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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记》·卷第十一

唐朝 大唐西域记 释玄奘 著

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大总持寺沙门辩机撰

  僧伽罗国(虽非印度之国路次附出) 茶建那补罗国

  摩诃刺他国 跋禄羯(昌叶反)婆国

  摩腊婆国 阿咤厘国

  契咤国 伐腊毗国

  阿难陀补罗国 苏刺他国

  瞿折罗国 邬阇衍那国

  掷枳陀国 摩醯湿伐罗补罗国

  信度国 茂罗三部卢国

  钵伐多国 阿点婆翅罗国

  狼揭罗国

  波刺斯国(虽非印度之国路次附出旧曰波斯) 臂多势罗国

  阿舆荼国 伐刺挐国

  僧伽罗国。周七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四十余里。土地沃壤气序温暑。稼穑时播花果具繁。人户殷盛家产富饶。其形卑黑其性犷烈。好学尚德崇善勤福。此国本宝渚也。多有珍宝栖止鬼神。其后南印度有一国王。女娉邻国。吉日送归路逢师子。侍卫之徒弃女逃难。女居舆中心甘丧命。时师子王负女而去。入深山处幽谷。捕鹿采果以时资给。既积岁月遂孕男女。形貌同人性种畜也。男渐长大力格猛兽。年方弱冠人智斯发。谓其母曰。我何谓乎。父则野兽母乃是人。既非族类如何配偶。母乃述昔事以告其子曰。人畜殊途宜速逃逝。母曰。我先已逃不能自济。其子于后逐师子父登山踰岭。察其游止可以逃难。伺父去已遂担负母妹下趋人里。母曰。宜各慎密勿说事源。人或知闻轻鄙我等。于是至父本国。国非家族宗祀已灭。投寄邑人。人谓之曰。尔曹何国人也。曰我本此国流离异域。子母相携来归故里人皆哀愍更共资给。其师子王还无所见。追恋男女愤恚既发。便出山谷往来村邑。咆哮震吼暴害人物。残毒生类。邑人辄出遂取而杀。击鼓吹贝负弩持矛。群从成旅然后免害。其王惧仁化之不洽也。乃纵猎者期于擒获。王躬率四兵众以万计。掩薄林薮弥跨山谷。师子震吼人畜僻易。既不擒获。寻复招募。其有擒执师子除国患者。当酬重赏式旌茂绩。其子闻王之令。乃谓母曰。饥寒已甚宜可应募。或有所得以相抚育。母曰。言不可若是。彼虽畜也犹谓父焉。岂以艰辛而兴逆害。子曰。人畜异类礼义安在。既以违阻此心何冀。乃袖小刀出应招募。是时千众万骑云屯雾合。师子踞在林中。人莫敢近子即其前父遂驯伏。于是乎亲爱忘怒。乃剚刃于腹中。尚怀慈爱犹无忿毒。乃至刳腹含苦而死。王曰。斯何人哉。若此之异也。诱之以福利。震之以威祸。然后具陈始末。备述情事。王曰。逆哉。父而尚害况非亲乎。畜种难驯凶情易动。除民之害其功大矣。断父之命其心逆矣。重赏以酬其功。远放以诛其逆。则国典不亏。王言不贰。于是奘二大船多储粮糗。母留在国。周给赏功。子女各从一舟随波飘荡。其男船泛海至此宝渚。见丰珍玉便于中止。其后商人采宝复至渚中。乃杀其商主留其子女。如是繁息子孙众多。遂立君臣以位上下。建都筑邑据有疆域。以其先祖擒执师子。因举元功而为国号。其女船者泛至波刺斯西。神鬼所魅产育群女。故今西大女国是也。故师子国人形貌卑黑方颐大颡。情性犷烈安忍鸩毒。斯亦猛兽遗种。故其人多勇健。斯一说也。佛法所记则曰。昔此宝洲大铁城。中五百罗刹女之所居也。

