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島自斯庵以來而有詩;吾邑詩人,至丘丈仙根而大著。島系中絕,諸老播遷,當鶯喑燕啞之交,有作唳鶴哀猿之逸響者,則叔父癡仙先生是已。嘗試論之:先生之詩,當其轉徙桐城、歇浦間,勝賞既多,時有『小謝清新、太白俊發』之語。及其歸隱故林,雖豪氣未除,而機心已茁,則頗雜以『玉溪恢詭、昌谷詰曲』之風。三十以外,憂患飽嘗,乃折而學陶、學杜、學韓、學白,正如周處自游俠少年、射虎斬蛟,一變至道耳。
初,吾輩常見先生於妓筵歡飲中,身不離席,口不絕談。次韻和丘仙老所寄「秋感」八律,驚嘆無已。迨及中歲,則又見其一字未安,苦吟移晷。及今思之,非先生之才有時屈,蓋先生之益以善用其才,獨奈何其不永年也!
修,先生之猶子也,私淑久而情誼深。少先生五歲,今茲五十有二,距先生之卒十七年矣。歲月蹉跎,於無悶草堂遺文,曾不能有涓滴之助。往歲盍簪之會,從叔灌園始議剞劂,同社贊之;鶴亭、槐庭、豁軒三君子,又力任選校之勤。坐觀厥成,此實修所深感而重愧者焉。
抑修尤有不能已於言者,以為斯集之出,上不必思齊於古人,下不必求知於後世;乃所願則並世才人,有能諒其抱不得已之苦衷而又處於無可如何之境遇者,時取一卷置諸醇酒婦人之側,薦以銅琶鐵板之聲,則癡仙之為人,固可旦夕遇之也。天乎痛哉!
辛未(民國二十年)六月,兄子資修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