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楊循吉敘
旻既得燕京而趙良嗣又以請地至旻云數年相約夾攻及寡人到燕京不見有一人一騎何故遂以國書副本示良嗣讀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州縣租稅令送本朝輸納良嗣曰自古及今豈有與其地而不與其稅者可削去粘罕曰燕自我得之賦當歸我若不見與請速退涿易之師毋留吾疆金遂使李靖持書至宋議於王黼之策 【 策:第】 黼曰大計定矣忽於元約之外求賦租者何哉靖對曰止為本國得燕所以及此契丹故臣日夜為皇帝言有國都如此而以與人用事大臣頗惑其言惟皇帝與粘罕兀室持之甚堅曰已許南朝不可改也黼曰租賦非約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遷就然飛輓如是之遠當以銀絹充之耶靖曰然請問其數黼曰已遣趙龍圖面約多寡矣宋乃復使趙良嗣往議於金
金兀室出燕京租令舊緡錢四十餘萬新租緡錢六百餘萬良嗣曰承平時斗粟不過百錢今兵火凋殘之餘蓋十倍矣豈可視茲為率哉兀室云姑置之貴朝必有成數幸明言無隱良嗣出御筆十萬之數兀室笑而不答良嗣復出二十萬之數兀室曰茲一小縣之數也良嗣不得已以御筆綾二萬許之兀室云皇帝已與兩府議不須論租賦多寡止於歲幣外增一百萬緡良嗣不擅增乃允良嗣還報悉斷橋梁焚次舍以待之左企弓嘗獻詩曰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旻特吝與宋而邀厚利徽宋 【 宋:宗】 遂果以一百萬緡許金而更求西京旻大喜使兀室楊朴報云西京路疆土據諸郎中言初得之時城中再叛攻圍逾四十日方下士卒死傷極眾又非元約當割若我家不取待分與河西毛揭室家人得厚餉皇帝言趙皇帝大度我增百萬一言不辭今求西京何辭以拒乃我在奉聖州心已許之會議議曰今早方決然其間人民卻待遷去良嗣等曰既得疆土人民自一若止以空城相付將安用之兀室笑曰此無他皇帝意欲南朝為諸軍犒賞耳擴答貴朝既許西京朝廷豈無酬酢之禮兀室云此亦再遣使去遂以誓草付良嗣
使銀朮可至宋乞犒賞金帛之數徽宗許以二十萬銀朮可乞增不許銀朮可退良嗣等前徽宗怪金人誅求不已良嗣對以女真貪殘惟利之從其他不恤也馬擴云以本朝兵不立威乃至是孔武仲云賴陛下聖德阿骨打心服不爾邊患未易量徽宗云女真貪暴殘民害物雖黃巢不如渠能久耶然彼既入關先據燕京朕恐為後患不惜百萬以啗之且解目前之紛於是依其式為誓書再差趙良嗣至金金亦以誓書與宋
其詞曰維天輔七年歲次癸卯四月甲申朔八日辛卯大金皇帝致誓於大宋皇帝闕下惟信與義取天下之大器也以通神明之心以除天地之害以契丹國主失道民墜塗炭肆用興師事在誅弔貴國遣使航海計議若併有遼國願得幽燕當時已曾依允迺者親領兵至燕不攻自下尚念方欲惇好以燕京涿易檀順景薊與之如約今承來書緣為遼國已為大金所有舊與契丹銀二十萬兩絹三十萬疋并燕租六分中止取其一計一百萬緡已載前後往復議定國書并支綠礬二千栲所貴久通歡好庶保萬世苟違此約天地鑒之社稷傾危子孫不紹如變渝在彼一準誓約不以所與為定 【 文畢】
宋太師童貫蔡攸入城撫定次日浚濠增壁金以御押地圖付宋班師悉驅燕之金帛子女東徙而以空城與宋或告燕人曰汝之東遷非金人意南朝留常勝軍利與田宅給之耳 【 常勝軍郭藥師軍已 【 已:也】 】 燕人皆怨說粘罕不當與宋全燕粘罕欲止割旻謂粘罕曰我已與宋有誓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為之於是粘罕西去而遣左企弓等部定燕京之民東歸當過平州初旻下燕時遼將張覺在平州因而撫之以為留守而覺心不服又金每得州縣多徙其民東去於是平州之人皆言金人始則存燕終則俘掠人必不安及左企弓發粘罕欲以兵送之企弓等辭曰如此是使之亂也
