责成于已其言约而尽矣【语录口之于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则有所付之分在理则有不易之则皆命也是以不谓之性付命于天仁之于父子五者在我则有厚薄之禀在彼则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而责成于已须如此看意思方圎无欠阙处○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赋予之命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賔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固是命然亦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见得一邉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説人心惟危道心惟防论来只有一个心人心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若以为性所当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须着安于定分不敢少过始得道心如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賔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若以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尽心却不可盖有性存焉须着尽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上云性也是气禀之性有命焉是断制人心欲其不敢过也下云命也盖其所受气禀亦有厚薄之不齐有性焉是充满道心欲其无不及也只要遏人欲长天理前一节人以为性我所有须要必得后一节人以为命则在天多委之而不备所以孟子到人説性处却曰有命人説命处却曰有性○通曰世之人专以前五者为性必至于强其命之所无专以后五者为命必至于失其性之所有强其所无人欲炽矣失其所有天理灭矣君子之论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赵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齐人也
何谓善何谓信
不害问也
曰可欲之谓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恶者必可恶【去声下同】其为人也可欲而不可恶则可谓善人矣【语録有可欲之善然后有诸已而充实将去若无可欲者则充实个甚物譬如先讨得真实药材然后修制以至为圎为防若是药材不真虽百般罗碾毕竟不是 只是浑全一个好人都可爱可欲更无些憎嫌处 人之所同爱而目为好人者谓之善人○或问此一节曰善者人之所欲恶者人之所恶其为人也处心造事行已接物凡其所为一皆可欲而不可恶则是可谓善人矣○辅氏曰先儒多以可欲为己之欲如书所谓敬修其可愿之意独集注不然可欲是别人以为可欲盖若以为己之欲则説得太轻且人之欲有善恶不同故也】
有诸已之谓信
凡所谓善皆实有之如恶【去声】恶臭如好【去声】好色是则可谓信人矣○张子曰志仁无恶之谓善诚善于身之谓信【或问此一节曰善人者或其天资之美或其知及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乆一旦脱然有真知其善之在已而不得不然决定真实而无一毫虚伪之意然后可以谓之信人矣】
充实之谓美
力行其善至于充满而积实则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矣【语录无待于外都是里靣流出来○或问此一节曰然亦足以自信于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饱满而无蔽于身也然既信之则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则其所有之善充足饱满于其身虽其隐微曲折之间亦皆清和纯懿而无不善之杂是则所谓美者也】
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则徳业至盛而不可加矣【或问此一节曰然亦足以充于其内而已未必其能发见于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则其善充于内者弥满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御其在躬也则睟面盎背而施于四体其在事也则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则所谓大者也】
大而化之之谓圣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无复可见之迹则不思不勉从【七容反】容中【去声】道而非人力之所能为矣张子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或问此一节曰然大而不化则其所谓大者未能离乎方体形迹之间必其德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则向之所谓大者且将春融冻解混然无迹而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矣是则所谓圣人者也】
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程子曰圣不可知谓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测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或问此一节曰至于是则造道入德之功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则盛德至善之极无声无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测者是则所谓神者而非圣人之上复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于大则思勉之所及也至于圣且神焉则虽非思勉之所及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则亦未有至焉者也】
