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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侠义传》·卷十二

清朝 康熙侠义传 贪梦道人 著

第一百六十回

回教正二擒吴恩隐善村群雄借宿

词曰:

终日忧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

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虽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

高歌对月诵新诗,即展胸中志气。

话说吴恩正往前走,从后来了一人,摆木棍就打。吴恩眼快,往下一矮身,那棍就打空了。吴恩一个翻身垛子,竟把那人踹倒。吴恩过去解开他腰中系的带子,把他捆上。吴恩说:“好孽障!你是谁?”这人说:“道爷,你饶命吧!我瞎了眼啦。我姓李,名祥,就在前边青石坡住。自幼我父亲去世,就是寡母,留下一份家资,全让我花了。身无一业,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作大买卖没学过,做小买卖又不会吆喝。我有钱的时候,朋友全围随着我;及至我没钱,找他们去,全都不见。

就应了俗语了:‘酒肉弟兄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今日早晨,我告诉我母亲找朋友去借钱,连碰着三个主,全不借给我。

无奈来至此处,要想劫过路之人,遇见道爷把我拿住了。求你老人家格外施恩,饶了我吧!”吴思拿太阿剑把绳扣给他挑解,说:“论理应该杀你,饶你这条性命,去吧!”

康熙侠义传

吴恩怕后面有人追上,不敢久停,转身出了树林,往西南就走。有二里之遥,见前面有个小村庄。大道的东边有一所院子,极其宽阔。里头是正房三间,东房两间厢房,见正房屋中隐隐射出灯光。吴恩心中说:“今天本是贪了两杯酒,见道路崎岖,甚不易行。”他来到道旁门首,想要在这里借宿一宵,一则怕人追上他,二则在这里歇歇好走。上前一扣门,只听里面答话:“哎呀,我的儿,你回来了?”出来把篱笆门一开,门首站定一个老道。里面说:“这位道爷,黑更半夜叫门作什么?”吴恩说:“太太行好事,我是行路劳乏,要在太太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这太太说:“我就有一个儿子,也没在家。老道,你这么大年岁,进来吧!”把老道让至东厢房,给他一盏油灯。吴恩一瞧这位老太太,有七十来往的年岁,五官慈善,说:“老太太,有水赏给我一点喝,此时我实在是渴。”

老太太说:“我在那锅内煮了一锅稀饭,给你盛碗米汤喝吧。”

吴恩说:“无量佛!善哉!善哉!”老太太出去,不多时把米汤给他送来。老太太转身出去,吴恩端起米汤方才要喝,听见外面说:“到了,到了!”有人叫门说:“开门来!”只见老太太出去开门,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后面有几个人跟着。吴恩在屋内听着,是那个打杠子的李祥。再一听说话声音,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等。

几个人是从哪里来哪?皆因是追赶吴恩,走到树林之内,镇八方小陈平侯文眼快,见那边树后蹲着一人,手中拿着一条杠子。侯文说:“那边有贼!”大众过去,一脚把李祥踢了一个跟头,按在那里就捆上了。李祥说:“众位好汉别捆我,我是好人!”众人一问他,他照着方才告诉吴恩的那套话说了一遍。众人走得也有些口干舌燥,想着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去,马梦太说:“你站起来,跟我走!你要真在青石坡住,果有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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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我还要周济周济你。”

众人带着李祥一直往南走,约有二里之遥,来至在李祥的门首。李祥叫门,他母亲打上房出来,把篱笆门一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问:“众位爷们,因什么把他捆上?”

马梦太说:“你儿子在树林内打杠子,叫我们拿住了。”李祥的母亲一听,说:“众位老爷们,看我老身之面饶了他吧!”

马梦太等把李祥解开。李祥说:“众位老爷们来到小人的家下,里面坐坐!”镇八方小陈平侯文说:“咱们哥几个就在这里歇歇吧!”大众一同进了北上房东里间屋中,一瞧顺前檐的炕,地下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一边一个破杌凳儿,都拿绳儿捆着,往上一坐人,“咯吱咯吱”直响。炕上一领破芦席。众人进了屋中落座,说:“李祥,你给我们找点水喝。”

李祥到了外面,把锅中烧的稀饭给大众端了来啦。大众饥者易为食,也搭着渴了,大家喝了些个稀饭。天也不早了,说:“李祥,你过来!”侯文伸手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李祥,这里有纹银二十两,拿了去明天做个小买卖,千万要务本分,养活你母亲。”侯武也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我再给你添上二十两,从今以后,再不许你做非礼越份之事!天也不早了,我们大众在你这里借宿一宵,明日回归大清营。”李祥说:“我们这里也没铺盖,你们几位老爷们受屈吧!”这八个人只可和衣而卧。

李祥出来把门关上,回到自己屋中,一瞧那四十两纹银,心中就打算主意:“明日我做个小买卖,后天再找个媒人给我说个媳妇,我这个小日子就过起来了。”自言自语的把纹银放在被窝后头,方才合眼睡着,从睡梦之中嚷醒,说:“哎呀!

我的纹银哪?”伸手一摸,还在那里放着哪。李祥惊悸不安,自己昏昏沉沉的,方才要睡,听见外面门响,李祥起来隔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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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往外一看,但则见有一个老道蹑足潜踪,正要拨门。吓得李祥张口结舌,战战兢兢,心中忐忑不安。

原来吴恩在东厢房屋中听见他们来了,吓得惊惶失色,暗说:“不好!大概今天我身逢绝地,恐要遭其毒手。现有太阿剑在手,即便他等前来,我也要杀他一两个。那时间我能走则走,不能走我横剑自刎。”自己主意已定,就在东房里忍着。

见众人在里面吃饭喝茶,工夫不大,听见众人都睡了,自己拉太阿剑慢慢出离东厢房,来到北上房东间窗棂以外,听了听那八个人都睡着了。来到房门以外,把门撬开,慢慢进了外间屋中。把帘子下掀,方要迈步进屋中刺杀这八位英雄,忽然间从外面打进一宗暗器,正中在吴恩肩头之上,原来是一块如意石子.恩吓得往院中一蹿,看见院中站定一位英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说:“吴恩,你这里来!大太爷这里正要拿你!”

吴恩摆太阿剑搂头就剁。那位英雄“嗖”一个箭步蹿开,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位别睡了!有了刺客了!”

书中交代,来者这位正是墨金刚白桂太。只因在永善县同定黑英、卢杰、何成在那里防堵,白桂太闻知穆将军已渡金沙江,平定了五平州,带兵南下。墨金刚白桂太把永善县大事全托靠他三人料理,自己要投奔大营,到云南府立功去。这一日,他在道上走着,天色已晚,只见眼前有几个人,正是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他在暗中后面跟随,见他们到李祥家中去了。那白桂太打算晚上戏耍他们大众一回。天有二鼓以后,白桂太蹿上房去,但则见打东厢房屋中出来一个老道,仔细一瞧,认得是吴恩。见他把上房门撬开,手拿宝剑进了屋中,意欲行刺。白桂太掏出如意石子,照定吴恩打去,“吧”的一声,正打在老道脊背之上。吴恩转身出来,摆宝剑照定白桂太就砍。

白桂太不敢用刀相迎,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个人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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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刺客啦!”

马成龙、马梦太、王天宠、高杰、姜鸿、顾焕章、侯文、

侯武八个人在睡梦之际,听见外边有人喊嚷,众人起来,各拉兵刃蹿到院中,见白桂太正与吴恩动手,杀了一个难解难分。

众人拉兵刃过去,说:“吴恩,今天你可跑不了啦!”吴恩一瞧众人起来,各拿宝刀、宝倒扑奔他来,吴恩不敢恋战,把太阿剑一摆,蹿上院墙。王天宠趁势一镖,老道一闪身躲开。老道蹿至墙外,拨头往西南就跑。青石坡这一带,一概都是道路崎岖,树木森森,只有一条路可通竹子山。吴恩在前跑着,各处一找,就看见往西偏南一股道路,吴恩顾道路往下逃走,心中甚是着急,恐怕后面众人追上。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吴恩是连急带怕,又搭着山路崎岖弯曲,吴恩此时竟不辨东西南北。

自己慌不择路,就往前逃走。走着,天色大亮,见眼前就出了山口。方出山口一瞧,南北的一道河,东西有一道小桥。老道是由东往西走,自己来至小桥一看,只可容一个人过去,长有三丈有余,用木板所搭。

吴恩方上小轿,由东往西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年有七十以外,须发皆白,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白袜云鞋,手中拿着有核桃粗的一根竹竿,长有五尺,比钓鱼的杆儿又短点,由西往东走,与吴恩正撞了一个满怀。吴恩说:“老丈,你暂回去,让我过去吧。”老头说:“道爷,你回去,让我过去吧。

我长了点年岁,步履艰难。”老道说:“你不知道我的事,后面有人追我,若要不然,我要拿宝剑剁你啦!”那老丈抬头瞧了瞧吴恩,说:“道爷乃是出家人,理应修真养性,何必动这样大气?”吴恩说:“我没有工夫与你说话,躲开!若再不躲开,我拿宝剑就剁你啦!”那老丈哈哈一阵大笑,说:“老道,你讲究行凶作恶,老丈也不是让人的人。来,来,来!你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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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宝剑剁来,老汉与你比试比试!”吴恩摆太阿剑照定那老者就剁。老丈一转身,回到小桥之西。吴恩随于背后,说:“老匹夫休要逞强,我要大开杀戒,结果你的性命!”吴恩看那老丈一则是年迈之人,手中又无寸铁,打算过去手起剑落,把他结果了性命。方往前一进身,老丈拿那根竹竿照定吴恩气眼上一点,吴恩宝剑扔于就地,翻身栽倒。那老丈所用的功夫是点穴法,把吴恩的气血给闭住了,要等工夫大了,人必作病。那老丈不是别人,正是那老筛海回教正。那老丈过去,把吴恩解过来,解他腰中的丝绦,把吴恩捆上,说:“吴恩,你休要恨怨山人,我乃回教正是也。皆为你作恶多端,杀害黎民,荼毒百姓,我山人今将你拿住,至大清营前去报功。”说罢,把吴恩绑好,放在小桥之西,说:“吴恩,这一口宝剑也放在这里,任凭你的造化吧!我要去也!”吴恩心如刀绞,自己料想:“性命休矣!”

吴恩正在思想之际,只见正东来了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赶到一瞧,吴恩在那里捆着。众人过去先把宝剑捡起来,马梦太把吴恩背起来,说:“活该,咱们大家回营吧!”吴恩情知此一番必死在他们之手,自己一语不发。马成龙、马梦太、侯文、侯武大家甚为喜悦,说:“吴恩,谁把你拿住的?”吴恩说:“回教正。”马梦太一听,说:“原来是我师傅把你拿住的,活该!”“既是那位老义士把他拿住的,定然是他大数已到。”众人说说讲讲,正往前走,天已到正午之时,众人尚未用早饭,大众贪功,往回紧走。一轮红日将要西沉,见眼前有一座村庄,众人打算要在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焉想到又生岔事一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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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回

于占鳌宴会群雄白胜祖遇难呈祥

《由天歌》:

寿天富贵与贫穷,全不由人由天公。

前世积修今世受,莫说时乖命运通。

眼前受用都是福,何须怨恨怒冲冲。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一场空。

花落留鸟啼春事尽,方知向在艳阳中。

话说马成龙同着墨金刚白桂太等来到一个山庄,想要找一个地方歇息歇息,又没有酒饭吃,无奈往前打听。见那边站着一个人,侯文过去问道:“这座庄村叫作何名?可有店么?”

那人说:“我们这叫隐善村,并没有店。”侯文说:“这里可有大户人家无有?”那人说:“我们这村庄有一家财主,姓于,名叫占鳌,为人乐善好施,原先在河南作过一任参将,只因膝下无儿,退归林下。又当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云南地面邪教造反太厉害。惟有我们这隐善村,有庄主办的团练乡勇,护守庄村,捉拿盗贼,守望相助。你们几位是哪里来的?”侯文说:“我们是大清营的差官,劳你大驾,带我们到那于庄主那里拜望拜望。”那人说:“你们几位跟我来!”

众人跟着来到村庄以内,见路北的大门,座北向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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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棵柳树。那人用手一指,说:“你们几位叫门,我去了。”

马梦太到了门首,说:“辛苦,哪位在门房里?”里面出来一人,有五十来往年岁,穿一身月白裤褂,白袜云鞋,说:“你们几位有什么事?来找谁呀?”那马梦太说:“我们本是大清营的差官,久仰庄主大名,特意前来拜会。”那人说:“你们几位在此少待,我到里面回禀一声。”家人去不多时,说:“庄主爷迎接出来了!”众人抬头一看,见出来这位老丈,年有花甲以外,身穿蓝绸子长衫,足下白袜云鞋;身高七尺,面如三秋古月,长眉朗目,鼻直口方,海下黑胡须根根见肉,精神百倍,仪表非俗。马梦太等过去连忙行礼,说:“老丈在上,我等大清营差官,有公事从此路过,求老丈格外施恩,我等在此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老丈一看这九位英雄还抬着一个老道,老者用手一指,众人进了二门,往正面一瞧,是明三暗五的大客厅,两边抄手式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有两个小童子都在十四五岁,把上房帘栊打开,众人进了上房。睁睛一瞧,靠北墙硬木条案,东边摆着一个官窑的果盘,里面放着些佛手、木瓜,西边有一对饽饽盒子,当中摆着水晶鱼缸,里面养着龙睛凤尾淡黄鱼。条案前放着一张花梨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靠东边幔帐高挑,里间屋中是顺前檐的炕,里面围屏床帐,一概俱全。于占鳖把众人让到里间屋中,俱都问了名姓,吩咐童儿看茶。小童儿俱都献上茶来。马梦太一看,这家中甚是讲究,献上茶几,俱是狼宣窑的瓷器。于占鳌问:“众位从哪里来?”那马梦太向前说道:“是打祁河寺,误走邓家庄、青石坡。”把在李祥家捉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于占鳌吩咐摆酒。于占鳌说:“众位哥们,我给荐一个人。童儿,到内书房把大爷请来!”小童儿去不多时,只见帘栊一起,进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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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瞧犹可,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过海银龙白胜祖。

书中交代,白胜祖因何来到此处?只因在邓家庄后院与邓芸娘在屋中吃酒,只听锣声响亮,打发丫环春梅往前院瞧瞧。

丫环回来禀报说:“前院有无数的人动手,有一个山东人,名叫马成龙。”正说着,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婆子说:“姑娘,可不好了!庄主爷被人用暗器打死了!八路都会总吴恩跃墙逃走,前面众家丁被杀。”邓芸娘一闻此言,气得蛾眉直立,杏眼圆睁,说:“好一干贼匪大胆!我前去替我哥哥报仇!”伸手摘下一口刀来,带好了迷魂袋,方要往前走,一回头瞧见白少将军在那里坐着,心中不放心,说:“冤家,你在这里等候我,我到前面瞧瞧就回来。”白少将军说:“美人,你到前头瞧瞧,我决不能走,我在这里等你。”邓芸娘手拿单刀,来到前院一看,连一个人都没有了。自己无奈回到后面,听见丫环春梅在那里嚷说:“可了不得啦,那位白将军跑了!”邓芸娘问:“从哪里跑的?”春梅用手一指,说:“姑娘你瞧,那后窗户还支着呢。”邓芸娘一看,说:“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冤家,我看你哪里跑?”一推后窗户也追去了。

白少将军本无心要邓芸娘,打算把她稳住了,好救那几个朋友。听见使唤老妈来报,朋友被人家救走啦,见邓芸娘出去,自己一想:“我还不走,更待何时?”踹后窗户跳到后院,蹿出墙外,自己慌不择路,也不辨东西南北,想要往前逃走,追赶众位英雄。正然往前走着,听见后面行人叫他说:“白胜祖,你往哪里走?”白少将军听见是邓芸娘的声音,吓得撒腿就跑,邓芸娘随后就追。白胜祖跑了七八里地,见眼前是一座园子,白胜祖急了,绕过去从东边跳进花园子。抬头往北一瞧,有三间楼,上面有灯光闪烁。白胜祖一拧身蹿上楼去,打算在这里躲避躲避。到了楼窗外,见里面点着灯光,湿破窗棂纸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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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并无一人。转身进了屋中,到东里间一看,顺前檐一张湘妃竹的床,上面支着蚊帐,靠着地下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八条无双谱,一边有一幅对联,上面写的是:夜饮客吞杯底月,春游人醉水中天。八仙桌上摆着一部《烈女传》。

白胜祖正看着,忽听楼下有妇人女子说话的声音,说:“呀,秋桔、秋红,你们两个人搀着我点么,咱们娘们该到楼上睡觉了,天不早啦!”两个丫环搀着一个女子,上得楼来。白少将军正被堵在屋中,他把床围一撩,自己伏身钻入床下,想要躲避躲避。方才爬入床底下,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位姑娘、两个丫环。姑娘坐在椅子上,说:“秋桔、秋红,这几天我也没瞧见你们两个人练拳脚,都忘了吧?”秋桔说:“方才我还练来着。

我打一趟秘宗拳给姑娘瞧瞧。”姑娘说:“这楼也窄,你打拳作什么。我把簪子摘下来,把手绢罩上头,咱们娘们下楼练去吧。”正说着,听见楼梯响,就说:“秋红,你到外头瞧瞧,谁来啦?”丫环从里间屋内出来一看,帘栊一起,打外面进来正是邓芸娘。秋桔、秋红连忙出来,说:“哟,邓大姑娘,从哪里来?”邓芸娘说:“我是打家中来。方才我追出一个男子,他到你们楼上来了,你们给藏起来了,趁早告诉你们姑娘,把我情人献出来,咱们万事皆休。若要不然,你家姑娘一恼,别说我不念姐妹之情!”里面那位姑娘听见外面一说,连忙出来说:“哟,邓家姐姐来了!黑夜的光景,为什么这么大气呀?

