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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文献丛刊036 台湾纪事》·附錄二

台湾文献丛刊036 台湾纪事 佚名 著

臺地設頭人說

  臺地設屯政說

  臺地籌積貯說

  與當事書

  呈諸當事書

  ·臺地設頭人說

  鈕玉樵(鏽)物觚云康熙四十年七月,駕至索爾哈濟,有喇里番頭人進彩鷂一架、青翅蝴蝶一雙。上問此二物產於何地?頭人回奏,生穹榖山中;鷂能擒虎,蝶能捕鳥。天顏大喜,賜以金而遣之。此頭人所由稱也。考周禮典制,無一事、一物、一處所不設官。如萬有二千五百家為鄉,一鄉之官三千二百五十五員,六鄉則七萬五千家,官一萬九千五百三十員,六遂亦如之。若比長閭胥等官秩雖卑,亦寓教導之意。漢有亭長、有嗇夫;范史百官志,鄉置有秩、三老、游徼,皆治理一鄉者也。

  臺地五方錯處,事雜言龐,是以有頭人之設。向例:惟家道殷實、素行端謹者,方准舉充。官課以考成之法而賞罰之,故於地方有裨。今也不然;以官戳為護符,以文檄為奇貨,竭良善之脂膏,適以飽豪強之囊橐。即有賢明有司,亦多墜其術中而不悟。吁!其可歎也夫!

  近日坊市鄉村,又有所稱某甲乙輩,皆頭人也。居恆崇祀者為案牘爺。其神殊靈赫,惟性避科目而親徒隸。見有穿戴短襻帽、皂靴與缺襟袍子者,輒欣喜出望外,令其耦屈一足作商羊舞狀;聲喏曰,奴輩謹呈火腿,敬請恩主大老爺金安。禮甚謹。斯時祥雲靉空,再轉法輪,旋化身為百千萬億褦襶子出入公人世界中,故舞弄文法頗工黔驢技。行雖賤,勢燄反出縉紳上,雖天生一副媚骨,亦衣缽傳授然也。嘻!頭人誠侈矣。古稱人頭而畜鳴者,然與否與?吳氏曰:太史公蕭相國世家,贊何於秦時為刀筆吏,錄錄未有奇節;或以為史遷故作抑揚之筆。余謂相國不可及處正在次句六字中,若舍庸碌而求奇節,則失之矣!

  或問案牘有爺稱否?曰:非有先生,東方作論;子虛過奼、烏有先生、亡是公存焉,相如作賦,此例也。況援例核案,是舞文吏伎倆,奚為不可耶?自爺之例一開,於是長隨中大爺、二爺、三爺輩,如雲而至。禿襟窄袖,目睫毛長寸許,善伸臂作貧兒乞錢狀,稍拂其欲,即反眼不相識。其稍雅者,則託詞間阻,微示瑟歌之意以謝之,此是另一副狼貪鬼面臉;葉水心(適)所謂公人世界者也。王荊公差役之法,溫國取之而格於東坡之議,乃行雇役。自此以後,吏有窩缺而無士行,流品日雜,故吏治日壞耳。顧甯人謂後世官無封建、吏有封建,誠有慨乎其言之。黃黎洲明夷待訪錄亦有以諸生掌六曹之說,不為無見。若王莊甫宦場一笑編,家人打跧為賣火腿云云,則惡作劇矣。

  ·臺地設屯政說

  臺為郡,固宇內逋逃藪也。山海阻深,雖步算者無能窮其蹤跡。又有野番千百輩,盤踞靈山,大為臺民之害,而政教亦窮。經畫臺疆者,尚加之意哉!

