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邹诸儒学案(全祖望补本)
陈邹诸儒学案表
陈瓘(子)正汇(孙)大方
(《丰氏门人。)(从孙)渊(别为《默堂学案》。)
(元城同调。吕本(别为《紫微学案》。)
中涑水、百源、二程私淑。)曾恬
(鄞江、西湖再詹勉(并见《上蔡学案》。)
传。》)
廖刚
林宋卿
李郁(并见《龟山学案》。)
蒋璇
(父浚明。)
蒋珫
张琪
黄(别见《紫微学案》。)
(了翁续传。)
邹浩(子)柄
(《龚氏门人。)
(了翁讲友。)
(伊川私淑。)
(荆公再传。)
唐广仁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陈、邹同调。涑水私淑)。
关治
(龟山门人。)
(二程再传)。
陈正
夏候旄
唐恕
胡宗伋(子)沂孙拱
(孙)撙(并见《槐堂诸儒学案》。)
孙畴
(伯父子升)。
孙介(子)应时(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附厉德辅)。
刘若川(子)充实
(父陶)。周必大
周必刚
周必强
邓名世
(并元佑之余)。邹斌(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邓氏续传)。
陈邹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私淑洛学而未纯者,陈了斋、邹道乡也。唐充之、关止叔,又其次也。了
◆斋兼私淑涑水、康节,
学徒最盛,建炎后多归龟山。述《陈邹诸儒学案》。(梓材案:是卷诸儒皆洛学私淑,而亦各有师承。其为元佑之余者,附入是卷。)
◆清敏门人(王、楼再传。)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陈瓘,字莹中,南剑州人,学者称为了斋先生。少好读书,不喜为进取学。父母勉以门户事,乃应举,一出中甲科,为湖州教授。元佑初,蔡卞帅越州,先生为签判,测知其心术,常欲远之,屡引疾求归,章不得上。檄摄通判明州,卞素敬道人张怀素且来越,卞留先生少须之,先生不肯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斯近怪矣。」章惇入相,先生道谒,惇闻其名,询当世之务,先生曰:「请以所乘舟为喻。偏重,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召为太学博士,迁校书郎。惇、卞主绍述之论,追贬温公,上谤宣仁后。先生奏言:「尧、舜、禹皆以『若稽古』为训。若者,顺而行之;稽者,考其当否。必使合于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与士大夫之孝不同。」帝意感悦。执政闻而憾之,出通判沧州,知卫州。徽宗即位,召为右正言,迁左司谏。先生论议持平,务存大体,不以细故借口,未尝及人晻昧之过,惟极论蔡卞、章惇、安惇、邢恕之罪。御史龚夬击蔡京,朝廷将逐夬,先生言:「绍圣以来,七年五逐言者,皆与京异议。今夬又以言京罢,若公道何!」遂草疏论京。未及上,罢监扬州粮料院。先生出都门,缴四章奏之,并明宣仁诬谤事。帝密遣使赐以黄金百两,改知无为军。明年,还为著作郎,迁右司员外郎兼权给事中。宰相曾布使客告以将即真,先生语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饵也。吾有一书论其过,将投之以决去就。」正汇愿得书,先生喜,旦持入省,布使数人邀相见,甫就席,遽出书,布大怒,出知泰州。寻除名,窜袁州、廉州,移郴州,稍复宣德郎。正汇在杭告蔡京有动摇东宫,杭守蔡薿执送开封狱,并逮先生对簿。先生曰:「正汇闻京将不利社稷」,瓘岂得预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为妄,则情有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其说,又义所不为。京之奸邪,瓘固尝论之于谏省,不待今日也。」内侍黄经臣莅鞫,闻其辞,失声叹息曰:「主上正欲得实,如言以对可也。」狱具,正汇犹以所告失实流海上,先生亦安置通州。先生尝着《尊尧集》,议者以为言多诋诬,编置台州。