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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经溯洄集》·卷一

元朝 医经溯洄集 王履 著

医经溯洄集清王履

神农尝百草论

淮南子云。神农尝百草。一日七十毒。予尝诵其书每至于此。未始不叹夫孟子所谓尽信书。

则不如无书。夫神农立极之大圣也。闵生民之不能以无疾。故察夫物性之可以愈疾者。以贻后人。固不待乎物物必尝而始知也。苟待乎物物必尝而始知。则不足谓之生知之圣也。以生知之圣言之。则虽不尝亦可知也。设使其所知。果有待乎必尝。则愈疾之功。非疾不能以知之。其神农众疾俱备。而历试之乎。况污秽之药。不可尝者。其亦尝乎。且味固可以尝而知。

其气。其性。其行经主治。及畏恶反忌之类。亦可以尝而知乎。苟尝其所可尝。而不尝其所不可尝。不可尝者。既可知。而可尝者。亦不必待乎尝之而后知矣。谓其不尝不可也。谓其悉尝亦不可也。然经于诸药名下不着气性等字。独以味字冠之者。由药入口惟味为先故也。

又药中虽有玉石虫兽之类。其至众者惟草为然。故遂曰尝百草耳。岂独尝草哉。夫物之有毒。尝而毒焉。有矣。岂中毒者。日必七十乎。设以其七十毒。偶见于一日而记之。则毒之小也。固不死而可解。毒之大也。则死矣。孰能解之。亦孰能复生之乎。先正谓淮南之书多寓言。夫岂不信。

亢则害承乃制论

予读内经六微旨论。至于亢则害。承乃制。喟然叹曰。至矣哉。其造化之枢纽乎。王太仆发之于前。刘河间阐之于后。圣人之蕴。殆靡遗矣。然学人尚不能释然。得不犹有未悉之旨也欤。谨按内经。帝曰。愿闻地理之应六节气位何如。岐伯曰。显明之右。君火之位也。君火之右。退行一步。相火治之。复行一步。土气治之。复行一步。金气治之。复行一步。水气治之。复行一步。木气治之。复行一步。君火治之。相火之下。水气承之。水位之下。土气承之。土位之下。风气承之。风位之下。金气承之。金位之下。火气承之。君火之下。阴精承之。帝曰。何也。岐伯曰。亢则害。承乃制。制生则化。外列盛衰。害则败乱。生化大病。尝观夫阴阳五行之在天地间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强者折之。弱者济之。盖莫或使然。而自不能不然也。不如是。则高者愈高。下者愈下。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而乖乱之政日以极矣。天地其能位乎。虽然。高也。下也。弱与强也。亦莫或使然。而自不能不然也。故易也者。造化之不可常也。惟其不可常。故神化莫能以测。莫测故不息也。可常则息矣。亢则害。承乃制者。其莫或使然。而自不能不然者欤。夫太仆河间已发挥者。兹不赘及。其未悉之旨。请推而陈之。夫自显明之右。止君火治之十五句。言六节所治之位也。自相火之下。止阴精承之十二句。言地理之应乎岁气也。亢则害。承乃制二句。言抑其过也。制生则化。止生化大病四句。言有制之常。与无制之变也。承犹随也。然不言随。而曰承者。以下言之。则有上奉之象。故曰承。虽谓之承。而有防之之义存焉。亢者过极也。害者害物也。制者克胜之也。然所承也其不亢。则随之而已。故虽承而不见。既亢。则克胜以平之。

承斯见矣。然而迎之不知其所来。迹之不知其所止。固若有不可必者。然可必者。常存乎杳置恍惚之中。而莫之或欺也。河间曰。已亢过极。则反似胜已之化。似也者。其可以形质求哉。

故后篇厥阴所至为风生。终为肃。少阴所至为热生。终为寒之类。其为风生为热生者。亢也。其为肃为寒者。制也。又水发而为雹雪。土发而飘骤之类。其水发土发者。亢也。其雹雪飘骤者。制也。若然者。盖造化之常。不能以无亢。亦不能以无制焉耳。夫前后二篇。所主虽有岁气运气之殊。然亢则害。承乃制之道。盖无往而不然也。惟其无往而不然。故求之于人。则五脏更相平也。一脏不平。所不胜平之。五脏更相平。非不亢而防之乎。一脏不平。所不胜平之。非既亢而克胜之乎。姑以心火而言。其不亢。则肾水虽心火之所畏。亦不过防之而已。一或有亢。即起而克胜之矣。余脏皆然。制生则化。当作制则生化。盖传写之误。而释之读之者。不觉求之不通。遂并遗四句而弗取。殊不知上二句。止言亢而害。害而制耳。