  城楼之上竖二高幢表吉凶之相。有吉事吉幢动。有凶事凶幢动。恒伺商人至宝洲者。便变为美女。持香华奏音乐。出迎慰问诱入铁城。乐宴会已而置铁牢中。渐取食之。时赡部洲有大商主僧伽者。其子字僧伽罗。父既年老代知家务。与五百商人入海采宝。风波飘荡遇至宝洲。时罗刹女望吉幢动。便赍香华鼓奏音乐。相携迎候诱入铁城。商主于是对罗刹女王欢娱乐会。自余商侣各相配合。弥历岁时皆生一子。诸罗刹女情疏故人。欲幽之铁牢更伺商侣。时僧伽罗夜感恶梦知非吉祥。窃求归路遇至铁牢乃闻悲号之声。遂升高树。问曰。谁相枸絷而此怨伤。曰尔不知耶。城中诸女并是罗刹。昔诱我曹入城娱乐。君既将至幽牢。我曹渐充所食。今已太半。君等不久亦遭此祸。僧伽罗曰。当图何计可免危难。对曰。我闻海滨有一天马。至诚祈请必相济渡。僧伽罗闻已窃告商侣。共望海滨专精求救。

  是时天马来告人曰。尔辈各执我毛鬣不回顾者。我济汝曹越海免难。至赡部洲吉达乡国。诸商人奉指告。专一无贰执其髦鬣。天马乃腾骧云路越济海岸。诸罗刹女忽觉夫逃。递相告语。异其所去。各携稚子凌虚往来。知诸商人将出海滨。遂相召命飞行远访。尝未踰时遇诸商侣。悲歖俱至涕泪交流。各掩泣而言曰。我惟感遇幸会良人。室家有庆恩爱已久。而今远弃妻子孤遗。悠悠此心谁其能忍。幸愿留顾相与还城。商人之心未肯回虑。诸罗刹女策说无功。遂纵妖媚备行矫惑。

  商侣爱恋情难堪忍。心疑去留身皆退堕。罗刹诸女更相拜贺。与彼商人携持而去。僧伽罗者。智慧深固心无滞累。得越大海免斯危难。时罗刹女王空还铁城。

  诸女谓曰。汝无智略为夫所弃。既寡艺能宜勿居此。时罗刹女王持所生子飞至僧伽罗前。纵极媚惑诱请令还。僧伽罗口诵神咒手挥利剑。叱而告曰。汝是罗刹我乃是人。人鬼异路非其匹合。若苦相逼当断汝命。罗刹女知诱惑之不遂也。凌虚而去至僧伽罗家。诈其父僧伽曰。我是某国王女。僧伽罗娶我为妻生一子矣。赍持宝货来还乡国。泛海遭风舟楫漂没。唯我子母及僧伽罗仅而获济。山川道阻冻餧艰辛。一言忤意遂见弃遗。詈言不逊骂为罗刹。归则家国辽远。止则孤遗羁旅。进退无依敢陈情事。僧伽曰。诚如所言宜时即入室。居未久僧伽罗至。父谓之曰。何重财宝而轻妻子。僧伽罗曰。此罗刹女也。则以先事具白父母。而亲宗戚属咸事驱逐。时罗刹女遂以诉王。王欲罪僧伽罗。僧伽罗曰。罗刹之女情多妖惑。王以为不诚也。而情悦其淑美。谓僧伽罗曰。必弃此女今留后宫。僧伽罗曰。恐为灾祸。斯既罗刹食唯血肉。王不听僧伽罗之言。遂纳为妻。其后夜分飞还宝渚。召余五百罗刹鬼女共至王宫。以毒咒术残害宫中。凡诸人畜食肉饮血。

  持其余尸还归宝渚。旦日群臣朝集王门闭而不开。候听久之不闻人语。于是排其户辟其门。相从趋进遂至宫庭。阒其无人唯有骸骨。群官僚佐相顾失图。悲号恸哭莫测祸源。僧伽罗具告始末。臣庶信然祸自招矣。于是国辅老臣群官宿将。历问明德推据崇高。咸仰僧伽罗之福智也。乃相议曰。夫君人者岂茍且哉。先资福智次体明哲。非福智无以亨宝位。非明哲何以理机务。僧伽罗者斯其人矣。梦察祸机感应天马。忠以谏主智足谋身。历运在兹惟新成咏。众庶乐推尊立为王。僧伽罗辞不获免。允执其中。恭揖群官。遂即王位。于是沿革前弊表式贤良。乃下令曰。吾先商侣在罗刹国。死生莫测善恶不分。今将救难。宜整兵甲。拯危恤患。国之福也。收珍藏宝国之利也。于是治兵浮海而往。时铁城上凶幢遂动。诸罗刹女睹而惶怖。便纵妖媚出迎诱诳。王素知其诈。令诸兵士。口诵神咒。身奋武威。诸罗刹女蹎坠退败。或逃隐孤岛。或沉溺洪流。于是毁铁城破铁牢。救得商人多获珠宝。招募黎庶迁居宝洲。建都筑邑遂有国焉。因以王名而为国号。僧伽罗者。则释迦如来本生之事也。