宰相命凶人石悈知州事,执至庭,大陈狱具,将胁以死。先生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岂被制旨邪!」悈失措,始告之曰:「朝廷令取《尊尧集》尔。」先生曰:「某以神考为尧,主上为舜,助舜尊尧,何得为罪!君所得几何,乃亦不畏公议乎﹖」终不能害,又移楚州。先生笃学有识,通于《易》数,言事多验,然持论一衷于理。初,蔡京知其才,待之加礼,先生不肯附丽,恬于进取。及居言职,疏劾奸慝,即所举不避。尝曰:「彼则『举尔所知』,此则『为仁由己』。」识者重其言。宣和六年卒,年六十五。靖康初,赠右谏议大夫,谥曰忠肃。(参史传。)
祖望谨案:了翁最宗元城,则以为涑水私淑弟子可也;每得明道之文,衣冠读之,以为二程私淑弟子可也;精于《皇极》之学,以为康节私淑弟子可也。然而其渊源则出于丰氏,而丰氏出于楼氏。当安定、泰山、古灵倡学时,四明五先生隐约里巷,讲学独善耳。远非诸公比也。一传而丰氏,其传已光大于世;再传而遂得了翁、先之二人。然则椎轮为大辂之始,其功不可诬也。了翁弟子东南,其后多归龟山之门。
(梓材谨案:先生为清敏墓志,自称「门人叙复宣德郎赐绯鱼袋陈瓘叙次」,是先生为丰氏门人之证。顾清敏兼事鄞江王氏,则先生不独为楼氏再传也。)
陈右司说
气质一定而不能自易其习者,非以其不学与﹖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功大,习其所习者未尝察也。天气而地质,无物不然。人藐乎其间,奚以相远﹖其道莫先于学。务学在于求师。
幼学之士,先要分别人品之上下,何者是圣贤所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为之事。向善背恶,去彼取此,幼学所当先也。颜子、孟子,亚圣也,学之虽未至。亦可为贤人。言温而气和,则颜子之不迁渐可学矣;过而能悔,又不惮改,则颜子之不贰渐可学矣。知埋鬻之戏不如俎豆,念慈母之爱至于三迁,自幼至老不厌不改,终始一意,则我之不动心亦可以如孟子矣。若立志不高,则其学皆常人之事,语及颜、孟,则曰:「我为孩童,岂敢学也!」此人不可以语上矣。先生长者见其卑下,必不肯与语,则其所与语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过而不知悔,悔而不知改,皆下等人也。闻下等语,为下等事,譬如坐于房室之中,四面皆墙壁也,虽欲开明。不可得矣!
(梓材谨案:以上二条盖录自《小学》。)
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人之大恶,虽至于谋反大逆,若有一念悔心,使临刑之际说「我悔也」,便须赦他,便须用他。
祖望谨案:此亦为王氏执迷不悟而发。
君子与人为善,故能养其大体而为大人,故能格君心之非而使天下利见,故能言动以为则法。后之人急急然惟欲己为是也,恐其叛己,以利诱之,以害驱之,天下终不以为然,而自以为过天下,何愚之甚!
学者非独为己而已也,将以为人也。管仲生平多违礼,不若晏子之有节。然孔子称晏子不过谓其「善与人交」,而盛称管仲之仁,以管仲功及天下而晏子独善其身。
学者非徒读诵言语,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故《大畜》之卦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如是。故能畜其德。
今有人曰:「仕宦而使天下谓之贤人,是自取其善而归过于其君也;使天下谓之不贤人,是自取其恶而归美于其君也。」曰:是不然。此乃李斯分谤之说也。天下谓之不贤,未必不为其君之累。
孔子以柔文刚,故内有圣德而外与人同。孟子以刚文刚,故自信其道而不为人屈。众人以刚文柔,故色厉而内荏。
杨子之书,唯是说到。孟子之书,则自得之。如平旦之气,养浩然之气,皆自得之语。孔子则并自得处亦无。
凡欲解经,必先反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可行,然后为之说焉。纵未能尽圣人之心,亦庶几矣。若不如是,虽辞辩通畅,未免乎凿。今有语人曰:「冬日饮水,夏日饮汤。何也﹖冬日阴在外,阳在内,阳在内则内热,故思水。夏日阳在外,阴在内,阴在内则内寒,故思汤。」虽甚辩者不能破其说也。然反诸其身而不安也,措之天下而不可行也。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寻常人便说作两事,失之远矣。盖语学则益,「见善必迁,有过必改」也;语道则损,「惩忿窒欲」也。二卦未尝偏废。
