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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经溯洄集》·卷五

元朝 医经溯洄集 王履 著

二阳病论

经曰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释之者。谓男子则脾受之。而味不化。故少精。

女子则心受之。而血不流。故不月。分心脾为男女各受立说。窃独谓不然。夫二阳阳明也。

胃与大肠之脉也。肠胃有病。心脾受之。发心脾。犹言延及于心脾也。虽然。脾胃为合。胃病而及脾。理固宜矣。大肠与心。本非合也。今大肠而及心。何哉。盖胃为受纳之府。大肠为传化之府。食入于胃。浊气归心。饮入于胃。输精于脾者。以胃之能纳。大肠之能化耳。

肠胃既病。则不能受。不能化。心脾何所资乎。心脾既无所资。则无所运化。而生精血矣。

故肠胃有病。心脾受之。则男为少精。女为不月矣。心脾当总言。男女不当分说。至隐曲不月。方可分说耳。者如释者之言。则男之精。独资于脾。而不资于心。女之血。独资于心。

而不资于脾。有是理耶。盖男女之精血。皆由五脏六腑之相养而后成。可谓之男精资于脾。

女血资于心乎。经本曰男女皆有心脾之病。但在男子。则隐曲之不利。在女子。则月事之不来耳。

煎厥论

内经曰。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

溃溃乎若坏都。乎不可止。王氏注曰。张筋脉胀也。精绝。精气竭绝也。既伤肾气。又损膀胱。故当夏时。使人煎厥。斯乃房之患也。既盲目视。又闭耳听。则志意。心神。筋骨。

肠胃。溃溃乎若坏。乎烦闷。而不可止。愚窃味夫经其旨昭然。若无待于解者。何注释之乖远如此乎。请重释之。夫阳气者。人身和平之气也。烦劳者。凡过于动作皆是也。张。

主也。谓亢极也。精。阴气也。辟积。犹积叠。谓怫郁也。衣褶谓之襞积者。亦取积叠之义也。积水之奔散。曰溃都。犹堤防也。。水流而不止也。夫充于身者。一气而已。本无异类也。即其所用所病而言之。于是乎始有异名耳。故平则为正。亢则为邪。阳气则因其和以养人而名之。及其过动而张。亦即阳气亢极而成火耳。阳盛则阴衰。故精绝。水不制火。

故亢。火郁积之甚。又当夏月火旺之时。故使人烦热之极。若煎迫然。而气逆上也。火炎气逆。故目盲耳闭。而无所用。此阳极欲绝。故其精败神去。不可复生。若堤防之崩坏。

而所储之水奔散滂流。莫能以遏之矣。夫病至于此。是坏之极矣。王氏乃因不晓都字之义。遂略去此字。而谓之若坏。其可乎哉。又以此病纯为房患以张为筋脉胀。以为烦闷。皆非是。

八味丸用泽泻论

张仲景八味丸用泽泻。寇宗本草衍义云。不过接引桂附等归就肾经。别无他意。而王海藏韪之。愚谓八味丸以地黄为君。而以余药佐之。非止为补血之剂。盖兼补气也。气者。血之母。东垣所谓。阳旺。则能生阴血者。此也。若果专为补肾。而入肾经。则地黄。山茱萸。

白茯苓。牡丹皮。皆肾经之药。固不待夫泽泻之接引。而后至也。其附子官桂。虽非足少阴经本药。然附子乃右肾命门之药。况浮中沉无所不至。又为通行诸经引用药。官桂能补下焦相火不足。是亦右肾命门药也。易老亦曰补肾用肉桂。然则。桂附亦不待夫泽泻之接引。

