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天霸、褚标、朱光祖三人,直往连环套而去。这日走至天津不远,寻了客店住下。忽然褚标在路大病起来,一连三四日,不但是腹泻不止,而且寒热交作。黄天霸、朱光祖二人,好不急躁。好容易到了七日,才算退了寒热,腹泻也算止了。天霸便与朱光祖道:“我看褚老叔病虽渐好,还须养息才好。将褚老叔送回淮安,连环套让我一人独去。朱老叔意下如何呢?”朱光祖道:“将褚大哥送回淮安,虽是极好;但恐怕混进不行,连环套须得他前去走一走方好。”天霸道:“我亦知道不可无他。但是病虽稍退,若再沿途受些感冒,他是有了年纪的人,可万不能再病了。莫如送他回淮安去,他老人家固可养息,我等亦可放心。愚见还是送回去的好。”朱光祖道:“我却有个主意在此:赶紧修书一封,着个妥当人,连夜赶回淮安,请大人将关参将、计都司、李五爷派来。留一人在此,专门与褚大哥调理病症;其余同往连环套。事成之后,再一同回淮安,不知贤侄以为然否。”黄天霸道:“如此所为,往来也须一月,岂不有误日期吗?”朱光祖道:“赶得快,来往二十日足矣!等他们到来,再行一同前去,也还不迟。”二人正在互相议论,忽见关太、计全、何路通、李昆四人走进店来。黄天霸一见,好生诧异,因急问道:“诸位兄长何以也到此地?”计全道:“不期在此遇见,真是巧极了。只因大人于贤弟走后,忽然有个朋友从京里出来,便道淮安,到衙门里去拜。大人随即相见,闲谈中说起连环套一事。大人的这个朋友因说:‘连环套这个地方,尚在口外张家口。’大人听了此话,第二日即命我等前来——为的是恐怕贤弟等不知连环套在口外,难于探访。不意在此遇见,正好一起同行了。但不知贤弟也住这里呢!”黄天霸闻说,心中好不喜悦:因得了连环套的所在,免得沿途探访地名。因将褚标害病的话说了一遍。计全这才知道,因又同至褚标房内问病;又将来意说明,褚标也甚欢喜。
当日大家商议,即留李五爷在客店内与褚标作伴,其余同往张家口连环套,探访御马消息。过了一日,黄天霸、朱光祖、关小西、计全、何路通五人,辞别褚标、李五,直往连环套而去。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日,已至口外,沿途问明路径。又走了一日,已离连环套不远。黄天霸等寻了客店住下,当有小二进来招呼。晚间无事,计全便问店小二道:“我等闻得这里有座连环套,这里面地方甚是广大,我等意欲进去一游,不知你可能带我等进去吗?”店小二一闻此言,先将舌头一伸,说道:“你老可真奇怪,什么地方不好去游玩,偏要到连环套去,那个地方也可去游得的吗?”计全道:“我等闻得那里甚为热闹,怎么去不得呢?”店小二道:“你老真是所闻不实了。这连环套是个强盗窝,怎么你老要去那里?俺们可实在不懂了。”计全道:“怎么连环套现在变了强盗窝了?我可不知道。但是那里有多少强盗?为首的姓甚名谁?”小二道:“俺也不知道为首的是那个,姓甚名谁,更加不清楚了。若问如何厉害,但听人说:‘个个皆会飞檐走壁,武艺精强。’俺却不曾见过。”计全道:“你可知道那里有什么规矩吗?”小二道:“也曾听说这连环套三面皆是水,只有一面是陆路。内中曲折连环,不认得路的,走了进去,必然走不出来。而且山下皆有人把守,进出的人皆有腰牌,若无腰牌,除非头目不问,其余总要盘查的。不但盘查,而且还要当奸细看待。虽是强盗,规矩却是极其厉害。”计全道:“你可知周围有多少地方吗?”店小二道:“周围四十里,皆是连环套所管。由平地直到山顶,听说共有三道关寨。把守的极其严密,若无腰牌,虽插翅也不能进去。”计全道:“原来如此,我们误听人言了。若不细细问你,误到那里,还要险遭不测呢!真所谓‘欲知山下路,须问本方人。’这真是古语不错了。”计全将连环套大概问明,店小二也就出去。
计全便与大家商议道:“据店小二说来,这连环套如此严密,怎么能进去呢?”黄天霸道:“计大哥不必过虑,任它龙潭虎穴,俺们既到了这里,还能不进去吗?无论他怎么把守严密,总要设法进去的。好在已知道路径,今夜便可前往探听一回,再作计议。”朱光祖道:“老贤侄!你倒不可孟浪。窦尔墩这老儿可非寻常小辈,你家令先尊大人那种盖世英雄,还须三次才将他打服降了,即此也可知他的厉害。此时老贤侄若将他当为寻常小辈看待,孟浪前行恐怕于事不成,反受其累。必得大家商议个妥当计策,然后依计而行,方免后虑。只要进去将那御马的消息打听出来,那御马果在那里,却就易于设法了。”黄天霸道:“据老叔所言,好谋而成,固是极好之事,但不知计将安出呢?”计全道:“愚兄倒有个主意在此:明日可即离此地,换一家客店。将我们带来的人,全装着车夫模样;再在本地雇一二十辆小车,车上多装石块,又用包袱盖好;贤弟扮作保镖装束,我等也装着保镖人,押着小车走他山下经过。他见了这许多银两,岂有不来劫掠之理?那时再并力与他们一战,务要将他头目擒一个过来,然后再作计议。却不可将车子的物件,被他看出破绽来,那可不好行事了。”黄天霸:“此计虽好,那里去雇这许多小车呢!”朱光祖道:“小车倒不难,只须有钱便雇得到。不过须请本地人去雇,我等恐怕不行。还有一说,计贤弟说须要离此地,重换一家住下,好去办事。我的愚见,客店也不须重换,不妨将这店内的主人请来,告诉他明白。”大家答应,于是便将店主人唤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