(梓材谨案:以上诸条,皆本吕氏《童蒙训》。第谢山所节《童蒙训》凡十四条,今移入《安定学案》者一条,移入《高平学案》者一条,移入《荆公新学略》者二条。)
先天之学,以心为本,其在经世者,康节之余事耳!世学求《易》于文字,至于《皇极》,或以为考数之书。
祖望谨案:以下《邵氏闻见后录》,皆答杨、游二公书。
《观物》云:「防乎其防,邦家其长,子孙其昌。」是以圣人重未然之防,是之谓《易》之大纲。
康节云:「物理之学,不可强通。强通则失理而入于迷。」《皇极》之书,不可以强通者也。
康节非数学,其学在心。若欲观休咎,则自有八卦可玩吉凶,何必更求之《皇极》之书﹖
祖望谨案:先生晚年私淑康节最深,故予于《康节学案》以景迂与先生牵连列之。先生之《集》五十卷,今不传。予从吕文清《童蒙训》及邵博《闻见后录》中摭拾节略,得二十余条,列之于此。先生所以论康节之学者,杨、游二公不谓然,但其中精语不可没也。
(梓材谨案:谢山所谓摭拾二十余条,盖并所节《行略》诸条而言耳。又案:谢山所节《邵氏闻见后录》五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忠肃文集
叶公沈诸梁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梓材案:以上三十六字,从《明道学案》洲所节《附录》并入。)予元丰乙丑夏为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默然者久之曰:「不知有伯淳邪﹖」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媿。(《责沈文送侄孙几叟》。)
古之善学者,心远而莫御,然后气融而无间;物格而不惑,然后养熟而道凝。山上之木,合抱之材,非一朝一夕之可俟。人之患,在不立其基。基立而不勉,亦何以异于彼哉!(同上。)
汉成、哀之世,使大臣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未至危亡。然使为大臣者不欺其君,尽忠之士亦安忍负其门!(《上曾子宣论日录书》。)
祖望谨案:此指绍述诸公。
列子有言:「世以生人为行人,则死人为归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此御寇未了之语。生死无时而不一,四大无时而不离,何待死为其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归而待化,复何俟于言。(《上吕吉甫书》。)
祖望谨案:紫微曰:「此诱吉甫使之为善也。」然愚谓其言稍不醇。
所买书,必以渐观考。乡居应务,当尽人情,不当专守故纸。要之,若缉麻然,虽或放手,勿堙其绪,断则续之,忙复堑舍,久久不辍,绩成长条,岂有间断处也﹖(《与李光祖书》。)
《资治通鉴》曾留意否﹖学者倦于持久,而稽古之习猝难承办,凡如读习寓言,可旬月而了,故弃史不读。不知《六经》、《论语》发明中实之道,以稽古为本。庄周高而不中,寓而不实,其言可喜悦而实则诞幻,尚不如老子之有益于世,况可比吾教之中道乎!《华严》云「依教修行」,此语乃百家之总门也。吾教非彼教,彼教非吾教,其实无二,其门不一,各依自教,则本不相妨矣。冠员冠、履方履而食膜拜者,是舍吾教也。舍经史可证之实,而说诞放无实之文,何以异此!《华严》依教之旨,不若是其偏也。修身行己,奉行圣教尔。如稽古之事,载于《六经》;《六经》之后千余年之事,散于诸史。《通鉴》集其散而撮其要,此英祖、神考之所以赐后学也。(《与邹志完书》。)
(梓材谨案:谢山所拾《忠肃文集》七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杂说
一日之计在寅,一年之计在春,一生之计在少。(见《并榈集》。)
身教者从,言教者讼。(见《龟山集》。)
金可死而不化,水万折以东流。
天下之死一耳,死于瘴疠,死也;死于囹圄,亦死也;死于刀锯,亦死也。吾今一视之,俱无所择。
子路死卫,不忘结缨,安而乐之如此,处之有素故耳!