  僧伽罗国。先时唯宗淫祀。佛去世后第一百年。无忧王弟摩醯因陀罗。舍离欲爱志求圣果。得六神通具八解脱。足步虚空来游此国。弘宣正法流布遗教。自兹已降风俗淳信。伽蓝数百所。僧徒二万余人。遵行大乘上座部法。佛教至后二百余年各擅专门。分成二部。一曰摩诃毗诃罗住部。斥大乘习小教。二曰阿跋邪只厘住部。学兼二乘弘演三藏。僧徒乃戒行贞洁定慧凝明。仪范可师济济如也。

  王宫侧有佛牙精舍。高数百尺。莹以珠珍饰之奇宝。精舍上建表柱。置钵昙摩罗加大宝。宝光赫奕联晖照曜。昼夜远望烂若明星。王以佛牙日三灌洗香水香末。

  或濯或焚。务极珍奇。式修供养。

  佛牙精舍侧有小精舍。亦以众宝而为莹饰。中有金佛像。此国先王等身而铸。肉髻则贵宝饰焉。其后有盗伺欲窃取。而重门周槛卫守清切。盗乃凿通孔道入精舍而穴之。遂欲取宝像渐高远。其盗既不果求。退而叹曰。如来在昔修菩萨行。起广大心发弘誓愿。上自身命下至国城。悲愍四生周给一切。今者如何遗像吝宝。静言于此不明昔行。像乃俯首而授宝焉。是盗得已寻持货卖。人或见者咸谓之曰。此宝乃先王金佛像顶髻宝也。尔从何获来此鬻卖。遂擒以白王。王问所从得。盗曰。佛自与我我非盗也。王以为不诚。命使观验像犹俯首。王睹圣灵信心淳固。不罪其人重赎其宝。庄严像髻重置顶焉。像因俯首以至于今。

  王宫侧建大厨。日营万八千僧食。食时既至。僧徒持钵受馔。既得食已各还其居。自佛教流被建斯供养。子孙承统继业至今。十数年来国中政乱。未有定主乃废斯业。  国滨海隅地产珍宝。王亲祠祭神呈奇货。都人士子往来求采。称其福报所获不同。随得珠玑赋税有科。

  国东南隅有骏(勒磴反)迦山。岩谷幽峻神鬼游舍。在昔如来于此说骏迦经(旧曰楞伽经讹也)。

  国南浮海数千里至那罗稽罗洲。洲人卑小。长余三尺。人身鸟喙既无谷稼。

  唯食椰子。

  那罗稽罗洲西浮海数千里。孤岛东崖有石佛像。高百余尺。东面坐。以月爱珠为肉髻。月将回照水即悬流。滂霈崖岭临注溪壑。时有商侣遭风飘浪。随波泛滥遂至孤岛。海碱不可以饮。渴乏者久之。是时月十五日也。像顶流水众皆获济。以为至诚所感灵圣拯之。于即留停遂经数日。每月隐高岩其水不流。时商主曰。未必为济我曹而流水也。尝闻月爱珠月光照即水流注耳。将非佛像顶上有此宝耶。遂登崖而视之。乃以月爱殊为像肉髻当见其人说其始末。  国西浮海数千里至大宝洲。无人居止唯神栖宅。静夜遥望光烛山水。商人往之者多矣。咸无所得。自达罗毗荼国北入林野中。历孤城过小邑。凶人结党作害羁旅。行二千余里至荼建那补罗国(南印度境)。

  荼建那补罗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土地膏腴稼穑滋盛。气序温暑风俗躁烈。形貌黧黑情性犷暴。好学业尚德艺。伽蓝百余所。僧徒万余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天祠数百异道杂居。

