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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大雅·绵

周朝 佚名,传为尹吉甫采集、孔子编订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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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緜(mián):同“绵”,表示连续不断。

(2)緜緜:即绵绵,形容连续不断的样子。瓞(dié)是指瓜,小瓜称瓜,大瓜称瓞。

(3)土:居住之地。沮(jū)漆:指的是古时的两条水名,都在今天的陕西省境内。

(4)古公亶(dǎn)父:他是周王族的十三世祖,后来被追称为大(太)王。古公是他的称号,亶父是他的名字。

(5)陶:代表窑灶。复:是古时的一种窑洞,即旁边挖的洞穴。

(6)家室:在此指的是宫室。

(7)朝:早晨。走马:此指为避狄难而快速行进。

(8)率:沿着。浒:水涯,即漆沮的旁边。

(9)岐下:指的是岐山之下。岐山位于今陕西省岐山县东北。

(10)爰(yuán):于是。姜女:指的是古公亶父的妃子,姓姜。

(11)聿(yù):发语词。胥宇:即相宅,意为考察地势,为建筑宫室选址。胥,相,视、看。

(12)膴(wǔ)膴:形容土地肥沃的样子。

(13)堇(jǐn):旱芹。荼(tú):苦菜。饴(yí):由米芽或麦芽制成的糖浆。

(14)契:同“锲”,指的是刻龟甲进行占卜。龟:用于占卜的龟甲。

(15)曰:语助词,无实意。止:表示此地适宜居住。时:表示此时适宜动工。

(16)兹:此,指此地。

(17)廼(nǎi):同“乃”。《诗经》中通用“乃”,但此篇与《大雅·公刘》中“廼”、“乃”杂用。慰:安定。止:居住。

(18)疆:划定边界。理:治理、管理土地。

(19)宣:疏通。亩:整治田地间的垄沟。

(20)徂(cú):去,往。

(21)周:通“遍”,表示遍及、普遍的意思。

(22)司空:古代负责工程的官员。

(23)司徒:古代负责土地和劳役的官员。

(24)俾(bǐ):使,让。

(25)缩:捆绑的动作。载:通“栽”,表示筑墙用的长板。

(26)翼翼:形容动作整齐划一的样子。

(27)捄(jiū):用筐盛土的动作。陾(réng)陾:形容众多、繁忙的声音。

(28)度:填土进筑板的动作。薨(hōng)薨:形容填土的声音。

(29)登登:形容声音相应、和谐的样子。

(30)屡:通“塿(lǒu)”,表示土墙隆起的部分。冯(píng)冯:形容削平墙面的声音。

(31)堵:五版构成的墙单位称为堵。兴:起,指开始建造宫室的动作。

(32)鼛(gāo):大鼓,长度为一丈二尺。弗胜:指鼓声无法压过人声的意思。

(33)皋门:王都的外城门。

(34)伉(kàng):通“亢”,表示高大的样子。

(35)应门:王宫的正门,也叫中门。

(36)将(qiāng)将:形容庄严雄伟的样子,通常用来描述建筑物或人的仪态威严、气势磅礴的样子,具有一种令人敬畏的美感或力量感,使人感到肃然起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在这里用来形容王宫正门的雄伟气势,彰显王室的威严和尊贵。同时,“将将”这个词也传达了一种秩序井然、规整严谨的感觉,与王宫正门作为权力中心的象征意义相契合。