吾生平学佛,故于死生之际了然无怖。
佛为觉,禅为定。
于苦处中习行安乐法。(以上见《默堂集》。)
佛法之要,不在文字,亦不离于文字,只《金刚经》一卷足矣。世之贤士大夫无营于世而致力于此经者,昔尝陋之,今知其亦不痴也。此经要处只九字,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华言一「觉」字耳,《中庸》「诚」字即此也。此经于一切有名有相有觉有见,皆归于虚妄,其所建立,独此九字。其字九,其物一。是「一以贯之」之一,非纪数之一也;是「不诚无物」之物,非万物之物也。年过五十,宜即留意,勿复因循。此与日用事百不相妨,独在心不忘耳。早知则早得力。(《文献通考》。)
吾前此困于患难,他无所惧,所惧者死。今则死亦不惧。
李梁溪曰:此可以见不动心之难。
(梓材谨案:忠肃此说,谢山未标所出,恐是梁溪《集》中所引耳。)
附录
一日,尝与家人语,家人戏问是实否。公退,自责累日:岂吾尝有欺于人邪﹖何为有此问也。(以下《行略》。)
公有斗余酒量,然每饮不过三爵,恐废事也。日有定课,自鸡鸣而起,终日写阅,不离小斋。倦则就枕,既寤即兴,未尝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灯于侧,自持就案,或问何不呼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涉寒暑,则必动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吾性安之,不欲劳人。」
公疏文有云:在彼如「举尔所知」,在此则「为仁由己」。未尝以预荐而入其党,亦不以小故而绝其恩。
祖望谨案:此言盖为曾子宣发也,与《上曾子宣书》同。
又云:言满天下无口过,非谓不言也,但不言是非长短利害,虽常言无害。所谓终日言而未尝言,所以无过。
祖望谨案:此言未当。若不言长短利害则可矣,岂有不言是非者乎﹖殆记者之误也。
又云:天下之事,变故无常,唯稽考往事,则有以知其故而应变。。王氏乃欲废绝史学而咀嚼虚无之言,其事与晋人无异,将必以荒唐乱天下。
祖望谨案:先生弹蔡京云:「灭绝史学,一似王衍。」
又云:「北人始可有为,南人轻险易变。」
祖望谨案:弹蔡京云:「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张天觉好佛,亦好道,公虽被其荐引,未尝相识,亦未尝通书,但以诗柬之曰:「辟谷非真道,谈空失自然。何如勋业地,无媿是神仙。」
祖望谨案:此则知先生之学佛,亦其寄也。所谓「儒其行而墨其言」。
公通《易》数,如靖康、建炎及隆佑垂帘事,皆豫言之。(以上《行略》。)
(梓材谨案:以上八条,谢山底稿于《陈右司说》牵连书之,今以其录自《行略》,例附于此。)
刘元城《谈录》曰:陈莹中,某尝荐自代,而未尝识面。莹中多失之过。如《尊尧集》先评荆公为伊、吕圣人之耦,而后纳诸僭叛不轨之域,此学术不粹也。
《吕氏童蒙训》曰:陈人莹中,闽人也,而专重北人。以北人可有为,南人轻险易变也,不可以有为。
谢山《陈忠肃公祠堂碑铭》曰:「忠肃着《尊尧集》于合浦,以辟新学,尚不慊意,迨着之四明,始以为无憾,则四明宜有祠。忠肃之为倅,居南湖之南蓝,而西湖十洲题咏最多,则湖上尤宜有祠。」又曰:「史越公言是时忠肃穷甚,裘葛不足蔽体,箪瓢不足充口,而温然盛德之容,了无含愠,谈笑舒愉,幽居甚乐。吾读忠肃十洲诸作,则越公之言信然。呜呼,是所谓大丈夫者邪!」
◆龚氏门人(荆公再传。)
忠公邹道乡先生浩
