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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事实类苑》·1

宋朝 宋朝事实类苑 江少虞 著

宋朝事实类苑  (宋)江少虞 编纂

  ●目录

  卷一  祖宗圣训(一)

  卷二  祖宗圣训(二)

  卷三  祖宗圣训(三)

  卷四  祖宗圣训(四)

  卷五  祖宗圣训(五)

  卷六  君臣知遇(一)

  卷七  君臣知遇(二)

  卷八  名臣事迹(一)

  卷九  名臣事迹(二)

  卷十  名臣事迹(三)

  卷十一  名臣事迹(四)

  卷十二  名臣事迹(五)

  卷十三  德量智识(一)

  卷十四  德量智识(二)

  卷十五  顾问奏对(一)

  卷十六  顾问奏对(二) 忠言谠论(一)

  卷十七  忠言谠论(二)

  卷十八  典礼音律(一)

  卷十九  典礼音律(二)

  卷二十  典礼音律(三)

  卷二十一  官政治绩(一)

  卷二十二  官政治绩(二)

  卷二十三  官政治绩(三)

  卷二十四  衣冠盛事

  卷二十五  官职仪制(一)

  卷二十六  官职仪制(二)

  卷二十七  官职仪制(三)

  卷二十八  官职仪制(四)

  卷二十九  词翰书籍(一)

  卷三十  词翰书籍(二)

  卷三十一  词翰书籍(三)

  卷三十二  典故沿革(一)

  卷三十三  典故沿革(二)

  卷三十四  诗歌赋咏(一)

  卷三十五  诗歌赋咏(二)

  卷三十六  诗歌赋咏(三)

  卷三十七  诗歌赋咏(四)

  卷三十八  诗歌赋咏(五)

  卷三十九  诗歌赋咏(六)

  卷四十  文章四六

  卷四十一  旷达隐逸(一)

  卷四十二  旷达隐逸(二)

  卷四十三  仙释僧道(一)

  卷四十四  仙释僧道(二)

  卷四十五  休祥梦兆(一)

  卷四十六  休祥梦兆(二)

  卷四十七  休祥梦兆(三)

  卷四十八  占相医药(一)

  卷四十九  占相医药(二)

  卷五十  书画伎艺(一)

  卷五十一  书画伎艺(二)

  卷五十二  书画伎艺(三)

  卷五十三  忠孝节义(一)

  卷五十四  忠孝节义(二) 将帅才略(一)

  卷五十五  将帅才略(二)

  卷五十六  将帅才略(三)

  卷五十七  知人荐举

  卷五十八  广知博识(一)

  卷五十九  广知博识(二)

  卷六十  风俗杂志(一)

  卷六十一  风俗杂志(二)

  卷六十二  风俗杂志(三)

  卷六十三  谈谐戏谑(一)

  卷六十四  谈谐戏谑(二)

  卷六十五  谈谐戏谑(三)

  卷六十六  谈谐戏谑(四)

  卷六十七  谈谐戏谑(五)

  卷六十八  神异幽怪(一)

  卷六十九  神异幽怪(二)

  卷七十  诈妄谬误(一)

  卷七十一  诈妄谬误(二)

  卷七十二  诈妄谬误(三)

  卷七十三  诈妄谬误(四)

  卷七十四  诈妄谬误(五)

  卷七十五  安边御寇(一)

  卷七十六  安边御寇(二)

  卷七十七  安边御寇(三)

  卷七十八  安边御寇(四)

  附录

  ●说明

  《宋朝事实类苑》,日本木活字本称《皇宋事宝类苑》,省称《皇朝类苑》,七十八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事实类苑》,六十三卷。宋江少虞编纂。

  江少虞,字虞仲,常山人,宋政和进士,调天台学官,后历任建、饶、吉三州太守,据明凌迪知《万姓统谱》卷三称:『治状皆第一。』生卒年不详。他编纂《事实类苑》一书,前后历时凡十四年。这部书成书于宋绍兴十五年(公元一一四五年),当时他正担任吉州太守。他的著作,除了这部书,还有杂着经说奏议百余卷,惜已散佚。