  按元紀,成宗元年春正月,以劉國傑為湖廣平章政事。辰、澧地多溪洞,宋嘗選民立屯,免其繇役,使禦諸蠻;在澧曰「隘丁」、在辰曰「寨兵」,後皆廢,國傑悉復其制。更就盜出沒之地,置戍三十八所,分屯將士以守之。由是東盡交、廣,西亙黔中,周湖廣四境皆有屯戍,制度周密,諸蠻不能復寇云。今臺地設番屯,實本古法。仍倣漢代護羌校尉、護烏桓校尉之例,設別部司馬二人,分駐南北二路。又有屯千總、把總、外委等官亦備矣。

  原設屯初意,謂全臺固番地,生番害人甚於寇賊,故以番治番,藉此為招徠之計耳。不知臺地生番,與楚、粵、黔中之苗猺異。熟番何能為?虛縻廩費,祗飽奸酋囊橐,胥吏亦有利益焉。似宜將屯丁派作隘丁,責以防禦生番,視其功過而行賞罰,毋濫毋縱,於臺事庶有鳩乎!然此徒託之空言爾。君之門以九重,草茅微賤,安所得登聞鼓院而告之?矧上書言事之例,薄海遵禁已久耶!

  ·臺地籌積貯說

  周禮有倉人、廩人之職。按星經,天倉六星在婁、在倉,榖所藏也。西南四星曰天庾,積廚粟之所也。又天囷十三星主給御糧,天廩四星主積蓄黍稷。王者法天敷政,以積貯為天下之大命,而倉儲重焉。安石青苗無論矣,若漢之耿壽昌、隋之長孫平奏設常平倉;此外又有社倉、義倉、黎陽倉、廣通倉、惠民倉諸目,可以平糴,可以備不虞;其為斯民計慮者至深且遠。乃行之未久,百弊叢生,豈良法之難復與?抑行法者未得其人也?

  臺海故膏腴地,熙熙穰穰,倚臺米為生活計者歲不下十數萬人,似積榖一著無關輕重;獨嚴司馬紫卿思患豫防,毅然以積貯為己任。美矣哉是舉也!所慮者奉行故事,空煩冊籍,小民之脂膏易竭,豪強之谿壑難盈,有虛名而無實際,則無貴乎義舉矣。不然,夫豈不知粒米為民命所關,而古法之宜遵守也,則崇實黜華,端俟諸有民社之責者。

  吳子之論曰:三代下好談積貯,而興利適以滋弊,所謂有治人、無治法也。專事虛文末節以愚黔首於一時,所謂口惠而實不至也。

  又曰:嚴公之意善矣,或慮受人欺。至於欺,則術亦絀爾。初,嚴公之蒞政也,氣銳甚,檄各鄉頭人捐榖為貯倉計,有不率則以聞,蓋欲效劉公一紙書,令在必行也。時紳士有援鄭國乘輿濟人故事以相詰者,公矢報國意,持益堅。諸頭人觀望良久,頗懼誅,間挾魚鱗冊雁鶩行以進驗之,則某也千、某也百字樣活現紙上,公則大喜出望外;殊不知蜃樓海市,宮闕皆在雲霧中也。久之,有褦襶子相與謀曰:凡委署者五日京兆耳,奚憚為?旋聞郭威一到,新留守已視事矣,諸頭人咸額手慶,因共製糊塗羹一盞飲之,則甘如飴,不惜褚公齒冷,並將御史臺霹靂符俱付之咸陽一炬。再檄之,其人逃。嚴公至是始聞知,意頗悔。然令出難反,雖以舊令尹之政告新令尹,已成前後任齟齬之形,是以行之年餘而迄無成效。諸葛武侯有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信矣。蓋非為政之難,為政而能識大體之難。

  按後漢書劉般傳云:明帝欲置常平倉,公卿議者多以為便。劉般對以常平倉外有利民之名,而內實侵刻百姓,置之不便。帝乃止云。此條與鄙論互相發明。

  ·與當事書

  竊某於某月日接讀手諭,暢所欲言,不殊御史臺霹靂符,恍有千軍萬馬之勢;始知么麼鼠輩,鍾愛上游。爾時老子婆娑,勉用昔人乘暑渡瀘事例,深入不毛,幸奪趙璧而還。千鈞之弩,專為鼷鼠發機。憊矣哉,此行也。