邹浩,字志完,晋陵人。第进士,调扬州、颍昌府教授。吕正献公、范忠宣公为守,皆礼遇之。忠宣属撰乐语,先生辞。忠宣曰:「翰林学士亦为之。」答曰:「翰林学士则可,祭酒、司业则不可。」忠宣敬谢。哲宗擢为右正言。有请以王安石《三经义》发题试举人者,先生论其不可而止。章惇独相用事,先生所言每触惇忌,仍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时上废孟后,而贤妃刘氏立,先生上章切谏,以「万世公议」为辞。帝变色,持其章,凝然若有所思,付外。章惇诋其狂妄,乃削官,羁管新州。徽宗立,召为右正言,迁左司谏。疏请黜陟人材,一由独断,宜恤公议于独断未形之前,谨独断于公议已闻之后。改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又请稽考先朝盛德,以尽继述之孝。迁兵、吏二部侍郎,以宝文阁待制知江宁府,徙杭、越二州。蔡京用事,忌之,求其谏立刘后疏不得,乃为伪疏宣示中外,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昭州,五年始得归。方先生之除谏官也,恐贻亲忧,母张氏曰:「汝能报国,吾何忧!」及先生两谪岭表,母不易初意。瘴疾危甚,杨时过省之,犹以国事为问,语不及私。卒,年五十二。高宗即位,诏赠宝文阁直学士,赐谥忠。先生渊源伊洛,而特嗜禅理,其《括苍易传序》服应荆舒之学。前后立论,不无岐出。然以大节观之,要为不负师承矣。文字小疵,未足为累,盖所学在此不在彼也。与游田昼、王回、曾诞,皆良士。着有《道乡集》若干卷。(参史传。)(云濠案:《邹道乡集》诗十四卷,文二十六卷,《四库书目》与《直斋书录解解题》合。《东都事略》以为三十卷,非。)
祖望谨案:南轩尝言道乡晚与程子论道,以予考之。似未及过从也。特道乡早岁与刘斯立、田明之固尝讲学,而受业于龚深父之之门,虽未承濂、洛之统,固非绝无渊源者。晚乃游于杨文靖公、胡文定公之间,得伊川之传。尝曰:「吾虽未见先生之面,然识先生之心矣。」故伊川私淑弟子,先生与了翁其最也。特二公皆未能不染于佛、老之学,是则闻知之所以终不逮见知也与!然当时见知者之多所陷溺也,亦十九矣。
道乡语录
非礼勿履,惟《大壮》能之。君子用《大壮》之道,惟此为要切。
修学易,进道难。何为进道﹖慎独是也。
某为谏官,秖是说理,不徼讦。
为善如着衣吃饭,不可有功过心。
勉礼之当行者,不必责人之报。安义之当为者,不必望人之知。
可以求,可以无求,求多辱。可以交,可以无交,交多滥。可以毁,可以无毁,毁多怨。可以誉,可以无誉,誉多谄。
有非礼之念,然后有非礼之言,言非自口也。
过相褒贬,便入于巧言。轻重须合宜。
虽居轩冕之间,当有山林之气,士不可无山林气,节义、文章、学术,大抵皆然。何谓山林之气﹖即纯古之气也。
达于命者,不以得失为休戚。
思虑不清,便乖慎独之道。
学者厌俗事,便非圣王之学。圣王以民事为本,舍民事无可为者,但事事中理,皆有节文,所以异于俗人。下达一家,亦只如此厌俗事。皆生于怠惰。「清虚澹泊」,皆缪悠之词。试问清虚者,不须衣食乎﹖能不为人乎﹖有此二者,既有所事矣。故圣人不喜事,亦不厌事,学者不可不勉!
有心之过大,无心之过小。
凡为善有二:或直心为善,或着奸为善。大抵有山林气即佳。宁可使人道村,不可使人道奸。
祖望谨案:先生语录,秖此一十七条。不深于讲学,而拈出谨独为宗旨,由其言,可以入圣矣。予故备录之。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十七条中,移入《高平学案》二条,又一条引范丞相云「惟俭可以成廉,」惟恕可以成德」,与忠宣传答请教者语复,节之。)
杂记
「直其正也,」当作「直其敬也」,音近而讹。
事至于「如之何如之何」者,固不能为之于未然矣。犹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是不知悔者也,虽圣人,其如彼何!