  『宋代朝野事迹见于诸家记录者甚多,而畔散不属,难于稽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江少虞将诸家记录中有关宋代的朝野事迹,汇集一起,选择类次,编纂成这部《事实类苑》。全书分为二十四门(自序作二十八门,恐系笔误),各以四字标题,并再分列子目,颇便检阅。书中所记,为宋太祖至宋神宗约一百二十余年间(公元九六0─一0八五年)的史事。这是宋代前期,亦即宋朝历史上最繁盛的时期。

  江少虞是北宋末、南宋初年人,离开宋代前期不远,有关宋代前期的诸家记录,当时搜集较易。因此,他在《事实类苑》中引用的诸家记录,即有五十种左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是『共六十余家』,这个数字不确),而其中半数以上现已失传或残缺,赖此书才保存下来。

  例如记载北宋政制、掌故等方面事迹的范镇的《国朝事始》、罗畸的《蓬山志》和钱惟演的《金坡遗事》三种书,后世仅《说郛》卷七十七引用了《金坡遗事》中的两条。而《事实类苑》引用这三种书,却各有数十条之多。如本书卷三十《词翰书籍》门引用《国朝事始》记学士院故事的二十多条,卷三十一引《蓬山志》记秘阁藏书的二十多条;《职官仪制》门、《典故沿革》门和《书画伎艺》门引用《蓬山志》和《金坡遗事》许多条,为研究北宋的政治、文化和艺术提供了不少材料。至于那些《三朝圣政录》、《国朝宝训》、《三朝训鉴》、《元丰圣训》、《元丰宝训》和《两朝宝训》之类著作,虽然大都是宣扬封建政治思想的,可是,『正史』中的《本纪》和《列传》,不少内容却正是根据此类著作写成的。这些著作也仅见于本书,作为史料看,也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

  又如记载杨亿平生见闻的《杨文公谈苑》十五卷和宋元丰初年人张师正记载其平生见闻的《倦游杂录》八卷,原书也早已散佚。《杨文公谈苑》一书,《说郛》卷二十一仅引了十一条,曾慥《类说》卷五十三虽然引了六十多条,但文字都经删节。《倦游杂录》一书,《说郛》卷十四、卷三十七合起来才引了十八条,曾慥《类说》卷十六虽然引了五十多条,但文字也都经删节。而《事实类苑》引用这两种书中有关宋代事实的材料(这两种书中也有一些内容与宋代事实无关),《杨文公谈苑》约有一百几十条,《倦游杂录》也有近百条,数量颇为可观。从已经引用的各条来看,这两种书涉及范围很广,上至朝章典故,将相名人的遗闻逸事,边政外交,下至各地民情风俗,里巷琐事,无所不有,有助于了解宋代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情况。至于记载当时宋朝与朝鲜、日本之间文化交流各条,更可补其它记载的不足。

  再如这部书中引用的几种北宋诗话,《名贤诗话》和《三山居士诗话》两种,其它各书均未见引用;《李希声诗话》、《汉皋诗话》和《西清诗话》等,也都可补《苕溪渔隐丛话》等书引文的脱讹。

  《事实类苑》中引用的有些书,现在虽然还有传本,但江少虞所据者均为当时版本,而且又是照录原文,不加删节,同现在流传的本子,文字常有出入。例如司马光的《涑水纪闻》,在南宋初年秦桧禁止私史时,已遭毁损。现在流传的本子,并非全书。但是,南宋初年的人还能看到原本。近人夏敬观于一九一七年校订此书时,曾以宋刻本朱熹的《五朝、三朝名人言行录》所引的数十条参校,不仅文字方面胜于通行各本,且有八条为今本所无。这八条即全见于《事实类苑》,两书文字也几乎完全相同。《事实类苑》引用《涑水纪闻》共有数百条,其中一部分为今本《涑水纪闻》所无,另一部分虽已收入今本《涑水纪闻》,但文字也较今本为多,可以用来校正脱讹之处甚多。又如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现存各本,脱文讹字也很严重。《事实类苑》引用此书较多,同样可以用来校正脱讹。类似情形,还可以举出不少。