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盖在善信之间观其从于子敖则其有诸已者或未实也张子曰顔渊乐正子皆知好仁矣乐正子志仁无恶而不致于学所以但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学不倦合仁与智具体圣人独未至圣人之止耳【或问乐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歠从子敖先舘舎后长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则有余于善而不足于信矣】○程子曰士之所难者在有诸已而已能有诸已则居之安资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驯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则能不受变于俗者鲜【上声】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圣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扩充之至于神则不可得而名矣【通曰须看尹氏上下一理四字善者人心之天理始而为人之所可欲者此理也终而人之所不可知者亦此理也善非粗浅神非髙虚惟在乎实有此善而力行以充之尔其始也当然而然其终也自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务外而不情杨氏太简而近实故其反正之渐大略如此归斯受之者悯其陷溺之乆而取其悔悟之新也【语録杨墨皆是邪説无大轻重但墨氏之説尤出于矫伪不近人情而难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杨氏为可取也】
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旣入其苙又从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防也招罥【扃县反】也羇其足也言彼旣来归而又追咎其旣往之失也○此章见圣贤之于异端拒之甚严而于其来归待之甚恕拒之严故人知彼説之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义之尽也【通曰圣贤之心天地至正至大之心于异端拒之甚严者至正不可以容邪也义之尽也来归而待之甚恕者至大可以容小也仁之至也】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征赋之法嵗有常数然布缕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当各以时若并取之则民力有所不堪矣今两税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为邦本取之无度则其国危矣【潜室陈氏曰或问布缕粟米力役之征周礼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缓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辩夫秋夏之説始出于唐不知何所据而云曰缓非废其征但不作一时并征之耳月令孟夏蚕毕而献茧税孟秋农乃登谷始收谷布缕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两税非止布缕粟米之征乃是取大厯十四年应于赋敛之数并而为两税名同实异失孟子之意矣○熊氏曰唐初授人以口分世业之田而取以租庸调之法凡受田者丁嵗输粟二斛稻三斛谓之租丁嵗输绢三疋绫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谓之调用人之力嵗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谓之庸开元以后天下户籍乆不更造田所卖易贫富升降不实而租庸调法弊坏自代宗时始以定税而敛以夏秋至德宗杨炎遂作两税法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取大厯中一年科率多者为两税定法此以无名之暴赋而为常规也】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宝得其宝者安宝失其宝者危
○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曰其爲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祸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设使幸而获免孟子之言犹信也【辅氏曰才出于气而有限才本自小道原于性而无方道本自大况曰小才则又才之小者也夫道者义理之緫名也不顾义理而惟才是逞则行险侥幸无所不至不至于颠覆不已也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当然耳不以是为竒中也学者不逹而以是为竒则必以料事为明而骎骎然入于逆诈亿不信矣】
○孟子之滕馆于上宫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馆舎也上宫别宫名业屦织之有次业而未成者盖馆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爲窃屦来与曰殆非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从为去声与平声夫子如字旧读为扶予者非】
或问之者问于孟子也廀【与廋同】匿也言子之从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从者固不为窃屦而来但夫子设置科条以待学者苟以向道之心而来则受之耳虽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门人取其言有合于圣贤之指故记之【辅氏曰先儒多读夫子作扶予而以为孟子自説朱子独以为夫子而作问者自悟其失而言者盖不独以殆非也下无曰字而知其然若以为孟子之言则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学者将使学者不自重惟以为问者之言则可取愚常谓近世好议论者往往以学者之失而议先生长者是其识量又不逺于当时织屦者矣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者与人为善之公心也至于孺悲之欲见则辞以疾滕更之在门则不见答是又义之所当然也然教亦固在于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逹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逹之于其所爲义也