  王宫城侧有大伽蓝。僧徒三百余人。寔唯彦也。其伽蓝大精舍。高百余尺。

  中有一切义成太子宝冠。高减二尺。饰以宝珍盛以宝函。每至斋日出置高座。香花供养时放光明。

  城侧大伽蓝中有精舍。高五十余尺。中有刻檀慈氏菩萨像。高十余尺。或至斋日神光照烛。是闻二百亿罗汉之所造也。

  城北不远有多罗树林。周三十余里。其叶长广其色光润。诸国书写莫不采用。林中有窣堵波。是过去四佛坐及经行遗迹之所。其侧则有闻二百亿罗汉遗身舍利窣堵波也。

  城东不远有窣堵波。基已倾陷。余高三丈。闻诸先志曰。此中有如来舍利。

  或至斋日时烛灵光。在昔如来于此说法。现神通力度诸群生。

  城西南不远有窣堵波。高百余尺。无忧王之所建也。是闻二百亿罗汉。于此现大神通化度众生。傍有伽蓝。唯余基趾。是彼罗汉之所建也。从此西北入大林野。猛兽暴害群盗凶残。行二千四五百里至摩诃刺侘国(南印度境)。

  摩诃刺侘国。周六千余至。国大都城西临大河。周三十余里。土地沃壤稼穑殷盛。气序温暑风俗淳质。其形伟大其性傲逸。有恩必报有怨必复。人或陵辱殉命以仇。窘急投分忘身以济。将复怨也必先告之。各被坚甲然后争锋。临阵逐北不杀已降。兵将失利无所刑罚。赐之女服感激自死。国养勇士有数百人。每将决战饮酒酣醉。一人摧锋万夫挫锐。遇人肆害国刑不加。每出游行击鼓前导。复饲暴象凡数百头。将欲阵战亦先饮酒。群驰蹈践前无坚敌。其王恃此人象轻陵邻国。王刹帝利种也。名补罗稽舍。谋猷弘远仁慈广被。臣下事之尽其忠矣。今戒日大王东征西伐远宾迩肃。唯此国人独不臣伏。屡率五印度甲兵。及募召诸国烈将。躬往讨伐犹未克胜。其兵也如此。其俗也如彼。人知好学邪正兼崇。伽蓝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天祠百数。异道甚多。  大城内外五窣堵波。并过去四佛坐及经行遗迹之所。无忧王建也。自余石砖诸窣堵波。其数甚多难用备举。

  城南不远有故伽蓝。中有观自在菩萨石像。灵鉴潜被愿求多果。  国东境有大山。叠岭连障重峦绝巘。爰有伽蓝基于幽谷。高堂邃宇疏崖枕峰。重阁层台背岩而壑。阿折罗(唐言所行)阿罗汉所建。罗汉西印度人也。其母既终观生何趣。见于此国受女人身。罗汉遂来至此。将欲导化。随机摄受。入里乞食。至母生家。女子持食来施。乳便流汁。亲属既见以为不祥。罗汉说本因缘。女子便证圣果。罗汉。感生育之恩怀业缘之致。将酬厚德建此伽蓝。  伽蓝大精舍。高百余尺。中有石佛像。高七十余尺。上有石盖七重。虚悬无缀。盖间相去各三尺余。闻诸先志曰。斯乃罗汉愿力之所持也。或曰。神通之力。或曰。药术之功。考厥实录未详其致。精舍四周雕镂石壁。作如来在昔修菩萨行诸因地事。证圣果之祯祥。入寂灭之灵应。巨细无遗备尽镌镂。伽蓝门外。  南北左右。各一石象。闻之土俗曰。此象时大声吼。地为震动。昔陈那菩萨多止此伽蓝。自此西行千余里。渡耐秣陀阿至跋禄羯呫(昌叶反)婆国(南印度境)。

  跋禄羯呫婆国。周二千四五百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土地碱卤草木稀疏。煮海为盐利海为业。气序暑热回风飙起。土俗浇薄人性诡诈。不知学艺邪正兼信。伽蓝十余所。僧徒三百余人。习学大乘上坐部法。天祠十余所。异道杂居。从此西北行二千余里至摩腊婆国(即南罗国南印度境)。