什么人不见了?”邓芸娘说:“妹妹,你别装傻,找你姐夫来了!”这位姑娘一听,羞得脸一发红,说:“姐姐,你这说是哪里话来?我这楼上可没生人来。我家中爹爹甚严,三尺童子非呼唤不能上我这楼上来。”邓芸娘说:“没有?可不成!我瞧着跑你楼上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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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忽听楼下一声咳嗽,原来是老员外于占鳌,要到女儿这花园子瞧瞧睡了没睡,怕兵荒马乱之际、窃贼盗发之时,恐其后面闹贼。自己临睡觉的时节,总要到后头绕个弯儿。他来到楼下,听见楼上有生人说话,老庄主登楼梯上得楼来一瞧,见是邓家庄邓天魁的妹妹邓芸娘在这里,手拿一口单刀,气昂昂的与他女儿于锦娘口角相争。只因于占鳌离邓家庄七八里地,与邓天魁都是世交,皆因邓天魁归了天地会八卦教,老英雄于占鳌甚是有气,从此与他绝交。今日见邓芸娘在这楼上,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进来。老英雄赶紧问道:“芸娘,从哪里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邓芸娘说:“叔父要问,我上这里来找你侄女的女婿来了。”老英雄于占鳌一听此言,心中一愣,抬头一瞧邓芸娘,并未开脸哪,说:“邓芸娘,你找的是谁?我没听明白。”旁边丫环秋红答了话啦,说:“庄主爷,他说有个男子跑到我们姑娘楼上来了。我同着我们姑娘并没往哪里去,哪有来的男子哪?”邓芸娘一阵冷笑,说:“你们打算不认帐可不行!你们说没男子,我要找找。”于锦娘说:“你找出来怎么样?找不出来怎么样?”这两句话把邓芸娘问得闭口无言。

白少将军在床底下吓得心神不走,自己后悔说:“我要知道是姑娘的楼,我万不能藏在这里。倘若是邓芸娘把我找出来,这位姑娘准活不了!人家乃是好人,我无故的这不是把人家害了么?”自己心中祷告:“千万别进来翻!”他正在思想之际,听外头邓芸娘被于锦娘一问他,邓芸娘站在楼上默默无言,有心要进去翻,又怕翻不着;有心不进去翻,又舍不了这个情人,自己犹疑未定。只听于占鳌在旁边说:“邓芸娘,你进我女儿屋中翻去,倘若翻出来,我把我这女儿碎尸万段!”邓芸娘一打帘子,进到东里间屋中,往各处一找,连个人影也没有。把幔帐掀开一瞧,里头也是没人。于锦娘气得颜色都变了。邓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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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找了半天没有,自己满脸赔笑,说:“妹妹,我今天多喝了两杯酒,说话莽撞,你担待我点吧!明天我再来给你赔不是,我要走啦。”于占鳌说:“正理这是哪里的事哪?真要在我女儿楼上翻出一个男子来,当时我把女儿劈了!”邓芸娘说:“叔父不必生气了,侄女要走了。”

转身方要下楼,猛然醒悟,说:“不好!这个白胜祖在他楼上哪!”一转身又上来了。于占鳌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邓芸娘说:“这个人在这楼上哪!”于锦娘说:“你说在这楼上,你去找!”于占鳌气得须眉皆张,说:“你找!”邓芸娘说:“不用找,在床底下藏着哪!”白少将军一听,吓得浑身发抖,说:“我死了倒不要紧,别把人家这位好姑娘给连累在里头!”自己吓得也无处躲藏。于占鳌说:“好!”伸手从外面拿了一条花枪:“邓芸娘,你说我女儿床底下有野男子,我叫你瞧瞧!”于占鳌知道女儿是三从四德,受过教导,素常之际温柔典雅,举止端方,断不是那等下贱之辈,自己拿了一条花枪,说:“这床底下要有人,我这一枪也把他扎死!”照定床底下就是一枪。不知白少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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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回

众英雄同宿隐善庄下江口豪杰中奸计

《凭天歌》:

凭天吧,凭天吧,放开肚量要宽大。世人英雄不可当,我只退让学谦下。学谦下,装聋哑,任他欺负任他骂。虽然我是没用人,安稳自在无牵挂。

话说于占鳌手拿花枪照定床底下连扎了三四下,并未扎着。

于占鳌说:“这床底下哪有人?要是有人,我连扎了三四枪并未扎着他?”

白少将军在床底下怎么没扎着?这里有段缘故。白少将军听见他们说用枪扎,这床本是一个藤床,白少将军身体又灵便,绷到那床上,外面用枪一扎,他往上一靠身,藤床上盖是软的,有蚊帐罩着,他们也瞧不见。见扎了几枪,见他们不扎,心也不跳了。邓芸娘见实在没有,转身要走。于锦娘一伸手拉刀,说:“丫头,你休要逃走!你拿血口喷人,你打算我像你哪?

不要睑!今天我与你以死相拚!”于占鳌说:“女儿,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让她去吧。他乃是无廉耻之人!”于锦娘止住脚步,并不追赶。邓芸娘竟自去了。于占鳌说:“女儿,天也不早了,歇着吧!”

邓芸娘出了隐善庄,往前正走,忽见对面来了一人,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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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的光辉,仔细一瞧,好生面善。见那人年有二十以外,身高七尺,身穿蓝绸子长衫,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快靴;面如白玉,黑黪黪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俊目皂白得分,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手中拿着一个包裹,正与邓芸娘走了一个对面。一见邓芸娘,连忙过来行礼,说:“贤妹,黑夜光景哪里去?”邓芸娘仔细一瞧,忽然间想起来了,说:“原来是谭二哥。”

书中交代,这个人乃是云南府昆明县谭家庄的人,姓谭,双名逢春,乃是江湖绿林中的人。皆因他身体灵便,武技高强,又长的仪表非俗的相貌,人送他绰号,叫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

他与天魁知己之交,前者他在邓家庄住了半载有余,与邓芸娘见过数次,他与邓芸娘两个人彼此都有羡慕之心,无奈惧怕邓天魁,谭逢春不敢说一句错话。今日是从昆明县来,要到邓家庄看望邓天魁,他倒有心,颇惦记邓芸娘。今日正往前走,忽见眼前有一个女子,手中拿着一口刀,仿佛像邓芸娘。借着星月光辉仔细一看,正是邓芸娘,连忙过去行礼,说:“贤妹,天到这般时候,往哪里去?”邓芸娘见原来是意中人,向谭逢春说:“谭二哥哥,你从哪来?”谭逢春说:“我特意到邓家庄瞧看大哥与贤妹。”邓芸娘把自己家中之事重新说了一遍。

他可不肯说追白胜祖来到隐善庄,说:“我哥哥被大清营差官所害,我是替我哥哥报仇,追下仇人,来到此处。适才在隐善庄与于占鳌生了半天气,他把仇人给藏起来。”谭逢春说:“咱们两个人找他去,替大哥报仇!”邓芸娘说:“好!”两个人转身复回隐善庄。

此时天已三鼓,众人都已安歇睡觉,惟有老庄主于占鳌尚未安眠。虽然见邓芸娘走后,怕是有贼隐藏在这院中,自己拿着刀要到后边瞧瞧去。方走到他女儿这院中,瞧见楼上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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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于占鳌蹿上楼去,各处一找,见跟前正是邓芸娘与谭逢春。于占鳌说:“好贼!胆敢在我这里扰闹!”于锦娘尚未安眠睡觉,听见父亲在下面嚷,自己拉刀从楼上出来,说:“爹爹慢与动手,待女儿前去拿他!”老庄主吩咐:“鸣锣!调我的庄兵!”邓芸娘见事不好,与谭逢春跳墙逃走了。

这里老庄主方要回归前面,忽见从女儿楼上跳下一个男子来。于占鳌拿着一把钢刀,说:“好贼人,别走!”照定白少将军就是一刀。白少将军手无寸铁,他本想在床底下等人家睡着了觉,好逃走,见这位姑娘老不睡觉,心中甚是着急。他见院中一乱,姑娘出去了,这才由床底下爬出来,打算趁乱逃走。

谁知方一下楼,叫于占鳌拦住了,说:“好贼!哪里走?”摆刀就剁。白少将军往旁边一蹿,说:“老庄主休要动手,我有几句话,与你说明白了。”于占鳌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白少将军说:“在下姓白,名叫胜祖。我乃是大清营的差官,奉命捉拿吴恩,在邓家庄被邓天魁迷魂袋所擒。他有一个妹妹名叫邓芸娘,将我带至她屋中放开,想要与我成其百年之好。

我嫌她是八卦教匪女儿,再者我是大清营的差官,不应该临阵收妻。我逃至这座花园子之内,见楼上无人,便躲避屋中,不想是姑娘的绣房,因此我在床底下躲避片刻。我并无异心,望庄主三思。”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自己心中一动,深知女儿是个烈性的人,心想:“这位白少将军在我女儿楼上躲藏有两个多时辰,这件事要传扬出去,岂不叫老夫遗臭万年!”

那一边于锦娘气得颜色更变,说:“好一个野男子,敢在我屋内混串!”过来抡刀就剁,白少将军一闪身躲开。于庄主过来说:“女儿不要动手,我见此人乃是一位正人君子。”过去把白少将军一拉,说:“壮士,跟我到前厅一叙。”拉着白胜祖到前面书房,一问白胜祖的家世来历,白胜祖并不隐瞒,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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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本来的面目重新细说了一遍。于占鳌说:“原来是贵人来临,蓬荜生辉。无奈我小女尚未许配人家,将军在那屋中虽说是避难,倘若传扬出去,这个名气就不大好听,将军请要三思。”

白少将军是个聪明人,一听老庄主之言,心中就猜测八九,说:“老庄主有何示下,我竟奉命。”于占鳌说:“我意欲将小女许配尊驾,还望将军屈高就下,慨然应允!”白胜祖见这位老庄主话语和顺,立即站起来,说:“既然老庄主这等见爱,我有一段下情要禀明。我本是正白旗满洲旗人,世袭的建威将军,家中父母已然定下亲事,怕的是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我这是直言无隐,这件事望老庄主自己主裁。”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说:“将军如不嫌寒微,我情愿将小女儿作为侧室夫人。”

白少将军说:“既然如是,岳父请上,受我一拜。”于占鳌用手相搀,见了翁婿之礼,重新叫家人预备酒席,翁婿对坐,书房吃酒。天色已晚,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依着白少将军要回归大营,老庄主苦苦的相留,说:“今天暂在我这里歇息,明日再去不晚。”白少将军就在这里用完早饭,同于占鳌在书房里谈些个军旅之事。于占鳌原先在外面作过武职官,排兵布阵,军营的规矩,样样精通。白少将军对答如流。说着,太阳平西之时,忽听外面家人来报:“外面来了八九个人,提说是大清的差官,要在这里借宿一宵。”

白少将军说:“你老人家迎接出去,我暂在后面听听,也许是大清的差官,也许贼人假扮。你老人家把他们让进来,慢慢盘查,看其动作。倘若是八卦教的奸细,你老人家帮助我立这一件功劳,把他等拿住,解送大清营,前去报功。”

于占鳌点头,从里面迎接出来,把马成龙、马梦太等让至客厅,与众人一谈话,才知道都是大清管的差官。这才派家人献茶。仔细一瞧王天宠,说:“这位壮士,我看着眼熟,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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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陕西延凉卫的人么?”王天宠说:“不错,在下正是。

老壮士何以知道?”于占鳌说:“尊驾是贵人多忘事。我有一个家兄作延凉卫的守备,我到他的任所,令尊大人王光弟作延凉卫的千总,那时尊驾才十数岁,水性颇通。自从那年在延凉卫有一面之识,至今已二十余载。老汉听人传言,自令尊去世之后,尊驾遨游四海,在福建台湾聚泉山创立山寨,制造战船,收揽英雄,虎踞一方;在苏州城独建奇功,金镖一下,退贼兵数万之众,当今康熙圣主老佛爷亲封为义士。今朝不想在此相会,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王天宠说:“原来是老前辈,小可有眼如盲,今天来到贵府,未曾登门递帖拜见,惶恐之至!”

于占鳌说:“王义士说哪里话来!我今天给你几位见个朋友。

童儿,去到后面把大爷请来。”

小童儿去不多时,把过海银龙白胜祖请到后客厅,与众人见礼。马成龙一看,说:“贤弟,我只打算你在邓家庄被邓天魁所害,不想贤弟你还在这里。你从何处至此?”白胜祖把邓芸娘之故,从头至尾又细说了一遍。大家一听,这才明白,一同落座。老英雄吩咐摆酒。白少将军来到吴恩面前,说:“八路都会总,你还认识山人么?”吴恩睁睛一看,就是在大竹子山假充毕道成那位神仙,自己叹了一口气,说:“我山人既被你等愚弄,今朝被获遭擒,我只求一死罢了,你等不必多问!”

白少将军说:“我今请你喝酒,你喝不喝?”吴恩说:“喝。”

白少将军给他几杯酒喝,叫家人喂了他两碗饭。顾焕章说:“唔呀!白贤弟,我有一宗东西送给你,你准愿意。”白少将军连忙说:“侯爷大哥,你老兄台要送给小弟的东西准错不了,不知是什么山海奇珍?”顾焕章说:“虽然不是山海奇珍,也是你我兄弟常用之物。俗语说的不错:‘宝剑赠与壮士,红粉赐与佳人。’我这里有一口龙泉剑,善能削铜剁铁,有三绝四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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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名,我将这口宝剑送给兄弟你吧!”白少将军双手接过来,说:“谢谢兄长!兄长将此宝剑送给小弟,兄长所用何物?”