  鄙人熟察形勝,山深險十數重,不止狡兔三窟。已理諭勢禁之俱窮,復金戈鐵馬之難及,欲求善後事宜,幾如子野聞歌,祗喚奈何不置爾。所遣紀鋼人等,踞住里閭,茫然不知法紀為何物;遂使石壕村里有吏捉人,博浪沙中十日大索。一紙之票朝來,中人之產夕盡。昔人稱滅門縣令、破家知府,職是故耳。今鄉俗之敝難言矣,如某事云云,又某事云云,奇情丑行,恐起蕭何治律之才,亦未易了卻此重公案;疲軟者談何容易耶!某處地兼兩戒,尤屬梗化。甚至人倫慘變,口不忍言,天理滅亡,族將就赤。山中之魑魅罔兩現形白晝之中,海上之伏莽遊魂伺我蒼黎之隙;此亦官斯土者之隱憂也。

  幸舊歲棨戟辱臨,社方稍見甯謐。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豈非吾道可行之兆哉?第知己知彼、觀我觀人,古有明訓。若夫落拓書生,即一身一家未知安插何所,乃敢昂首伸眉議論天下事得失,亦不自量之甚矣。然好善惡惡,人性皆同。手利劍以靖妖魔,欲吐者熱血;借清議以維風化,未死者良心。世有詢及蒭蕘者乎,請用白香山樂府、杜牧之■〈白上辛下〉言事例,正襟危坐,談笑而道之。

  一、絕光棍以肅法紀:昔人謂訪拿訟師,昉於子產之治鄭。臺地此風尤盛。翻百餘年之舊案以為冤甚覆盆,聯數十輩之姓名以為事出公論。樹空中之樓閣,筆快於刀;起平地之風波,身都是膽。豪惡中有犯此者,重則詳請褫斥,次則書其名字於街彈碑,以為蠹民害政者戒。

  一、禁私刑以培元氣:臺俗:衙門凡涉命盜等案,有稟官而行羈禁者,亦有未稟官而私禁者。一到此地,則羅箝吉網,無處可覓生活。更有查館人役,借巡視為名,其實劍樹刀山,閻立本所繪地獄變相,不是過也。夫小民之愛身家,不如其愛性命,箠楚之下,何求不得?斯時有不傾筐倒篋行賄以求免者,非人情矣!蓋文法愈密,則授受愈多,弊竇至不可究詰。嗟嗟!彼蚩蚩者亦人子耳,顧使血肉軀骸狼籍於鷹犬之手而無所控告也,亦忽聞此肉鼓吹哉?

  一、禁株連以甦民困:臺地五方雜處,父子兄弟異居者無數,更多同姓異宗,風馬不及。乃近日訟牒,慣以「房戶」二字為一網打盡之謀。譬諸作文,有主意,有客意,有把鼻處,有包一切、掃一切處。詞中所列正犯,則主意也;列附從,則客意也;次列干證,則把鼻處也;又次列房親甲乙輩,則包一切、掃一切處也。房戶不論親疏,而論貧富;家無半畝之田,即同居兄弟,漠然不在此數中;橐有廿金之蓄,則閩、粵、漳、泉,一齊拖入渾水之內。於古語為「羅織」,於諺語為「牽扯」,雖漢之沉命法、明之瓜蔓抄,恐未必有此慘酷也!此臺中第一惡習,盍以我聖清寬大之治滌之?