而后至矣。唯干山药。虽独入手太阴经。然其功亦能强阴。且手太阴为足少阴之上原。原既有滋。流岂无益。夫其用地黄为君者。大补血虚不足。与补肾也。用诸药佐之者。山药之强阴益气。山茱萸之强阴益精。而壮元气。白茯苓之补阳长阴。而益气。牡丹皮之泻阴火。而治神志不足。泽泻之养五脏。益气力。起阴气。而补虚损。五劳。桂附之补下焦火也。由此观之。则余之所谓兼补气者。非臆说也。且泽泻也。虽曰咸以泻肾。乃泻肾邪。非泻肾之本也。故五苓散用泽泻者。讵非泻肾邪乎。白茯苓亦伐肾邪。即所以补正耳。是则八味丸之用泽泻者。非他。盖取其泻肾邪。养五脏。益气力。起阴气。补虚损。五劳。之功而已。寇氏何疑其泻肾。而为接引桂附等之说乎。且泽泻固能泻肾。然从于诸补药群众之中。虽欲泻之。而力莫能施矣。故当归从于参。则能补血。从于大黄牵牛。则能破血。从于桂附茱萸。

则热。从于大黄芒硝。则寒。此非无定性也。夺于群众之势。而不得不然也。虽然。或者又谓。八味丸以附子为少阴之向导。其补自是地黄为主。盖取其健脾走下之性。以行地黄之滞。

可致远耳。窃意如此。则地黄之滞。非附子不能及下矣。然钱仲阳六味地黄丸。岂有附子乎。夫八味丸。盖兼阴火不足者设。六味地黄丸。则惟阴虚者用之也。

小便原委论

或问余曰。灵枢经曰。水谷者。常并居胃中。成糟粕。而俱下于大肠。而成下焦。渗而俱下。济泌别汁。循下焦。而渗入膀胱焉。王冰曰。水液自回肠泌别汁。渗入膀胱之中胞。气化之而为溺。以泄出也。杨介云。水谷自小肠盛受于阑门。以分别也。其水。则渗灌入于膀胱上口。而为溲便。详以上三说。则小便即泌别之水液。渗入膀胱以出者也。素问则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则小便又似水饮精微之气。上升脾肺。运化而后成者也。彼此不同。将何所凭乎。余曰。凭夫理耳。且夫溲溺者。果何物耶。水而已矣。水之下流。其性则然也。故饮入于胃。其精气虽不上升。其饮之本。固不能上升。体也。既不能上升。则岂可谓小便。独为气化所成者哉。惟其不能上升者。

必有待于能上升者。为之先导。故素问又曰。膀胱者。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且水者。

气之子。气者。水之母。气行则水行。气滞则水滞。或者又谓。小便纯由泌别。不由运化。

盖不明此理故也。虽然。膀胱。固曰津液之府。至于受盛津液。则又有胞。而居膀胱之中焉。

故素问曰。胞移热于膀胱。灵枢经曰。膀胱之胞薄以濡。类纂曰。膀胱者。胞之室。且夫胞之居于膀胱也。有上口而无下口。津液既盛于胞。无由自出。必因乎气化。而后能渐浸润于胞外。积于胞下之空处。遂为溺以出于前阴也。素问所谓膀胱津液藏焉者。盖举膀胱以该胞也。若曰胞下无空处。则人溺急时至厕。安能即出乎。夫惟积满胞下空处。而不可再容。

故急。急则至厕即出矣。或言胞有下口。而无上口。或言胞上下皆有口。或言胞有小窍而为注泄之路。不亦妄欤。

内伤余议

当观夫东垣李氏所着内外伤辨。有曰。外伤风寒客邪有余之病。当泻。不当补。内伤饮食劳役不足之病。当补。不当泻。自此论一出。而天下后世。始知内外之伤有所别。而仲景之法。不可例用矣。其惠也。不其大哉。虽然。夷考其言。犹或有可疑者。不敢谀佞。僭用条之。如曰。夫饮食劳倦伤而内热者。乃阴火乘其坤土之位。故内热以及于胸中也。又曰。内经有云。劳者温之。损者温之。惟宜温药以补元气。而泻火邪。内经曰。温能除大热。故治之必温药乃可耳。又曰。饮者。无形之气。伤之则宜发汗。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其湿。(此饮谓酒也)食者。有形之物。伤之则宜损其谷。其次莫如消导。若此者皆不能使人无疑者也。