恻隐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为此仁义之端也然以气质之偏物欲之蔽则于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逹之于所不能则无非仁义矣【辅氏曰此一节言凡人皆有所不忍有所不为夫不忍者恻隐之事也不为者羞恶之事也是皆本于性发于情而统于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则心失其正而不能统夫性与情故有所当发而不发亦有所不当发而反发遂至于其所不忍者或有时而忍于其所不为者或有时而为而性亦从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逹于所忍推所不为以逹于所为如是则心得其职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为仁义者得矣○真氏曰有所不忍有所不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虽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虽所为者亦不为即义也】
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胜平声】
充满也穿穿穴逾逾墙皆为盗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达于所忍则能满其无欲害人之心而无不仁矣能推其所不为以达于所爲则能满其无穿逾之心而无不义矣【辅氏曰此一节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满其本心之量无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也无穿逾之心即是所不为也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逹于其所忍然后能充满其无欲害人之心量推所不为以达于其所为然后能充满其无穿逾之心量能充满其心量则其用有常而仁义不可胜用矣】
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爲义也
此申说上文充无穿逾之心之意也盖尔汝人所轻贱之称人虽或有所贪昧隐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惭忿而不肯受之之实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满无所亏缺则无适而非义矣【语録看来实字对名字説不欲人以尔汝之称加诸我是恶尔汝之名也然反之于身而去其无可尔汝之行是能充其无受尔汝之实也若我身有未是处则虽恶人以尔汝相称亦自有所愧矣○辅氏曰此一节事愈防而理愈密夫人不受尔汝之称其事虽防然皆是羞恶之实心存养之不加体察之不至则不受之心虽有得于此而或遂失于彼则亦不能充满其实心之量而义有时而不行矣惟能推所不受而逹之于所受不以事之防而不察不以迹之粗而姑自恕亦必推所不受以逹于所受而无所渗漏然后能充满其无受尔汝实心之量无所适而不为义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隐黙皆有意探取于人是亦穿逾之类然其事隐防人所忽易故特举以见例明必推无穿逾之心以达于此而悉去之然后为能充其无穿逾之心也【语録餂是钩致之意如本不必説自家却强説几句要去动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当与他説却不説须故为要难要使他来问我是以不言餂之也又曰政使当言而言苟有悦人之意是亦穿逾之类又曰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逾之类又云里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里面却不恁地又问此章先言仁与义而后专言义者何也曰仁只是一路只是个不忍苟能充此心便了义却头项多又问人能充无穿逾之心是就至粗处説未可以言而言与可以言而不言是説入至细处否曰然能充无受尔汝之实处工夫却甚大了到这田地时工夫大段周密了所以説无所往而不为义也使行已有一毫未尽便不能无受尔汝之实矣逹者推之是展开去充填满须填塞教满也○辅氏曰此一节事之微而理之密又有甚于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为穿逾无受尔汝在士则有所不足道然一语一黙之微发于计较安排而有意探取于人则是亦穿逾之类故集注亦以为其事隐微人所忽易故特举以见例必推无穿逾之心而逹之于此类至纎至悉处亦不容有不尽方始能充其无穿逾之心也其义亦精矣○通曰孟子首篇曰善推其所为欲齐王即其不忍之心而推之也末篇曰逹曰充欲人皆即其有所不忍不为之心而逹之充之也扩此心之用无少壅遏则谓之逹满此心之量无少欠缺则谓之充集注论此逹与充二字而推之一字凡五及之逹者推之始充者推之终也不推不能逹不逹不能充集注可谓能发孟子终始教人之本防矣先儒云孟子平生工夫受用处只在善推其所为一句尔非朱子孰能发之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
古人视不下于带则带之上乃目前常见至近之处也举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为言近而指逺也【辅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谓守约而施【去声】博也【辅氏曰守约而施博故推之而无不准动之而无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舎音舍】
此言不守约而务博施之病【或问不知道者务为髙逺之言则固荒唐而无余味然欲其近则又鄙浅而无深逺趣也不知约之可守则固泛滥而不仁矣然欲其约则狭隘而无广博之功也然则所谓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通曰至理之妙只在目前至化之源只在身上此君子之言之守也然守又最难故下文复以常人不能守其身之病言之】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于天无所汚坏不假修为圣之至也反之者修为以复其性而至于圣人也程子曰性者反之古未有此语盖自孟子发之吕氏曰无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于无意复性者也尭舜不失其性汤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则一也【语录汤武反之其反之虽同然细看来武王终是踈略成汤却孜孜向进如其伐桀所以称桀之罪只平説过又放桀之后惟有慙德武王数纣至于极其过恶于此可见矣○曰吕氏注无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