至是企弓以燕民東徙過平州燕民不勝其苦乃入言於覺曰宰相左企弓不謀守燕使吾民流離無所安集公今臨巨鎮握強兵盡忠於遼必能使我復歸鄉土人心亦惟公是望覺召諸將議皆曰聞天祚兵勢復振出沒漠南公若仗義勤王奉迎天祚以圖中興先責左企弓等致降之罪而誅之盡歸燕民復其業而以平州歸宋無不納者平州遂為藩鎮矣即後日金人加兵內用平州之軍外得宋為之援又何懼焉覺乃遣一將率五百餘騎候左企弓曹勇義虞仲文康公弼至灤河西岸邀之議事遣人往數以十罪皆縊殺之於栗林下
仍稱保大三年畫天祚像朝夕謁事必告而後行稱遼官秩榜諭燕人復業燕民既得歸大悅覺使其黨李汝弼高黨往燕山說宋燕京宋臣王安中曰平州帶甲百萬餘覺有文武材可用為屏翰不然將為肘腋之患安中深然之送汝弼與黨詣京師徽宗悅詔安中厚加存撫與免三年常賦以平州為泰寧軍以覺為節度使以汝弼黨為徽猷閣待制令宣撫司出銀絹數萬犒賞覺喜遠迎之金將闍母與覺戲於兔耳山闍母大敗而是時遼將林牙大石以兵壁龍門東金都統完顏斡魯生獲大石以繩繫之使為鄉導追遼主於陰山之間直至其御營
時遼主已往應州盡得其嬪御諸女并獲太叔胡盧九妃國王捏里次妃遼漢夫人并其子秦王許王女骨欲餘里衍大奧野次奧野趙王妃幹里衍得車萬餘乘惟寧王雅里亡去婁室銀朮可獲其左右輿帳進至掃里門為書招之遼主自金城來知其族屬皆見俘率兵五千餘決戰斡离不擊敗之遼主相去百步遁去獲其子趙王習泥烈及傳國璽旻得璽寘懷中東面謝天而受焉遼君乃使謀盧將兔鈕金印請降斡离不視之則元帥燕國王之印也不受遼君竟亡去而旻在軍中病將還上京命粘罕駐兵軍中備遼而召弟吳乞買付以後事至部堵濼死僭諡曰武元皇帝
旻初起其兵不滿千人然皆沈雄鷙悍無不一當百蓋女真諸部之人大抵皆兵也平居無他役悉聽以佃漁為業有警則遣人詣諸孛堇徵兵凡步騎之仗糗皆取備焉其部長曰孛堇行兵則稱曰猛安謀克從其多寡以為號猛安者千人長也謀克者百人長也謀克之副曰蒲里衍士卒之副曰阿里喜凡用兵以伐為前行號曰破軍人馬皆金甲非在五十步內不射弓不過七斗前鏃至六七寸其法什五百皆有長伍長執柝什長執旗百長挾鼓千人長則旗幟金鼓悉備伍長戰死四人皆斬什長戰死伍長皆斬百長戰死什長皆斬能負同伍戰歿之尸以歸者則得其家貲凡將自執旗眾視旗所向而趨之自主將至步卒皆自馭無從者以粟粥燔肉為食上下無異品
國有大事適野環坐畫灰而議自卑者始議畢即漫滅之不聞人聲軍將行大會而飲使人獻策主帥聽而擇其中者即為特將任其事師還必大會問有功者隨高下與之金舉以示眾以為薄復增之其官皆號勃極烈勃極烈女真之尊官也有都勃極烈 【 總治官名猶漢官冢宰】 諳班勃極烈 【 官之尊且貴者】 國論勃極烈 【 尊禮優崇得自由者】 胡魯勃極烈 【 統領官之稱】 移賚勃極烈 【 位第三】 阿買勃極烈 【 治城邑者】 乙室勃極烈 【 迎迓之官】 札室哈勃極烈 【 守官署之稱】 昃勃極烈 【 陰陽之官】 迭勃極烈 【 倅貳之號】 又有諸乣詳穩 【 邊戍之官】 諸移里堇 【 部落墟砦之首領】 諸禿里 【 掌部落詞訟察非違者】 諸烏魯古 【 牧圉之官】 凡官府治事之所皆曰斡里朵凡宗室皆謂之郎君事無大小必以郎君總之雖所謂國相亦拜於馬前郎君不為禮役使如奴隸焉
其軍中符驗則有金牌銀牌木牌之制金牌以授萬戶銀牌以授猛安木牌則謀克蒲輦所佩者也謂之曰信牌軍中傳遞以為信旻所用將兵者皆其宗室子弟為多其最用事者曰骨捨與粘罕至相歡而骨捨文尤高上令用事未嘗申覆每有所為皆許自專旻嘗撫其背曰兒輩作事必不錯也國中事無大小非經此二人不行
