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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恶阎王诓请相面施贤臣巧用说词

施公案 佚名 著

话说施公访着了凶徒的住处名姓,又得了杆儿上石八这些人的底细,恨之已极,一定拿住治罪;再将太后宫与千岁宫的两名首领,一齐参倒,才称心愿。思念之间,肚内饥饿,只得喝碗茶,吃了两个点心,会了钱才要起身行走。忽见从铺外闯进人来,走至老爷跟前,把眼上下先打量了一番,上去用手拉住叫声:“先生,想必你会相面。”贤臣随口答应说:“略晓一二。”那人说:“走吧,先生跟我到我们家里,给我们爷相相面。”贤臣说:“令恩主是那位老爷?”那人说:“要问我们上头,是独虎营罗四老爷。”贤臣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心内暗说:“不好,施某眼下有祸。”无奈勉强支吾,口尊:“众位,如要相面,请到这里来吧。天气晚了,愚下还有事,二则要赶路程。”只见又有一人插嘴声叫:“先生,你怎么这样不懂?你叫我们老爷往这里来?好不懂事咧。我们下一请字,你倒这么不识抬举,拿糖摆式的。伴儿们过去揪住他,看他走不走。”又有几个做好做歹的,一齐说话。贤臣是个居官之人,岂不懂这混话?奈衙役不在面前,难以违拗,少不得走一场。无奈叫声:“众位爷们,请先行,愚下走就是了。”言罢,贤臣在后,众奴在前,一齐走出酒铺,径奔独虎营而来。不多时来到恶霸门首,进了大门,见门底下奴仆无数。众恶奴内有一人叫声:“哥儿们,谁去回爷一声?”去不多时,就出来说:“爷吩咐,叫你们把相面的带进来呢!”七十儿答应,至大门以下,高声说:“爷吩咐咧,叫把算命的带进去呢!”众奴答应着,拉着贤臣就往里走。七十儿望着贤臣说:“老伙计,头前你说我们宅是有风水,这一会你可进去细细地端详端详。”老爷也不理他,跟定恶奴往前走。忠良暗自思想:“事情业经访真了,只怕眼下祸患不小。”猛见有一恶奴走出来,叫声:“老七呀,先把相面的带过来站住,等罗太爷发放了二皮脸,再带上他去。”这一个闻说,把大人带到穿廊底下站住。大人从人背后闪目留神往里观看,但见厅内迎面上坐着二人,就是头里骑马、骑驴子的人。两旁站立恶奴不少。只听恶阎王罗似虎手指着那人,骂声:“王八羔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见了我与你八太爷,还敢满口地胡言毛嚼地讲闯。我的人说说你,你还敢不依,要打架,你反了咧!你也背地里打听打听,慢说是五里三村的庄民,就是那些府县的当差、书吏人等,他见了我们,那一个不是垂手侍立地站着?那象你这撒野的囚徒,不懂眼。”又见显道神石八望着罗似虎,叫声:“老兄弟,你那有那么大粗的工夫和他劳神?不用问他,他的眼眶子也甚高,瞧不起你我,纵然把他打一顿,他也未必怕。不如拿石灰把他狗入的眼睛揉瞎,就算完了。兄弟你没我爽快,但有撞了我的,不是把他滑子骨拧断,就是把他眼揉瞎。”罗似虎听了,吩咐把石灰拿来。任二皮脸怎么哭嚷哀求,众奴不肯容情,按住他登时把眼睛揉瞎,抬出去了不表。且说厅外贤臣只恨得暗骂道:“我把你两个剁鲊的奴才!这是怎样个王法,如此可恶。即便冲撞了州、县官的马头,也不致如此治罪。罢了,罢了,我施某依仗主子的洪福,出了贱宅和你两个算帐。”老爷正恨,又听上面的石八说:“老兄弟,我走咧!”说罢起身。罗似虎把石八送出门,回到厅房坐下,吩咐:“快把那相面的叫上来。”