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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鞋记》·张良雪忿激出妻

绣鞋记 董维贤 著

诗曰:

不为蒸梨事舅姑,无端比翼两分途。

人言自古须当畏,义忿何须怨丈夫。

话说荫芝在庵中与凤姐发誓,分手回到陈家馆内,朝夕怀思,暗暗自忖:此事虽蒙彼美许我成双,未晓他父母意下若何?其中还要调停斟酌,若是仗势横行,只怕变生荆棘。细想新棠倪训导系张家戚末,木公与他时常来往,何不向新棠再图良策,俾得早日完婚,免致蹉跎岁月。主意已定,吩咐徐安打轿,竟往倪府而去。到了门前,家人通报,倪爷立即出来迎接,步进书房,主宾施礼坐下。茶烟已毕,倪爷启口说道:“连日违教,渴想殊深,轩车枉顾有何见谕?”荫芝道:“日前奉恳作札与家岳之事,已蒙彼美垂青。日昨业经宝莲庵内把晤订盟,但不知乃翁乃母可否合意,故尔登堂再求高明指教。”倪爷说:“此事算来已八九定局,容俟面晤张公,弟再从旁赞助,俾得相与有成。”议论之间,忽报张爷到拜。新棠运忙迎入,彼此揖罢,荫芝也亦行前见礼,木公回答已毕,三人齐齐坐下。荫芝与木公叙了几句客话,新棠接语,口称:“老表台近日兴居,定获佳胜,令爱失婚待字,有意相攸佳偶,想孔雀屏开,曾否选就东床快婿。”木公答曰:“未也。”新棠说:“原来尚未成就,弟当为令爱执柯,但有一说,令爱闺秀名娃,夙娴内则,虽无咏雪之才,然非碧玉小家女所可同年而语,必须觅一俊俏郎君,方可与她匹配。”木公说:“足下言之甚是,第一时难以得人,倘足下意中有合式者,不妨一为吹植。”新棠乘机进说:“小弟为令爱筹之熟矣,现有一中选者,未知可否能如尊意。”木公问道:“是何人物?”新棠手指荫芝笑说:“就是这位进士公了,身居户部主事,乃是阀阅名流,况伊久仰令爱芳容,愿为东床坦腹。家下现有正室,乃贡士南宫之女,温恭淑慎,绝无嫌怨支离,而二女事夫,娥皇昔曾厘降。事有凑巧,请从面订良姻。”木公听了这番言语,心内犹夷未决。况平日知道荫芝恃势横行,武断乡曲,不肯以女配他,因见新棠言之谆谆,未便当面推却,只是吱唔答应,起身告别而行。荫芝此时意绪索然也,亦辞归馆内。适值亲家在此等候,荫芝见了,将情事细说一番,叹曰:“事不谐矣,将奈之何。”鹩举称说:“不妨,此事全凭凤姐主意,他既允诺,何惧乃父不从。君子见机而作,且俟异日另生良计,未为晚也。”按下不题。却说凤姐有一胞兄,名唤良雪,生平赋性卤莽,不通书史,目不识丁,素娴弓马,早掇武第科名,终日狎暱邪淫,不思光前裕后,不修边幅,不畏羞惭,人人称他混名”大栋。”伊妹凤姐与荫芝钻隙逾墙,不以为耻,反为扬扬得意。古云:好事不出门,恶言传万里。又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因凤姐声名狼籍,良雪佯作不知。一日清闲无事,静坐园亭,忽闻有客到来,此人乃系姓李名荣绅,与良雪同习弓马,颇称莫逆。便即请入亭中,分宾〔主〕坐下,家童茶进,饮毕,良雪开声说道:“许久未见,谅必须时叶吉。惠然光顾,有何赐教?“荣绅答曰:“小弟到来,并无别事,特与吾兄贺喜。”良雪道:“喜从何来?”荣绅道:“闻得府上近日新得一位富贵双全佳客以作门楣,不独吾兄体面,即小弟与有荣施。”良雪叫声:“兄长何由得知,比如佳客系属何人,有何凭据,是谁作伐呢?”荣绅呵呵冷笑:“佳客乃是当朝户部主事叶荫芝,执柯就是令正夫人。打在宝莲庵内相请女尼作线,姑嫂联盟,不难亲上加亲了。我想近来风气,多有父母贪钱,不顾女身作贱,即使为妾为娼,无非看银份上。令妹乃名门之女,得此佳婿,自必携带父兄共享荣华,他时你与他进京博得一官半职,人人都说你是裙带之亲,岂不是好。”这一席话,气得良雪怒发冲冠,大叫一声:“错了,若不是吾兄到来提醒,险些败了门风,趁此未曾到手,一刀斩断情根。吾兄权且请回,待我把两个贱人严加处治,迟日即行,踵府叩谢。”荣绅说道:“不敢。”便即告辞,良雪急忙相送。回转亭中,咬牙切恨,大肆咆哮。木公听见荣绅之话,也亦十分气忿。叫句:“我儿,你妻妹如此无廉,实乃令人可恼。良雪口称:“爹爹不必忧虑,孩儿自有调剂,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容这狗妇玷辱家门。”父子两人打在亭中义论,凤姐房内早已听闻,叫声:“嫂嫂,费了多少工夫,化作一场春梦。”陈氏连忙问道:“姑娘何出此言?”凤姐说:“你有所不知,此事爹爹不独不肯应承,而且甚属生气焉,我与你不顾廉耻,败坏门风。不该在庵中私会订情,把他面皮剥尽,哥哥生平性烈,自必将我们两个难为。”正是,连理枝头开并蒂,妒花风雨乱相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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