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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小雅·正月

周朝 佚名,传为尹吉甫采集、孔子编订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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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正(zhēng)月:指农历的四月,又称正阳之月。

(2)讹(é)言:指流传的不实之言,即谣言。

(3)孔将:孔,表示程度,意为非常;将,大。此处表示规模或程度很大。

(4)京京:形容忧愁深远,连绵不绝。

(5)癙(shǔ)痒:癙,表示心情郁闷;痒,疾病。指内心痛苦,身体不适。

(6)俾瘉:俾,使;瘉,疾病、灾难。意为使之灾祸连连。

(7)莠(yòu)言:恶意中伤他人的话语,即坏话。

(8)惸(qióng)独:形容人因忧郁而显得孤单落寞。

(9)无禄:指命运不佳,常遭不幸。

(10)乌爰(yuán)止:乌为周朝吉祥之兆,爰为助词,止为栖息。此句意谓周朝天命将衰。

(11)侯薪蒸:侯为语助词,薪蒸指木柴,表示准备燃烧祭祀。

(12)盖(hé)何:盖通“盍”,意为何。表示疑问或反问。

(13)惩忿:惩为警戒,忿为愤怒。此句意为应警戒愤怒。

(14)讯予:讯为询问,予为我。即问我自己。

(15)具是:具通“俱”,表示全部。是则为此事或此物。

(16)局促:形容空间狭窄,弯曲不直。

(17)蹐(jǐ)步:蹐为轻步走路的样子,步为行走。意指小心翼翼地走路。

(18)伦脊:伦为条理,脊为背脊,引申为道理。指事情的条理和道理。

(19)虺(huǐ)蜴(yì):虺为毒蛇,蜴为蜥蜴。古人视无毒的蜥蜴也为毒虫。

(20)阪(bǎn)田:山坡上开垦的田地。

(21)莞(guān)蒲:莞为蒲草,蒲为水葱类植物。泛指水边的植物。

(22)扤(wù)摇:扤为动摇,摇为摇摆。形容物体不稳固,摇动不止。

(23)则矣:则为助词,矣为句末语气词,表肯定。

(24)执仇(qiú):执为抓住、执持,仇为怨恨、仇敌。表示得到了敌人或结下了怨仇。

(25)力戮:力为用力,戮为杀戮。意指用力杀敌。

(26)燎扬:燎为放火焚烧,扬为扩散、传播。形容火势旺盛,蔓延迅速。

(27)宁或烕(miè):宁为岂、难道,或为有人,烕即灭。意为难道有人会灭亡吗?

(28)宗周衰:宗周指西周王朝,衰表示衰落、衰败。

(29)褒姒(sì)宠:褒为国名,姒为姓氏,指周幽王的宠妃褒姒。

(30)终怀忧:终为结束、既,怀为怀抱、拥有,忧为忧愁、忧虑。意指始终满怀忧愁。

(31)辅:车两侧的挡板。

(32)载(zài)输尔载(zài):前一个“载”,虚词,及至。后一个“载”,所载的货物。输,丢掉。

(33)将:请。伯:排行大的人,等于说老大哥。

(34)员(yún):加固。毛传:“益也。”