顾焕章说:“吾这里现有一口太阿剑,乃是吴恩所用之物,今落在吾的手内。”正谈论之际,家人调开桌案,把酒菜摆齐。

众人正在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杀声震地,乃是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带领合山人马搭救吴恩而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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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回

空空观群雄逢隐士双宝镇豪杰探贼人

诗曰:

古友尊三益,今人重万金。

乾坤无管鲍,何处是知心?

话说白少将军等在隐善庄于占鳌家中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有家人来报:“庄北有一支人马,打着小竹子山的旗号,扑奔正东而来,乃是座山雕罗文庆。”于占鳌一摆手,吩咐:“把庄兵调齐,如贼兵到来,禀我知道。”手下家人下去。大家在这里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停杯罢盏。家人撤去杯盘,留两个人看守吴恩,余下俱都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老庄主于占鳌派家人到庄东各路探听有贼兵没有,家人下去。于占鳌来至客厅,见众位差官老爷们也都起来了。顾焕章、马成龙等就要告辞。于占鳌说:“侯爷与马大人暂且不要忙,我方才派家人到江口各处打听,怕是座山雕罗文庆沿途之上埋伏下人马。”倭侯爷一听此言,心中甚喜,知道于占鳌是一位久经大敌的英雄,大家在这里等候听信。早饭已毕,只见家人于荣、于华两个人进来禀报说:“奴才奉庄主爷之命,到前途探听贼兵的消息。座山雕罗文庆在小路之上埋伏下人马、干柴、硫黄、焰硝,等你大家走到那里,放火把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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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死。大路之上有他的大队,你等绕路奔下江口过江,多走四五十里地过江。”马成龙等说:“好,我们还不能久待,我们这就起身。”于占鳌说:“我给你预备一辆车。”马成龙说:“不用,叫我们这位高大兄弟背着他吧。”

十位英雄各带兵刃,由隐善庄起身,一直往东南,爬山越岭,走了约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带高山。众人顺着这道大山上了山坡,过了这一道大山,才是下江口哪。众人步山坡,踏山岭,往上行走。但则见这一座高山甚是险峻。怎见得?有赞

为证:

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直直;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嶙嶙。

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嶙嶙万年千载不改。林内每听夜猿啼,崖下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群作对松松走,山鸭山鹤大阵攒群密密飞。山桃山果观不尽,山花山草应时新。虽然危险不能行,却是游人来往处。

众人走至山顶之上,见正北有一座庙,一层殿,东西各有配房。山门关闭,上有一块匾,三个大字是“空空观”。众人走得口干舌燥,想要找杯水吃。顾焕章说:“你们在这里少待,待吾前去叩门。”顾焕章叩了两下门,听里面一声“无量佛”,说:“善哉!善哉!”有人作歌。顾焕章用耳一细听,里面歌曰: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山谷清幽。薄团纸帐,瓦钵瓷瓯,西山作伴,云月为俦。高官骏马,永无追求。

我也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万事俱休,名利都勾。乐清闲,乐自在,乐悠悠。

歌罢,出来一人把山门一开。顾焕章一瞧,出来一个老道。

见老道年到古稀,头戴如意道巾,身穿一件旧道袍,足下白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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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鞋,腰系水火丝绦;面皮微黄,黄中透亮,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丰满,四方口,花白胡须根根见肉。顾焕章看罢,连忙行礼,说:“唔呀!道兄请了。吾们乃是山下隐善庄来的,走得口干舌燥,望求道爷方便方便,赐给我们点水喝。”老道上下瞧了顾焕章两眼,说:“你们几位请到庙内鹤轩吃茶。”

顾焕章叫众人进了庙内,在西边鹤轩落座,把吴恩放在旁边。

老道吩咐小童儿看茶。小童儿有十四五岁,长得机巧伶俐,烹过一壶茶来,给大众斟上。顾焕章问:“仙长尊姓大名?在此贵观仙山,你参修了有多少年?”老道说:“山人乃无名氏,自号贪梦道人。自古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终日在庙中参修,也不知度过多少春秋了。

尊驾是何人?”顾焕章说:“吾名顾从善,乃聋哑仙师的门人。”

那老道人一听,点点头说:“你们众人全是前程万里之人,当下气色不甚通便,须要小心谨慎。”顾焕章知道这老道乃清修之人,问:“仙长爷,看我等众人后来休咎如阿?”贪梦道人哈哈大笑,说:“荒山野叟,焉敢妄谈是非!众位吃完茶请吧!”

顾焕章等大家告辞,出离了空空观,顺山坡下了这座大山,来至下江口。

天色已晚,一轮红日已将西沉。下江口这里有个镇店,东西的大街,路北里有几座客店。马梦太到江口看了一看,今日不能过江,非明日一早不可,只可在街上打了一个客店。路北是三义老店,众人进店,占了北上房五间。小伙计送上洗脸水来。众人问小伙计:“这里过江到祁河寺有多远?”小二说:“离此七十五里之遥。”马梦太要了酒饭,正在摆酒,忽听外面有人打门。小二出来,见有一位拉马的,头戴青泥得胜盔,身穿箭袖袍,对衬巴图鲁坎,薄底靴子,胁下佩一口绿鲨鱼皮鞘太平刀;年有三十以外,淡黄脸面,两道重眉,一双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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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直口方,说:“小二,你把上房给我们打扫干净了。大清营瘦马老大人奉命探贼,打你们这座店里的公馆。”小二说:“我们这住着好几位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那拉马的说:“既然如是,我们打东边的那座店吧。”马梦太听见外面说话,心中说:“哟,又来了一个瘦马大人。”方要赶出去瞧瞧,那拉马的已在东隔壁打了店了。马梦太心中说:“等到夜内我瞧瞧去,到底是何人冒充我的名姓?”想罢,回到上房,对众人说方才之事。顾焕章说:“老兄弟,不要管他闲事,明日雇船解吴恩到大清营要紧。”马梦太点头答应,说:“今日咱们分前后夜值宿。”王天宠、顾焕章说:“我们两人值前夜。”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赛存孝侯武说:“我二人帮着你们二人守前夜。”

高杰、白胜祖说:“我们两个人的后夜。”墨金刚白桂太、混海泥鳅姜鸿说:“我们两个人帮着你们守后夜。”马成龙一听,心中喜悦:“我与马老兄弟,我们二人替你们睡觉。”众人说:“也好,你们二人歇着去吧!”

马成龙、马梦太到东里间屋中,两个人斜身躺在床上。

马梦太总是睡不着,心中想着到东边店内瞧一瞧,那假马梦太倒是何人。想罢,慢慢起来,带上短把刀、避血劂,出离北上房,蹿上房去。到东边店内一瞧,这店中是北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见北上房灯光闪烁,悬灯结彩,出入俱都是差官戈什的样式。马梦太到了后窗户,用舌尖舔破纸窗,往里面一瞧,但则见窗户里头靠北墙一张八仙桌,东边椅儿上坐定一人,身高八尺向外,头上戴青泥得胜盔,四品顶戴花翎,身穿蓝宁绸绣团龙箭袖袍,腰系凉丝带,着全分的活计。看他相貌,面皮微黄,黄中透白,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看年岁有三十以外。

这人很透精神。马梦太心中一动,看此人举止不俗,两旁站着有四个戈什哈,大都是年力精壮之人。听见屋里他那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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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们那里打店,他说那里住着差官,你们没问他姓什么?”

那个人说:“我们并未问他等姓什么。”正在说话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一个手下人:“回禀大人得知,外面有你两个师兄:一位姓洪,一位姓马,乃是河南卫辉府回回峪的人,要上大营前去拜望你老人家,路遇特来拜访。”只听那假马梦太说:“去把吴寿、宋生两人叫来。”这人转身下去。

不多时,叫上两个人来,年有二十多岁,是家人打扮,长得倒很伶俐。一个白脸膛,一个黄脸膛。白脸膛的叫吴寿,黄脸膛的叫宋生。来至这里,给假马梦太行礼,说:“主人呼唤,有什么事情?”那人说:“你们两个人到外面看看,来这两个人,姓洪的、姓马的,说与我师兄弟,盘问盘问他是打哪里来的?倘若是蒙事,当时把他们拿住。”吴寿、宋生答应出来,到了店外说:“哪位找我们大人?”只见打那边过来两个人,说:“我。”吴寿睁睛一看,这位答话的年有四十以外,身穿青洋绉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子三镶抓地虎靴子,手内拿着一个小包裹;面如重枣,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隆,四方口,沿口的黑胡须。下边站着那位是紫脸膛,环眉大眼;身穿蓝绉绸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快靴,年有三十五六的年岁,过来说:“你们两个人是瘦马大人的家人哪?”吴寿、宋生说:“是,不错。你们二人是我们大人的师兄弟,可见过我们大人的面没有?”那面如重枣的人说:“没见过。我姓洪,叫洪永太。”用手一指,说:“那白净面皮的,那是师弟,叫马清太。你回禀你家大人去,我们二人奉师命,特意前来瞧他来了。”吴寿、宋生说:“你二人在此少待,我就去回禀我们家主人。”

吴寿、宋生回进里面,把此事回禀了。假马梦太一听此言,心中一动,说:“我本是假充瘦马马梦太,要探大清营的消息。

他二人今天前来,要与我一盘问,岂不把我的机关泄露?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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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两个人诓进来,把他们两个人拿住,解送到大竹子山前去报功。”主意已定,告诉吴寿、宋生说:“请!”不多时,把洪永太、马清太请至上房。一见马梦太,这二人心中一愣。洪永太听见他师傅老筛海回教正说过马梦太这个人的长相,为人极其瘦弱,今见此人五官相貌,与他师父说的大差,天地相隔。

洪永太说:“马老大人在上,洪永太有礼。”假马梦太连忙站起来,说:“师兄驾到,小弟未曾远迎,甚是不恭,望求兄长恕罪!”洪永太说:“哪里话来。”假马梦太与二人见过了礼,吩咐:“吴寿、宋生,传外面摆酒。”洪永太说:“贤弟且慢。

这店中的东西,我们两人也吃不得,我们两个人已然吃过晚饭了。”假马梦太正在说话之际,忽听院内一声喊嚷说:“好贼人!胆敢冒充马老太爷的名姓!”把屋中假马梦太吓得呆呆的一阵发愣。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康熙侠义传》完(清)贪梦道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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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回

双宝镇巧遇奸细下江口又逢巨寇

词曰:

终日忧愁,费尽心机不肯休。贫贱天生就,富贵天缘凑。算计五更头,明日依旧。略放宽心怀,乐得安闲受,因此把妄想贪心一笔勾。

话说马梦太跳在院中,说:“三位师兄,休要信他之言,现有马梦太在此!好奸细,你往哪里走?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

洪永太、马清太跳到院中一瞧,见院中站定这人才是真马梦太哪。洪永太说:“我也难辨你二人真假,你二人可带着兵刃,拿出来我看。”马梦太说:“现有短把刀、避血劂在此,师兄请看!”洪永太说:“既然如是,贤弟跟我来,拿这个奸细。”

三个人进到屋中一瞧,那假马梦太踪迹不见,就是后窗户支开,连他家人一并逃走。马梦太等也不追赶,这才问:“二位师兄,是从哪里来?”洪永太、马清太说:“我们两人是在卫辉府接到师傅一封信,叫我等弟兄扑奔云南府,以金锁八卦连环计,捉拿吴恩。我二人来到此处,夜晚打店,听见说有瘦马马梦太大人的公馆,想要拜会拜会,你我师兄弟谈谈心。不想遇见这个奸细混充,可惜未把他拿住,让他逃走了。”马梦太说:“二位师兄跟我到西边店内,我们大家已把吴恩拿住。三位兄长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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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们,解往大营,一同前去报功。”洪永太、马清太二人说:“也好。”

此时店中伙计们也都起来了,知道大清营的差官在这里拿贼,大家过来伺候。马梦太说:“天地会贼匪今已逃走,所有马匹器械也够你们饭帐了,我们要走啦!”小伙计说:“我给老爷们点灯笼吧!”马梦太说:“不用,我们跃墙而过。”三个人跳到西边店内,进了北上房,见了顾焕章、王天宠、侯文、侯武,马梦太给洪永太二人引见,提说方才在那边店内捉拿奸细之故。王天宠说:“便宜他,让他去吧。你们几位到屋中歇息歇息,明日好走路。”马梦太说:“天也快到三更,该我们换班了。”王天宠、顾焕章说:“既然如是,咱们就在一处闲谈。”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也都起来了。大家候至天色大亮,一齐起身,解至双宝镇的东头下江口的码头上。

只见靠着江岸有无数的船只,马梦太过去说:“有买卖船渡我们过江!”那些使船之人问:“你们上哪去?”马梦太说:“我们要过江,上祁河寺。”使船的说:“你们几位是差官老爷们吧?”马梦太说:“不错,正是。”使船的人说:“我们不敢渡你们几位过江。今天早晨有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发下一支令箭,叫我们沿江渡口所有的船俱都不准渡大清营的差官过江。如要违背将令,剿家灭门九族。我们都指着大江为生,就在这临近住家,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爷,你们上别处雇船去吧,我们这渡口不能渡你们几位过江。”马梦太说:“你们这里全怕天地会八卦教,难道不怕大清国的王法吗?”只见那边太平船上下来一人,说:“你们老爷们要过江,我有一只船,就是那边那只太平船。”马梦太说:“你们船上几个伙计?姓什么?叫什么?”使船的说:“我姓姜,叫姜青,久在这一道白水江中使船。”马梦太说:“我到你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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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那姜青带着瘦马马梦太来至那只太平船上,见这只船上甚是宽大,船上有三四个伙计。马梦太看罢,转身上岸,来至马成龙等近前,说:“这只船倒也不错,来,咱们上船吧。”

高杰背起吴恩,上了这太平船,十二位英雄,前后左右围绕着吴恩,吩咐姜青开船。姜青叫:“伙计提锚,撤跳板,荡桨摇橹曳风篷!”这只船飘荡荡顺着大江一直往东。正往前走,只见姜青说:“咱们这只船要直走,怕有小竹子山贼人阻路。咱往南多绕四十里路,道路又好走,又没有贼兵。”马成龙说:“我们这里江路不熟,由你走吧。”姜青拨转船头,曲曲弯弯,一直往南。

走了约有四五十里之遥,方拐过这个山湾,只听对面火炮惊天,江声大震,战船儿一字排开。吓得马成龙等心惊胆裂,出船舱往对面一看,但则见正东有二十只战船,一字排开,上面有一杆宝蓝色缎子大旗,在空中飘摆,蜈蚣走穗,火雁掐边,上坠金铃,被风一摆,“当啷”直响,上有斗大一个“帅”字。

手下兵丁都在二十以外、三十以内年岁,头上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沿青边,当中间白月光,写着一个“勇”字。每人怀中抱着四尺多长一口斩马刀。这队兵约有一千之众,为首带兵乃是小竹子山大将八河龙王吕道明。只听正南上又是三声炮响,震得山摇地动,有二十只飞虎舟战船,一字摆开,当中两杆大旗,分为左右,“帅”字旗上写着斗大一个“王”字。带有一千水鬼兵,都是头上戴着鱼皮分水帽,日月莲子箍,身上油绸子水衣水靠;怀中抱着三截钩镰枪,这为首的正是九江太岁王道兴。只听正东上又是三声炮响,一杆大红八卦旗空中飘摆,又有二十只虎头舟大战船,上面带定竹子山的练勇,有三千之众。为首的有两员大将: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后面当中大战船上,正是静江太岁张宝。马成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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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愣,忽听身后江声大震,战鼓齐鸣,有劝善会总蔡文增

带着十二员偏裨牙将、五千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一百只飞虎

舟大战船。

这十二位英雄只顾在船头上瞧贼兵亮队,后面管船的姜青暗把吴恩背在小划子船上,把练绳割断,把吴恩绳扣解开,这只小船飘荡荡直奔正东。马成龙、马梦太在船上一见,气往上撞,说:“姜青,你好大胆量,胆敢把皇上家叛逆贼人放走!”