此四句。乃害与制之外之余意也。苟或遗之。则无以见经旨之周悉矣。制则生化。正与下文害则败乱相对。辞理俱顺。不劳曲说。而自通。制则生化者。言有所制。则六气不至于亢而为平。平则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矣。化为生之盛。故生先于化也。外列盛衰者。言六气分布主治。迭为盛衰。昭然可见。故曰外列。害则败乱。生化大病者。言既亢为害。而无所制。则败坏乖乱之政行矣。败坏乖乱之政行。则其变极矣。其灾甚矣。万物其有不病者乎。生化。指所生所化者言。谓万物也。以变极而灾甚。故曰大病。上生化。以造化之用言。下生化。以万物言。以人论之。制则生化。犹元气周流。滋营一身。凡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九窍。

皆藉焉以为动静云。为之主生化大病。犹邪气恣横。正气耗散。凡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九窍。

举不能遂其运用之常也。或以害为自害。或以承为承袭。或以生为自无而有。化为自有而无。或以二生化为一意。或以大病为喻造化之机息。此数者皆非也。且夫人之气也。固亦有亢而自制者。苟亢而不能自制。则汤液针石导引之法以为之助。若天地之气。其亢而自制者。

固复于平。亢而不制者。其孰助哉。虽然。造化之道苟变至于极。则亦终必自反。而复其常矣。学人能本之太仆河间。而参之此论。则造化枢纽之详。亦庶矣乎。然张戴人治法心要。

则曰。假令水为母。木为子。当春旺之时。冬令犹在。即水亢也。水亢极。则木令不至矣。

木者继冬而承水也。水既亢。则害其所承矣。所以木无权也。木无权。则无以制土。土既旺。则水乃受制也。土者。继长夏之令也。水受土制。热克其寒也。变而为湿。此其权也。又如火为母。土为子。当长夏之时。暄令犹在。即火亢也。火既亢极。则湿令不至矣。湿者。

继夏而承火也。火既亢。则害其所承矣。所以湿无权也。湿无权。则无以制水。水既旺。则火乃受制也。水者。严冬之令也。火受水制。寒克其热也。变而为土湿。土斯得其权也。

斯言也推之愈详。而违经愈远矣。或曰。心要者。他人成之。盖得于所闻之讹耳。

四气所伤论

素问生气通天论篇曰。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咳疟。秋伤于湿。

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病温。阴阳应象论篇曰。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王启玄注云。风中于表。则内应于肝。肝气乘脾。故洞泄。或飧泄。夏暑已甚。秋热复收。两热相攻。则为疟。秋湿既胜。冬水复旺。水湿相得。肺气又衰。故乘肺而为咳嗽。其发为痿厥者。盖湿气内攻于脏腑。则咳逆。外散于筋脉。则痿弱也。厥谓逆气也。冬寒且凝。春阳气发。寒不为释。阳怫于中。寒怫相持。故为温病。伤寒论引素问后篇八句。成无己注云。当春之时。风气大行。春伤于风。风气通于肝。肝以春适旺。风虽入之。不能即发。至夏肝衰。然后始动。风淫末疾。则当发于四肢。夏以阳气外盛。风不能外发。故攻内而为飧泄。当秋之时。湿气大行。秋伤于湿。湿则干于肺。肺以秋适旺。湿虽入之。不能即发。至冬肺衰。然后湿始动也。雨淫腹疾。则当发为下利。冬以阳气内固。湿气不能下行。故上逆而为咳嗽。当夏之时。

暑气大行。夏伤于暑。夏以阴为主内。暑虽入之。势未能动。及秋阴出。而阳为内主。然后暑动搏阴。而为疟。当冬之时。寒气大行。冬伤于寒。冬以阳为主内。寒虽入之。势未能动。及春阳出。而阴为内主。然后寒动搏阳。而为温病。王海藏曰。木在时为春。在人为肝。在天为风。当春之时。发为温令。反为寒折。是三春之月。行三冬之令也。以是知水太过矣。水既太过。金肃愈严。是所胜者乘之。而妄行也。所胜者乘之。则木虚明矣。木气既虚。火令不及。是所生者受病也。故所不胜者侮之。是以土来木之分。变而为飧泄也。所以病发于夏者。以木绝于夏。而土旺于夏。湿本有下行之体故也。不病于春者。以春时风虽有伤。木实当权故也。

暑季夏也。季夏者。湿土也。君火持权。不与之子。暑湿之令不行也。湿令不行。则土亏矣。所胜妄行。木气太过。少阳旺也。所生者受病。

则肺金不足。所不胜者侮之故水得以来土之分。土者坤也。坤在申之分。申为相火。水入于土。则水火相干。水火相干。则阴阳交争。故为寒热。兼木气终见三焦。是少阳相火合也。

少阳在湿土之分。故为寒热。肺金不足。洒淅寒热。此皆往来未定之气也。故为疟。不发于夏。而发于秋者。以湿热在酉之分。方得其权故也。秋者清肃之气。收敛下行之体也。为湿所伤。是长夏之气。不与秋令也。秋令不及。所胜妄行。故火得以炎上而克金。心火既刑于肺。故肺气逆而为咳。所不胜者侮之。木气上行。与火同德。动而不息者也。所生者受病。故肾水亏也。长夏已亢。三焦之气盛也。命门者三焦之合也。故迫肾水上行。与脾土湿热。相合为疾。因咳而动于脾之湿。是以咳嗽有声。有涎。不发于秋。而发于冬者。以其六阴之极。肃杀始得其气故也。冬伤于寒者。是冬行春令也。当寒而温。火胜而水亏矣。水既已亏。则所胜妄行。土有余也。所生受病。木不足也。所不胜者侮之。