  《事实类苑》引用诸家记录甚多,因而书中也出现了一些引书误注的情况。例如卷一开头四条,注『并《涑水纪闻》』,经检原书,仅第二条见今本《涑水纪闻》,第一、第三条并见魏泰《东轩笔录》,第四条见释文莹《玉壶清话》。卷八末条注『出《庐陵居士集》』,而卷五十七又重引此条,注『《东坡集》』,经检原书,应为『《东坡志林》』。卷二十六《堂札子》、《宣头》两条,注『并《湘山野录》』。但其中一条的开头讲到他曾为『史馆检讨』。案,《湘山野录》著者为释文莹,不可能做史馆检讨。原来这两条引自沈括《梦溪笔谈》。同时,《事实类苑》对引书并不逐条注明,凡遇引同一种书两条以上或多至一二十条时,只在最末一条注『以上某书』、『并某书』、『以上出某书』,而实际上所引各条并非出自一书。如卷十六《余襄公》以下至《范文正》第一条,共十一条,注『以上出《笔谈》』,其实祇有《范文正》一条引自《梦溪笔谈》,其它十条都见《渑水燕谈录》。另外,还有一些引文失注出处。如卷十六《薛简肃》条,卷五十末四条,均未注出处。经查考,前一条见《湘山野录》,后四条均见《梦溪笔谈》。以上情况,在全书中,几乎各卷都有,这是我们引用时应该注意的。

  由于《事实类苑》提供了大量的材料,对于研究文学和历史,特别是研究宋史具有较大的参考价值,为此,我们将这部书加以整理出版。

  《事实类苑》成书后,宋绍兴二十三年(公元一一五三年)麻沙书坊曾出版过刻本。此后历经元、明、清三代,我国迄未重新刻印出版。因国内久无刻本,加之钞本亦流传甚少,因此,这部书一直不大为人所注意。清代编修《四库全书》时,搜集到的为传钞本,六十三卷。六十三卷本有宋绍兴二十八年(公元一一五八年)江少虞的自序,写此序时间已在麻沙书坊刻印本出版之后。因此,七十八卷本和六十三卷本的关系,现尚不很清楚。我国国内虽无刻本流传下来,但是日本却在元和七年(公元一六二一年,明天启元年)出版过木活字本。日本木活字本目录首行题为『麻沙新雕皇朝类苑卷第目录一』,目录第三卷末又有『绍兴二十三年癸酉岁中元日麻沙书坊印行』十八字,可见日本木活字本完全是根据我国宋绍兴麻沙本翻印的。公元一九一一年,日本木活字本传至我国,同时,武进董康亦据以重刻,从此,我国方才又有七十八卷刻本。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一

  祖宗圣训(一)

  ◆祖宗圣训(一)

  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

  太祖圣性至仁,虽用兵,亦戒杀戮。亲征太原,道经潞州麻衣和尚院,躬祷于佛前曰:『此行止以吊伐为意,誓不杀一人。』开宝中,遣将平金陵,亲召曹彬、潘美戒之曰:『城陷之日,慎无杀戮。设若困鬬,则李煜一门,不可加害。』故彬于江南,得王师吊伐之体,由圣训丁宁也。 【此条今见东轩笔录卷九。】

  初,梁太祖因宣武府第修之为建昌宫,晋改名曰『太宁宫』,周世宗复加营缮,犹未尽如王者之制。太祖始命改营之,一如洛阳宫之制。既成,太祖坐正殿,令洞开诸门直望之,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一。】

  钱俶入朝,太祖眷礼甚厚,然自宰相以下,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太祖不从,赐还本国,复宴饯于便殿,屡劝以巨觥。陛辞之日,俶感泣再三,太祖命于殿内取一黄复,封识甚密,以赐俶,且戒以涂中密观。洎即涂,启之,凡数十轴,皆羣臣所上章疏,俶自是益感惧,江南平,遂乞纳土。 【此条今见东轩笔录卷十一。】

  秦亭之西北夕阳镇,产巨材,森郁绵亘,不知其极,止利于戎。建隆初,国朝方议营造,尚书高防知秦州,辟地数百里,筑堡扼其要,募兵千余人为采造务,与戎约曰:『渭之北,戎有之。渭之南,秦有之。』果获材数万本,为桴蔽渭而上。后番部率帐族,绝渭夺筏,杀防兵。出师与战,剪戮甚众,生擒数拾人,絷俘于狱以闻。太祖悯之,曰:『夺其地之产,得无争乎?仍速边州之扰,不若罢之。』下诏厚抚其酋,所絷之戎,各以袍带优赐之,遣还其部。诸戎泣谢,后上表,愿献美材五十里 【玉壶作『万』。】 于朝。 【并涑水纪闻。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二。】