姜青一阵冷笑,说:“马成龙,你休在睡梦里!我等在双宝镇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特意在那里安排巧计,等你等众人,引至大江之中,祖师爷在这里调动人马,要捉拿你等。”吴恩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祖师爷把你等拿住,碎尸万段!”马成龙等大骂吴恩。

只见蔡文增转到前面,在船头之上一声:“无量佛!大清营一干鼠辈,好大胆量!待山人把你们俱皆拿住!”抱着五云筒,在船头之上耀武扬威站定。姜鸿说:“众位老爷们休要着急,小可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天我前去把妖人拿住,略表寸功。”马成龙说:“你既要前往,须要小心。”姜鸿往蔡文增船上一蹿,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让姜鸿落在船头之上。蔡文增说:“你是何人?胆敢在山人跟前讨死!”姜鸿说:“蔡文增,你不认识我呀?你家大太爷姓姜,名鸿,有一个绰号人称混海泥鳅。我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日要拿你作为进见之礼!”蔡文增哈哈大笑,说:“无名小辈,也敢这样猖狂!”摆宝剑照定姜鸿就是一剑。姜鸿往旁边一闪,用刀相迎。两个人走了五六个照面,蔡文增伸手拉出五云筒来,冲定姜鸿一甩,一股青烟直扑奔姜鸿前胸。姜鸿躲闪不及,身上衣服全皆烧着。姜鸿“哎哟”一声,说“不好”,连忙跳在大江之中。蔡文增说:“好小辈!便宜你,让你丧在鱼虾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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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小白龙王天宠见姜鸿落在大江之中,气往上撞,伸手摆雁翎刀,蹿至那边老道的船上,摆手中刀照蔡文增搂头就剁,老道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在船头上,金鼓大作,战了三五个照面,蔡文增摆五云筒照定王天宠一甩,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前胸。王天宠也一翻身落在水内。早有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两个人跳下水去,直扑奔王天宠。在水里头一个使三节钩镰枪,一个使钩镰枪。两个人在水内一瞧,王天宠正在那里作水。这两个人摆兵刃过去,在水内不能说话。王天宠摆雁翎刀,忍着疼痛,与两个人动手。这时,姜鸿早被九江太岁王道兴拿去。

这里静江太岁张宝派一百水鬼,拿锤子、钻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来至船下,大家拿钻子照船底冲了三四下,只听“突突突”一响,那水进入船中去了。众英雄正在船上着急,还是白少将军看见,说:“了不得啦!有了漏子啦!这便该当如何是好?”正说着,船后边“突突突”一响,马梦太说:“了不得啦,船下有人!”顾焕章说:“唔呀!你们大家在船上别害怕,待我下去拿贼!”顾焕章跳下水去,见有无数的水鬼,手拿锤钻在那里钻船底哪。顾焕章拿着宝剑在水内扎死了几个水鬼兵。那边早有八河龙王吕道明摆青铜蛾眉刺,跳下水去,直扑奔顾焕章,前来动手。马成龙等这只船,在大江之中滴溜溜乱转,看着要沉。那边静江太岁张宝派手下一百亲兵队,带着捞网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见马成龙这只船展眼之间沉入水底。马成龙等情知大事不好,一个个从船上跳入江中,竟被那些水鬼等拿去,一并解送蔡文增船上。吴恩一看,共拿着他们十个人,内中有白胜祖、马成龙,这二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深恨之人。吴恩吩咐:“把他们几个人放在船廒之中,派周平、吴滚带四十名兵丁看守。”又吩咐:“水内两个会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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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行拿获他等,不准漏网一人!”下面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带着五百水鬼,把顾焕章、王天宠围在当中。倚仗这二位英雄水性颇通,艺业惊人,杀伤了无数的水鬼贼兵。二人见贼势浩大,不敢恋战,由贼队之中杀出重围,两个人顺大江逃走。静江太岁张宝一棒锣声,令下:“大队人马回归竹子山!”

书中交代,这伙人他怎么知道差官解吴恩从这里走哪?皆因是祁河寺失守,八卦教的贼兵四散奔逃,有逃到大竹子山的,有逃到小竹子山的,沿途之上听说八路都会总吴恩被获遭擒。

蔡文增这里派下战将,沿江渡口安下人。白少将军他们要从北边过江,北边有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率带合山的人马,在北边埋伏,截住穆将军大队人马,不叫穆将军过江。张宝派周平假扮马梦太,在沿江渡口、大小镇店各处盘查,打听大清营的差官解着吴恩从哪里过江。昨夜晚上,在双宝镇店中探明白了,马成龙等在三义店等候明日过江,他暗中逃走,报与蔡文增知道。蔡文增在这里安置好了埋伏,今日已然把马成龙、马梦太、

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

十个人拿住。水内逃走了王天宠、顾焕章。

静江太岁张宝率带人马,回归大竹子山。这座山在大江之中,方圆四百里,山名灵石矶。由东山口上岸奔楚雄府,往南过江奔穿云关。这座山的北山口外,安着八卦水师营,是静江太岁张宝管带。过了水师营,就是山口,两旁山峰,当中一条水路,上面俱都是浮桥、战船,下面安着拦江网、刀轮。在山口两旁,有十二座帐房,里面有值宿的兵丁一百二十名,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武通。来到这里把浮桥一撤,众多的兵船进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一直往西,走到翠云峰下,战船往西绕过这一道山岭水师营,到了大竹子山根下靠岸。早有山上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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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目预备轿马,请八路都会总吴恩与蔡文增上轿。大众来至山上,升坐大厅,要杀马成龙等一干众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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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

白胜祖大义骂贼曹文远忠言劝友

诗曰:

哀乐贤愚总一般,搔头拍膝思无端。

不知听者因何故,离便凄凉合便欢。

话说吴恩坐着大轿,来到大竹子山的帅府公厅下大轿。蔡文增、吴恩、张宝升了大帐,两旁一干诸战将排班站立。吴恩吩咐:“先把白胜祖带上来!”两旁一声答应,到了外面空房之内,见了马成龙等十个人,早有众人在这里看守。十位英雄还醒过来,马成龙说:“来,咱们几个人也就今天死在这里。”

侯文、侯武一个个心中着急,一想:“进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就被获遭擒,身无寸职,今死在贼人之手,岂不辜负此生?岂不辜负此身?”此时这十位英雄之内,就是马成龙视死如归,谈笑自如,另九个人俱都低头不语。事情最难之事,莫过这几样: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不第举子心。

众人正在心中不安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几个喽兵,说:“你们哪位姓白呀?祖师爷令下,带你上去哪!”白少将军说:“众位恩兄师弟,我要失陪了!”几位喽兵推推拥拥,来至帅府的公厅。见吴恩在堂中坐定,已然换上了衣服。上首坐着劝善会总蔡文增,下面坐着静江太岁张宝,旁边站立战将。吴恩

康熙侠义传

在上面把虎案一拍,说:“白胜祖,你好大胆量!前者你冒充我们祖师爷,来到竹子山卧底,将我坚铁桶相似的石平州,竟失在你这匹夫之手!今既被我山人将你拿住,你还有何话说?”

白少将军听吴恩之言,一阵冷笑,说:“吴恩,你这叛国贼人,好不知天时!我白胜祖前番舍死来至大竹子山,想要探明白了这座山的地理,我好同穆将军带人马前来破你这座竹子山,捉拿你这无谋的匹夫,不想今日被你所擒,妖道,你把我杀了,我落个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千古流芳之名。你这不知天时的贼人,不久天兵一到,玉石俱焚!谅你这个竹子山弹丸之地,你所带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既把我拿上山来,杀剐存留,任凭于你,不必多说!”那吴恩一听此言,说:“来人!先把这厮给我乱刃分尸,结果他的性命就是!”两旁人一同答应,各把手中的刀拉出来。方要动手,只见静江太岁张宝过来说:“八路都会总休要忙,杀了他也灭不了大清国的威风,不杀他也坏不了天地会的事情。暂把他等几个人看押在这竹子山,这叫作香饵钓金鳌之计。如要是大清国的战将前来探山,来一个拿一个。”吴恩一听,说:“倒也有理。把他们十个人押在西跨院君子轩,派周平、吴滚二人去看守着,带四十名兵丁,不准缺了他等的茶水。”

下面有八河龙王吕道明跪倒磕头说:“我得了两件至宝,献与都会总。现有一口大环金丝宝刀,一口龙泉剑。”吴恩拿过来,心中甚喜,自佩一口龙泉剑,大环金丝宝刀赏与张宝佩带。吕道明下去,把那些兵刃俱都放在外面兵器库内。吴恩吩咐:“摆宴,庆贺功臣!”两旁边手下人答应。不多时,酒筵齐备。属下诸战将俱各有赏,各个开怀畅饮,直吃到日色平西。

吴恩说:“蔡会总,你我知己之交,你得助我一臂之力。现今穆将军兵屯祁河寺,手下雄兵数万,猛将千员。我意欲遣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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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府玉华山,把仁和教主白练祖请来,大概他的法宝也炼齐。

不知你等意下如何?”蔡文增说:“都会总的高见虽好,怕是仁和教主白练祖不能下山,他的法术尚未炼好。依我之见,官兵利在战,咱们这里利在守。官兵远来,道路不熟,运粮道路不通。只要有小竹子山这支人马守住了上江口,先用缓兵之计,

祖师爷撒下传牌:穿云关、楚雄府、云南府、大竹子山、小竹

子山,各处人马调齐,会合在上江口。大清国的人马疲困之时,那时间一战成功,可能把大清国人马杀败。祖师爷请要三思。”

吴恩说:“也好。既然如是,发我的传牌,传与各处。”下面叫静江太岁张宝紧守山口,吴恩在各处巡查一遍。

张宝回归水师营,他手下战将接他来至水师营虎头舟大战船上,有手下家人伺候。张宝落座,吩咐“请军师爷!”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位文雅先生,年有三十以外,身高七尺,可是大清国的打扮,头戴一顶纬帽,身穿蓝绸子国士衫,腰系凉带,足下青缎子毡底官靴,外罩红青绸八团龙的跨马服;面如白玉,顶平项圆,黑黪黪两道眉毛,一双阔目,皂白得分,鼻如玉柱,口如四字,齿白唇红,大耳朝怀。此人姓曹名文远,乃四川成都府人。自幼在家奋志读书,为人聪明伶俐,怀揣锦绣,腹隐珠玑,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颇晓奇门遁甲之术,与张宝两人是知己之交。只因前者张宝归降大竹子山之时,接了八路都会总聘礼,那时曹文远正在张宝家中闲住。张宝过来请教,说:“贤弟,眼下八路都会总拿聘礼请我入大竹子山,我是去好,不去好?我知道贤弟有经天纬地之奇才,我特意前来请教。”曹文远听张宝之言,说:“兄长,此时去得,到天地会八卦教中见机而作。大丈夫立志于四方,诸事听天由命。

兄长此一去,小弟还要跟随前往。”二人见了吴恩,八路都会总见张宝乃盖世英雄,水旱两路精通,叫他独创一营,在大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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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山口以外大江之中,在那操演水师人马。就派曹文远为主簿先生。张宝诸所事情,必要请教曹文远。八路都会总后来驻扎峨嵋山去,这里张宝操演一万水军。仁和教主白练祖,原先常往大竹子山,荐升张宝为水军都会总。把守大竹子山山口的,是巡山太保高胜。

这日张宝从大竹子山里面出来,自己带了两壶酒,叫手下人把曹文远请来。二人落座,说:“贤弟,愚兄请你至此,非为别故,今日八路都会总与劝善会总拿住大清营几个差官,我看被擒这几个人五官相貌不俗,断不是下流之辈。我请贤弟,有一件肺腑心事,我要领教领教。贤弟既知道天文,你看大清营与八卦教谁强谁弱?”曹文远说:“兄长乃是高明之士,这区区小事何必请教小弟!”张宝说:“贤弟差矣!愚兄与你乃是知己之交,皆因一时懵懂,当局者迷,贤弟乃旁观之人,定知心肺。愚兄所做所为之事,皆听贤弟之言。”曹文远说:“兄长要问,小弟也不敢隐瞒。昨日晚上,小弟仰观天象,见将星暗昧不明,太白星扰于斗口;楚雄府有一股红煞之气冲天,此处将有刀兵之灾。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必灭,大清国紫气东来,国运正旺,不久必要大获全胜。”张宝说:“既知不久必灭,何必劝愚兄归降天地会?”曹文远说:“我正为此事才劝你归降天地会八卦教。兄长有盖世奇才,要在大清营中,显不出兄长能为武技来。要在天地会八卦教中,兄长就是一个大头目。

趁此机会,找一条道路,归降大清营,必然是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宗耀祖,显达门庭。”张宝说:“贤弟此言虽是,我倒作了进退两难之人。我既受天地会俸饷之德,在王门下愿王兴,我食天地会八卦教的俸饷,就应该给天地会八卦教办事。

为人子孝当竭力,为人臣忠则尽命。我生是天地会之人,死则天地会之鬼。贤弟此言差矣!”曹文远一听,微然一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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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说的是,小弟拙言。”张宝说:“天色已不早,贤弟歇息去吧。”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宝自己闷闷不乐,屏退左右,自己在灯下看书。天有三鼓之时,忽见软帘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拿明晃晃一口宝剑,要与张宝拚命。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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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回

顾焕章误入于家务谭逢春巧得美多姣

《游世歌》:

这身心,要安泰,无忧无虑无挂碍。粗衣淡饭不妄求,竹篱茅舍权遮盖。闲时诵读书,适意湖山景一派。不攀援,不借债,不去追随有何害?亲朋疏失为家微,礼数不周因懒怠。交给往来平等友,彼此清凉彼此快。安分守己乐逍遥,自在自在真自在。

话说张宝正在船舱之内看书,见从外面进来一人,手举宝剑,照他就剁。静江太岁张宝急抬头,瞧见此人,认得他是顾焕章。这且不言。

书中交代,那顾焕章自从在大江之中与群贼交手,见贼兵众多,寡不敌众,摆太阿剑杀死无数的贼兵。顾焕章见贼稍散,急翻身冒出水来,睁眼一瞧,不见那只兵船,见贼人大队人马顺大江一直往正南去了。顾焕章料想这些朋友定是被贼人捉去,有心要追赶去,又怕贼人势大,自己一人无精打采的往下浮着水,走了有七八里路,进了路东的一座山口。走了不远,靠南边山坡之下有一只小舟。顾焕章想要到小船上歇息歇息,来至临近,一扶船头蹿上船去。见船上有两个伙计,说:“朋友,你上我们船做什么?”顾焕章说:“我浮水浮得力尽筋乏,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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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舟暂时歇息歇息。”那个伙计说:“你姓什么?你从哪里来?”