「吾斯之未能信」,斯者,指其心而言。
圣人之道,备于《六经》。《六经》千门万户,从何而入﹖大略在《中庸》一篇,其要只在谨独。(此条见《宋史》本传。)
十二时中,看自家一念从何处起,即检点不放过,使见功力。(见《胡氏传家录》。)
以爱己之心爱人,则仁不可胜用。以恶人之心恶己,则义不可胜用矣。
(梓材谨案:此从谢山所节《景迂学案》《晁氏客语》移入。)
附说
无所往而不寂者,道也。(《双寂庵记》。)
道乡居士以道自持久矣,一旦超超乎万物之表,不知规矩准绳之果吾法邪,非吾法邪﹖不知身体发肤之果吾形邪,非吾形邪﹖所谓喙鸣合,与天地合者与!(《彀音集序》。)
寡言不如不言,不言不如忘言。
心冥,则无所往而不冥。
祖望谨案:此先生之不能自拔于异端者。姑举一二条见之。
附录
林醇中与书云:惟绝欲平心,调饮食,省思虑,则邪不能干。
钱济明与书云:穷绝之域,有书可观。不尔,则日月之徙,烟云之变,皆吾方册也。言与不言,皆与我会。
张牧之与书云:恶固不可为,为善复如此!惟望事事节约。
祖望谨案:先生诗注中有三条,乃谪昭州时诸公所与书,附录于此。皆德人之言也。
《晁氏客语》曰:志完虽遇剧事,处之常优游。因论《易》曰:「《恒》杂而不厌。」
◆陈邹同调
监税唐先生广仁
唐广仁,字充之,内黄人也。少有志于圣学,闻司马温公所以教刘公元城者曰:「生平无以过人,但事无大小,皆可使人知。」遂私淑之。元城亦称先生才用有余。以进士官干宁司法参军,改常州,能决疑狱。元符末,上书入邪籍,时方当改官,遂不用。已而监苏州酒税务。苏人朱氏有势焰,太守以下皆承奉之,而先生一切自异,着憎慢之。太守不能堪,以事下之狱,无所得,然竟废,乃居宝应。其被斥也,元城则曰:「充之尚少保身之道,太为崖异,欲立名。」先生自是益读书讲道,所得愈邃。吕公居仁严事之。宣和中,卒,遗言所以教子者,惟温公语,他不及焉。陈公了翁志其墓。
附录
吕氏童蒙训曰:唐充之每称前辈说,后生不能忍诟,不足为人。
又官箴曰:唐充之,贤者也,深为陈、邹二公所知。大观、政和间守官苏州,朱氏方盛,充之数讥刺之,朱氏深以为怨,傅致之罪。刘器之以为充之为善欲人之见知,故不免自异以致祸患,非明哲保身之谓。
汪玉山跋先生帖曰:唐充之元符末上书入籍。其学以天人一理,内外一致,自洒扫应对进退,与酬酢佑神皆一事,无先后之别,极高明所以道中庸也。予闻于吕公居仁者如此。
◆龟山门人(二程再传。)
馆职关先生治
关治,字止叔,杭人也。元佑三年进士,尝为馆职。学于龟山。尝语吕紫微曰:「杨先生有力量。」紫微因亦学于龟山。然读紫微与先生诗,则亦颇耽禅悦,盖其时儒者多蹈此疵也。不知其官秩所至。
附录
《吕氏官箴》曰:关止叔获盗,法当改官,曰:「不以人命易官。」终不就官,可谓清矣,然恐非通道。或当时所获盗有情轻法重者,止叔不忍以此被赏也。(黄氏补本。)
◆元佑之余
陈先生正
陈正,字端诚,亦元佑中通儒也。《吕氏童蒙训》引其言曰:「《易》须是说到可行处方可。」
(梓材谨案:是传首二句从《安定学案》谢山所作《田明之传》尾移入,以《吕氏童蒙训》足之。)
幕官夏侯先生旄
夏侯旄,字节夫,京师人。年长紫微以倍,犹及与之交。崇宁初,召任诸州教授。学制既颁,即日寻医去。后任西京幕官,罢任当改官,以举将安惇也,卒不改官,浮沈京师,至死不屈。
县令唐先生恕
唐恕,字处厚,口口人。崇宁初,知荆南县。新法既行,即致仕,不出者几三十年。
第笔
(梓材谨案:以上二传,以谢山所录《吕氏童蒙训》为之。二先生紫微并称为丈,则皆紫微前辈也。)
监岳胡定翁先生宗伋
胡宗伋,字浚明,号定翁,余姚人。童时如成人,及长,刻意于学。元符间,试礼部不第,归,教授乡里,学者多从之游。性至孝,跬步未尝忘亲。建炎之乱,士人避地明、越者,多以先生为归依。高宗御极,授房州文学,调浏阳丞。用荐,监严州比较务。最,进一官。丐祠,监南岳庙。先生操行方轨,笃于道德性命之旨,其交游子弟,非是莫取,史称为醇儒。(参《两浙名贤录》。)