  太祖常与赵中令普议事,有所不合,太祖曰:『安得宰相如桑维翰者与之谋乎?』普对曰:『使维翰在,陛下亦不用。』盖维翰爱钱。太祖曰:『苟用其长,亦当护其短,措大眼孔小,赐与十万贯,则塞破屋子矣。』 【此条今见东轩笔录卷十一。】

  钱俶进宝犀带,太祖顾谓曰:『朕有三条带,与此盖不同。』俶请宣示一观,太祖笑曰:『汴河一条,惠民河一条,五丈河一条。』俶大愧服,其规模岂不宏远哉! 【此条今见东斋记事补遗。】

  王全斌伐蜀之岁,是时大寒,太祖着帽絮被裘,御讲 【『讲』字据明抄本增。】 武殿毡帐曰:『此中寒尚不能御,况伐蜀将士乎?』即脱所服裘帽,遣使 【明抄本作『将』。】 持赐全斌。其伐江南也,曹彬、李汉琼、田钦祚入辞,以匣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斩之。』汉琼等皆股栗畏慑,此所以见御将之恩威,皆出于一。

  太祖皇帝将展外城,幸朱雀门,亲自规画,独赵韩王普时从幸。上指门额问普曰:『何不祗书朱雀门,须着「之」字安用?』普对曰:『语助。』太祖笑曰:『之乎者也助得何事!』 【此条今见湘山野录卷中。】

  太祖服用俭素,退朝常衣絁袴麻鞵,寝殿门悬青布缘帘,殿中设青布缦。 【以上出杨文公谈苑。】

  太祖少亲戎事,性好艺文,即位未几,召山人郭无为于崇政殿讲书。至今讲官所领阶衔,犹曰『崇政殿说书』云。 【出傅简公佳话。】

  钱俶初入朝,既而赐归国,羣臣多请留俶,而使之献地。太祖曰:『吾方征江南,俾俶归治兵以攻其后,则吾之兵力可减半。江南若下,俶敢不归乎?』既而皆如所处。 【出东轩笔录。】

  太祖闻国子监集诸生讲书,喜,遣使赐之酒菓,曰:『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经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 【出涑水纪闻。】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儒学之士,初未甚进用。及卜郊肆类,备法驾,乘大辂,翰林学士卢多逊摄太仆卿,升辂执绥,且备顾问。上因叹仪物之盛,询致理之要,多逊占对详敏,动皆称旨。他日,上谓左右曰:『作宰相当须用儒者。』卢后果大用,盖肇于此。 【出文正公笔录。此条又见卷十五。】

  太祖讨平诸国,收其府藏,贮之别库,曰『封桩库』,每岁国用之余,皆入焉。尝语近臣曰:『石晋割幽燕诸郡以归契丹。朕悯八州之民久陷夷虏,俟所蓄满五百万缗,遣使遗北虏赎之山后诸郡。如不我从,则散府财,募战士,以图攻取。』 【渑录有『会上晏驾乃寝』六字。】 后改曰『左藏库』,今为『内藏库』。 【出归田录。此条今见渑水燕谈录卷一。】

  魏咸信言,故魏国长公主在太祖朝,尝衣贴绣铺翠襦入宫中,太祖见之,谓主曰:『汝当以此与我,自今勿复为此饰。』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几何?』太祖曰:『不然,主家服此,宫闱戚里皆相効,京城翠羽价高,小民逐利,展转贩易,伤生寝广,实汝之由。汝生长富贵,当念惜福,岂可造此恶业之端?』主惭谢。主因侍坐,与孝章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岂不能用黄金装肩舁,乘以出入?』太祖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以金银为饰,力亦可办,但念我为天下守财耳,岂可妄用?古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养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当勿复言。』