  一、廣耳目以防壅蔽:古官不甚尊而士尊。馬文淵譏公孫述井底蛙妄自尊大,此語說盡鄙夫行徑。不知貴貴為其近於君也,尊紳士亦以尊朝廷耳。況一邑中,豈乏端人、正士可以寄耳目、任心膂者?且隱以寓激濁揚清之意,有裨風化不少。古之循吏,光風霽月,官與賢士大夫終日見,無纖毫瓜李之嫌,而境內大治,則官紳聯為一體矣。善夫魯仲連之言曰:『所貴天下士者,為人排患、釋紛,定禍亂而無取也』。集思廣益,請師武侯。

  一、禁需索以安善良:古禮明等威,一毫踰越不得。讀遷史曹相國世家之文,惟相府稱正堂;今以之稱郡縣,僭矣。讀左氏子家子命適公館與禮雜記公館私館之文,惟國君居處稱公館;今以之稱邸第,僭矣。讀六韜大將設營而陳、立表轅門之文,惟元帥軍壁稱轅門;今以之稱閈閎,亦僭矣。又如「憲臺」二字,內惟都察院、外則按察使得以稱之,百官志、會要諸書可證也;今府、道亦稱憲臺。某爹、某爺之號,唯藩封方鎮德位兼隆者得以稱之,南史始興王憺傳與宋史宗爺爺、岳爺爺諸篇可證也;今具臣亦稱某老爹、某老爺,皆僭也。僭則未有不妄者。然諸多僭妄,獨胥役之僭妄為尤甚。其假虎威以出也,駟馬高車,儼然馬長卿乘傳諭蜀風概。更糾合游手無賴輩,若而人擾攘一室,索酒肉、索床榻,甚且索洋煙、索金銀以十數、以百數,更有索至數百金猶未饜足者。小民飲泣吞聲,欲與絞訐,恐投鼠忌器,官或興問罪之師,一家無噍類矣。此輩人面獸心,幸災樂禍,如宗廟之中唯有事為榮,日肆其梟鴟之吻以搏噬良善,是不待教而誅者也。又此輩甚貪、亦甚黠,其索詐也立氣勢、作威福,專擇善良之家而魚肉之,若惡人則避之惟恐不速焉。昔嚴紫卿司馬深悉此弊,禁不得乘車與額外苛索,有犯者殺無赦,真清時循吏哉!

  一、澄侍從以飭關防:古今循吏,以東京為盛,然多受治於功曹,觀甘陵部黨所稱可見。今之幕友,頗類古功曹。吾鄉湯滋圃游幕南陽,戲作聯句云:『勞形於詳驗關咨移檄牒,寓目在欽蒙奉准據為承』,字字皆證佐也。地方官上有幕友,下有家丁,若輩垂手鞠■〈月〈氺上巴下〉〉投門下者,意欲何為?為私橐計耳。最善伺顏色喜怒,以行其招搖撞騙之術;一墮術中,伯州犁上下其手,則小事、大事無一不糊塗矣。惟長吏之笑顰克謹,鬼蜮之伎倆立窮。今日之事我為政,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耶?此語願與坐堂皇者參之,毋怪豐干饒舌也!

  一、嚴反造以遏訟端:書盤庚云:『今爾聒聒,起信險膚,予不知乃所訟』,臺俗頗似此。乃習申、韓之學者動用某某字樣,傷哉!良工心苦乃至是耶!因此數字,害卻多少財命!又一種奸民於田宅已賣後,復飾詞誑官,官亦知其詐也,批而斥之,壹似斬盡葛藤然;乃忽用轉筆,如文家輕重抑揚事例,以姑候飭差查覆為辭。此一官始則為劉四之罵人,繼則為鄧析之教訟,層波疊浪,徒為胥吏生財。訟端開,民之皮肉盡矣。讀韓公藍田縣廳壁記所言『文書行雁騖進睨,丞丞涉筆署唯謹』,形狀如繪,真化工哉!若輩文書習熟,乞加硃、乞判行與用印,旁觀以為勤公事也;孰知項莊舞劍,意不在他人而在沛公乎!竊謂訟牒中有誣妄者,即引反造之條以擬其後,庶奸人知懼,未必非移風易俗之一助云。

  一、速聽斷以寬民力:周禮司寇有三百聽訟之文,蓋盛世無留獄、治國亦無留獄。史記匈奴傳與桓寬鹽鐵論言之矣。一人興訟,則數農失時;一案已成,則十家蕩產。攝牒者入手未盈,不令消見官之票;承刑者潤筆不飽,不肯懸聽審之牌。以全刁謀正案,以餘毒復小讎。帶一名於紙尾,遂成附骨之疽;受萬罪於公門,肉屬切膚之痛:異史氏又言之矣。除重大案件姑以俟諸異日,若一鬨之獄,當幾立斷;何必翫時愒日,習為公人世界哉!