顾焕章说:“我乃无名氏,从双宝镇来。”只见从舱内出来一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一双草鞋;容长脸面,两道箭眉,一双圆眼,尖鼻子,菱角口,两扇风耳;上船来上下瞧了瞧顾焕章几眼,说:“这位朋友从哪里来呀?在大江之中,会这么大水性!到我们小山庄歇息歇息去吧,此处怕有风暴。”顾焕章听这个人说话很和气,说:“管船的,你把我带到你们山庄去,不知离此有多远路?”那人用手一指,说:“你跟我下船,顺山坡往南不远,就是我们的山庄。”

顾焕章想要到山庄去歇息歇息,缓过这口气来,再上大竹子山,找贼人替朋友报仇。那个人带顾焕章走了两个山弯,见眼前树木森森,有一所墙院。及至临近一看,是座北向南的大门,里面画阁雕梁,斜棱转角。这人到了大门首,说:“你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家主人去。”顾焕章在门口站不多时,只见使船的那个小伙计出来,说:“你跟我进来吧。”顾焕章同他进了大门,往北走了不远,一直往西,由西边往北一拐,进了二道重门。但则见里面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顾焕章心中说:“大江山岛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家。”里面房屋甚是宽大。小童儿手打帘栊,顾焕章进到上房屋中一看,靠北墙是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桌子,两旁各有椅子。顾焕章在东边椅儿上落座。小童儿献上茶来。顾焕章喝了两杯茶,问:“你家主人姓什么?叫什么?怎么还不出来?”小童儿说:“我家主人上了点年岁,耳又聋,眼又花,不能办事。客人在此少待,我家主人这就出来。”不多时,给顾焕章摆上酒席,说:“你自己吃吧,我家主人午眠未醒,不能奉陪。”顾焕章喝了几杯酒,一瞧菜蔬,都是大江中鲜鱼,倒是全都可吃。顾焕章自斟自饮,喝了有十几杯酒,觉得头昏眼晕,迷迷离离,心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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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中了人家蒙汗药酒啦,如醉似痴,身不由自主。

忽见帘栊一起,进来一人,笑嘻嘻的用手一指,说:“顾焕章,你也有今日!”顾焕章仔细一瞧,此人原来是先前作过淮阳道的任永春,是对头仇人。二人一见面,顾焕章想要站起身来与他动手,怎奈四肢无力,不能动转。见任永春在他眼前用手点指,说:“顾焕章,我把你解到大竹子山那里庆功。来人哪!把他给我捆上!”进来了七八个人,把顾焕章牢拴二臂。

任永春吩咐:“把残席撤去!”又把家人德福叫上来说:“这件功劳是你立的。你把顾焕章带进来的,赏你五十两纹银。”

德福说:“我在船上瞧他就像顾焕章。想当初我跟着会总爷打黄河之时,我就见过他。今日把他拿住,送到大竹子山,也算是一件大功。”任永春说:“我有两个侄子,全丧在大清营敌人之手。一个是白面太岁任凤春,一个是太平会总任凤姣。我这两个侄儿都是颇惯敌战的英雄,死得甚是可惜!今日我拿住顾焕章,替我两个侄儿报仇雪恨!”德福说:“会总爷别在这里杀他,还是送在大竹子山杀他为是。”任永春正在犹疑不定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任伯父一向可好!小侄谭逢春来也。”任永春一瞧,原来是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说:“你打哪里来?”谭逢春说:“我与你老人家借几间房子住。

我带了一个人来,是我未过门之妻邓芸娘,他全家被害,无处投奔,特意跟我前来留住几日,再为打算。”

书中交代,谭逢春在隐善庄同邓芸娘打算要刺杀于占鳌,未得下手,同邓芸娘到了邓家庄,把他哥哥死尸成殓起来,同邓芸娘来至后院,有春兰、春梅两个丫头伺候,说:“哟!姑娘你回来了?我们两个人甚不放心!”邓芸娘一点手,把谭逢春拉到屋里去,二人落座。谭逢春一瞧桌上两个菜碟、两个酒盅、两双筷子,桌上有干鲜果品,冷荤热炒等残菜。谭逢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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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与谁喝酒来着?”邓芸娘说:“我自己在这喝酒来着,有个丫头陪着我。”谭逢春他本来心中就思念邓芸娘哪,今见邓芸娘让他喝酒,他是心满意足,在灯光之下偷瞧邓芸娘,真是千姣百媚,果然万种风流,黑黪黪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发亮如镜,貌可充饥。这一部《康熙侠义传》,妇人女子之中,就是邓芸娘数第一,说好貌可充饥,言其她长得相貌真好,人要见了她一面,连饭都忘了吃哪。今日谭逢春在灯下两眼发直,目不转睛看那邓芸娘。这邓芸娘又慢闪秋波,乜斜杏眼,故意的卖弄张狂,引动于他。见谭逢春正是风流少年,人品俊秀,说:“谭二哥,你今年青春几何?家中嫂嫂长得可好?是比二哥年岁大?是比二哥小?”谭逢春说:“妹妹,我还没有成家呢。正想要说一个年岁相当的,老未得遇佳人。”邓芸娘说:“二哥,你要什么样人才?待我去给你说去。”谭逢春微然一笑,说:“就像妹妹你这个样的。”邓芸娘一听此言,不禁一笑,脸微一发红,斜瞧了谭逢春一眼,说:“你要不嫌弃我容颜甚丑,咱们两个人作天长地久的夫妻。按理可没这说的。”

谭逢春说:“妹妹,甚好。自从那一年我见你一面,我时时刻刻记念在心。今天蒙贤妹的美意,趁此今夜良宵,佳期美景,你我共入罗帏,成其那件好事。”邓芸娘吩咐丫头把残席撤去,收拾好了卧居。正是: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二人鸾颠凤倒,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听见小竹子山号炮惊天,杀声震地。谭逢春说:“此处正冲行兵的大路,在此不能久呆,你我快些走吧。”邓芸娘把家财散给众下人,同谭逢春起身,打算要投拜师傅安南庄镇海蛟龙安天福。安天福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走在半路之上,谭逢春一想:“要往那里去,怕有不便。莫若我投奔青莲岛我任伯父那里去。”想罢,与邓芸娘商议说:“贤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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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我到青莲岛,你意下如何?”邓芸娘说:“你上哪里去,我跟你上哪里去。”谭逢春主意已定,到了大江渡口,二人雇了一只船,顺大江,这一日到了青莲岛。船只靠岸,邓芸娘同谭逢春二人下了船,来至任永春门首。家人回禀进去,谭逢春到里面,一见任会总正要把顾焕章结果性命。谭逢春说:“老伯父一向可好?小侄男特意前来拜访。”任永春说:“先把顾焕章搭在空房之内,派家人看守。”然后说:“谭贤侄,你从哪里来?”谭逢春说:“小侄男从邓家庄来,前来拜望伯父,还求你借我几间房子,我要在这里寄居。”任永春说:“我这西院有的是闲房,你自己去看。”谭逢春出去把邓芸娘带进来,拜见任永春。这任永春一见邓芸娘长得千姣百媚,万种风流,叫家人把西院收拾干净,谭逢春就在那里居住。谭逢春出来道过谢。任永春吩咐摆酒与谭逢春接风掸尘。家人摆上酒菜,二人落座吃酒。

谭逢春问道:“伯父,方才拿住这个人是谁?”任永春说:“贤侄,你不知道,那就是大清营的顾焕章。此人武技高强,本领出众。适才我用麻药将他麻过去,方要结果他的性命,贤侄你来了,暂时饶他不死。”谭逢春说:“老伯父,你真是神机妙算,将他拿住。这顾焕章身上带着一口太阿剑,伯父将他摘下来,伯父佩带,也是一件防身之宝。”任永春说:“也好,我正缺一口宝剑,现时他在后面空房之内,有人看守。”二人喝到天有二鼓以后之时,撤去残桌。谭逢春回到西院安歇。任永春叫家人掌上灯笼,到了后院,要取那一口太阿剑。方走到后院西配房,见里面灯光已灭,用灯笼一照,但则见看守的家人死尸倒于地上,顾焕章踪迹不见。不知是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康熙侠义传

第一百六十七回

倭侯爷深夜探贼巢飞天圣奉命救群雄

词曰:

石崇夜梦坠马,醒来说与乡人;担酒牵羊贺满门,俱给他压惊解闷。范丹时被虎咬,人言他自不小心。看来人是敬富不敬贫,世态炎凉可恨。

话说任永春来至后院一瞧,顾焕章没了,这几个家人被杀,自己大吃一惊,吩咐手下家丁鸣锣聚众,各处搜查。

书中交代,顾焕章是被何人救去?只因他被人拿获,牢拴二臂,过了有一个时辰,就还醒过来了。睁眼一看,两旁有人看守,自己绑在桩柱之上,不能动转,情知中计,无法可施。

正在着急之际,忽见那四个看守的庄兵在那里喝酒,点着一支蜡灯。从外面打进一宗物件来,“吧哒”一声,正打在蜡灯之上,把灯打灭。从外面飞身进来一人,手起刀落,把四个家人杀死。把顾焕章绳扣解开,说:“侯爷,跟我走吧。”顾焕章说:“你是谁?”那人微然一笑,说:“你连我都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何,名瑞,人称混水猿,在石平州正北何家洼住。我从家中坐着一只小船要去探竹子山,方才在江口瞧见一个采花的淫贼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坐着一只小船同着一个女子进了青莲岛,我跟随在后,见他与任永春谈话,我才知道

康熙侠义传

你在此受困。侯爷,跟我快上船去吧。此处并非讲话之所,你跟我快走吧!”

两个人飞身上房,蹿出院墙,下了山坡,来至江岸,用手一指,说:“侯爷,上这只船!”顾焕章跳上船来,何瑞也上了小船,说:“倭侯爷,为何独自一人来到此处?”顾焕章说:“并不是我一人来到此处,其中有个缘故。只因我等众人随穆将军攻破了祁河寺,追下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在青石坡将他拿住,实指望解往大清营,前去请功,不想在双宝镇下江口误中贼人奸计,将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姜鸿、白胜祖、白桂太、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太十个人,均皆被擒,我那师弟小白龙王天宠大概死在乱军之中。我是身倦体乏,误走在这里,想要在这里歇息歇息,好去替我那几位朋友前去报仇,不想遇在此处,又被他人用迷魂药迷住。若非你来搭救,我就死在此处了。你是从哪里来?”何瑞讲明自己的来历,说:“侯爷,在我这船上先歇息歇息吧。”二人到了小船上,喝了两碗茶。顾焕章说:“这正南上就是竹子山的水师连营,我前去替我朋友们报仇!”

何瑞拦之再三,顾焕章执意不听,自己带上宝剑,跳下水去,浮水来到水师营,慢慢由水底下进了营门,找着中军大战船。见上面灯光闪烁,用耳听了一听,里面静悄悄,空落落。

一纵身躯上了大战船,见船舱之内灯烛辉煌。自己推门进去,见是静江太岁张宝在灯下看书。顾焕章举宝剑照定张宝就剁,张宝急闪身形,伸手拿出大环金丝宝刀急架相迎。两个人先在船上动手,后来两个人跳下水去。此时张宝手下当差之人早已知道,一棒锣声响亮,有无数的水鬼兵手执灯笼,照得满江通红,水鬼跳下水去,各执三节钩镰枪,帮着张宝,要捉拿顾焕章。顾焕章颇通水性,剑法灵便,扎死无数的贼兵。但见贼势

康熙侠义传

众大,不敢久战,于是杀出一条血路,浮水直奔正南。张宝也并不追赶,带领手下兵丁上船。

顾焕章往南浮水有二里之遥,长身钻上水来一瞧,南面是山,北面是水师连营。顾焕章一想:“要回去还得与张宝大杀一阵,莫若闯到大竹子山,前去解救众家英雄。”又望正南一看,见山口俱有战船排定,其形好似浮桥,船上点着气死风的灯笼,上有巡山太保高胜的帐房,带领一干水队,把守山口。

晚半天有二百值宿的兵丁,在此盘查,出入人等俱有腰牌。顾焕章一沉身下水,睁眼往对面一瞧,船底下安着拦江绝户网,船头上都有鲜鱼头刀轮。要碰在刀轮上,人是准死无疑;若要撞到网上,铃铛一响,上面一拉网绳,就把人拿住。顾焕章看罢,心中说:“我这口宝剑能削铜剁铁,要破他的拦江网易如反掌。”慢慢的拿宝剑把网绳割断,由船底钻进竹子山的山口,浮水往正南走。约有七八里之遥,往西一拐,走了不远又往北拐,一瞧东、西、南三面是山,当中有一片水,方圆有一百余里地。靠北一带俱是大战船,有飞虎舟,有太平船,有满江飞,有浪里钻,各样船只不少。上面分五色的号灯,南方丙丁火,是红灯笼;东方甲乙木,是青灯笼;西方庚辛金,是白号灯;唯有北方壬癸水,可不能使黑灯笼,使白灯笼糊一道黑纸腰节;当中间中央戊己士,是黄号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格局,分青、黄、赤、白、黑五色的号灯。

顾焕章看罢,绕过水师营扑奔山坡。到了山坡,上得山去,找了一个僻静所在,把身上衣服拧干。仰仗这个时光不冷,正在夏天景况,顾焕章收拾好,上了这座大竹子山。到了头道寨堡栅栏门,见寨门紧闭,墙子上也有几盏号灯。顾焕章由清静地方上得墙去,翻身跳入大寨,但则见正北是帅府大厅,东西两面各有配房二十余间,里面并无灯光。顾焕章蹿过这所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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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上一望,见东边是一所房,有百十余间,都是楼台殿阁。

正北有一所院子,也都是楼台殿阁,大概是吴恩、蔡文增所居之处。正西一片是大军的草料场。顾焕章跳入正北这所院子,在各处偷听。到了北院中一瞧,这院是以北为上,三台房,见北上东里间屋中灯光闪烁,听有人说话。

顾焕章来至窗棂以外,慢慢的把窗棂纸湿透,往屋内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东边椅子坐着一人,站起来身高八尺,膀窄腰圆,面如姜黄,两道重眉,一双大眼,皂白分明,准头丰满,四方口;头带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茨菇叶,身穿一件白缎箭袖袍,周身绣串枝莲花,腰扎丝鸾带,套玉环,佩玉佩,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胁下佩一口绿鲨鱼皮鞘太平刀。靠西边椅子上坐定一人,是白脸膛,也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打扮,年岁二旬有余,精神百倍。

这两个人乃是亲手足,黄脸的叫黄面阎罗张天福,白脸的叫白面阎罗张天禄。这两个人乃是蔡文增的两个拜弟,俱有万将难敌之勇,水旱两路精通。顾焕章听他两个人谈心。张天福说:“贤弟,今日蔡大哥与八路都会总商议这个主意甚好。先派人上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把仁和教主请来,叫白练祖带上各种法宝,在上江口帮着座山雕罗文庆阻住穆将军那支人马,不到百日之工,管保把大清营的人马拿净。咱们蔡大哥带着咱二人扑奔福建鹿耳门,前去找水军都会总李天保、神棍将李天一,那里有咱们会中三万大军,顺水路取独龙关,捉拿张广太,抢神力王五百只大战船,断大清营的粮道。咱们与蔡大哥率带着人马,截住穆将军、神力王的归路,让他腹背受敌。这一阵,可以成功。把方才拿住这十个人,等仁和教主一到,把他们推出去开刀祭旗。”

顾焕章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中说:“真要这么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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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将军、神力王大事不好。”顾焕章一想:“既来此山上,岂肯空回?莫若我把吴恩与蔡文增两个人的首级带回去。”想罢,自己一长身,蹿上房去,在各处一找。但则见西北有一所院落,顾焕章至这边院子来,见北上房屋门关闭,听西厢房屋中有人说话。来至临近,附耳一听,有两个小童儿说:“祖师爷睡啦,咱们也该歇息歇息了。”顾焕章一听,心说:“大概不是吴恩,就是蔡文增在这北屋里睡觉。不免我去结果他的性命,将人头带走。”主意已定,来至北上房,慢慢的把门拨开进去。到了屋中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蜡花多长。桌案上堆叠着好些个文书,大概是办公事的所在。把西里间屋中幔帐一掀,但则见顺前檐一张大床,落着蚊帐,里面有人,鼾声震耳。顾焕章把蚊帐挑起来一瞧,有一人头向西、脚向东、面向南,盖着大红呢棉被,蒙头盖脸,棉被上面盖着一件八卦仙衣。顾焕章来至临近,把太阿剑举起来,先把蜡灯吹灭,怕是外面有人瞧见灯照的影儿,把大红呢的棉被往下一拉,把宝剑举起来,照定项颈之上就剁。只听“噗哧”一声响亮,红光崩溅,鲜血直流。不知吴恩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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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回

顾焕章巧计救宾朋浪里钻聚兵战江口

诗曰:

云驱风急马蹄忙,吐气扬眉志激昂。

不怕青云高万丈,只要黄卷两三行。

棘闱门户无关锁,茅屋人家有栋梁。

明日广寒宫里去,桂花折得几枝香。

话说顾焕章来至床前临近,手起一剑把那睡觉的老道杀死,把宝剑一撤。忽听东西配房锣声一响,齐声喊嚷:“拿奸细!”