(35)仆:通“轐”,也叫伏兔,像伏兔一样附在车轴上固定车轴的东西。一说仆即车夫。

(36)曾:竟。不意:不留意。

(37)炤(zhāo):通“昭”,明显,显著。

(38)惨惨:忧愁不安。

(39)云:亲近,和乐。

(40)慇(yīn)慇:忧愁的样子。

(41)佌(cǐ)佌:比喻小人卑微、渺小。

(42)蔌(sù)蔌:鄙陋。

(43)椓(zhuó):打击。

(44)哿(gě):欢乐、喜乐。

译文

六月大地铺满寒霜,我的内心充满了忧伤。民心动荡谣言四起,迅速传遍四面八方。一人承受孤独的忧愁,忧虑如影随形般跟随着。惊吓与恐惧使我难以承受,仿佛身患重病一般。
父母赐予我生命,为何要让我遭遇这样的祸殃?何不提前若干年,不早不晚偏偏降临在我的头上。人们可以说出好听的话,也可以散布恶言蜚语。忧虑之心更加严重,因此常遭受侮辱和中伤。
忧虑重重难排解,自己无法承受这一切。无辜的平民百姓受磨难,只能在这乱世中沦为奴仆。哀叹我们这些人,追求功名利禄显缥缈。看着乌鸦将要栖息,它们会选择在谁的屋檐下安身呢?
远远望去树林茂密成片,只能当作柴火来烧。百姓处于危难之中,上天仿佛沉睡不知。如果天命已然注定,任何人的抗拒都是徒劳。上帝啊,你究竟痛恨谁呢?
人们常说山丘低矮,实际上是高峰与峻岭。民间谣言四起,竟然无法能及时制止。老臣被征召询问,再请占卜来问讯。都说自己是圣人,乌鸦雌雄怎么还分不清楚呢?
人们常说天空高远无垠,我却恐惧而弯腰行走。他们又说大地厚实载物,我却担忧而踮脚前行。人们说的字字句句都条理清晰,有理可寻绝非胡言。当今世人为何如此狠毒,就像蛇的锋利毒牙般伤人?
看那山坡上的田地,禾苗突出且茂盛。上天却拼命折磨我,似乎非要将我击垮。当初朝廷来求我时,唯恐我推辞不应召。可去了之后却冷淡怠慢,又不让我为国效力。
心中的忧愁深重且长久,就像绳结难解开。当今的政治状况弊端多,为何变得越来越暴虐?大火熊熊燃烧时,难道还有谁能扑灭它吗?曾经辉煌显赫的周王朝,竟然因为褒姒而灭亡。
满怀忧伤常凄惨,又遇阴雨绵绵的天气。装满货物的车辆,竟被他人抽去了挡板。等到货物洒落满地时,才有人来帮忙叫喊。箱板不能随意丢弃,反而应该加固辐条使其牢固安全。
频频照顾你车夫,确保装载的货物不会散落。才能渡过艰难险阻,千万不要等闲视之。鱼儿生活在池沼中,并不是为了让它们快乐逍遥。即使它们深潜入水中,水清时仍然会被人们看到。忧思满怀无法排遣,朝政的残暴让人愁。拥有美酒佳酿,尽情品尝山珍海味。他们与四邻五党相处融洽,姻亲关系联结多。我却孤独一个人,郁郁寡欢心中忧。
卑鄙小人住着华丽的房屋,庸劣之徒拥有堆积如山的米谷。当今世上的黎民百姓贫穷无依,饱受天灾真命苦。富贵人家欢声笑语,可怜穷人孤独无助。

评析

这首诗的主旨是挖掘出那位被忽视、被藐视的知识分子士大夫的心声。他不仅充满了政治洞察力,而且也拥有不可或缺的能力。然而,皇权阶层一方面急切地需要他,并一度寻求他的帮助;另一方面,当他们得到他之后,却又轻视他,不给予他应有的地位。他对国家寄予厚望,对人民的苦难表达同情,结果反而被愤世嫉俗的人所诋毁和抹黑。这位孤独的知识分子的形象,因忧国忧民而倍感寒冷,犹如身世飘零在这个世界。

面对错综复杂、风起云涌的现实,主人公深感国家岌岌可危、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却身无分文,无法使国家转危为安。他一方面痛苦地惋惜生于乱世,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反复无常、扰乱世界的统治者表示强烈的愤恨。他无法承受这种重压而身心俱疲,由愁郁而生病。

诗中也揭示了三种人的心态。首先是沦落至乱世的昏君。诗人并没有直接点名周幽王,而是巧妙地通过寓言手法暗示出他的存在。在古代,“天”往往被用来象征君王,诗中那句“民今方殆,视天梦梦”,便是在严厉地谴责周幽王:他面对百姓的困苦和国家的危急,却依旧沉浸在幻梦中,痴迷不悟。而那二句“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更是直接矛头指向当权的昏君。这首诗狠狠地批判了那样的君主,他们亲近小人,疏离贤者,施行蛮政,忽略了国家的危急。一旦国家颠覆,即便他们再请求别人的救援,也不过是后悔莫及。历史上充斥着这样的昏君,因此揭露他们的行为是至关重要的。

其次是得势的小人。他们利用甜言蜜语、嫉妒别人的能力,结成了自私的党羽,忍心毒如蛇蝎,却赢得了君王的宠爱,并得以享受高官和厚禄。诗人对此深感厌恶,他认为这些人就像国家的腐肉,不断地侵蚀着国家的生命力。

最后是广大的平民百姓。他们在压迫和剥削下生活,无处不在的暴政使他们无法安居乐业。他们只有无尽的灾难,并处于一个动辄得咎、无法翻身的底层。诗人对他们的苦难表示深深的同情。诗中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正显示出诗人的悲愤。昏君的虐政对百姓的伤害是直接的,而上天对昏君的惩罚也会使百姓受到牵连。这首诗就正是对乱世中大众的不幸状况的揭示。

诗的格律多样,既有四言又有五言,这样既可以表现出情绪的波动,也使得诗的结构更错落有致。全诗以诗人的忧愤、孤寂、抗拒的情绪为主线,贯穿始末,深情丰富。在诗中,他运用了许多生动的比喻和对比,例如比如那只鱼在浅水之中,注定要受到灾难,像暗喻乱世中的人,无论他们如何隐藏,都无法逃脱亡国之祸。而诗尾两段的描绘,比如有权有势者餐食丰盛,有房有薪,朋友密集,其乐融融;而平民百姓们深贫无援,身世惨苦。这类似于杜甫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都体现了诗人巨大的愤怒和文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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