  摩腊婆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据莫醯河东南。土地膏腴稼穑殷盛。草木荣茂花果繁实。特宜宿麦多食饼□。人性善顺大抵聪敏。言辞雅亮学艺优深。五印度境两国重学。西南摩腊婆国。东北摩揭陀国。贵德尚仁明敏强学。而此国也邪正杂信。伽蓝数百所。僧徒二万余人。习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数百。异道寔众。多是涂灰之侣也。国志曰。六十年前王号尸罗阿迭多(唐言戒日)机慧高明才学赡敏。爱育四生敬崇三宝。始自诞灵洎乎没齿。貌无瞋色手不害生。象马饮水漉而后饲。恐伤水性也。其仁慈如此。在位五十余年。野兽狎人。举国黎庶咸不杀害。居宫之侧建立精舍。穷诸工巧备尽庄严。中作七佛世尊之像。每岁恒设无遮大会。招集四方僧徒。修施四事供养。或以三衣道具。或以七宝珍奇。奕世相承美业无替。

  大城西北二十余里至婆罗门邑。傍有陷坑。秋夏淫滞弥淹旬日。虽纳众流而无积水。其傍又建小窣堵波。闻诸先志曰。昔者大慢婆罗门生身陷入地狱之处。  昔此邑中有婆罗门。生知博物学冠时彦。内外典籍究极幽微。历数玄文若视诸掌。风范清高令问遐被。王甚珍敬国人宗重。门人千数味道钦风。每而言曰。吾为世出述圣导凡。先贤后哲无与我比。彼大自在天婆薮天那罗延天佛世尊者。人皆风靡祖述其道。莫不图形竞修只敬。我今德踰于彼名擅于时。不有所异其何以显。遂用赤栴檀刻作大自在天婆薮天那罗延天佛世尊等像。为座四足。凡有所至负以自随。其慢傲也如此。时西印度有苾刍跋陀罗缕支(唐言贤爱)妙极因明深穷异论。道风淳粹戒香郁烈。少欲知足无求于物。闻而叹曰。惜哉。时无人矣。  令彼愚夫敢行凶德。于是荷锡远游来至此国。以其宿心具白于王。王见弊服心未之敬。然高其志强为之礼。遂设论座。告婆罗门曰。婆罗门闻而笑曰。彼何人斯敢怀此志。命其徒属来就论场。数百千众前后侍听。贤爱服弊故衣敷草而坐。彼婆罗门踞所持座。非斥正法敷述邪宗。苾刍清辩若流循环往复。婆罗门久而谢屈。王乃谓曰。久滥虚名罔上惑众。先典有记论负当戮。欲以炉铁令其坐上。婆罗门窘迫乃归命求救。贤爱愍之。乃请王曰。大王。仁礼远洽颂声载途。当布慈育勿行残酷。恕其不逮唯所去就。王令乘驴巡告城邑。婆罗门耻其戮辱发愤欧血。苾刍闻已往慰之曰尔学苞内外声闻遐迩荣辱之事进退当明。夫名者何实乎。

  婆罗门愤恚深詈苾刍。谤毁大乘。轻蔑先圣。言声未静。地便拆裂生身坠陷。遗迹斯在。自此西南入海交西北行二千四五百里至阿咤厘国(南印度境)。

  阿咤厘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居人殷盛珍宝盈积。稼穑虽备兴贩为业。土地沙卤花果稀少。出胡椒树。树叶若蜀椒也。出薰陆香树。树叶若棠梨也。气序热多风埃。人性浇薄贵财贱德。文字语言仪形法则大同摩腊婆国多不信福。纵有信者宗事天神。祠馆十余所。异道杂居。从摩腊婆国西北行三日至契咤国(南印度境)。

  契咤国。周三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人户殷盛家室富饶。无大君长役属摩腊婆国。风土物产遂同其俗。伽蓝十余所。僧徒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习学。天祠数十。外道众多。从此北行千余里至伐腊毗国(即比罗罗国。南印度境)。

