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庆如送葬回来,与林林说了仍旧在新马路居住,转瞬已是深秋天气,那时俄日大战,已经起手,俄人屡败,日人屡胜,皆因日本是个立宪国,人人视国事为家事,那些从征的兵士,都晓得这一次交战,关系本国兴亡,所以舍命上前,无一退缩者,以为牺牲我一己的性命,方能保全祖国的国祚;那俄国却是个专制国,虽是国富兵强,但人人怀着个自私自利的心,拿国家的事,当做别人的事,性命看得重,自然遇阵必逃了。所以未战之先,照国势论来,自然是俄胜日败,日人那边明晓难敌,但他要报从前的仇,要免将来的灭亡,大家奋起雄心,以必死为目的,自然所向无敌。所以到后来,竟是日胜俄败,出于各国意料之外。直到俄国陆军连连退败,太平洋海军尽数歼除,不得已将波罗海战舰调出,中途又为日人击沉,从此胜负大定。方有美国出来调停和义,将俄人在东三省及高丽所得权利,让与日本,方才罢战。东亚的风云为之一变,真是历史上一大纪念。只可惜铁山的义勇队,没有办成,不然也好立些功绩,使白种人晓得黄种的勇敢。是中东一般的,这也不必讲了。本书却要叙出一人,于这战事上略略有关系的,就是那石耕朱。他在京里当差,倚着曾经到过日本,又是日人为之介绍,颇为得意,所以赚了些钱,就捐了一个知州,心上很感激日本人的好处。趁此战事中间,他也想做些事业,一来报答日人,二来图个升官发财,便纠结了一个姓欧的,动身往东三省来。一路上逢州过县,都要州县办差伺候,自称是个道台大人,奉了达摩王爷密谕,前来查办事件的。人家见他声势赫奕,不敢待慢,真个当他是小钦差看待。一径到了奉天便去谒见加将军,那将军立时传,见问他的来意,他就回道:“此番是奉远摩王爷的密谕叫来办一椿机密大事。”说罢,又请将军屏退了左右,方轻轻道王爷的意思,因为俄日开战,我们虽不能明助着谁,但究竟日本是个同种同文的国,向来同中国十分亲近,所以必须暗助他们一臂,才是睦邻的道理。不过中国官兵,是不好轻动的,如果一动就要受俄人的责备,王爷因想起东三省,向有一种马贼又叫红胡子,名为盗贼,其实却是义兵,自庚子组织之后,专与俄人为难,也很得过胜仗,如把这种人招抚了,暗暗助些粮械,渝以意旨,叫他们搜寻俄人屯兵所在,攻他不备,或是与日本里应外合,使他腹背受敌,自能操其胜算。功成之后,许他优予爵赏,他们一定勇干效力的,好在他们不在我们权力所到之处,即使助了日本,在俄人也不能责我,而日本必定感激我国的。”说着又凑进一步,轻轻说道:“况且日本公使,曾与职道讲过,如蒙大帅帮助成了此事,那这粮饷军械,是他们出钱,不过由我们转给,并且另外有些孝敬,所以我们王爷叫职道特地来禀过大帅,就好赶紧办理。”那将军见他说话时,鬼头鬼脑,有些好笑,他只当将军喜欢了,越发的摇头摆尾,自鸣得意,加将军一想不好,他这话多分靠不住,我前日接到京里老八的信,说是政府本意,要助俄国的,只因情理上讲不过去,所以宣告了中立,那里会有暗助日本的事,况且俄国待我们政府,总算好的了。那一年不孝敬几百万,就我这里也格外有些好处,那日本不过结交些读书人,不犯着去帮他,只怕这石道,是打着王爷的旗号,来替日本做事的。那就如何容得,但我又风闻石某人确系达摩王爷的红人,又恐是真的,不如暂时叫他留在这里,只消打一个电报,到京里一问,便明白了。当下想定,开口道:“王爷要办这件事,真是对付强邻的上策,兄弟立刻奉行,但老兄远来辛苦,暂请歇息,等兄弟办好文书,再派几个干员,同老兄前往。”耕朱忙请安谢了,然后退出,岂知加将军立刻发电到京,询明并无此事,并且石某还只是知州,并不是道员。加将军接了回电,方才放心。立刻派人把石耕朱看管起来,解回北京,要治他一个假冒官职招摇撞骗的罪。幸达摩王爷究竟有些不忍,出来关说,只落得削职还乡。正是有兴而来,无兴而返。成了一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