顾焕章连忙转身出来,方到院中,只听四面八方全嚷:“拿奸细呀!拿奸细呀!”吴恩手执宝剑从北房跳下来,摆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就剁。原来吴恩等怕有奸细前来行刺,各屋中真真假假都有埋伏。今日北上房床上睡觉的并不是人,而是将榻上收拾干干净净,用一只大个山羊,把四条腿捆上,把嘴用绳儿给它系上,用一份上好的棉被褥子,把羊放在褥子上,用大红呢的棉被一蒙,再把老道衣服压在被窝上头,那只羊一喘气,好像人打呼噜似的。今被顾焕章杀死,那床上有走线,只要有人一动此床,那走线铃铛就通到那西屋中。今日顾焕章杀死了这只羊,那走线铃铛一响,惊动了防守之人,大家鸣锣聚众。吴恩在后面早已听见,拔龙泉剑奔到前院,说:“好大胆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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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敢前来行刺!”举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头顶就砍。顾焕章用太阿剑急架相迎,说:“唔呀!混帐忘八羔子,今天吾是与你干上了!”摆宝剑与吴恩杀在一处。此时后边劝善会总蔡文增也知道信了,连忙拿五云筒扑奔前面而来,帮助吴恩捉拿奸细。

顾焕章见贼人势大,怕受他人之算,自己受伤,把太阿剑一摆,杀开一条血路,飞身上房,想要逃走。蔡文增照定他后胸就是一五云筒,一股青烟把顾焕章后身的衣服烧着。顾焕章翻身跳在房上,正在慌忙,未曾留神,往下一跳,正跳在翻板之上,“噗哧”一声,堕入地板之下大坑内。早被贼人看见,用挠钩套锁搭住。蔡文增、吴恩二人过来,派手下人把他搭上坑来,牢拴二臂,吩咐人将他搭到西院空房内,派兵丁小头目胡得宜看守。胡得宜带领四个手下人,把他押到西跨院北上房,把顾焕章捆在椅子上。胡得宜带着四个小伙计在廊檐底下喝酒。

天已到三鼓以后,顾焕章闭目等死,宝剑也叫蔡文增得去。

自己心中着急之际,忽听廊檐下“哎呀,噗咚”,“咕噜噜,吧嗒”。“哎呀”是胡得宜一嚷,“噗咚”是他栽倒了,“咕噜噜”是他一滚,“吧嗒”是他酒瓶子砸了。胡得宜与四个伙计俱皆丧命。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侯爷多有受惊,我特意前来救你。”走过去把绳扣解开。顾焕章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飞天大圣玉昆。顾焕章说:“你从哪里来?”玉昆说:“只因那一日穆将军派一干英雄取了祁河寺,赤发瘟神韩登禄死在乱军之中。穆将军查点人马,就缺倭侯爷、王义士、高杰、白少将军等。在各处寻找,并不见你们几个人的下落。穆将军这才派朱天飞、侯化泰这二位老英雄寻找你等,找了一天也不见回来,穆将军甚为着急,这才派我前来。前者我上大竹子山来过,这山里头地理甚熟。今日我来到此处,正访问之间,听见说你被贼人拿住,方才我把胡得宜等几个人杀死。侯爷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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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快走,倘若被贼人知道,要走是比登天还难!”顾焕章说:“别忙,你怎么进来的?”玉昆说:“施展我平生的功夫,飞进大竹子山,探听你等众位的消息。”顾焕章说:“这里还有几个朋友,总得连他们一同救出去为是。”玉昆问:“马大人同白少将军他们几个人现在哪里?”顾焕章说:“他们共十个人,俱都在江口被贼人拿住,是混海泥鳅姜鸿、墨金刚白桂

太、洪永太、马清太、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赛存孝侯武、

高杰、瘦马同胖马,与白少将军共十个人。我跟你找他们去吧。”

玉昆说:“也好。”

二人飞身上房,在各处寻找,并不见十个人的下落。正在着急之间,忽见正西有两名更夫,一个更夫拿着锣,一个更夫拿着梆子,顺着夹道由西往东走。正交三更三点,顾焕章飞过去一脚,把前面那个更夫踢倒按住,解开他腰中带子,把他捆上。后面那个更夫刚要跑,顾焕章说:“混帐忘八羔子!你要跑,吾把你脑袋揪下来!”一腿把这个更夫踢倒了。顾焕章说:“你叫什么名字?”更夫说:“我叫吴二,在这里充当更夫。

好汉爷饶我这条性命!你是从哪里来?”顾焕章说:“我乃是大清营的大将。我且问你,你们祖师爷拿住了我们那十员战将收在哪里?”吴二说:“就在这西边灵石岩下,另有一所院子,座北向南,里面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靠门外面有几株桂树,上面有一块匾,是‘香浮院’。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都在那里。有两位头目,名叫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有二十名兵丁,在那里看守。”顾焕章听更夫吴二之言,记在心中,把更夫吴二捆上,把口给他塞住,说:“我也不杀人,我把你放在房上,等我办完了事再放开你。”连那个更夫一并把口塞好了,把二人放在房上前坡。他同玉昆两个人扑奔灵石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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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至香浮院之外,顾焕章一瞧,这地理占得甚好:西边是五丈多高的石台,方圆百二十余丈,上面这所院子是香浮院。

二人登着石台上去,见正北两旁支着气死风灯,有十几个八卦教的兵丁在那里值宿,各拿着兵刃。这二人就是玉昆手中有刀,顾焕章手无寸铁,想要与这些人动手,那十数个兵丁也不是他的对手,怕的是打草惊蛇。二人循着这石岩往北,到了无人之处,是香浮院的东北。顾焕章说:“玉昆,此事不可大意!你我在龙潭虎穴之中,倘若叫贼人知道,想要逃走是比登天还难。

你有翅膀儿可以逃走,我等又无翅膀儿;再者说,还有不会水的。”玉昆点头说:“有理。”二人飞身跳过墙去,在房上后坡一听,屋中马成龙正与众人说话,听不真切。二人溜下房来,在窗棂以外一细听,那马成龙叫:“白大兄弟,你我弟兄被贼人所获,在这里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实实在在把我憋闷死了!”

白少将军说:“马大哥,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你我为国尽忠,与民除害,今遭不测,遇此大险,你我大丈夫视死如归,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顾焕章慢慢把后窗户摘下来,飞身蹿进屋中,见了大众,说明来由,并将众人绳扣解开。见廊檐底下灯光闪闪,周平、吴滚正在那里喝酒。顾焕章同众人一语不发,把众人悄悄的领出后窗户来。众人定了定神,看见满天星斗。

玉昆头前带路,由东北角跳上灵石岩。这几个人飞身上房,同定玉昆蹿房跃脊,如走平地相似。出了竹子山大寨门,顺山坡下了竹子山。顾焕章说:“我去找一只船去,你们在这里等候我。”白少将军说:“我们跟你一同前往。”

众人一直往西走了不远,但则见星斗之下黑夜之间,靠岸边有一只小船,上面有个灯笼,有两个水手。顾焕章跳上船去,说:“你们两个人不准嚷,送我们大家出山,必有重赏。”吓得两个人战战兢兢,说:“好汉爷,饶我们二人的性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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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儿两个,我叫全福,我兄弟叫全禄,原是石平州的人,以打鱼为生。只因竹子山的人造反,这里应名是招募水手,我们哥儿两个来在这里船上,专管来往走差使的差官。好汉爷,你老人家是谁?”顾焕章说:“我姓顾,双名焕章,山陕有名,人称赛报应,恩赐倭克金布,赏给靖远侯。我今天特意来探竹子山,救我的盟兄拜弟。你们两个人送我们出大竹子山,我把你们带到大清营,交与老将军,必赏你们一份钱粮。”全福、全禄说:“甚好,全仗侯爷提拔,请侯爷诸位上船吧。”顾焕章、玉昆同众位英雄上船,大家这才定神。方要开船,侯文说:“且慢,咱们大家的兵刃俱在竹子山,还得求倭侯爷再辛苦一趟,把大家的兵刃再盗回来,咱们再走。”顾焕章说:“也好。”

自己带了一口刀,又进了竹子山,走了不见甚远,见上面一片灯火之光。飞身上房,到了里面,找着兵器库,把众人的兵刃盗回来。到了船上一瞧,就缺白少将军的龙泉剑、马成龙的大环金丝宝刀、自己的太阿剑。说:“咱们走吧,这三般兵刃不容易盗,大家回营之时再作道理。”全福、全禄这才开船,一直扑奔大竹子山的山口。船只到了山口,此时高胜已然睡熟,众兵丁俱都不认真盘查。众人解开缆索,放下浮桥,众人闯出了山口,绕过静江太岁张宝的水师连营寨,这只小船顺大江一直往北。方走出有数里之遥,只听后面锣声响亮。此时天色东方发晓。后面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着五百名飞虎水队,撞出山口。静江太岁张宝也知道信息,点齐了水鬼喽兵,杀出水师连营寨。江声大震,喊杀连天。顾焕章一干英雄,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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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回

豪杰回营定巧计义士奋勇盗宝刀

词曰:

终日忧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

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谁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

高歌对月诵新诗,方展胸中志气。

话说顾焕章带定十数位英雄,正想逃走,听见后面喊杀连天,追兵甚近。原来是周平、吴滚正在灵石岩上吃酒,见屋中并无动作,进屋中一瞧,后窗户支开,两个人连说“不好”,点齐了五百飞虎水队,下了大竹子山的山寨,要了二十只飞虎舟,出了大竹子山的山口。先派人给静江太岁张宝打信,他带着这一队战船先追下去。张宝这里也点齐了大队,沿江追下去。

顾焕章回头一瞧,说:“不好啦!贼兵追赶下来,眼看就到了,这便该当如何是好?!”马成龙说:“别的全不怕,就怕他们钻船底,那时可就不好了!”姜鸿说:“我跳下水去,护着咱们的船底。”顾焕章说:“你在船的上面阻住了贼人,叫水手自管急行,不许停住,且战且走。”高杰等全都手执着兵刃,站在船上。那边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各执三节钩镰枪,说:“被擒的鼠辈,我等一时间失神,你等竟逃至此处。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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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务,别叫会总爷我们动手!你几个人要想逃走,那焉得能够?”手下五百名水队战船分双龙出水势的样子,从两旁一裹,就把马成龙等这一只船给围上了。周平叫水鬼兵跳下水去,用锤钻要钻马成龙这只船底。这数个八卦教贼兵方才跳下水去,见前面有一人,手拿钢刀照定那些水鬼兵就扎。那八卦教的水兵如何是姜鸿的对手,打了几个照面,就被姜鸿扎伤了七八个人,那余者都嚷:“厉害!”逃回他们的兵船,各自上去。周平摆钩镰枪要往马成龙那船上跳,被瘦马马梦太一避血劂,正打在周平的左肩头之上。周平逃回船去,见倭侯爷等那只船飘荡荡一直往正北去了。

静江太岁张宝带领一千名飞虎水卒,及至江口,见顾焕章等那只小船走了甚远,大概还瞧得见,往北一直逃去。张宝吩咐手下人等急追。这一千五百名兵丁会合在一处,就向倭侯爷这只船赶下去了。不到一里之遥,就把这一只小船给围上了。

姜鸿明白,大江之中必须先护着船底,立刻就跳下水去。顾焕章等各抱着兵刃在船上站立。张宝派吴滚带领水鬼兵丁跳下水去,先要坏了他们那船只,再要拿他们就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吴滚带了五十名水鬼兵,吩咐说:“我要下去和他们动手之时,你们大家要齐心努力,把他的船底给钻坏了,算你们五十个人一件奇功!”那水兵人等齐声答应,一齐跳下水去。吴滚指挥着这些人,竟扑奔那只船而来。姜鸿瞧见,把刀一顺,照定吴滚前胸就扎。吴滚一闪身躲开,摆钩镰枪照定姜鸿就刺。在大江之中,他二人各施所能。五十名水兵先拿着锤子、钻子,照定马成龙那只船上用力一钻,只听“咚咚”两三下,那只小船儿早就漏了。高杰在上面正与张宝动手,一见那脚下的船进了水啦,大家齐吃一惊,说:“哇呀!可不好了,这只船可漏了!”顾焕章见这只小船漏了,看着就要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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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静江太岁张宝早回自己的船上去了。赛报应顾焕章一看不好,说:“众位,要不好,这只船要沉了!”

马成龙正在着急之际,忽见正西来了两只大船,上面插着两杆大旗,是杏黄的颜色,蜈蚣走穗,火雁掐边,坠角铜铃被风一摆,“当啷啷”直响,上写斗大的一个“杨”字。见船上有一百多名水兵,都戴着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蓝油绸子的水衣水靠,怀中全抱着钩镰枪,身穿红号坎,上有白月光儿,写着“三岔山练勇”。船头上站定一位老英雄,身高八只以外,头戴分水鱼皮帽,身穿蓝油绸子裤褂;面如瓦兽,粗眉大眼,鼻直口方,颔下一部虬髯;年有六十上下,怀中抱着一口金背刀。来者正是虬首龙杨永安,后面跟定那只船上,正是海底蛟杨永太。把贼船冲开,说:“大清营的差官老爷不必心慌,我二人来也!”顾焕章等大家一看,来了三岔山的兵船,大家心中甚喜,一齐蹿上那只船。一回头,见这只小船已然沉入水内。

后边船廒之中蹿上一人,正是小白龙王天宠,说:“众位不要着急,待我捉这一伙无名的小辈。”

书中交代,王天宠他昨日在水里与大竹子山的水寇动手,他见贼人败走,自己出水一看,连自己的那只小船也没了,连马成龙等也都不见了,知道这些个人是被人拿去了,连急带气,说:“我王天宠乃是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轰轰大丈夫,一日之间,我的朋友被他人拿去,我要是不替他们报仇,就是一个畏刀避剑、怕死贪生的人,我算是什么英雄!”越想越气,自己拉出雁翎刀来,想要追贼至大竹子山,前去骂山,骂出贼人来,与他一死相拚。主意已定,一直的往正南走了不远,只见从正东来了一只船,上有六个水手,船头之上有两个号灯,当中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一人,正是海底蛟杨永太,说:“水内有人。”王天宠说:“是我。”飞身上船,在上面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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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太见礼,说:“叔父大人在上,小侄婿王天宠有礼。”杨永太说:“原来是王义士!贤侄婿,你是从哪里来?”王天宠就把奉令探祁河寺、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又说:“有我十一个朋友,都被他等拿去,我要去替我的朋友报仇雪恨。”杨永太说:“原来如是。你只管跟我来,我同你岳父带领二百名精壮水兵,在灵岩岛山里隐藏,每日派人去哨探大竹子山的信息。

今日我兄长听手下人来报,那大清营的差官老爷在江口被劝善会总蔡文增拿去,我二人商议,来至此处,哨探机密之事。我兄长还在灵岩岛等候,你跟我到那里商议,再想主意破他这座大竹子山,救你那些朋友。”王天宠一想,也倒有理,就叫开船。不多一时,来至灵岩岛的山谷之中。见那边还有一只战船,正是虬首龙杨永安的战船。王天宠同杨永太二人来至大战船之上,见了虬首龙杨永安。王天宠行了翁婿之礼。杨永安问明了王天宠的来历。杨永安说:“你不要忙,我知道这座大竹子山甚不易破,我自有主意。你那几位朋友大约也都死不了,也不必着急,你先喝酒吧。”叫手下人摆酒,三个人在船舱之中吃酒谈心。天已三鼓之时,三人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早饭后,只听大竹子山口外金鼓大作。杨永安立刻带手下人等,吩咐开船。带领水兵来至江口,正遇见

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

太、墨金刚白桂太、顾焕章那十个人都在一只小船上,眼看着那船正要沉入水中。杨永安说:“你们快往这只船上来吧!”