迪功刘先生若川(父陶。附子充实。)
刘若川,字朝宗,始名武,字定功,庐陵人。父陶字绍先,博学有声称,于势利泊如也。先生刻意读书,当朝廷改科取士,人曰:「刘公,元佑宿学也,宜留为吾徒师。」赞助学官,师表多士,踰四十年。后补右迪功郎。致仕,为乡先生,周必大兄弟尝受业焉。子充实,通经笃行,有父风。(参《周益公集》。)
删定邓先生名世
邓名世,字符亚,临川人。天资笃实,为文长于叙事。先是,议臣禁学《春秋》及诸史者,先生独酷嗜之,试有司,屡以援《春秋》见黜。同舍又告毋藏元佑党人文集,笑曰:「是足以废吾身乎﹖」遂杜门却扫,益研究经史,考三《传》同异,往往为诸儒所未到。御史刘大中宣谕江南,得所著《春秋四谱》等书,荐之,命录其书以进,遂以布衣上殿,进《治人》、《务实》等说,上嘉纳,寻赐出身,除敕令所删定官,兼史馆校勘,时绍兴四年也。所著书又有《春秋论说》、《春秋类史》、《春秋公子谱》、《列国诸臣图》、《左氏韵语》、《国朝宰相年谱》、《古今姓氏辩证》、《皇极大衍数》、《大乐书》、《文集》,共合三百余卷。(参《姓谱》。)
(梓材谨案:厚斋尚书尝言先生「《春秋辩论》《谱说》十篇一卷,辩先儒言经传之失,考订明切」云。)
◆了翁家学(王、楼三传。)
龙图陈先生正汇(附子大方。)
陈正汇,忠肃之子也。忠肃在四明,遣之往浙西,过杭州,遽告变。蔡京既得其情,必欲寘之死地,又欲并以此杀忠肃。既就逮,忠肃以劲言得免,犹谪通州,故其放还谢表云:「狐突教子,素存不二之风;曾参杀人,宁免至三之惑。」又云:「海岛万里,不如无子之无忧;淮壖一身,弥觉有生之有患。」徽宗察之,仅得贷先生之死。至沙门岛上,巡检知其为名家子,招致馆下。钦宗即位,召归,而忠肃已下世,痛不及见,遂得心疾,上殿已不能对。赐以名方,擢其子大方为郎。(参《楼攻媿集》。)
(云濠谨案:先生为忠肃长子,官龙图阁直学士,志节不忝忠肃。因疾丐闲,高宗御札赐白金,以奖其行。)
御史陈默堂先生渊(别为《默堂学案》。)
◆了翁门人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舍人曾先生恬
监场詹先生勉(并见《上蔡学案》。)
尚书廖高峰先生刚
知州林先生宋卿
机宜李西山先生郁(并见《龟山学案》。)
中奉蒋先生璇(父浚明。)
宣奉蒋先生珫(合传。)
蒋璇、蒋珫兄弟,赠金紫光禄大夫浚明之子,忠肃弟子也。
谢山《蒋金紫园庙碑》曰:蒋氏自唐时实由天台来居奉化,已而迁鄞之湖上。金紫为丰清敏所荐士,官尚书金部员外郎,抗疏排新法被斥,将谪远州,母老,清敏力争之而免。金紫之子,中奉大夫璇、宣奉大夫珫最有名。是时陈忠肃公来鄞,金紫即遣二子事之,未几成进士,忠肃为书「连桂」二字以表其坊。中奉知江阴归,犹及与潘公良贵倡和三江亭上,其诗至今存。而宣奉以忤蔡京自劾去。师传、家学,俱为不负。(梓材案:谢山《又答葛巽斋日湖故事问目》,「中奉大夫」作「左朝议大夫」。引清容作《蒋晓墓志》有曰:「忠肃陈公,谪明绝朋。俾子允师,连桂以登。」则朝议兄弟皆尊尧弟子,金紫之世学可知矣。)
州佐张先生琪
张琪,字同美,京畿人。官卫州,陈公莹中为守,礼遇独异众人,先生感之,而不知所以独异之意。崇宁中,先生官宿州,诸贵人招致之,先生感陈公意,终不肯。盖先生之为人,贤而差弱,陈公异待之者,欲以坚其节,而先生终能自守。前辈成就人,委曲如此,教亦多术矣。
(梓材谨案:此条录自吕紫微《童蒙训》,已足为张先生小传,且足见了翁教术之多方,故列于此。)
◆道乡家学(荆公三传。)
州守邹先生柄