  太祖平蜀,得孟昶七宝装溺器,掷之于地,令杵碎之,曰:『汝以何器贮食?似此,不亡何待?』 【以上见杨文公谈苑。】

  太祖豁达,既得天下,赵普屡以在微时所不足者言之,欲潜加害。太祖曰:『不可,若尘埃中总教识天子宰相,则人皆去寻也。』自后普不复敢言。 【出丁晋公谈录。】

  太祖尝谓左右曰:『朕每因宴会,乘欢至醉,经宿,未尝不自悔也。』

  太祖尝见小黄门损画殿壁者,怒之曰:『竖子可斩也,此天 【『天』明抄本作『天地』,涑水作『天子』。】 廨舍耳,汝岂得败之耶?』 【始平公云。】

  太祖初即位,颇好畋猎,尝因猎坠马,怒,自挟佩刀刺马,杀之。既而叹曰:『我躭于逸乐,乘危走险,自取颠越,马何罪焉?』自是遂不复猎。

  太祖尝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久之,内侍行首王继恩请其故,上曰:『尔谓天子为容易邪?早来,吾乘快指挥一事而误,故不乐耳。』孔子称诚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太祖有焉。

  太祖采听明远,每遇边阃之事,纤悉必知。有间者自蜀还,上问曰:『剑外有何事?』间者曰:『但闻成都满城诵朱山长 【玉壶作『长山』。】 苦热诗曰:「烦暑郁蒸何处避?凉风清泠几时来?」』上曰:『此蜀民思吾之来伐也。』时虽已下荆楚,孟昶有唇亡齿寒之惧,而西讨无名。昶欲朝贡,王昭远固止之。干德三年,昶遣谍者孙遇赍蜡丸帛书,间道往太原,结刘钧为援,为朝廷所获。太祖喜曰:『兴师有名矣。』执间者,命王全斌率禁旅三万,分路讨之。俾孙遇指画山川曲折,阁道远近,令工图之,面授神算,令王全斌往焉。曰:『所克城寨,止藉器甲刍斛尔,若财帛,尽分给战士。』王师至蜀,昶遣王昭远帅师来拒,未几,相继就擒,昶始降,执昶赴阙。大将王仁赡自剑南独先归阙,乞见,恐己恶露,历数全斌等数将贪黩货财,弛纵兵律。惧为所诉,反欲自蔽。太祖笑谓仁赡曰:『纳李廷珪妓,擅开丰德库取金宝,此又谁耶?』仁赡惶怖,叩伏待罪。上又曰:『此行清介思慎,但止有曹彬一人尔。』台臣请深治征蜀诸将横越之恶,太祖尽释之。 【以上出涑水纪闻。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六。】

  太祖即位后,遣王全斌、刘民裕先锋自大散关入蜀,刘自夔峡路,而水陆齐攻,曹彬为都监,沈义伦为行营判官,收复 【明抄本作『征』。】 西蜀。无何,全斌杀降兵三千人,是时曹不从,但收其文案,不署字。王、曹、沈等回,太祖传宣送中书取勘,左右曰:『方克复西蜀回,虽杀降兵,亦不可便案劾,今后陛下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 【丁录有『今』字。】 河东、江南皆未归服,若不勘劾,恐今复 【丁录作『后』。】 委任者,转乱杀人,但且令勘劾消勘。』案成,宣令后殿见责,问曰:『如何敢乱杀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你事。』曹不退,但叩头伏罪,曰:『是臣同商议杀戮降兵,朝廷问罪,臣首合诛戮。』太祖见曹如此说,皆与原之。王受金州节帅, 【丁录作『度』。】 余皆 【丁录有『次第』二字。】 进擢之。忽一日,宣曹并潘美,曰:『命汝收江南。』又顾曹曰:『更不得似往时西川乱杀人。』曹徐奏曰:『臣若不奏,又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元不是臣 【丁录有『要』字。】 杀降卒,缘臣商量,固执不下,臣见收得当日文案,元不着字。』太祖令取进呈。太祖览之,又谓曰:『卿既商量不下,何为对朕坚自服罪?』曰:『臣从初与王全斌等同奉陛下委任,若王全斌等独 【丁录作『获』。】 罪,臣独清雪,不为稳便,臣是以一向服罪。』太祖曰:『卿既自欲当罪,如此又安用留此文字?』曰:『臣从初谓陛下必行诛戮,臣留此文书令老母进呈,乞全老母一身。』太祖尤器遇之,又潜谓曰:『但只要他归服,慎勿杀,是他无罪过,自是自家着他不得,卿切会取。』曹曰:『谨奉诏旨,不敢违越。』晋公曰:『今国家享无疆之休,良由是耳。曹之四子,璨、玮、琮、珣,皆享丰禄,岂非余庆乎?』 【以上出丁晋公谈录。今本丁晋公谈录此条与下面『太祖明圣慈惠』条相连,首『太祖』二字作『洎』。】