  吳子曰:三代下民之譎觚多矣,臺地尤甚。差役之貴過於縉紳,總董之權重如州縣,流弊可勝言耶?吾州戴太尊者,有官廨聯云:『窮秀才出身,何必十分官氣?活菩薩度世,要存一點婆心』。袁簡齋明府云:『恩可使人感,不可使人狎;威可使人畏,不可使人恨』數語,可補入崔寔政論中。求和息者,可允則允之,不矯枉以過正;陳利病者,可採則採之,毋予智以自雄。直道行乎三代,不能欺一世之人心;賞罰本諸大公,總難動南山之鐵案。一人有罪,自在青天白日之中;三尺刑章,不越天理人情之至。昔人稱陶公用法,每得法外意。又范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范希文作秀才日,便以天下為己任;亦此意耳(范孟博事,見後漢書黨錮傳;范希文事,見宋史本傳)。范文集中,多經世名言,若就文章而論,似遜歐九一籌,然胸貯數萬甲兵,絕大經濟;宋數名相,必曰韓、范者以此。讀岳陽樓記,尤見飢溺由己襟懷。其子純仁能紹父志,終身誦先訓不忘,洵一代偉人哉!

  ·呈諸當事書

  為大役豐功海疆關係、謹陳草創善後事宜、籲請電鑒、是否可見施行事。竊臺灣古毘舍耶國,上達天津,外控四裔,為東南七省門戶,實瀛堧第一奧區。我大行皇帝訏謨宏遠,睠念臺疆,特宣大小臣工開闢臺山後路一帶草地,務使千里提封,臂指效應,長奠金甌。是役也,一事而三利存焉。

  臺地廣於貴州一省,四通八達。曩者洋人美利士以大南澳非中國版圖,割據招墾,意實覬覦雷封;後因我軍力爭,乃逃出外洋避之。今通籌全局,闢國千里,從此臥榻之側,永息他人鼾睡。利一也。

  臺山高且深,何啻數十百重;中外為民居,內則生番窟穴。獨人與番交界之處,多為逋逃藪;光昔於廳誌中已極言其弊。今通行開闢,由淺入深,所有兔窟蠶叢,盡變作康莊大道,則匪人失所憑依,而氣類可望肅清。利二也。

  臺土膏腴,比秦陸海,物產所出利不貲。今開闢已後則壤成賦,課額坐故豐盈,所謂有土、有人、有財、有用,王政之規模畢具。利三也。

  因斯三利,故國家不惜千數百萬金錢,以鞏固巖疆,為億萬姓民生造福,何幸如之!惟是幅■〈巾員〉遼闊,工役浩繁,且開創與守成異勢,海邦與內地殊形,草昧經綸,此中煞費籌畫。

  查全臺郡縣所治,南北二千里有奇。若山後則道里迂曲,更難以驛站計。緣山嶺崎嶇,林木叢雜,無處非生番淵藪。番形如野獸,性頑劣,依巖穴為居,伺人於險僻處斃之,必截取首級以去。素嗜豕肉、酒、淡巴菰、嗶吱等物,餌之以利,歡聲動山榖;若稍拂其欲,則狼心頓起於一朝。約計臺山內外番族,不下百數十萬,又無君長統率,即彼所稱頭目者,最大不過三數里相雄長,直夜郎王之不若耳。夫以番族之猖獗與徑路之險絕如此,故開闢此地,較諸他處鑿山通道、行所無事者,其利害勞苦,奚啻百倍。雖郡縣分治百餘年,人民數百萬,且處處設隘禦番,然番害仍不能絕。今闢地千里,僅藉區區兵勇之力以資鎮壓,將山愈遠愈深,愈深愈阻。頃因兵勇雲集,故覓蠅頭者趨如市;然聚散無常,勢難持久,不旋踵而人視為畏塗矣。