  伐腊毗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土地所产气序所宜。风俗人性同摩腊婆国。居人殷盛家室富饶。积财百亿者。乃有百余室矣。远方奇货多聚其国。伽蓝百余所。僧徒六千余人。多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数百。异道寔多。  如来在世屡游此国。故无忧王于佛所止。皆树旌表建窣堵波。过去三佛坐及经行说法之处遗迹相间。今王刹帝利种也。即昔摩腊婆国尸罗阿迭多王之侄。今羯若鞠阇国尸罗阿迭多王之子。婿号杜鲁婆跋咤(唐言常睿)情性躁急智谋浅近。然而淳信三宝。岁设大会七日。以殊珍上味供养僧众。三衣医药之价。七宝奇贵之珍。既以总施倍价酬赎。贵德尚贤遵道重学。远方高僧特加礼敬。去城不远有大伽蓝。阿折罗阿罗汉之所建立。德慧坚慧菩萨之所游止。于中制论并盛流布。自此西北行七百余里至阿难陀补罗国(西印度境)。

  阿难陀补罗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人户殷盛家室富饶。无大君长役属摩腊婆国。土宜气序。文字法则遂亦同焉。伽蓝十余所。僧徒减千人。习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数十。异道杂居。从伐腊毗国西行五百余里至苏刺佗国(西印度境)。

  苏刺佗国。周四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西据莫醯河。居人殷盛家产富饶。役属伐腊毗国。地土碱卤花果希少。寒暑虽均风飘不静。土俗浇薄。人性轻躁。不好学艺邪正兼信。伽蓝五十余所。僧徒三千余人。多学大乘上座部法。

  天祠百余所。异道杂居。国当西海之路。人皆资海之利。兴贩为业贸迁有无。去城不远有郁鄯多山。顶有伽蓝。房宇廊庑多疏崖岭。林树郁茂泉流交境。圣贤之所游止灵仙之所集往。从伐腊毗国北行千八百余里至瞿折罗国(西印度境)。

  瞿折罗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号毗罗摩罗。周三十余里。土宜风俗同苏刺佗国。居人殷盛家产富饶。多事外道少信佛法。伽蓝一所。僧百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天祠数十。异道杂居。王刹帝利种也。年在弱冠智勇高远。深信佛法高尚异能。从此东南行二千八百余里至邬阇衍那国(南印度境)。  邬阇衍那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土宜风俗同苏刺侘国。居人殷盛家室富饶。伽蓝数十所多以圯坏。存者三五。僧徒三百余人。大小二乘兼功习学。天祠数十。异道杂居。王婆罗门种也。博览邪书不信正法。去城不远有窣堵波。无忧王作地狱之处。从此东北行千余里至掷枳陀国(南印度境)。

  掷枳陀国。周四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五六里。土称沃壤稼穑滋植。宜菽麦多华果。气序调畅人性善顺。多信外道少敬佛法。伽蓝数十。少有僧徒。天祠十余所。外道千余人。王婆罗门种也。笃信三宝尊重有德。诸方博达之士多集此国。从此北行九百余里至摩醯湿伐罗补罗国(中印度境)。

  摩醯湿伐罗补罗国。周三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土宜风俗同邬阇衍那国。宗敬外道不信佛法。天祠数十。多是涂灰之侣。王婆罗门种也。不甚敬信佛法。从此还至瞿折罗国。复北行荒野险碛经千九百余里。渡信度大河至信度国(西印度境)。

  信度国周七千余里。国大都城号毗苫婆补罗。周三十余里。宜谷稼丰宿麦。

  出金银□石宜牛羊橐驼骡畜之属。橐驼卑小。唯有一峰。多出赤盐。色如赤石。

  白盐黑盐及白石盐等。异域远方以之为药。人性刚烈而质直。数斗诤多诽讟。学不好博。深信佛法。伽蓝数百所。僧徒万余人。并学小乘正量部法。大抵懈怠性行弊秽。其有精勤贤善之徒。独处闲寂远迹山林。夙夜匪懈多证圣果。天祠三十余所。异道杂居。王戍陀罗种也。性淳质敬佛法。如来在昔颇游此国。故无忧王于圣迹处建窣堵波数十所。乌波□多大阿罗汉。屡游此国演法开导。所止之处皆旌遗迹。或建僧伽蓝。或树窣堵波。往往间起可略而言。

