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大奸染疠泰山庙小道怜贫
诗曰
乐事从来不可常。莫教事后始商量。
钱财散去汤浇雪。时运低来虎化羊。
爽口物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定生殃。
咬钉嚼铁铮铮汉。到此闻知也断肠。
话说东院火起。惊动了东厂。缉事的人将龟子锁去。众人扑灭了火。忙将丹炉拆去。在灰里寻出母银来。看时都是黑的。
毫无光彩。如煤炭样。敲时应手而碎。原来他是用的瘦银法。
把真魂都提去。留下些糟粕来。先那珠儿就是银子的精华。总被他提荆放起火来。从闹处走了。二人悔恨不已。正是:九转金丹可救贫。痴人遂耳起贪心。
他今果有神仙术。不自焚修肯授人。
进忠料得事体不好。把行李丢下。趁月下躲到李永贞家来。
永贞起来相见。笑道我从未见嫖客半夜出来。进忠道不好说得。
又弄出件事来了。永贞道什么事。进忠一一告诉他。永贞道这事却有些费事哩。禁城内失火。就该个杖罪。再有这件事。就要问军哩。倒有些缠手哩。想了一会道。有了。你只躲在我家。
不可出去。就有人知道你在此。
也不敢来拿你。进忠道我去把行李发来。永贞道你去不得了。你一去他就不放你了。等消停些时。我着人去取罢。遂领他到后面一个小书房里坐下。吩咐家人道。拿水来与魏爷洗裕你去把缉捕上的人叫个来。小厮去了一会。叫了个人来。永贞出来问道。何处失火。缉捕道东院刘家。永贞道可曾报厂哩。
若没有报时。就瞒了罢。缉捕道瞒不得了。才拿了龟子去。做了一绳。已招出是两个嫖客烧丹失了火的。人都知道了。永贞道既如此。须速去拿住人。莫放走了。那人应声而去。到天明时。永贞进厂打听了回来。对进忠道。龟子已招出你二人来了。
水客人已拿去问过收了监。
正在外头拿你哩。素馨等已召保在外。哥哥只是莫出去。
包你无事。过了数日。厂里已将水客人拟定军罪。申法司。水客人买上嘱下。正是钱可通神。题准捐赎。纳了七千担米。便释放出来。坐了两个月监。将万金资本都化为乌有。只落得罄身人回去。龟子责罚放去。进忠因未拿到。出了广缉批文在外。
完结了事。进忠又过了些时。才敢出头。便来院中发行李。到了厅上坐下半日。总不见有人出来。只得走到里面。妈儿看见道好人呀。弄出事来。你就躲了。带累我家打板子花钱。进忠道如今都不必说了。娟娘好么。妈儿道不在家。陪酒去了。进忠道我在他房里走走。我还有行李在此。妈儿道不必进去。我叫人取来还你。进忠心内好生不快。竟向里走。妈儿拦他不祝直走到房门首。只见素娟陪着个秀才坐着。进忠道我特来看你的。为何回我不在家。
素娟道你前日不躲我。我今日也不躲你。说毕。把脸转向别处不睬他。进忠忍着气问道。我的行李在哪里。素娟道在那里不是。遂叫丫头搬了出来。乱掠在地下。进忠取出钥匙来。
开了箱子看时。衣服散乱。银子一封也没有了。进忠道我的银子哪里去哩。素娟道你银子在哪里的。有多少。进忠道在这箱子里的。六百又八十四两。素娟道亏你不羞。你交与谁的。既有银子。你当日为何不发去。还放心丢在人家里过两三个月。
你把谁看见的。进忠气得暴躁道。你偷了我银子还赖哩。素娟劈面啐道。没廉耻的来赖人。反说人赖你的银子。进忠气狠狠的要打他。又怕做出周逢春的故事来。只得忍住了。素娟越发恶言秽语的乱骂。进忠气不过打了他一掌。妈儿同素娟大喊道。
你同光棍来我家烧什么丹。做假银子。把我屋都烧了。你逃走了。我为你打了两三个月官事。花了许多银子。如今事平了。