  夫有土地,必貴有人以實之,乃不鄰於息壤。按漢書高帝紀,徙齊楚大族五姓關中;當日為強干弱枝起見,計甚周也。竊謂律例中有軍流一條,其所發遣,皆置諸煙瘴地面,此古人投畀有北遺意。今臺地新闢,似當援引此例行之。凡直省配罪軍流者,請將海外為安插之所。總視各衙門信票為憑,隨到隨收,計口授田,仍以募兵舊價給之,購置畊具,俟數年田熟後,循例陞科。取有罪之民,以實空虛之地,合兵農為一家,變客戶為土著,足食屯兵,於地方實有裨益。此政已行,議令該處富戶畫地分墾,廣儲牛種,招募佃丁,俾得盡力南畝,永為世業,照例納賦稅如故。此仿古勸農使之例行之,在今日尤為當務之急。惜難得虛心實力、全肩任事者之一人耳。

  戴記曰:地廣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紳士中無論已仕、未仕,皆與國有休戚之誼,尤當激發天良,無一飯敢忘君父,即無一息不思報效封疆,運籌決策,惟力是視,勿徒以具文塞責。精誠所詣,我大行皇帝之靈爽,實式憑之;新天子建極之福威,時敷錫之。錯節盤根,乃別利器;銘鐘勒鼎,以紀功勳。由是大小臣工之建樹,偉然與河山相終始,天下事大可為也,又何憚於事體之繁重乎!不然,得尺得寸,雖屯守要害,暫可支持;萬一兵威不繼,則蕩平費力,匪特虛縻帑藏,且於國體有關;故當軸不可不念此至熟也。

  或謂軍流人等,素非善類;今聚此林林者於僻遠之鄉,誠慮其桀驁難馴。不知邊遠充軍久矣,成例奉行,鮮聞自作不靖,重為梗於塞外者。況流人已到,亦不令聚居一隅。又官府控制之所,棋布星羅,處處防範嚴密。果流人中有實意墾闢、化導有方者,不惟前罪豁免,且推恩獎勵,以田授之,仍著地方官給以文書,准伊等回籍搬眷來臺,以完室家。此即口分、世業古法。民族盛則番患戢,將普天率土莫非王土、王臣,用夏變夷之術,賴有此一著爾。但地太遼遠,若擬通盤開闢,恐鞭長莫及,勢成騎虎,似宜就南北邊地施功;所餘中路,徐以俟諸異日。擬於匈奴之甌脫,然非竟棄地也,讀史者自能得之。

  至臺地人民,籍有閩、粵。閩莊多依海堧,粵莊多近山而貧。故設隘禦番之舉、出險亨屯之役,粵民頗有得力處。閩籍最殷富,紳士急公向義,歷著成績,得之似可當一面之寄。房謀杜斷,因勢利導,是在平章軍國者加之意而已。

  總之,舉大事、動大眾,固不當有急功近利之見,尤不可無遠撫長馭之圖。蓋處患民稠地窄,此邦患土曠人稀,兼之奇峰邃榖,形勢嶄絕,生番處處盤踞為民害,非更得十數萬眾,相與劃界而守、分壤而治,縱鑿空勳符博望,恐亦難策後效,以收開闢之功!又事宜速、不宜遲,文移往返,動踰旬月,況此事非入告不可行。變通期於宜民,千慮庶幾一得,是亦蒭蕘之遺、涓埃之補也。光粵嶠儒生,躬逢郅治。文章報國,已慚具體而微;樽俎折衝,尤屬有志未逮。緣事關海疆重務,管窺蠡測,是否有當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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