火太过也。火土合德。湿热相助。故为温病。不病于冬。而病于春者。以其寒水居卯之分。方得其权。大寒之令。复行于春。腠理开泄。少阴不藏。房室劳伤。辛苦之人。阳气泄于外。肾水亏于内。当春之月。时强木长。无以滋生化之原。故为温病耳。夫春伤于风。夏伤于暑。冬伤于寒。辞理皆顺。时字伤令字也。独秋伤于湿。说作令字伤时字。读者不可疑也。此四说。皆母所亢。而害其所承之子也。若说秋字伤湿字。其文与上三句相通。其理与法不得相通矣。大抵理与法通。不必拘于文也。或谓春伤于风。是人为风所伤。非也。若是。则止当头痛。恶风。自汗。何以言夏为飧泄哉。今言春伤于风。即是时伤令也明矣。愚按。此四伤诸家注释。皆不得经旨者。盖由推求太过故也。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此之谓欤。但只轻轻平易说去。则经旨自明。而无穿凿之患矣。何以言之。夫风暑湿寒者。天地之四气也。其伤于人。人岂能于未发病之前。预知其客于何经络。何脏腑。何部分。而成何病乎。及其既发病。然后可以诊候。始知其客于某经络。某脏腑。某部分。成某病耳。注释者。苟误因病始知病原之理。则于此四伤。不劳余力。自迎刃而解矣。夫洞泄也。疟也。咳与痿厥也。

温病也。皆是因其发动之时。形诊昭着。乃逆推之。而知其昔日致病之原。为伤风。伤暑。

伤湿。伤寒耳。非是初受伤之时。能预定其今日必为此病也。且夫伤于四气。有当时发病者。有过时发病者。有久而后发病者。有过时之久自消散。而不成病者。何哉。盖由邪气之传变聚散不常。及正气之虚实不等故也。且以伤风言之。其当时而发则为恶风。发热。头疼。

自汗。咳嗽。喘促等病。其过时与久而发。则为疠风。热中。寒中。偏枯。五脏之风等病。是则洞泄。飧泄者。乃过时而发之中之一病耳。因洞泄。飧泄之病生。以形诊推之。则知其为春伤风。藏蓄不散。而致此也。苟洞泄。飧泄之病未生。孰能知其已伤风于前。将发病于后邪。假如过时之久自消散。而不成病者。人亦能知乎。世有太素脉法。虽或预知死亡之期。然亦是因诊之昭着。而始能知耳。夏伤暑为疟。冬伤寒为温病。意亦类此。但秋伤湿。

上逆为咳嗽。为痿厥。其因病知原。则与三者同。

其令行于时。则与三者异。夫春之风。夏之暑。冬之寒。皆是本时之令也。湿乃长夏之令。

何于秋言之。盖春夏冬每一时。各有三月。故其令亦各就其本时而行也。若长夏。则寄旺于六月之一月耳。秋虽亦有三月。然长夏之湿令。每侵过于秋而行。故曰秋伤于湿。(秋令为燥。然秋之三月前近于长夏。其不及为湿所胜。其太过则同于火化。其平气则又不伤人。

此经所以于伤人止言风暑湿寒。而不言燥也。或问余曰。五运六气七篇。所叙燥之为病甚多何哉。余曰。运气七篇。与素问诸篇。自是两书。作于二人之手。其立意各有所主。不可混言。王冰以为七篇参入素问之中。本非素问元文也。余今所推之义。乃是素问本旨。当自作一意看。)请陈四气所伤所病之义。夫风者。春之令也。春感之。偶不即发。而至夏。邪既不散。则必为疾。其所以为洞泄者。风盖天地浩荡之气。飞扬鼓舞。神速不恒。人身有此。

肠胃之职。其能从容传化泌别。而得其常乎。故水谷不及分别。而并下。以泄出也。其为飧泄。亦类此义。(说者谓。春伤风为内通肝。洞泄飧泄。为木乘土。又谓。不发于春为邪避木旺。发于夏为木衰邪动。窃谓风既通肺。则正当木班之时。木极盛土极衰矣。理宜乘旺而即发于春。不宜反过时而发于夏也。且夏火司权。母能滋子。何故不发于土衰极之时。而反发于土受滋之时乎。其说不通。难以凭据。)暑者。夏之令也。夏感之。偶不即发。而至秋。

又伤于风与寒。故为疟也。寒者。冬之令也。冬感之。偶不即发。而至春。其身中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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