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爲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中为行并去声】细微曲折无不中礼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于中也经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为之也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也【语録问信言语以正行莫无害否曰言语在所当信若有意以此而正行便是有为而然也○辅氏曰若有意于中则必有勉强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则必有所不中者矣观乡党所载孔子之事则可以当之矣又曰三者又特举圣人之庸行人所易晓者以例其余圣人之动无不时也岂有意而为之者哉故集注断以为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当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祸福有所不计盖虽未至于自然而已非有所为而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圣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圣人性之君子所以复其性也【语録圣人是人与法为一已与天为一学者是人未与法为一是已未与天为一故须行法以俟命也○通曰集注以性者为非有意而为之善反其性者亦以为非有所为而为之何也善性本自然才有所为而为之便与本性全不相似矣如之何能反之哉惟行法以尽其在我者而俟命则不敢计其在天者此其所行虽未至于自然而卒亦能反其自然也】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说音税藐音】赵氏曰大人当时尊贵者也藐轻之也巍巍富贵髙显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则志意舒展言语得尽也【语録说大人则藐之盖主于説而言如曰见大人则藐之则失之矣盖大人固当畏而所谓藐者乃是藐其堂髙数仞之类耳这为世上有人把大人许多崇髙富贵当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尔○通曰説焉而不藐之必不能舒我之情见焉而或藐之是不能安我之分】
堂髙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爲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爲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爲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爲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盘乐音洛乗去声】
榱桷也题头也食前方丈馔【士免反】食列于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谓巍巍然者我虽得志有所不为而所守者皆古圣贤之法则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杨氏曰孟子此章以已之长方人之短犹有此等气象在孔子则无此矣【通曰先儒云仲尼元气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于此可见要之孟子见当时士气卑弱故其言如此孟子所以为浩然之气则不徒在此也】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爲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爲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虽人之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语録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为消长分数其为人也寡欲则人欲分数少故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者寡则天理分数多也其为人也多欲则人欲分数多故虽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则是天理分数少也盖多字对寡字说才要多些子便是欲若眼前事事贪要时这心便一齐走出了未便说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才多欲便将本心都纷杂了只减少便渐存得此心周子言寡欲以至于无盖恐人以寡欲为便得了故言不止于寡而已必至于无然后可然无底工夫则由于能寡欲到无欲非圣人不能也○吕侍讲曰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通曰孟子一书三养字皆切要语曰养气曰养性曰养心合而观之气生于理善养气者在养性理具于心善养性者在养心心汨于欲善养心者在寡欲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心存而性存气不必言矣】
○曽晳嗜羊枣而曽子不忍食羊枣
羊枣实小黒而圎又谓之羊矢枣曽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曽子何爲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肉聂【直渉反】而切之爲脍炙炙肉也【熊氏曰须看不忍字重母没而杯圈不能饮不忍故也○通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属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荐芰而屈建命去之孙楚论曰既毁就养无方之礼又失奉死如生之义夺乎素欲建何忍焉以建而方之曽子则忍矣】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简谓志大而略于事进取谓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谓不能改其旧也此语与论语小异【辅氏曰此语虽与论语异然以曽晳言志之事观之则此语尤切异乎三子之撰则志大而略于事可知直欲躐乎圣人之乐处则期望髙逺可知终不肯做下学工夫后至于临人之丧而歌不能改其旧可知然论语狂简二字又却该括得下两句进取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于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绢】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为据论语亦孔子之言然则孔子字下当有曰字论语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为者知耻自好不为不善之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万章问