谨按素问调经论篇云。帝曰。阴虚生内热。奈何。岐伯曰。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嗟夫。此内伤之说之原乎。请释其义如左。夫人身之阴阳。有以表里言者。有以上下之分言者。有以气血言者。有以身前身后言者。有以脏腑言者有以升降呼吸之气言者。余如动静。语默。起居之类甚多。不必悉举。此所谓阴虚之阴。其所指与数者皆不同。盖劳动之过。则阳和之气。皆亢极而化为火矣。况水谷之味又少入。是故阳愈盛。而阴愈衰也。此阴虚之阴。盖指身中之阴气。与水谷之味耳。

或以下焦阴分为言。或以肾水真阴为言。皆非也。夫有所劳役者。过动属火也。形气衰少者。壮火食气也。谷气不盛者。劳伤元气。则少食而气衰也。上焦不行者。清阳不升也。下脘不通者。浊阴不降也。夫胃受水谷。故清阳升。而浊阴降。以传化出入。滋荣一身也。今胃不能纳。而谷气衰少。则清无升。而浊无降矣。故曰。上焦不行。下脘不通。然非谓绝不行不通也。但比之平常无病时。则谓之不行不通耳。上不行下不通则郁矣。郁则少火皆成壮火。而胃居上焦下脘两者之间。故胃气热。热则上炎。故熏胸中。而为内热也。东垣所谓劳役形体。所谓饮食失节。而致热者。此言正与调经论篇之旨相合。固宜引此段经文。于内外伤辩。以为之主。而乃反不引此。却谓阴火乘土位。故内热及胸中。此不能无疑者也。夫阴火二字。素问灵枢难经未尝言。而东垣每每言之。素问止有七节之膀。中有小心二句。而刘守真推其为命门属火不属水。引仙经心为君火。肾为相火之说。以为之证。然亦不以阴火名之。是则名为阴火者。其东垣始欤窃意内热之作。非皆阴火也。但气有郁。则成热耳。虽曰心为君火。君不主令。然素问所叙诸病之属热者甚众。皆君火病也。岂君火不能为病。而直欲纯归之于阴火乎。至真要大论云。劳者温之。损者益之。夫劳则动之太过。而神不宁矣。故温之。温也者。养也。温之者。所以调其食饮。适其起居。澄心息虑。从容以待其真气之复常也。礼记所谓柔色以温之。此温字。正与此同。或以药扶助之。亦养也。今东垣乃以温为温凉之温。谓宜温药以补元气。而泻火邪。又易损者益之。为损者温之。又以温能除大热。为内经所云。而遍考内经。并无此语。此亦不能无疑者也。然温药之补元气。泻火邪者。亦惟气温而味甘者斯可矣。盖温能益气。甘能助脾而缓火。故元气复。而火邪熄也。夫宜用温药。以为内伤不足之治则可。以为劳者温之之注。则不可。阴阳应象论。所谓形不足者。温之以气。其温字亦是滋养之义。非指温药也。夫形不足。乃阳虚而不充也。气者。药之气也。药有气浓。气薄。味浓。味薄。味浓者属阴。而滋精气。浓者属阳。而滋形。今以药之气浓者。滋阳不兼形乎。故曰。形不足者。温之以气。虽以药温养之。亦未尝不兼乎调食饮。适起居。与澄心息虑也。温字固其二意然终不可视为温凉之温。苟以补之。除之。抑之。举之。散之等语。比类而观焉。则其义自着矣。夫金木水火土。运于天地也。则无形质之可观。

其丽于地则有形质矣。金木土水者。有形有质者也。火者。有形而质不实者也。酒性虽体热。同于水。今东垣乃谓饮者无形之气。此亦不能无疑者也。既待发汗利小便以去之。其可谓之无形之气乎。且劳倦伤。饮食伤二者。虽俱为内伤。然不可混而为一。难经所谓饮食劳倦。则伤脾者。盖谓脾主饮食。而四肢亦属脾。故饮食失节。劳役四肢。皆能伤于脾耳。非谓二者同类。而无辨也。夫劳倦伤。饮食伤。虽与风寒暑湿有余之病不同。然饮食伤。又与劳倦伤不同。劳倦伤诚不足也。饮食伤尢当于不足之中。分其有余不足也。何也。盖饥饿不饮食。与饮食太过。虽皆是失节。然必明其有两者之分。方尽其理。节也者何。无不及无太过之中有道也。夫饥饿不饮食者。胃气空虚。此为不足。固失节也。饮食自倍。而停滞者。胃气受伤。此不足之中兼有余。亦失节也。以受伤言。则不足。以停滞言。则有余矣。惟其不足。故补益。惟其有余。故消导。亦有物滞气伤。必补益消导兼行者。亦有物暂滞。而气不甚伤。宜消导独行。不须补益者。亦有既停滞。不复自化。不须消导。但当补益。或亦不须补益者。洁古枳术丸。东垣橘皮枳术丸。木香枳术丸之类。