(37)冢土:指的是祭祀土地神的神坛或庙地,其中冢:大,土:通“社”,即地方之神的代称。

(38)戎:在这里特指昆夷,一支北方的游牧民族,也称为犬戎。丑:是对边远民族的不敬称呼。攸:所,用于指代地点。

(39)肆:于是。殄(tiǎn):表示消灭或绝灭。愠:表示愤怒。

(40)陨(yǔn):坠落。问:通“闻”,指声誉或名望。

(41)柞(zuò):指的是柞树,即栎树。棫(yù):指白桵(ruí)树,与柞树一样,都是灌木丛中常见的树种。

(42)兑(duì):通“达”,意指畅通无阻。

(43)混夷:是昆夷的另一种称呼。駾(tuì):表示逃跑或突然逃走。

(44)喙(huì):疲劳、困倦。

(45)虞:是一个古国的名称,位于现今的山西平陆一带。芮(ruì):古国名,位于今陕西大荔。质:评判、裁决。成:表示平定或使之和谐。

(46)蹶(guì):表示感动或激发。生:通“性”,指本性或天性。

(47)予:是周人自称的词。曰:一个助词,用于引出直接引语。王逸在《楚辞章句》中引用时作“聿”。疏附:指的是能使原本疏远的人变得亲近的臣子。

(48)先后:指的是辅佐君王的大臣,包括先前和后来的。

(49)奔奏:指那些奔赴四方传达命令的臣子。奏:在这里有时也写作“走”。

(50)御侮:指的是捍卫国家,抵抗外侮的臣子。

译文

瓜蔓绵延大小瓜,周人起源历史悠久,发祥之地沮漆两水畔。太王古公亶父驾临,引领民众挖掘地窖开新窑,虽未有华丽厅堂却充满希望。
太王古公亶父来,晨曦中启程驱马,沿河直上向西行,直至岐山巍巍脚下。迎娶了姜氏女子,共同寻觅山水之胜、适宜居地。
周原土地异常丰饶肥沃,连苦菜都甘甜似麦芽糖。他们开始筹划商量,借助龟甲卜卦以求明示。卜象显示此处为吉祥定居地,于是便动手修建温馨房屋、构筑幸福家园。
他们在这里安定家国,忙碌着四处的劳作。规划疆界有序地管理,开辟渠道勤勉地垦荒。自东面至西面,每样琐事都亲力亲为。
先是召集司空定建设蓝图,再命司徒安排劳动力役,大家齐心协力建立宫室房屋。准绳拉得笔直,木板捆牢,筑庙的节奏井然有序。
铲土入筐声腾腾,泥土上墙声轰轰,众人齐心打夯声登登,铲平凸墙声嘭嘭。成百道墙同时拔地而起,劳动的歌声胜过激昂的鼓声。接着建起城郭和城门,高耸入云令人仰视;立起宏伟的王宫门,正门气势磅礴彰显王者风范。修筑起庄严的大社坛,防范戎敌的侵扰。
他们既保持对敌人的警惕和反击,又不失与邻国的友好往来。拔除杂乱的灌木丛,道路变得宽广明亮。昆夷畏惧而逃之夭夭,疲惫不堪再无力嚣张。
虞芮两国的纷争得到平息,文王的教诲深深感动了他们的心性。我们有使疏远者亲密的臣子,我们有辅佐君王的贤明之臣。我们有勤于奔走的使臣,我们有抵御外敌入侵的勇士。

评析

全诗分为九章。首章的“緜緜瓜瓞”为起点,以八字简短的叙述回顾了周人无尽的历史洪流。第二章至第八章详述了太王亲自带领族群迁移至岐、建立周原的过程。太王迁移岐和文王的仁德智慧,是周人能够推翻商朝建立自己王朝的重要基石,就像《鲁颂·閟宫》中所说:“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至于文武,缵大王之绪。”诗篇的结尾自然地引出了文王解决虞芮纷争的事迹,预示着周朝的崛起。

周人最初居住的邠地时期,他们多次受到游牧民族昆夷的侵扰,这最终促使古公亶父决定带领族群迁徙。《孟子·梁惠王下》中记录了狄人的侵略行为,古公亶父用许多贵重的物品来和解,却仍然不能避免灾难,“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因古公亶父的仁德而“从之者如归市”。整首诗以迁移为主线,细腻描绘了周人的生活状态。迁移的过程仅用四句诗概括:“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这里的“爰及姜女”一句,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关键之笔。姜女,是当地平原民族姜族的长女,周与姜族的联姻象征着古公亶父被认定为周原的拥有者和领导者。这句诗同时为接下来描述渭水平原上日常生活和劳作情景埋下了伏笔。

周人开始在“堇荼如饴”的肥沃平原上劳作,他们充满了喜悦和对新生活的期待。他们刻龟占卜、商量规划,描述农耕、建筑活动的诗句中充满了丰富感人的情感。除了热情投入劳动,“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亩”,他们还在忙碌中建设家园,划定领土,开辟渠道,同时“筑室于兹”。相比于落后的邠地,周原的文明发展具有标志性的象征——建筑。出窖洞,盖房子,在地面上建造住宅,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象征着周人安居乐业的开始,周族兴起的起点,也是古公亶父迁岐事业的伟大成就。因此,诗中对建筑的描绘是赞美古公亶父的积极情绪,“陾陾”“薨薨”“登登”“冯冯”四组拟声词,它们以嘈杂的声音展现了各种劳动的场景,营造了热烈的劳动气氛。在铲土声、填土声、打夯声和笑语声中,大鼓的响声也被淹没,它是周人活力四溢、朝气蓬勃的象征。此外,“百堵皆兴”的描述不仅表达了诗人对建筑规模的自豪,也暗示了周民族的蓬勃发展。“皋门有伉”“应门将将”,则显示了周人自强自立、并不受任何侵犯的精神。

诗人通过歌颂太王的武勇和才略自然而然转向描述文王的智慧和德行,就如同“柞棫拔矣,行道兑矣。混夷駾矣,维其喙矣。”的表述,展现了周人对昆夷的不再畏惧,以及对胜利的自豪感。描绘文王解决虞芮纷争的诗段,展现了文王以聪明才智和高尚品行化解纠纷的画面。最后四个“予曰”的叠加,呈现出诗人的强烈情感,是他对文王仁政和古公亶父文武双全的怀念,也是他对历史的深深怀念。这四句话与首诗“緜緜瓜瓞”形成了呼应,增添了诗歌的趣味性。

整个诗章以时间为纬线,以地点为经线,情感和场景自然转换,整体丰满,情景交融,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从邠至岐,从出行、安定、治理田地、建造房屋、建筑庙宇到文王解决虞芮纷争、接受天命,诗篇处处充满了强烈的生活、对生命的热爱、对祖先的敬仰。诗的结构精心设计,开合自如,略处笔触轻轻一点,详处工笔细细描绘,错落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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