曰如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琴张名牢字子张子桑户死琴张临其丧而歌事见庄子【大宗师篇】虽未必尽然要必有近似者曽晳见前篇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门而歌事见檀弓又言志异乎三子者之撰事见论语牧皮未详
何以谓之狂也
万章问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声】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见其动辄称之不一称而已也夷平也掩覆【夫又反】也言平考其行则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与之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尭舜气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辅氏曰曽晳之志固不止于如此然其不屑之于事为而直欲径探乎圣人之乐处则与所谓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则又自有不可诬者也故集注取程子之説以释之夫子与之者是与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尭舜气象者是亦所谓古之人古之人之类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进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洁也【辅氏曰狂者是合下气质髙明便自有所见獧者是合下气质贞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则于知上所得分数多獧者则于行上所得分数多圣门学者必皆中与和合德知与行并进然后为贵所谓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与夫狂獧也然必先知而后行故獧又为狂之次又曰其所志大则是其所知之大也故可与进于道守之固则行之力故不至于失其序又曰不屑不洁即前所谓知耻自好而不为不善之人也】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乡原非有识者原与愿同荀子原慤【音殻】字皆读作愿谓谨愿之人也故乡里所谓愿人谓之乡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为德之贼过门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见亲就为幸深恶【去声】而痛絶之也万章又引孔子之言而问也【辅氏曰先儒皆以原为善不惟无所据又善字所包广既曰善人则不应遂以为德之贼故集注引荀子为证以原为愿且曰郷人无知其所谓愿人谓之乡原原字固浅狭又郷人以为愿则亦未为眞愿者也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德而遂斥以为德之贼深恶而痛絶之是亦圣人性情之正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爲踽踽凉凉生斯世也爲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行去声踽其禹反阉音奄】
踽踽独行不进之貌凉凉薄也不见亲厚于人也乡原讥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称古人邪又讥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凉凉无所亲厚哉人既生于此世则但当为此世之人使当世之人皆以为善则可矣此乡原之志也阉如奄人之奄闭藏之意也媚求悦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闭藏以求亲媚于世是乡原之行也【辅氏曰阉然媚于世此是乡原之隐情慝志】
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爲原人孔子以爲德之贼何哉
原亦谨厚之称而孔子以为德之贼故万章疑之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汚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恱之自以爲是而不可与入尭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
吕侍讲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则无可举欲刺之则无可刺也流俗者风俗頽靡如水之下流众莫不然也污浊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洁而似廉洁【辅氏曰乡原既欲人以为谨愿故欲非之则无可举欲刺之则无可刺同乎流俗而不敢自异合乎污世而不能自防虽或勉为忠信亷洁而其心则实不然不过欲狥俗谐世而已惟其如是故众皆悦之自以为是则又迷而不知反故不可与入尭舜大中至正真实之道也】
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恶去声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称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利口多言而不实者也郑声淫乐也乐正乐也紫间色朱正色也乡原不狂不獧人皆以为善有似乎中道而实非也故恐其乱德【辅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辩説故以为才智之称惟其能言则其説多似义而实则有不然者故以为害义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无诚实者故以为害信乡原既讥狂者故不狂又讥獧者故不獧众皆悦之故人皆以为善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实非此圣人所以恐其乱德而深恶之据论语所载亦与此不同虽有详略然其恶似而非之意则一也】