  信度河侧千余里。陂泽间有数百千户。于此宅居。其性刚烈唯杀是务。牧牛自活无所系命。若男若女无遗无贱。剃须发服袈裟。像类苾刍而行俗事。专执小见非斥大乘。闻诸先志曰。昔此地民庶安忍但事凶残。时有罗汉愍其颠坠。为化彼故乘虚而来。现大神通示希有事。令众信受渐导言教。诸人敬悦愿奉指诲。罗汉知众心顺为授三归。息其凶暴悉断生杀。剃发染衣恭行法教。年代浸远世易时移。守善既亏余风不殄。虽服法衣尝无戒善。子孙奕世习以成俗。从此东行九百余里。渡信度河东岸至茂罗三部卢国(西印度境)。

  茂罗三部卢国。周四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居人殷盛家室富饶。役属磔迦国。土田良沃气序调顺。风俗质直好学尚德。多事天神少信佛法。伽蓝十余所。多已圯坏。少有僧徒。学无专习。天祠人所。异道杂居。有日天祠庄严甚丽。其日天像铸以黄金饰以奇宝。灵鉴幽通神或潜被。女乐递奏明炬继日。香花供养初无废绝正印度国诸王豪族。莫不于此舍施珍宝建立福舍。以饮食医药给济贫病。诸国之人来此求愿常有千数。天词四周池沼花林甚可游赏。从此东北行七百余里至钵伐多国(北印度境)。

  钵伐多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居人殷盛役属磔迦国。多早稻宜宿麦。气序调适风俗质直。人性躁急言含鄙辞。学艺深博邪正杂信。伽蓝十余所。僧徒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习学。四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天祠二十。异道杂居。城侧有大伽蓝。僧徒百余人。并学大乘教即是昔慎那弗呾罗(唐言最胜子)论师。于此制瑜伽师地释论。亦是贤爱论师德光论师本出家处。此大伽蓝为天火所烧摧残荒圯。从信度国西南。行千五六百里至阿点婆翅罗国(西印度境)。  阿点婆翅罗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号朅□湿伐罗。周三十余里。僻在西境。临信度河邻大海滨。屋宇庄严多有珍宝。近无君长统属信度国。地下湿土斥卤。秽草荒茂畴垄少垦。谷稼虽备宿麦特丰。气序微寒风飙劲烈。宜牛羊橐驼骡畜之类人性暴急不好习学。语言微异中印度。其俗淳质敬崇三宝。伽蓝八十余所。僧徒五千余人。多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十所。多是涂灰外道之所居止。城中有大自在天祠祠宇雕饰天像灵鉴。涂灰外道游舍其中。在昔如来颇游此国。说法度人。导凡利俗。故无忧王于圣迹处建六窣堵波焉。从此西行减二千里至狼揭罗国(西印度境)。

  狼揭罗国。东西南北各数千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号窣菟黎湿伐罗。土地沃润稼穑滋盛。气序风俗同阿点婆翅罗国。居人殷盛多诸珍宝。临大海滨。入西女国之路也。无大君长。据川自立不相承命。役属波刺斯国。文字大同印度。

  语言少异邪正兼信。伽蓝百余所僧徒六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习学。天祠数百所。涂灰外道其徒极众。城中有大自在天祠庄严壮丽。涂灰外道之所宗事。自此西北至波刺斯国(虽非印度之国路次付见旧曰波斯略也)。

  波刺斯国。周数万里。国大都城号苏刺萨傥那。周四十余里。川土既多气序亦异。大抵温也引水为田。人户富饶出金□石颇胝水精奇珍异宝。工织大锦细褐氍□之类。多善马橐驼。货用大银钱。人性躁暴俗无礼义。文字语言异于诸国。

  无学艺多工技。凡诸造作邻境所重。婚姻杂乱死多弃尸。其形伟大齐发露头。衣皮褐服锦□。户课赋税人四银钱。天祠甚多。提那跋外道之徒为所宗也。伽蓝二三。僧徒数百。并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法。释迦佛钵在此王宫。国东境有鹤秣城。内城不广。外郭周六十余里。居人众家产富。西北接拂懔国。境壤风俗同波刺斯。形貌语言稍有乖异。多珍宝亦富饶也。拂懔国西南海岛有西女国。皆是女人略无男子。多诸珍货附拂懔国。故拂懔王岁遣丈夫配焉。其俗产男皆不举也。