邹柄,字德久,道乡先生长子也。刚梗有父风。未冠,弃举子业,从龟山游,手葺《伊川语录》一卷。靖康初,自布衣荐除枢密院编修。疏请昭雪父冤,且言本非朝廷之意,朝奏夕可,赠官赐谥,典礼忧渥。官终给事中、台州守。
◆唐氏门人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定翁家学
胡沂,字周伯,定翁子。绍兴五年进士。孝宗受禅,擢殿中侍御史。言守御之利,莫若令沿边屯田,诏行其言。又言:「设武举,立武学,盖将有所用也。今除高第一二名,余皆吏部授以榷酤征商,所养非所用。愿诏大臣详议,中举者,定品格,分差边将下,准备差遣。」从之,时龙大渊、曾觌以藩邸旧恩,除知合门事,先生论其市权,请屏远方,不听。先生以言不行,请去。干道元年,召为宗正少卿,除吏部侍郎。先生奏:「《七司法》自绍兴十三年纂修成书,岁且一纪,历月阅时,不无抵牾。望令敕令所官讨论章旨,将现行之法与当革之条辑为一书,颁之中外,庶可戢吏胥之奸。」诏行之。寻进礼部尚书。上有大用意,而先生资性恬退,无所依附,数请去,遂以龙图阁学士提举兴国宫。淳熙元年,卒。谥献肃(参史传。)
◆定翁门人
孙先生畴(伯父子升。)
孙畴,字畴朋,余姚人。少凝远有伟志,言动遵规距。胡定翁以学行讲授闾里,伯父子升俾先生率诸季负笈依其门。尝有家问,督先生立志刚远,慕先圣,暑毋昼寝,群居起敬,忌苟同俗。且曰:「汝前报吾,『苟且学作文字』。君子无一忘敬,『苟且』何等语!后不得复尔!」先生学勇进,矜式后来。诸长者相会,曰:「万金可有,孙寿朋不易得也。」(参《沈定川集》。)
承务孙雪斋先生介(附厉德辅。)
孙介,字不朋,余姚人,烛湖先生之父也,号雪斋,封承务郎。自志其墓有曰:「四岁能离家入郡庠随兄寿朋读书,日数百言。七岁学于乡先生胡定翁。十八九始学举子赋,遽罹兄丧,伥伥无相,几不自立,因从畏友厉德辅肄业紫溪,渐渍稍胜。既冠,授书自给,益发愤自课,务为实学。受人子弟之托,不啻己子,随才指授,专事讲释,至老不倦」云。(参《楼攻媿集》。)
◆刘氏门人
文忠周平园先生必大
周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庐陵人。举进士,又中博学宏辞科,除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高宗见其文,奇之。孝宗即位,除起居郎,权给事中。以力排权幸忤旨,改福建路提刑。后除参知政事,迁枢密院使,拜左丞相,进少保、益国公。嘉泰四年,卒,年七十九,谥文忠,祠于学。有《文集》行世。先生纯笃忠厚,能以善道其君,光、宁禅受之际,惧祸而去。其可为有立乎哉!(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号平园,其《省斋稿》《胡忠简神道碑》有曰:「某自少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则先生尝游澹庵之门矣。)
周先生必刚
周必刚,字子栗,益公之弟也。益公谓其「仁而刚,敬而和,敏而好学,事母孝,从兄顺,与人交忠信廉逊」。卒,年三十三。(参《益公集》。)
周先生必强
周必强,字子柔,益公之弟。刚明孝友,为诗文皆惊人语。真文忠尝别其《集》曰:「假之以年,必将追骚人而与游,望圣门而力进矣!」(参《吉安府志》。)
◆了翁续传
宣教黄先生(别见《紫微学案》。)
◆献肃家学(定翁再传。)
中散胡先生拱
提举胡先生撙(并见《槐堂诸儒学案》。)
◆雪斋家学
判军孙烛湖先生应时(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邓氏续传
司户邹南堂先生斌(别见《槐堂诸儒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