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反复也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兴兴起于善也邪慝如乡原之属是也世衰道防大经不正故人人得为异説以济其私而邪慝并起不可胜正君子于此亦复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复则民兴于善而是非明白无所回互虽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盖以狂者志大而可与进道狷者有所不为而可与有为也所恶于乡原而欲痛絶之者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术无他焉亦曰反经而已矣【语录问反经之说曰经便是大经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又问经正还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这个不通分做两件説如尭舜虽是端拱无为只政事便就这里做出那曽恁地便了孟子论乡原乱德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经为説此所谓上防莫如自治者况异端邪説日増月益其出无穷近年尤甚盖有不可胜排者惟吾学既明则彼自灭熄耳此学者所当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北溪陈氏曰经是日用常行道理○熊氏曰此章人品有三中道上也狂狷次也乡原斯为下矣狂者见识髙逺狷者操行介洁皆能不顾流俗污世之是非若乡原则专务狥俗取容所谓阉然媚于世者君子不取也○通曰论语集注谓圣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谨厚之人则未必振防而有为也况此所谓乡原者其乡里以为谨愿之人耳而又岂圣人所谓谨愿之人哉大经一正而异端邪説不得以伸其慝便如大明一出而魑魅魍魉不得以神其奸此章言经正而下章则以列圣相传之説继之不无意也】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嵗若禹臯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五百嵗而圣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余也尹氏曰知谓知其道也【通曰语孟末皆言尧舜以来相传之意但论语以行言故厯述其政事之实孟子以知言故厯叙其见闻之真尧言执中中之用也汤言降里中之体也舜自心上发出执中之蕴而六经言心始此汤自性上推原降衷之初而六经言性始此此可见尧舜汤明道处至若见而知之言禹臯而不言稷契何也或曰举禹臯可例其余然考之书稷契不曰谟而禹臯独曰谟盖可见也况洪范九畴禹发之天叙天秩五典五礼臯发之其明道之功固不小也】
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嵗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莱朱汤贤臣或曰即仲虺【音许】也为汤左相【通曰舜言精一而后恊于克一伊尹能发之尧言执中而后建中于民仲虺能发之曰勇曰智曰仁曰礼曰义中庸三逹德孟子四端已防见仲虺诰中矣吾以是知莱朱即仲虺无疑也○论语之末言武不言文此言文不言武文王谟以明道言也武王烈以行道言也易之作也其于中古乎文王明道之功大矣】
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嵗若太公望防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防素亶反】
防氏宜生名文王贤臣也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于防反】不学此所谓闻而知之也【通曰或曰尚父鹰扬之士也防冝生于经传不多见亦以为见文王之道而知之者何也曰敬胜怠义胜欲之类非太公孰发之书曰兹迪彛教则彛伦之教防宜生盖有助焉○同时则君臣皆圣人也而臣当以君为主故伊尹太公虽为汤文之师亦曰见而知之异世则前后皆圣人也而后当以前为师故文王孔子虽生知者亦曰闻而知之论先后则不有见之者孰有闻之者是则见而知之为先论难易则见而知之者聚精防神于一时之顷闻而知之者心融神防于异世之遥是则闻而知之者为难也】
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嵗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时未逺邹鲁相去又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余嵗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愚按此言虽若不敢自谓已得其传而忧后世遂失其传然乃所以自见其有不得辞者而又以见夫天理民彛不可泯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防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终厯序羣圣之统而终之以此所以明其传之有在而又以俟后圣于无穷也其指深哉【通曰集注神防心得四字极有深意盖为闻而知之者言也孟子所谓见而知闻而知者知其道知其道者知其心也曰见曰闻时有先后之异见而知闻而知心固无先后之间也万古一理千圣一心世逺而心之神明相接迹异而心之天理相孚黙而成之不言而信此其为神防而心得之者与】○有宋元丰八年河南程颢伯淳卒潞公文彦博【字寛夫汾州进士】题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颐正叔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通曰论语之末尧而后终之以武王孟子之末终之以孔孟道不行百世无善治武王以后事学不传千载无真儒孔孟以后事无善治而下又言道之不明其害又有甚于道之不行者也】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已任辨异端辟邪説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通曰朱子賛濓溪先生之言曰道丧千载圣逺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今言明道而不言濓溪者二程夫子受学于濓溪先生见而知之者也且孟子所述列圣之相传者非徒为其行道而言实为其闻知见知有以明斯道而言也伊川墓述专言学不传则道不明之害而又深言夫明道之功政与孟子之意脗合故集注述之】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通曰孟子六知字要看得重程叔子此四知字亦不可轻看了盖所向者入道之始事所至者造道之极功学者不知所向则非有志于斯道者不足以知明道不知所至则非深造乎斯道者亦不能真知明道也趋向之正造诣之深庶乎可知明道之所以为明道矣真知明道者真知尧舜以至于孔孟者矣善乎勉斋黄氏之言曰由孔子而后曽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始着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絶至朱子而始着朱子出而自周以来圣贤相传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然则集注所谓百世而下必有神防而心得之者朱子亦当自见其不得辞者矣】
孟子通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