  自阿点婆翅罗国。北行七百余里至臂多絷罗国(西印度境)。

  臂多絷罗国。周三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居人殷盛。无大君长。役属信度国。土地沙卤寒风凄劲。多宿麦少花果。而风俗犷暴语异中印度。不好艺学然知淳信。伽蓝五十余所。僧徒三千余人。并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二十余所。并涂灰外道也。城北十五六里。大林中有窣堵波。高数百尺。无忧王所建也。中有舍利时放光明。是如来昔作仙人。为国王所害之处。此东不远有故伽蓝。是昔大迦多延那大阿罗汉之所建立。其傍则有过去四佛座及经行遗迹之处。  建窣堵波以为旌表。从此东北行三百余里至阿軬荼国(西印度境)。

  阿軬荼国。周二千四五百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无大君长役属信度国。

  土宜稼穑宿麦特丰。花果少草木疏。气序风寒人性犷烈。言辞朴质不尚学业。然于三宝守心淳信。伽蓝二十余所。僧徒二千余人。多学小乘正量部法。天祠五所。并涂灰外道也。城东北不远。大竹林中伽蓝余趾。是如来昔于此处听诸苾刍着亟缚屣。(唐言靴)傍有窣堵波。无忧王所建也。基虽倾陷尚高百余尺。其傍精舍有青石立佛像。每至斋日或放神光。次南八百余步。林中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如来昔日止此。夜寒乃以三衣重覆。至明旦开诸苾刍着复纳衣。此林之中有佛经行之处。又有诸窣堵波鳞次相望。并过去四佛坐处也。其窣堵波中有如来发爪。每至斋日多放光明。从此东北行九百余里至伐刺拏国(西印度境)。

  伐刺拏国。周四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居人殷盛役属迦毕试国。地多山林稼穑时播。气序微寒风俗犷烈。性急暴志鄙弊。语言少同中印度。邪正兼崇不好学艺。伽蓝数十。荒圯已多。僧徒三百余人。并学大乘法教。天祠五所。

  多涂灰外道也。城南不远有故伽蓝。如来在昔于此说法。示教利喜开悟含生。其侧有过去四佛座及经行遗迹之处。闻诸土俗曰。从此国西接稽^8□那国。居大山间川别立主。无大君长。多羊马。有善马者其形姝大。诸国希种邻境所宝。复此西北。踰大山涉广川。历小城邑行二千余里。出印度境至漕矩咤国(亦谓漕利国)。

  大唐西域记卷第十一  “僧伽罗国。古之师子国。又曰无忧国。即南印度。其地多奇宝。又名曰宝渚。昔释迦牟尼佛化身名僧伽罗。诸德兼备。国人推尊为王。故国亦以僧伽罗为号也。以大神通力破大铁城。灭罗刹女拯恤危难。于是建都筑邑化导是方。宣流正教示寂留牙。在于兹土金刚坚固历劫不坏。宝光遥烛如星粲空。如月炫宵如太阳丽画。凡有祷禳应答如响。国有凶荒灾异。精意恳祈灵祥随至。今之锡兰山即古之僧伽罗国也。王宫侧有佛牙精舍。饰以众宝晖光赫奕。累世相承敬礼不衰。

  今国王阿烈苦柰儿锁里人也。崇祀外道不敬佛法。暴虐凶悖。靡恤国人。亵慢佛牙。

  大明永乐三年。

  皇帝遣中使太监郑和。奉香华往诣彼国供养。郑和劝国王阿烈苦柰儿。敬崇佛教远离外道。王怒即欲加害。郑和知其谋遂去。后复遣郑和往赐诸番。拜赐锡兰山国王王益慢不恭。欲图害使者。用兵五万人刊木塞道。分兵以劫海舟。会其下预泄其机。郑和等觉亟回舟。路已阨绝潜遣人出。舟师拒之。和以兵三千。夜由间道攻入王城守之。其劫海舟番兵乃与其国内番兵。四面来攻。合围数重。攻战六日。和等执其王凌晨开门伐木取道。且战且行。凡二十余里抵暮始达舟。当就礼请佛牙至舟。灵异非常光彩照曜。如前所云。訇霆震惊远见隐避。历涉巨海凡数十万里。风涛不惊如履平地。狞龙恶鱼纷出乎前。恬不为害。舟中之人皆安稳快乐。永乐九年七月初九日至京师。  皇帝命于皇城内。庄严栴檀金刚宝座贮之。式修供养。利益有情祈福民庶。

  作无量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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