你反来□我。同你到官堂上还你银子。二人扯住进忠碰头乱骂。
那秀才忙出来劝祝把妈儿并素娟拉开。说道这事是老兄欠些礼。你当日若将银子交点与他。他却说不得不还你。当日既未交与他。如何问他要。就是果有这宗银子。如今也说不得了。
天下岂有将银子放在人家嫖的理。老兄请回罢。吵闹出去。反要被子弟们笑。进忠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叹口气。叫人把行李搬到永贞家来。坐下来都气呆了。午饭也没有吃。将晚永贞回来。见了进忠问道。哥哥为何着恼。进忠道再莫说起。可恨刘家那淫妇。把我银子偷去。反辱骂我。明日到城上告他去。
永贞道不可。他们娼家行径。总是如此。也不知害过多少人。
何在乎你一个。你原不该把银子放在他家。告也无用。况现出了批缉你哩。你若去告他。
反要提起旧事来。那时倒不妙了。不如省些事罢。进忠想了想。也知无益。也只得歇了。情绪昏昏。未晚便睡了。想道这也是我不听好人之言。至有今日。当日妻子原劝我安居乐业。
我不听他。要出来。如今将千金资本都费尽了。只落得一身落泊。要回去有何面目见他。翻来复去。睡不安枕。此时正是晚秋天气。但见一帘细雨。四壁蛩声。好生□惨的景况。正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惨惨戚戚。正直授衣时节。归期未必。排闷全凭一醉。酒醒后愁来更急。雁过也。正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
如今有谁共摘。拥着衾儿。独自怎生将息。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儿了得。
进忠恼闷了一夜。次日来辞永贞要回去。永贞道我也不好久留哥哥。只是我此刻囊中羞涩。哥哥再宽住几日。等我看厂里有甚事。寻个好头儿。照顾哥哥得两百金做盘费。再去何如。
进忠只得住下。永贞买了些绸绢代他做冬衣。见他终日愁闷。
又去寻几个相好的陪他到庙上各处消遣。进忠原是个旷达的人。
遂又丢下心来。一日闲游了一会。回来吃午饭。敲门。丫头开了门进去。再不见他出来。等了半日。也不见拿饭出来。进忠心内恼闷起来。就睡在椅子上。午后永贞回来道。哥哥何以独睡。进忠道回来饿了。不觉睡去。
永贞忙家去对妻子道。哥哥还未有吃饭哩。他妻子道.正吃饭时。他出去了。叫人撑前伺候的。哪有这闲人来服侍他。
若等不得。不会往别处吃去。永贞嚷道。胡话乱说。他是我哥哥。就是个外人。也不可怠慢。妻子道是亲不是亲。想来作家公。我来时也没有听见有个什么哥哥。半路上从哪里来的。
他有钱时。就认不得兄弟。如今没钱。就来我家等饭吃了。我没这些闲饭养人。他两口儿吵闹起来。原来这内室逼近书房。
一句句都被进忠听见。心中焦躁起来道罢了。
我魏进忠也是个男子汉。千金都挥尽了。却来寄食于人。
去罢。忙将行李收拾起来。背上就往外走。永贞知道。急忙出来一把扯住道。哥哥往哪里去。进忠道久住令人厌。去之为是。
永贞道哥哥你我是何人。不要听那不贤之妇的胡言。
我陪哥哥的礼。进忠道终无不散的筵席。连日多扰兄弟莫怪。永贞料他决不能留。飞奔家中取了三十两银子赶出来。
揣在进忠袖内道。我本意要留哥哥多住一日。多凑点盘缠你回去。既然哥哥见怪。决于要行。这些须之物。哥哥笑纳罢。