虽曰消导。固有补益之意存乎其间。其他如木香分气丸。导气枳实丸。大枳壳丸之类。虽无补益。然施之于物暂滞。气不甚伤者。岂不可哉。但不宜视为通行之药耳。且所滞之物。非枳术丸之力所能去者。亦安可泥于消导。而不知变乎。故备急丸。煮黄丸。感应丸。瓜蒂散等之推逐者。洁古东垣亦未尝委之。而弗用也。故善将兵者。攻亦当。守亦当。不善者。则宜攻而守。宜守而攻。其败也非兵之罪。用兵者之罪耳。观乎此。则知消导补益推逐之理矣。若夫劳倦伤。则纯乎补益。固不待议。虽东垣丁宁告戒。然世人犹往往以苦寒之剂。望除劳倦伤之热。及其不愈。而反甚。自甚而至危。但曰病势已极。药不能胜耳。医者。病者。主病者。一委之天命。皆懵然不悟其为妄治之失也。呜呼。仁人君子。能不痛心也哉。夫东垣先哲之出类者也。奚敢轻议。但恨其白璧微瑕。而或贻后人差毫厘谬千里之患。故不得不逾耳。知我者其鉴之。

外伤内伤所受经言异同论

客或难予曰。素问阴阳应象论云。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人六腑。

太阴阳明论云。犯贼风虚邪者。阳受之。食饮不节。起居不时者。阴受之。阳受之则入六腑。阴受之则入五脏。两说正相反。愿闻其解。余复之曰。此所谓似反。而不反者也。夫感天之邪气。犯贼风。虚邪。外伤有余之病也。感水谷寒热。食饮不节。内伤不足之病也。二者之伤。腑脏皆尝受之。但随其所从。所发之处。而为病耳。不可以此两说之异。而致疑。盖并行不相悖也。读者当合而观之。其旨斯尽。若曰不然。请以诸处所论证之。金匮真言论曰。风触五脏邪气发病。八正神明论曰。夫八正之虚邪。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五脏伤。灵枢经曰。五脏之中风。又曰。东风伤人。内舍于肝。南风伤人。内舍于心。西南风伤人。内舍于脾。西风伤人。内舍于肺。北风伤人。内舍于肾。观乎此。则天之邪气。固伤五脏矣。灵枢又曰。邪之中人也。无有常。中于阴则溜于腑。又曰。虚邪之中人也。始从皮肤以入。其传。自络脉而经而输而伏冲之脉。以至于肠胃。又曰东北风伤人。

内舍于大肠。西北风伤人。内舍于小肠。东南风伤人。内舍于胃。观乎此。则天之邪气。岂不伤六腑乎。素问曰。饮食自倍。肠胃乃伤。观乎此。则水谷寒热。固伤六腑矣。灵枢又曰。

形寒寒饮则伤肺。难经曰。饮食劳倦则伤脾。观乎此。则水谷寒热。岂不伤五脏乎。至于地之湿气。亦未必专害皮肉筋脉。而不能害脏腑。邪气水谷。亦未必专害脏腑。而不能害皮肉筋脉也。但以邪气无形。脏主藏精气。故以类相从。而多伤腑。水谷有形。腑主传化物。故因其所有。而多伤腑。湿气浸润。其性缓慢。其入人也以渐。其始也自足。故从下而上。从浅而深。而多伤于皮肉筋脉耳。孰谓湿气全无及于脏腑之理哉。至若起居不时一语。盖劳役所伤之病。不系上文。异同之义。故不之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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