十位英雄方才跳上那只船去。静江太岁张宝早已看见,知道是三岔山的虬首龙杨永安。这兄弟二人都是有能为的,武技高强,本领出众,乃当世的英雄。此时海底蛟杨永太早就跳下水去,一瞧浪里钻吴滚手中刀上下翻飞,混海泥鳅姜鸿正与吴滚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之际。杨永太一看,摆手中刀过去照定吴滚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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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扎。吴滚用刀往外一拨,打了几个照面,吴滚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死。水里滚周平见吴滚身死在大江之中,气往上撞说:“好一个无知匹夫。我来拿你!”摆刀跳下水去。此时那八卦教中五十名水兵早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了二十余名,余者逃回船上去了。静江太岁张宝一见,吩咐自己的水鬼兵丁:“你们大家务要努力,把那些大清营的余党拿住,必加倍重赏!”

那一千五百名水兵一齐喊嚷,全都往上围裹,各拿弓箭,分四面八方,把三岔山的两只战船全都给困在当中。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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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回

飞天大圣复探山劝善会总施毒计

诗曰:

一年又过一年春,百岁曾无百岁人。

能向花中几回醉,十千沽酒莫辞贫。

话说海底蛟杨永太与姜鸿二人在水中正杀水鬼教兵,水里滚周平赶到,二人动手,杀了几个照面,杨永太一刀把周平杀死。姜鸿二人上了战船。再看那张宝调动他手下一千五百名水鬼兵,各执强弓硬弩,把虬首龙杨永安那两只战船都给围上。

梆子一响,万弩齐发。那杨永安手下二百名兵丁各执藤牌遮挡弩箭,且战且走,闯出重围,直奔正北。张宝见杨家兄弟二人精通水性,手下又有那些水兵,都是英勇无敌的英雄,张宝见不能取胜,吩咐收兵,回归水师营。

杨永安带领众家英雄,坐着船,顺大江直奔祁河寺上江口。

这日正往前走,忽见上江口西岸上有无数的旗幡招展,全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大旗,乃是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与蔡文荣,带领罗如龙、罗如虎,还有两万水旱大队、四十余员上将。江内有一百多只战船,都插着八卦教的旗子。东江岸上是穆将军大营,也是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原来穆将军自那日率领全军大队人马攻破祁河寺,杀了无数的贼兵,进了祁河寺,救了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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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侯化泰,见刘洪太、李德太率众投降,连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一同参见将军。穆元帅派汪平盘查仓库并军装器械已毕,带领大队人马就在祁河寺正北安下行营,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众将,按花名册点名。诸战将论功升赏。穆将军按花名册查点,内中就短马成龙、马梦太、倭侯爷、王天宠、白少将军,开言问道:“这几个人往哪里去了?”诸将中有朱天飞回禀说道:“他们这些人从地道之中追下吴恩去了。”穆将军早料到那马成龙是一员福将,又有王天宠、顾焕章跟随,他两个人又是精明强干,颇有韬略,万不能受贼人的算计。穆将军把李英、刘洪太、李德太叫上来,问明了三个人的来历,俱赏给六品顶戴,就在帐前听差。这三个人谢过老将军。此时汪平查点军装器械,回营交今。穆将军吩咐摆宴庆功,众三军俱吃得胜饼。

穆将军又派人把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春两个人的死

尸找出来,枭首级号令。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仍未见马成龙等六个人回来,穆将军亲身骑马到江岸上,一看水势甚狂,急发令箭,派邓龙带领五百步队,速到金沙江,把那一百只船调齐,不得有误。那邓龙接了令箭,带领五百步队竟奔金沙江龙峒山去了。过了一天,又不见马成龙等回来。只见远探子来报:“现在西江岸有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带领水路全军大队人马,在上江口扎营。”穆将军一摆手,吩咐再探。探马下去。穆将军升坐大帐,把合营诸将俱已调齐。穆将军说:“现在马成龙、倭侯爷、白少将军等自破了祁河寺,追下吴恩,至今未见回营,不知吉凶祸福。我意欲派人过江前去哨探,怎奈未得相宜之人。你等诸战将之中,有何高见?”汪平汪大人进前,欠身说道:“元帅不必为难。我看那马成龙等六个人,远韬近略,勇冠三军,乃是足智多谋之人,此一去,大概并没什么凶险,不久必有回音。”穆将军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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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如是,他等俱是大清营的五虎上将,倘有疏失,皇上怪罪。”

只见旁边过来一人,说:“将军休要为难,末将前去大竹子山,哨探他六个人下落。”穆将军用目一看,正是飞天大圣玉昆。

穆将军心中甚喜,说:“玉昆,你要前去,我甚放心。诸事须要小心谨慎,不得违误!”玉昆领令,下了大帐而去。自玉昆走后,也不回来,心中甚是着急。

这一日,带领人马在江岸往正西一看,但则见正西上江口船只不少,旗幡招展,杀气腾腾,有无数的贼兵结下连营大寨。

穆将军又不见邓龙调船回来,回归大营之内,见众三军俱都带有病容,回至大帐把各营各队的将官调齐,说:“你等属下兵丁俱都带有病容,所因何故?”这些营官、哨官一齐跪倒,说:“回禀将军,自从得渡金沙江之后,三军多不服水土,连日天气炎热,众人都带病容。”穆将军一闻此言,心中甚是忧闷。

自己一想:“这件事情不好,倘若贼兵渡江,众三军带病,焉能打仗?”吩咐随营医家,赶紧调理医治。正在分派之际,外面有人来报:“有神力王大营差官禀见。”穆将军吩咐:“命他进来。”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人,是守备官张胜,先给将军请了安,然后把告急的文书呈上。将军问:“张胜,老王爷自到楚雄府,军需如何?”张胜说:“回禀将军,老王书自从湖耳山与将军分兵之后,取了镇雄州,兵到楚雄府,遇见地理教主袁治千。他有一种法宝,名叫黑煞招魂幡,败了神力王一十九阵。两军阵前交兵打仗,只要遇见他把招魂幡一摇,人的三魂七魄出窍,竟被他拘去。老王爷退守蛰龙峪,有金家五虎带着手下之人把蛰龙峪堵住。那金家五虎都精通妖术邪法,神力王大队不能出山,派了差官张德,去到湖耳山副帅伊哩布那里求救;又派末将我来此处,面见将军,总求早发救兵,先去解神力王爷之危。”穆将军说:“张胜,我派蔡将军带领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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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跟你前往,在蛰龙峪山口之外安营,不准与敌人交锋,我候玉昆探听马成龙、顾焕章等下落,回头我亲自率兵前往。”

蔡荣蔡将军分了一万人马,跟张胜竟自去了。

穆将军方要散帐,只见营门官来报:“马成龙、顾焕章、高杰、白少将军、王天宠、马梦太回营交令。”将军吩咐:“命他等进来!”不多时,这六个人来至中军大帐,面见老将军行礼,把过江捉拿吴恩以往之事,细说了一遍。穆将军说:“记你等六个人一件功劳。”玉昆上来给将军请安,把到大竹子山解救众位英雄之故,细回了一遍。穆将军吩咐:“把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姜鸿、白桂太、杨永安、杨永太带上来。”

八位英雄参见将军。穆将军一看,侯文、侯武两个倒是英雄气色,赏给二人六品顶戴,在帐前充当差官。白桂太、姜鸿二人,俱给把总之职,也在帐前当差。洪永太、马清太俱赏给六品顶戴。杨永安、杨永太不愿意作官,穆将军赏给全席两桌,派朱天飞、马成龙、侯化泰、王天宠四个人,陪着二位英雄饮酒。

马成龙过来说:“卑职马成龙在将军台前请罪,我的大环金丝宝刀失落在大竹子山。”穆将军说:“此事本帅专折奏明圣上之时,必要替你说明。”旁边有玉昆过来给将军叩头,说:“末将不才,愿入竹子山,把马成龙大环金丝宝刀盗回来。”穆将军说:“玉昆,那大竹子山在大江之中,妖道能人甚多,你此去须要小心,不可大意。”玉昆答应:“得令!”穆将军散了大帐。

玉昆回到自己帐房,收拾停妥,带了一口朴刀,用完了晚战饭,天已至黄昏时候。玉昆出离了大清营,来到无人之处,抖翅膀飞在半空中,一直扑奔大竹子山,飞进山口,到了无人之处,落在山坡之上,慢慢在各处偷听。只见前面一片灯火之光,这一所院子房屋不少,只见正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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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北上房屋中灯火闪烁,听见屋中有人说话,正是劝善会总蔡文增、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蔡文增说:“二位贤弟,据我看这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大事可成。天文教主张宏雷早晚必到,那位教主爷善晓先天之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不久来到此处,帮助八路都会总操练出一支人马来,摆成一座阵式,管保把神力王与穆将军杀他个片甲不归。我眼下得了这一口太阿剑,乃是我护身之宝。后天乃是黄道吉日,我同二位贤弟挑一万飞虎水队,二百只大战船,扑奔上江渡口,截住穆将军道路,管保要拿大清国的战将,易如反掌。”黄面阎罗张天福说:“师兄要去,现在有一个人,何不把他请来,一同前往?”蔡文增说:“贤弟,你说的是哪一位?”张天福说:“就是镇守穿云关圣手真人马通。要把他请来,同兄至上江口,要捉拿大清营的战将,更不费吹灰之力了。他的能为武技颇好,又精通法术。”蔡文增一听,说:“我还真把此人忘记了。既然如是,明天我派人去到穿云关把他调来。”

玉昆听了多时,知道蔡文增这里议论军情大事,自己方要转身后边去,只听屋中有人说:“不好!外面房坡上有人!”

蔡文增等蹿出来,在院中一看,见房上果有一人,伸手拉五云筒,说:“哪里来的奸细?通名!”飞天大圣玉昆倚着艺高胆大,说:“蔡文增,要问你老爷,姓玉,名昆,有一个小小绰号,人称飞天大圣。前者在竹子山灵石崖救大清营众差官,就是你家老爷是也。”蔡文增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原来昨日在竹子山救人,就是你这鼠辈!别走,看山人的法宝取你!”

拿五云筒照定玉昆一甩。玉昆见一股烟外奔前胸,说声“不好”,衣服早已烧着。不知玉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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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回

伊哩布回兵独龙口巴德哩避雨夏家庄

词曰:

财乃世禄牛马,愚人何必弄悬。

东诓西骗过眼前,那管十方血汗。

口责焉能空享,前债终久要还。

无功受禄寝不安,何如安分自便。

话说劝善会总蔡文增照宝玉昆前胸一甩五云筒,玉昆抖起翅膀,想要逃走,焉想到那五云筒一股青烟把翅膀烧着。老道一连又甩了两三下,玉昆身上衣服全都烧着了,心中暗说“不好”,抖起翅膀往外就飞。那翅膀越呼扇,这火着得越旺,火借风吹,风借火势,玉昆的衣服与翎毛全皆烧毁。往北飞过两座山峰,心内觉着一发慌,身子往下一沉,投入大江之中,火可灭了,自己又不会水,随着波浪往南顺水流去。蔡文增派人各处搜查,怕还有奸细藏在内里。乱了一夜,天色大亮,八路都会总吴恩升坐帅府大厅,蔡文增把昨夜晚上之事,细说了一遍。八路都会总一阵冷笑,说:“竟有这等胆大鼠辈,胆敢前来讨死!师兄,从今以后,每夜多派人巡查。”

正说话之际,忽然见下面跪倒一人,说:“教主爷,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坐大战船由云南府而来,离此有数里之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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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总急速摆队迎接。”吴恩吩咐手下人等,整齐队伍。吴恩、

蔡文增同张天福、张天禄、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老会总任

山,一同各换了衣服,下了竹子山山寨,坐着战船出了山口。

早有静江太岁张宝在此伺候,一同吴恩列开队伍,往正东观看。

只见正东来了一只大战船,上插一杆白八卦旗,上面有二十四个水手,有一百名兵丁,来到竹子山口。吴恩跪倒行礼,口称:“弟子吴恩迎接祖师爷!”蔡文增等俱各报名。那只大船进了竹子山山口,一直来至山根下。早有属下人等预备大轿,天文教主张宏雷从大战船上下来。众人睁睛一看,见这位教主爷头上戴一顶杏黄缎子莲花道巾冠,身穿鹅黄缎子八卦仙衣。足下水袜云鞋;面皮微红,红中透紫,两道长眉,一双朗目,鼻直口方,颔下一部银髯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仪表非俗。坐大轿上了竹子山,两旁兵丁排队伺候。张宏雷到了帅府大厅下轿,立刻在正当中升了公位。吴恩、蔡文增二人给师伯叩头。

张宏雷吩咐起来,问吴恩:“近来军需如何?”吴恩把失守峨嵋山,被擒绝恩岭,多亏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把我救回竹子山。现在仁和教主在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操演纸人纸马,借天地之正气,炼一宗法宝,好破大清国的人马,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然后问:“今天师伯前来,可有何高明主意?”张宏雷说:“后面给我一所洁净的房屋,预备一百名童男、一百名童女,我山人炼一宗法术,临时自有妙用。”吴恩、蔡文增二人听罢,说:“遵命预备。”张宏雷吩咐蔡文增急速派人至穿云关,把圣手真人马通调来,一同蔡文增挑选一万人马,带着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同圣手真人马通,带手下兵丁,坐战船至上江口;把山中大事全托与静江太岁张宝管理,查拿奸细,防守山寨。

蔡文增带着战船到了上江口,与座山雕罗文庆会合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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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庆说:“二位祖师爷来此甚好,穆将军的战船已在东江岸停扎,祖师爷须要小心。”蔡文增说:“我山人前来,正要捉拿大清营几员战将,方出我胸中之气。”圣手真人马通说:“师兄,我看这上江口北有一座小孤山,倒是扎营之所,防守这一座山口,断不能让他全军大队人马过江。”蔡文增领人马移在小孤山扎营,罗文庆把守这座江口。这一日打下战表,要与穆将军在大江之中开兵。

且说穆将军自派玉昆探大竹子山盗宝刀,未见回营,连日闷闷不乐。这一日,金刀帅邓龙调来八十只大战船回营交令,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派王天宠、顾焕章统领五千人马操演水队;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二人协同办理。四个人领下令去。穆将军又派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混海泥鳅姜鸿二人为水军前敌,就在江岸操演人马。这一日,有伊哩布营中的差官前来禀见。穆将军把他叫上来一瞧,是守备邓喜。穆将军问:“你来此何干?”邓喜给将军请过安,说:“卑职奉我家大人之命,现在独龙口张广太求救。只因天地会八卦教水军都会总李天保、金棍将李天一,带有数万人马,将独龙口困得滴水不通。藤罗营都司徐景义阵亡,独龙口有十三庄连庄会团练乡勇,俱被贼人杀败。求将军早发救兵,解此危难,急请将军早作准备。”穆将军吩咐赏给邓喜一桌酒席,在下面吃完了饭回来听令。穆将军发令箭,把麻长荣调来,替伊哩布守粮台,派铁胆