只是未得尽情为恨。如今哥哥到何处去。进忠道先到宝坻看看姨娘。顺路南去。永贞道见姨娘代我请安。便中务须寄个信来。
二人同行到哈哒门外酒馆中饯别。进忠终是郁郁不乐。酒罢二人洒泪而别。正是:高馆张灯酒半醒。临歧执手借离群。
只因花底莺声巧。至使天边雁影分。
进忠别了永贞。寻个客店安下。次早复进城买了些礼物。
雇到宝坻的牲口。才出城。只见一簇花子。栏住个出京小官儿的家眷讨钱。被那不知事的家人打了他。他们便一窝蜂聚起有三四百人。齐来乱打乱嚷。乱抢东西。将女眷们的衣服都扯坏了。直闹到日中。等散了几串钱才散。进忠才得上路。
赶到宿店。已是日落。卸下行李。再摸袖内银包。已不见了。
左摸右摸都没有。只见袖底有一个小洞。五六层衣服总透了。
原来被扒手剪去。细想道是了。就是从花子闹时剪去的。
幸得买东西剩下的两许散碎银子。还扎在汗巾内。未曾拿去。
心中好生烦恼。熬煎了一夜。次日清晨打发了房饭钱。上了牲口赶路。将晚到了宝坻。赶至右林庄。到了庄上。打发牲口去了。通过名姓。少顷走出一个小官来迎接。到厅上见礼。
茶毕叙起来。原来是他姨娘之子。请进忠入内。陈氏出来相见。问了一番。陈氏道自别了姨娘。日日望信。总不见来。
还指望再得相会。不觉别了十五六年。今见官人。甚是伤心。
说着不觉泪下。进忠道当日我们去时。表弟还未生哩。陈氏道生他那年。公公就去世了。次年他父亲也亡故了。月儿又嫁了远去。我又多玻家里事无人照管。也比不得当日了。进忠道月姐可曾家来。陈氏道今年三月来家。住到八月才去的。
昨有人来说已养了个儿子了。他说你在他家住了许多时。说你进京去了。就要来看我哩。哄我终日望你。
怎么到此时才来。进忠道因在京有事。耽搁至今。少顷丫头摆上酒来。三人共酌。饮毕。送他到前面房里安歇。进忠暗恨七官道。我待他不保他如何误我大事。月姐来家。就不通个信与我。我若早来。还有许多快乐。也不至费去这宗银子。
也不至受那恶妇的气。心中悔恨不已。这正是:自恨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惜芳时。
繁英落尽深红色。绿树成荫子满枝。
次日到庄前庄后闲步。庄上还有认得的。都来相见。只见庄上的光景萧条。颇不似旧。田也荒得多了。树木也凋零了。
房屋也多倒塌了。羊棚内只好有三五百只羊了。牧童只有一个是旧人。又走到当日结义处看看。与牧童对坐话旧。
不觉□然泪下。想起当日刘李以关张自许。刘王禺不知刻下何如。永贞虽稍稍得意。又遭那恶妇。致我不能久祝可见人心不古。闷闷而回。无奈一冬雨雪连绵。不能起身。直至腊月下旬方止。陈氏坚留住进忠过了年去。除夕在里面守了岁出来睡觉。想起去年今日同月姐行乐。如今他哪里知道我在这里凄凉。只好了七官快活。思想了一会。昏昏睡去。梦到家中。
如玉接着。夫妻欢乐。拜见过丈母。如玉道你去后我生了个儿子。叫乳母抱来看时。如粉妆玉琢的一般。进忠抱着。甚是欢喜。玩耍一会。乳母抱去。二人上床就寝。百般恩爱。共诉离情。正在绸缪。忽听得一声鸡唱惊醒。依旧是孤衾独抱。昏沉了一会。正是:江海飘零。风尘流落。恨天涯一身萧索。昨宵除夕。
梦到家园行乐。最伤心。遮莫邻鸡惊梦觉。十载难逢知己友。三年到与身心却。向深林且听子规啼。归去着。
进忠定了片刻。想道我虽费了丈母麦价。家中尚有千金可偿。我妻子是个贤慧的。谅不怪我。不如回去罢。一念乡心。
收煞不祝只得勉强起来。贺了各处的节。饮了两三日春酒。
捱过了初三。定要起身。陈氏苦留不祝送了他十两盘费。
