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民，惟时叙，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远惟商者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宏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B139]不畏死，罔弗憝。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在三月的月光初现之时，周公开始策划在东方的洛水之滨建造一个全新的大都市。各地的民众都齐心前来相会，无论是侯、甸、男的邦君，或是采、卫的百官，甚至殷商的遗民，都纷纷前来觐见，愿意为周王室效劳。周公对其都予以亲切的慰问，同时，颁布了代替成王大诰的治殷方法，以此来彰显周王朝的威严与智慧。

王这样说：“身为诸侯之长，我的弟弟，年轻的封啊！你的伟大光明之父文王，秉持崇尚德教的原则，慎重使用刑罚；不敢欺辱无助之人，却能任用贤明之人，尊敬可敬之人，震慑奸邪之人。这些都彰显于百姓，因此才孕育造就了我们这个小夏，以及与我们的友好邦国共同治理我们的西方。文王的这种努力，得到了上帝的眷顾，上帝喜悦并降大命给文王。灭亡大国殷，接受上帝的旨意和殷国的民众，继承了文王的基业，是长兄武王努力所致，所以你才被赐封在这东土。

王说：“啊，封，你要谨慎啊！现在殷民将目光投向了你，看你如何谦恭地追随文王，是否能积极听取殷人的有益建议。你踏入殷地，要全面搜集殷代圣明先王养民的宝贵经验，同时要深入体会殷商长者洞察民心的明智教导。此外，你还要探索研究古代圣明帝王庇护百姓的遗训。你的心胸要如同浩瀚的天空一样宽广，以和顺的美德来引导自己，时刻准备着不遗余力地完成王命！”

王说：“啊！年轻的封，治理国家应当尽心竭力，要谨慎啊！上天辅助诚信的人，民情大致可以看出，百姓很难安定。你去殷地要尽心竭力，不要苟且偷安贪图享乐，才能治理好百姓。我听说：‘民怨不在于大，也不在于小。要使不从的人顺从，不努力的人努力。’啊！你这个年轻人，你的职责就是宽大为怀，保护好王家所接受的殷民，同时辅佐王家承顺天命，让殷民革新。”

王说：“啊！封，你要悉心明察、通晓刑罚。如果一个人犯下的是轻微的罪行，还经常不遵守法律，即便是无心之过，罪行不大，却不可不杀。如果一个人犯下了严重的罪行，并不是因为他常常不遵守法律，而是因为他在无意中犯了错，同时，他承认并彻底忏悔了他的罪行，这个人就不可杀。”

王说：“啊！封，如能衷心顺服，就能使人民了解上意而心悦诚服；人民就会和睦相处。好象自己有病一样，看待臣民犯罪，臣民就会完全抛弃咎恶，好象保护幼儿一样，保护臣民，臣民就会康乐安定。

“不是您姬封判刑或杀人，就没人敢判刑或杀人；不是您姬封下令砍鼻子、割耳朵，就没人敢使用砍鼻子、割耳朵的刑罚。”

王说：“你要根据这些法则来管理狱官，这样，殷人的刑罚就会有条不紊。”王又说：“囚禁的犯人，必须经过五、六天，至于十天的审理，才能判决他们。”

王说：“你要根据这些法律进行惩罚。在审理案件时，要参照殷人的传统法律，使用适当的刑罚，而不能仅凭自己的主观意愿。如果你完全依照自己的意愿来裁决案件，那么一定不是绝对的正确。唉！你是年轻人，切不可只凭自己的心意。我的意思，你要理解。”

"百姓中但凡有下列行为之一者犯罪：偷窃、抢夺、内外作乱、杀人并抢夺财物，强横不怕死。这些罪行没有人不怨恨。"

王说：“封啊，首恶招人大怨，有些是不孝顺、不友爱的。儿子不认真帮父亲办事，会极大地伤害父亲的心；父亲不疼爱的儿子，反而厌恶儿子；弟弟不顾天理伦常，不尊敬哥哥；哥哥也不顾及弟弟的痛苦，对弟弟不友爱。父子兄弟之间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这些问题的出现，一旦不能让行政官员去惩罚他们，那么上帝所赋予老百姓的道德规范就会大混乱。因此，我说要赶快使用文王制定的刑罚，惩罚这些人，无需赦免。”

“不遵守国家大法的，也有诸侯国的庶子、训人、正人、小臣、诸节等官员，他们竟然另外发布政令，告谕百姓，大大称赞那些不考虑、不执行国家法令的人，危害国君；这些行为助长了恶人，我怨恨他们。唉！你应该迅速根据这些条例捕杀他们。

“也有这样一些情况：诸侯不能教育好他们的宗族和内外官员，任意妄为，完全废弃天子的法令；这些人就无法用德来治理。

你务必要重视法令。在教导老百姓时，要学习文王的赏善罚恶；前往教导老百姓说：‘我们只求继承文王。’那么，我就高兴了。”

王说：“封啊，百姓受到教化才能善良安定，我们要时刻铭记殷代圣明先王的德政，用来安抚治理殷民，以此来作为治理国家的准则。而且，现在的殷民若不加以教导，就不会变得善良；若不加以教导，就无法保存殷国的繁荣昌盛。”

王说：“封啊，我们不可不明鉴这些，我要告诉你施行政德的建议和导致责罚的道理。现在百姓们心神不定，教化屡次施行，仍然无法和平共处，上天即便要对我们责罚，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怨恨。本来罪过不在乎大，也不在乎多，更何况这些罪过还被上天明显地听到呢？”

王说：“唉！封，你要谨慎行事。不要制造怨恨，不要使用阴谋诡计，不要采取不合法的手段来遮掩你的真心。你应该努力施行德政，以安定殷民之心，关注他们的善行，减轻他们的徭役，丰富他们的衣食；人民安定了，上天就不会责备和抛弃你了。

王说：“啊，努力吧！你这年轻的姬封。天命所归，并非只眷顾一家，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背弃我的忠告，一定要明确你的职责和使命，重视你的听闻，用来安治百姓。”

王这样说道：“去吧，姬封，不要废弃谨敬，经常听取我的忠告，这样你和殷民们就可以世世代代安享殷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