恶奴答应,跑出来一点首,冲着贤臣说:“大爷叫你呢。”老爷忍着气,一边走,一边偷眼观看。但见厅内陈设何等齐整,也难为他内监哥哥,怎么挣来的有这分家私,可恨恶人不会享福。且说上座的恶阎王罗似虎,一见相面的进来,留神闪目观看,只见他穿戴打扮难看,再配着其貌不扬的资格,不由得好笑。贤臣在一旁,手拿着一块白布,一尺多宽,二尺多长,上写着“学看相”三个大字。又写着“全不识山人”五个小字。两旁又写了两行小字,一边是“残眼能观善恶分贵贱”,一边是“歪嘴直言祸福辨忠奸”。恶人看罢这两句话,不由得心中吓了一跳。暗道:“好个施不全,他竟特意地来有心访我,立刻追他的命。不知是真是假,暂且留下狗官性命,问他的来意如何,但有一句话,必须如此这般。”恶人想罢,眼望着手下的家人叫道:“小子们不用拉他咧,叫他慢慢走,想必是他腿上有疮,不得动转。”贤臣闻听,暗说:“这样慢待斯文?爽利是一点儿一点儿地蹭吧!”一边蹭着,一边心中暗叹说:“罢了,罢了!我施某现作朝廷的钦差,怎么倒给一个白丁行礼呢?要不依着他们,现今又在贼宅,就如龙潭虎穴。恶人一恼,我施某就是眼下不测之祸,就讲不得失官体咧。”一拐一点地走到恶棍眼前说:“财主爷,艺士这里有礼。”言罢,只得哈了腰,作了个半截揖。恶人一见,不由得大笑,口说:“啊啊啊!好说好说。”众恶奴才耍狠,督着下跪。恶人把手一摆说:“你们拿个座儿来,叫他坐下,好给我相面。”恶奴答应,取了个凳子来放下。贤臣坐下。恶棍叼着烟袋,手把鹌鹑,叫声:“麻子,你姓什么?那里人氏?怎到我们这里相面来了?”贤臣闻说,暗道:“好哇,施某做官,越发体面咧,又有人叫起麻子来了。我只得忍在肚里。”回答说:“财主爷在上,贵耳请听:学生姓任,贱字方也,祖居福建,现住北京地安门内锣鼓巷。自小攻书十数载,侥幸身列黉门。因为今岁乡试未中,心中一气,离家要到山东访友,偏偏扑了空,故此流落贵处。盘费短少,因我幼习堪舆相法,不过暂取路费,好登路程。”恶棍闻听,点头微笑,说道:“麻子,你方才说什么?那块布,又写着是什么幌子?‘全不识’几个字,你别是倒过来念吧,你是施不全吧!”贤臣闻听,打了个冷战,口尊:“财主爷,要问‘全不识山人’五个字,乃是愚下自撰的草号。因为招牌上那两句话,口气过大,恐怕久闻江湖的那些老先生瞧见了恼我,故此写着学看相的‘山人全不识’。识者,认也。方才尊驾说什么施不全,我不懂得这是什么话。”恶棍口内冷笑说:“你自然不懂得。你不懂得我可懂得呢。咱也别管是‘施不全’,是‘全不识’,你先相相我后来还有造化没有呢。”贤臣闻听,故意站起身来说:“尊驾把冠往上升升。”恶棍依言,把帽子往上一托。老爷又端详了一会说:“尊驾今年贵庚?”恶棍说:“我今年二十四岁。”贤臣说:“财主爷这副尊容,好比浮云遮住太阳光,休怪直言。看贵相四岁至十四岁,这十年讲不起丰顺,连衣食也不足,其相应饥寒。怎么说呢?相书上说得好:‘眉低散乱妨少年,奔了吃来又奔穿。’难得尊驾这一双眼,乃是将相之眼。十四至二十四,正走眼运,好比:一轮日照浮云散,万里光华耀满川。愚下直言,并不是奉承。尊驾自二十四岁往后,有五十年旺运,不但大富大贵,只怕后来还有个一字并肩王的造化。多亏一个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贵人扶助,子宫迟立,寿有八旬。此愚下直言,财主爷休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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