书生诸葛吉、钢肠烈士欧阳善、玉面哪叱张玉峰、玉斗、巴德

哩、病二郎李庆龙六员大将,带一万官兵,同邓喜至湖耳山提调参赞大臣伊哩布营中,差遣委用。邓喜用完了饭,上来给将军请安,谢过赏,同钢肠烈士欧阳善等点齐了人马,直奔湖耳山而来。

这一日,到了湖耳山伊钦差营中,把大队扎好。六员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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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邓喜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邓喜把将军的令箭呈上,回明了将军之令。伊大人心中甚喜。过了几日,麻长荣已到,伊钦差把一应公事交代清楚,带着自己的亲随并六员战将、一万官兵,浩浩荡荡直奔独龙口而来。一路之上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哨探。

这一日,正往前走,山口崎岖,只听迎面一声炮响,旅幡招展,号带飘扬,排开一队人马,俱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怀中抱着一口斩马刀。当中有一人,手使一条虎尾三节棍,见此人身高八尺以外,膀阔三停,细腰窄背;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绫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薄底快靴;面如黑炭,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准头丰满,三山得配,海下无须,正在英雄少年,说:“伊哩布大队少往前走,今有会总爷在此久候多时!”伊大人的大队人马正往前走,忽见前面贼人亮队,吩咐:“列开旗门,三军扎住队伍。”伊大人派病二郎李庆龙出马把贼人拿住,问他哪里来的贼兵。病二郎李庆龙答应,一催坐骑,来至两军阵前,说:“对面鼠辈通上名来!你是哪里来的贼兵,胆敢抗衡天兵的去路?”对面那条黑汉说:“鼠辈问太爷,姓金,名叫四龙,绰号人称黑面魔王。我兄弟花面魔王金四标,死在大清营战将之手,我特带一队人马,来替我兄弟报仇。我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带领三千大兵,特意在此埋伏,等候你等这支人马。”病二郎李庆龙一听此言,说:“原来是叛逆金四龙,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三尖两刃刀,劈头就剁。金四龙用手中虎尾三节棍往上相迎。两个人战了十数个回合,黑面魔王金四龙越杀越勇,精神百倍。巴德哩在队内掠阵观敌,见金四龙甚是骁勇,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金四龙打去。这金四龙正与李庆龙动手,未能留神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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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铁莲子正打在前胸华盖穴上,金四龙“哎呀”一声,一下栽倒,被人救将起来,退回本队。伊大人鞭梢一指,大队冲将过去,两军混战,只杀得贼人尸横遍野,血染草红,金四龙带败残人马往正东偏北败下去。伊大人催大队往下追赶,眼瞧贼人转过山湾,踪迹不见。

伊大人择吉地安营,立下子午营、将军帐,用完了晚战饭。

伊大人派巴德哩查前营门,玉斗守粮台,病二郎李庆龙巡墙子,查前后营。伊哩布自居中军大帐。天有初鼓之时,伊大人正在灯下看书,只有两名亲随人在旁伺候。忽见帐房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照定伊大人分心就刺。只听“噗哧”一声,红光崩冒,鲜血直流,贼人的死尸栽倒就地。

伊大人见刺客拿刀扎来,自己打算不能逃生,忽见贼人“哎哟”

一声,躺于地上,后脑海中了一支袖箭,当时身死。伊大人问:“什么人拿的贼?”外面并无人答应。大人叫:“来人!”早有巡查帐房玉面哪吒张玉峰听见大人呼唤,连忙带手下二十名兵丁至中军大帐参见大人,见地下躺着一人,连忙过去给大人请安,道受惊,问:“刺客是被何人拿住的?”伊大人说:“本部院正在灯下看书,忽见进来一人,乃是刺客,手执钢刀,正要刺杀本院,不知被何人打进一支袖箭,把他打死。查问外面是谁人把刺客拿住,外面并无人答言。”张玉峰亲身到外面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动静。回至大帐见了大人,说:“可惜刺客已死,不知他是被何人所差。”伊大人吩咐:“交营务处,把他枭首级号令。派人各处哨探哪里有贼。”天色大亮,见两个驳儿马探子报道:“前面尽是庄村,并无贼人扎营之所。”伊大人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一干诸战将,把昨晚上刺客之事向诸将说了一遍。诸将一齐请罪,说:“皆是末将失于防范,大帅遭险。”伊大人说:“并不是你等失于防范,天地会八卦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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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诡计多端。我想此处临近村庄,必有贼党。今日本部院不走,巴德哩、玉斗你二人在临近的村庄访查,回来禀我知道。”

二人答应“得令”,转身下了大帐,来到自己的帐房之内,换了一身便衣。弟兄二人出离了大清营,一直扑奔正北。

走了大约有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庄村。二人进了这座山庄,一看街道整齐,树木森森,里面是南北的大街,东西的房子。见路东有一座小酒铺,在高坡上,上边有两株垂杨柳,杨柳树底下放着两张桌子,上面东厢房三间,座东向西的门,乃是土墙,抹白灰,上面写着黑字,字号是“醉仙居”。巴德哩同玉斗上了东坡,坐在树底下板凳上,叫酒家给拿过两壶酒来。

酒保过来,手内托着两盘酒菜,提着两壶酒,过来说:“二位爷才来?要几壶酒?”巴德哩睁眼一看,此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白袜青鞋,面皮微黄,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巴德哩看罢,说:“放下这两壶酒,我们哥俩喝着。”

问:“伙计,你贵姓?”酒保说:“我姓田,排行在六,人都叫我笑话田六,皆因为爱说爱笑的。二位大爷贵姓?”巴德哩说:“我这位兄弟姓玉,名叫玉斗。我名叫巴德哩。你们这村庄叫什么地名儿?”田六说:“我们这村庄叫夏家庄。这里有五六百户人家,都是姓夏。你们二位做什么生理发财?”巴德哩说:“我们在四川成都府做买卖。想要回家,皆因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竟闹天地会八卦教,实在是厉害,我们在道路之上听见说独龙口又反了。”田六一听此言,连忙摆手,说:“二位爷少说吧。你们二位幸亏来到我这酒铺,要是到别处去,必有性命之忧。”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情节?”笑话田六连连摇头,说:“二位爷喝完了酒,赶紧起路,总是少说话为是,不必往下多问。”巴德哩想:“他这话里有因由。”说:“田掌柜的,有句俗话说:‘话说不明,如同钝剑杀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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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是怎么一段情由,你是细细的说明。”田六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吓得二位英雄呆呆一阵发愣。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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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回

夏海龙识破机关巴德哩二人遇害

诗曰: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话说玉斗同巴德哩来在夏家庄酒铺之中吃酒,因说闲话,提起天地会八卦教变乱之故,田六说:“你们吃酒吧,少说闲话,要叫别人听见,你二人有性命之忧。”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事情?你说明白我听。”田六往左右一瞧,四顾无人,说:“我见你们二位爷乃是精明强干之人。我们这临近四十多个庄村,都是变民,每庄村都有天地会小头目一名。各村庄张贴告示:如要归天地会免死;如若不然,天地会八卦教一到,必要把全家杀死。要是官兵来到此处,都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官兵过去,他们仍是反叛。要是大清营的差官老爷走单了,准九死一生,想要逃走,好比登天还难。要遇良善之人还可以逃命。我们这庄村当初都是好人,那一日天地会来了一张告示,劝我们这里归天地会,还要户口册子呢。如要不归降天地会,大家都有性命之忧。如要是归降天地会,都赐免死牌一个。我们这里人心不一。”巴德哩问说:“天地会他们的大头目现在哪里?”田六说:“在福建,水军都会总李天保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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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斗、巴德哩二人听田六之言,一语不发,喝完了酒,会了酒钱,出酒馆顺大街一直往北,出了北村口,天也无非到巳正之时。正走之际,忽见天上云往西北,雾长东南。巴德哩二人紧往前走,忽听阵雷震耳,大雨连绵。两个人冒雨往前行走。此时正在仲夏之时,天气炎热,雨水不见甚凉。两个人走了有一里之遥,身上衣服皆湿。巴德哩心中甚是着急,说:“贤弟,你看这正西偏北有一所庄村,你我弟兄往那里避雨去吧!”玉斗说:“甚好。”二人一直扑奔西北而来,及至临近一看,是一片树木森森,正北有一所大庆院,座北向南的大门,墙外有护庄的壕沟。巴德哩来至门洞,坐在板凳之上,见雨越下越大。

两个人正在心中着急之际,忽见门房出来一个人,把他二位上下瞧了几眼。巴德哩扭头一瞧,门房出来这人身穿宝蓝绸子裤,漂白布袜子,厚底镶鞋,手中托着白银水烟袋;有二十多岁,白生生的脸膛,俊品人物,站在大门洞说:“你们二位从哪来的?怎么把衣服都淋湿了?”巴德哩连忙站起赔笑,说道:“我弟兄两个人原是北京城人氏,往四川成都府前去探亲,回头从此路过,正逢天降大雨,来在宝庄贵府门洞,暂在此处避一避雨。”那人说:“这有何妨。你们二位尊姓大名?”巴德哩不敢露出真名实姓,用手一指,说:“我这个兄弟名叫王点,我叫李德,我排行在八。”那人说:“你们二位不必在此避雨,我回禀我家庄主知道,你们二位到里边歇息去吧。走遍天下路,交遍天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这里庄主最爱交朋友。”巴德哩说:“甚好。未领教尊驾贵姓?”那人说:“我姓阎,叫阎明。我们庄主姓夏,叫夏海龙。”巴德哩说:“也好,烦劳尊驾,回禀一声。”

阎明往里边去,不多时转身回来,说:“我们庄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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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哩、玉斗二人冒着雨,进了二道垂花门,见正北是五间上房,前出廊,后出厦,两边抄手势的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子倒甚宽大。阎明带二人进了上房,一瞧,靠北墙是一条花梨翘头案,上面摆着四盆盆景;那边摆着君狼窑瓷器四样,中间摆着龙泉窑果盘,里面摆着时样果子。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是杏林春燕,两边各有对联,写的是:性刚强皆因经练少,言和顺且受琢磨多。落的是名人款式。东边挂着落地幔帐。巴德哩在正中落座,阎明说:“我家主人这就出来相陪。”阎明转身出去。不多时,有小童儿献上茶来。巴德哩、玉斗二人正在吃茶,只见阎明从外面进来说:“我家主人来了。”巴德哩闪目睁睛往外一看,但则见从外面进来这人,身高八尺,头大项短,面如黑炭,粗眉大眼;身穿青绉绸大褂,足下青缎薄底快靴,年有三旬以外,精神百倍。巴德哩、玉斗一看,连忙站起,说:“庄主爷请坐!”那人说:“二位壮士远路而来,不必谦让,请坐吧!”叫家人献茶,说:“二位壮士从哪里来?”

巴德哩说:“我们从四川成都府来。我名叫李德,我兄弟名叫王点。我未领教庄主尊姓大名?”庄主说:“在下姓夏,名叫海龙,当年在镖行生理。只因年荒岁乱,各处盗贼窃发,我已然不在镖行多年,今在家中度安闲日月。我们这临近村庄甚是乱得厉害,竟有好些人都归顺天地会八卦教之中。现在独龙口有李天保在那里闹得闾阎不安。二位壮士幸亏来到我这庄上,要到别的庄村,恐其遇害,这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吩咐:“厨下备酒,我与二位在此谈谈心吧。”巴德哩说:“多有叨扰!”

庄主手下家人把桌案搭开,摆上菜蔬,让巴德哩、玉斗在上座,夏海龙下面相陪,三个人对坐谈心吃酒。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叙话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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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龙说:“李大兄长,你在京中作何生理?”巴德哩眼珠一转,心中说:“我要告诉他真情实话,恐怕他不是好人。

俗语说的不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十分竟吐真。不怕虎生三个口,最怕人怀两样心。”巴德哩说:“夏庄主要问,我弟兄两个人在京都先做小本经营,皆因时运不通,赔折了本钱。

我二人到四川成都府找一个朋友,皆因峨嵋山刀兵四起,我那一位朋友也不知道去向了。我二人手乏囊空,困在那里,幸亏遇见几个同乡之人周济我的盘费。我二人想要回家。今天来到此处,得遇庄主,也是三生有幸!庄主爷倒是一个厚道人。”

夏海龙说:“尊驾过于台爱。”说着话,一回头说:“来,再拿一壶热酒来。”手下家人答应,去不多时,又换了一壶酒来。

夏海龙亲自与玉斗、巴德哩斟上,二人喝了三四杯酒,觉着心里发闷,头眩眼晕,登时栽倒就地。夏海龙哈哈大笑,说:“两个娃娃,有多大能为,胆敢在会总爷前卖弄精神!”说:“来人!把这两个小辈与我捆上!”

这夏海龙乃是一个天地会八卦教大会总,为人精明强悍,足智多谋,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在此独霸一方。他接了李天保一支令箭,听说穆将军派伊哩布分兵救那独龙口去。这夏海龙说道:“调齐了各处的大将,那伊哩布大兵不久就到,我意欲先截杀一阵,将伊哩布碎尸万段。”两旁战将说:“会总爷不要着急,末将马真夜晚之时,我去探听伊哩布在哪里扎营,前去刺杀于他。”夏海龙说:“马贤弟且慢。我发一支令箭到金家沟双虎庄,叫金四龙带领三千人马截杀一阵,看是胜败如何。如要得胜,那时我发传牌调齐各路的庄兵,就把伊哩布大兵一网打尽。”马真一听此言,说:“甚好。”当时发下令箭。这一日,有探子来报说:“金四龙大败而回,人马隐藏在双虎庄。”夏海龙听罢,派马真至大清营前去行刺,一夜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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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回来,正在心中烦闷,忽然天变,下起雨来了。不多时,家人阎明进来回话,说:“现今门外来了两个避雨之人,乃是北京城的口音,一个黑脸膛的,一个白脸膛的,恐其是大清营的奸细,前来探听军务。”夏海龙说:“你把他让至厅房,待我用话慢慢的盘问他二人。”阎明去把巴德哩、玉斗让至客厅,夏海龙出来与他二人一谈话,就知道他两个是大清营的差官。

先用好酒与他等喝,把两个人稳住了;后来叫家人换了一壶酒,那是暗令子,酒里都有蒙汗药。巴德哩、玉斗二人喝下几杯酒去,头眩眼晕,登时倒于地上。夏海龙吩咐:“把这两个人先捆上,放在后面空房之内,派十几名庄兵看守。”夏海龙说:“伊哩布的大队在我这正南安营下寨,我兄弟马真前去行刺未见回头,又不知有何缘故。”

夏海龙正在犹疑之间,忽见雨也住了,天也晴了,浮云已散,露出一轮红日。夏海龙把阎明、杜胜叫过来,说:“贤弟,你二人是我知己的朋友,我拿住大清营这两个小将,应该如何发落?”杜胜说:“暂且把这两个人押在空房内,候我打听我马大哥的下落,探知生死存亡,然后再发落他二人,尚且不迟。”

夏海龙说道:“有理。”派四个人把玉斗、巴德哩搭到后院空房内看守。阎明过来说:“这两个人乃是穆将军手下两员大将,当初我在楚雄府会见过他二人。今天活该被庄主爷拿住。”不多时,忽见有细作来报说:“马真首级号令在营门以外。”夏海龙一闻此言,吓得半晌不语,说:“马贤弟死了,令人好惨!

现将拿的大清营两员小将杀了,替我马贤弟报仇雪恨!”杜胜说:“且慢,依我之见,庄主爷先发下传牌,把四十二庄的庄兵调齐,与伊哩布决一死战。”夏海龙一听此言,说:“贤弟,此计亦妙,赶紧写传牌,知会各处。”手下家人去后,吩咐把这桌残席撤去,重新另整杯盘,与杜胜二人对坐吃酒谈话。天有平西之时,忽有外面家人来报说:“外面来了一男一女,口称是庄主爷的朋友,前来求见。”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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