至於兵事骨捨又專之粘罕總大綱而已坐於外則粘罕居上於內則骨捨居上骨捨年長粘罕粘罕兄事骨捨而與斡离不不相能蓋斡离不以貴粘罕骨捨以大故不能相下粘罕旻從兄子也姿貌雄傑能披甲周貫馬腹驍捷如風輪劍入敵人莫敢當性特嚴酷殘忍沈鷙多謀遇戰時號令其下騎者騎步者步回顧者斬所以每戰必勝也蓋決敵制勝有古名將之風其他宿將則有撒改辭不失十人皆為勃極烈用以居守撒改即粘罕父也而辭不失亦旻從父旻有母弟曰斜也每戰則為都統又有闍母亦旻母弟有勇每臨陣必冒死先登焉旻有子曰斡离不軍中號曰二太子性慈仁亦曰菩薩太子而亦善戰其第四子曰兀朮號四太子尤強悍其他又有智辯之士三人曰阿离合懣曰謀良虎曰兀室阿离合懣性善記能知女真之先世族屬時事而謀良虎好學嗜書盡通契丹大小字遼國議和書劄悉出其手
金人初用契丹字兀室乃用契丹漢人二家字合以國語製女真字此三人者皆宗室也亦不出於別部旻頗豁達有大度知人善任能與其下同甘苦初稱帝時國相前跪奏事泣止之曰今日皆諸君之力吾初貴未易改舊俗也諸酋皆感激再拜初得燕京時遼宰相張琳上謁還其田宅而封左企弓等官又從宋索趙溫訊則解其縛而用之初從遼乞阿疏遼不與因以起兵既得阿疏不過杖而遣之而已旻初興無城廓星散而居呼曰皇帝寨國相寨太子莊後升皇帝寨曰會寧府建為上京城邑宮室無異於中原州縣廨宇制度極麗居民往來車馬雜沓自前抵後盡為出入之路畧無禁制每春擊土牛父老士庶無長幼皆聚觀於殿側儀衞護從止類中州守令在內庭或遇雨雪雖后妃亦去襪履而行焉
旻既沒女真之俗兄死則傳於弟吳乞買旻母弟也漢名曰晟以次當王旻在時嘗以為諳版勃極烈諳版女真儲貳之地也而旻自有子十四人幹本最長至是幹本率其諸弟共立晟改元曰天會而以斜也幹入總國政粘罕斡离不治戎事時張覺在平州稱兵闍母既敗晟乃使斡离不提兵襲平州平州破張覺走入宋變姓名隱郭藥師軍中金人大怒索於宋宋宣撫王安中斬貌類者一人與之有識之者曰非覺也安中不得已引覺出覺罵宋人不容口遂殺覺函其首與金常勝軍皆泣下郭藥師自言曰若求索藥師當奈何自是降將在宋皆解體矣初旻割地未畢而死而蔚武朔三州已先歸宋
至是粘罕怒宋納張覺遂復取蔚州及陷飛狐靈邱兩縣絕山後交割之意意欲敗盟童貫遂與郭藥師治兵燕山備金宋使者請地至金金君晟欲與宋地粘罕不肯遂罷而諸酋皆言宋敗盟有狀於是晟決意謀南伐時遼君在陰山率諸軍出漁陽連取數州與兀室戰兵潰卻走謀歸宋兀室遣婁室孛堇追之及於余都谷獲焉晟廟告其兄完顏旻封遼主為海濱王而使使如宋告慶粘罕至雲中頗經營南伐宋使使者馬擴再使粘罕軍
粘罕嚴兵以待首議山後事擴因請問交地之期粘罕笑曰山後疆土初為大聖皇帝與趙王跨海交好各立誓書萬世無斁不謂大聖皇帝輿櫬未歸汝家已違誓約陰納張覺收燕京逃走職官戶口本朝累以牒追第用虛文見紿今待與汝家略辨是非一二擴視粘罕決意入寇乃言曰契丹任用小人多行不道人怨天怒所以為貴朝所擒本朝亦怨其悖理敗盟助貴朝討滅今國相或未欲交疆土進退惟命獨不宜遽失歡盟一旦兩國交兵何時而已況本朝亦豈為此數州縣置赤子鋒鏑間此事所繫非細願國相深思之粘罕曰汝意云何馬擴曰童大王來時令曰乞國相且交蔚應兩州靈邱飛狐兩縣餘悉奉歸右留聽者幸明示其期粘罕笑云汝尚欲兩州兩縣耶我若與汝則并西京之民不可留且山前山後我家地尚奚論汝家州縣割數城來罪方可贖也次日館中供具良厚撒盧母笑云待使人止此回矣蓋決示入寇之意宋使歸金遂移兵向宋
金小史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