新年没长行牲口。只得短盘到涿州再处。别了姨娘。不日到了涿州。天晚了。客店俱满。直到路尽头。一家两间小店尚空。
只得打发了牲口去。卸了行李安下。店中只得老夫妻两个。进忠是辛苦了的人。一觉睡去。到半夜时被狗叫惊醒了。听得房内有响动。猛睁开眼。见壁上透进亮来。即忙爬起来看时。见后壁上一个大洞。原来是篱笆。被贼扒开。再看行李衣服尽无。
只丢下一件棉袄。一条被。忙敲火起来照时。裤子落在地下。
只得拿起来穿了。坐待天明。心中好生气苦。丝毫盘费俱无。
如何是好。便寻店家吵闹。要喊官。邻舍皆来劝阻。
有那解事的道。老兄你看他这两个老朽。已是与鬼为邻的人。
就送到官。也不能夹打他。万一逼出事来。反为不美。不如且住在他店里。叫他供给。你速去访到贼再处。进忠也没奈何。只得住下来。好生愁闷。自出世以来。从没有受过这样苦。
虽经过几场大难。却也没有吃着苦。这逐日的粗粝之食。
何曾吃过。哪能下咽。不觉过了十数日。酿出—场大病来。
浑身发热。遍体酸疼。筋都缩起来难伸。日夜叫喊。有半个月。忽发出一身恶疮来。没得吃。只得把被当出钱来。盘搅过了几日。疮总破了。浓血淋漓。店家先还服侍他。后来见他这般光景。夫妻们撇下屋来。不知去向。进忠要口汤水。
也无人应。只得捱了起来。剩的几百文钱。渐渐用完了。
邻家有好善的。便送些饭食与他。后来日久难继。未免学齐人的行径。幸的天气渐暖。衣服薄些。还可挨得。只是疮臭难闻。
邻家渐渐厌他臭味。虽讨也没得。一连饿了两日。只是睡在地下哼。有一老者道。你睡在这里也无用。谁送与你吃。
今日水陆寺里施食。不如到那里去。还可抢几个馍馍吃。
进忠哼着道。不认得。老者道进了南门。不远就是。进忠饿不过。只得忍着疼捱起。拄着竹子。一步步捱进城来。已到寺了。
只见许多乞儿都在寺门前等哩。见门外已搭起高台。铺下供养。
到黄昏时。众僧人上台行事。只见:
钟声杳霭。幅影飘扬。炉中焚百和名香。盘内贮诸般仙果。
高持金杵。诵真言荐拔幽瑰。手执银瓶。洒甘露超升滞魄。观世音合掌慈悲。焦面鬼张牙凶恶。合堂功德画阴司。三途八难。
达殿庄严列地狱。六道四生。
杨柳枝头分净水。莲花池里放明灯。
直至二更后。法事将完。众僧将米谷馒首斛尖等物。念着咒语。乱抛下来。众花子齐抢。正是力大者为强。进忠也抢到几个馒首。捱不动。只得就在山门下睡了一夜。只听见同宿的花子相语道。明日泰山庙有女眷来游玩。我们赶趁去。
次日进忠也捱着跟了来。见那泰山庙真盖得好。只见:金门玉殿。碧瓦朱甍。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悬虾须织锦龙帘。列龟背朱红亮□。廊庑下磨砖花间绛。殿台边墙壁捣椒泥。帐设黄罗。供案畔列九卿四相。扇开丹凤。
御榻前摆玉女金童。堂堂庙貌肃威仪。赫赫神灵如在上。
进忠同众花子进庙来到二门内。见一块平坦甬道。尽是磨砖铺的。人都挤满了。两边踢球跌扑说书打拳的无数。人一簇簇各自玩耍。士女们往来不绝。烧香的。闲游的。鱼贯而入。
众花子坐在前门。不敢进去。只等人出来。才扯住了要钱。有那好善的还肯施舍。那不行善的便乱骂。还有一等妇女被缠不过。没奈何才舍几文。一日到晚。会要的讨六七十文。进忠一者为疮疼。挤不过人。二则脸嫩。不会苦求。止讨得二三十文。
买几个馍馍并酒。仅够一日用。日以为常。
一日来了个大户家的宅眷烧香。进忠扯住求化。只见内中一个老妪道。可怜他本不是个花子。他是外路客人。被贼偷了。
又害了玻才得如此的。众女眷都也可怜他。分外多与他些钱。众花子还来争抢。进忠只落了二百余文。原来这老妪就是那开饭店的房主人。进忠记不得他。他却认得进忠。这进忠本是个挥洒惯了的人。就是此时。也拿不住钱。二百多钱到手。
一日也就完了。天晴时日日还有得讨。天阴就忍饿了。
在庙中混了有两个多月。不觉又是四月中。每年十八日。
大户人家都有素食银钱施舍三日。众花子便摩拳擦掌。指望吃三日饱。及到了十五日。大殿上便撞钟擂鼓。启建罗天大醮道常怎见得那道场齐整。但见:凌虚高殿。福地真堂。巍巍壮若蕊珠宫。隐隐清如瑶岛界。
幡幢日暖走龙蛇。箫管风微来风□。传符咒水。
天风吹下步虚声。礼斗拜章。鸾背忽来环?m响。香烟拂拂。
仙乐泠泠。碧藕蟠桃。五老三星临法会。交梨火枣。
木公金母降云车。写微忱代表白高宣。答丹诚清词上奏。
海福山龄。愿祝元君无量寿。时清物阜。祈求下土有长春。
午斋后。众信善整担的挑了米饭等进来。各家堆在一处。
将上等的供给道士。也有鞋袜的。也有银钱的。也有布匹手巾扇子的不等。每人一分。俱有咸食汤饭馍馍。两廊下行脚的众僧道。并各斋公俱留斋。并衬钱五十文。其次分散众乞丐。
每人米饭一碗。馒首四个。咸食汤一碗。钱五文。起初是捱次给散。后来众乞儿便来乱抢。斋公们恼了。都丢在地下。听他们乱抢。那有力的便抢几分去。无力者一分也无。
进忠挤不上去。只抢了—个馍首。众人把白米饭抢撒得满地。
都攒在西廊下吃。那抢得多的。便扬扬得意。见进忠没得吃。
反嘲骂他不长进。进忠忍着饿。望着他们吃。众人正在喧嚷。
只见从大殿上摇摇摆摆走下个少年道士。来到西廊下过。
那道士生得甚是清秀。只见他
头戴星冠。身披鹤氅。头戴星冠金晃耀。身披鹤氅彩霞飘。
脚踏云头履。腰束紧身绦。面如满月多聪浚好似蓬莱仙客娇。
那道士法名元朗。俗家姓陈。年方二十。生得十分聪浚经典法事。件件皆精。乃道官心爱的首徒。其人平生极好施舍。他一头走。一头看众花子抢食。及走到进忠面前。见他蹲着哼。没得吃。便问道他们都吃。你为何不吃。进忠道我没有力。不能抢。众花子道。他是个公子花子。大模大样的。要人送与他吃哩。又一个道。他是个秀才花子。妆斯文腔哩。元朗将他上下看了一会道。你随我来。进忠慢慢撑起。
捱着疼跟到他房门前来。元朗开了门。取出四个馒头。一碗素菜。又把一碗热茶与他道。可够么。若不够。再与你些。
进忠道多谢师父。够得狠了。元朗道你吃完了再出去。不要被他们又抢了去。又向袖中取出两包衬钱来与他。竟上殿去了。进忠吃那馒头素菜。与赏花子的迥不相同。进忠吃毕出来。
仍旧蹲在廊上。几日醮事完了。天气渐热。烧香的并游人都稀少了。又无处讨。众乞儿是走得的都去了。只剩他们这疲癃残疾者。还睡在廊下。臭味难闻。道士求捕厅出示。
着地方驱逐这起人动身。元朗便只叫进忠到后面一间空屋里睡。又把了件布裤子与他。天晴出去求乞。天阴便是元朗养他。这也是前生的缘法。进忠求乞无已。他也并不厌他。若进忠不去。务必留东西与他吃。一日天阴。正值元朗外出。
进忠来寻他。走到房门前。见门锁了。便望外走。却却遇见老道士。喝道什么人。来做什么的。进忠道寻陈师父的。老道士道胡说。你是来偷东西的。进忠道老爷。青天白日。何敢做贼。你看我这般形状。可是个做贼的。老道士大怒道。你还胡说。走上前一脚把进忠踢了滚到阳沟里。老道士恨恨而去。
正是才沾膏雨滋芳草。又遇严霜打落花。毕竟不知进忠滚入沟内。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