  宋白言,开宝九年,雩祀西洛,阴雨踰月,斋宿之旦,尚未霁,太祖遣中使祷无畏三藏塔,与之誓言,傥不止,即毁其浮图。又俾近臣赍三木与岳神宿,斋日雨不止,当施桎梏于汝。至太极殿宿斋,辰巳间雨霁,洛阳令督役夫辈除道上泥,布干土。及郊祀还,御明德门赐赦,观卫士归营,车驾还宫,雨复作。无畏,胡僧,唐开元中至长安,玄宗甚礼重之,每祈雨輙应,事具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及李华碑。 【见杨文公谈苑。】

  太祖既纳赵韩王之谋,数遣使者分诣诸道,择选精兵,凡其材力伎艺有过人者,皆收补禁军,聚之京师,以备宿卫,厚其粮赐。居常躬自案阅训练,皆一以当百。诸镇皆自知兵力,精锐非京师之敌,莫敢有异心者,由我太祖能强干弱支,致治于未乱故也。

  太祖征河东,围太原,久之不拔。宿卫之士皆自奋,告曰:『蕞尔小 【『小』字据涑水补。】 城而久不拔者,士不致力故也。臣等请自往力攻,必取之。』上 【『上』涑水作『固』。】 止之曰:『吾搜简训练汝曹,比至于成,心尽力竭矣。汝曹天下精兵之髓,而吾之股肱爪牙也,吾宁不得太原,岂可糜灭汝曹于此城之下哉?』遂引兵而还。军士闻之,无不感激,往往有出涕者。

  太祖征李筠,河东遣其宰相卫融将兵助筠,融兵 【明抄本有『散』字。】 败,生获之。上面责其助乱,因谓曰:『朕今赦汝,汝能为我用乎?』对曰:『臣家四十口,皆受刘氏温衣饱食,何忍负之?陛下虽不杀臣,臣终不为陛下用,得间则走河东耳。』上怒,命以铁檛檛其首,曳出。融曰:『人谁不死?得 【涑水脱『得』字。】 死君事,臣之福也。』上曰:『忠臣也。』召之于御座前,傅以良药,赐袭衣带及鞍勒,拜太府卿。

  王师平江南,徐铉从李煜入朝,太祖让之,以其不早劝李煜降也。铉曰:『臣在江南,备位大臣,国亡不能止,罪当死,尚何所言!』上悦,抚之曰:『卿诚忠臣,事我当如事李氏也。』 【并见涑水纪闻。】

  开宝中,赵普犹秉政,江南后主以银五万两遗普,普白太祖,太祖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来使可也。』普叩头辞让,上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寝弱,当使之勿测。』既而后主遣其弟从善入贡,常赐外,密赍白金如遗普之数,江南君臣始震骇,服上之伟度。 【杨文公谈苑。】

  太祖明圣慈惠,历代创业之主不可比也。初陈桥为三军拥迫而回,不获已而徇众恳,乃先与三军约曰:『汝等入城,不得惊动府库, 【原作『军』,据丁录改。】 不得杀害人民,不得取夺财物,能从吾令,则 【丁录有『吾』字而无上『能』字。】 不违汝推戴。』于是三军 【丁录有『皆』字。】 曰:『不敢违命。』 【出丁晋公谈录。】

  太祖将亲征,军校有献手檛者,上问曰:『此何以异于常檛而献之?』军校密言曰:『陛下试引檛首观之,檛首即剑柄也,有刃韬于中。平居可以为杖,缓急以备不虞。』上笑投之于地曰:『使我亲用此物,事将何如?当是时,此物固足恃乎?』

  太祖亲征泽潞,中书舍人赵逢惮涉山险,称坠马伤足,止于泽州。及师还,当草制,复称疾,上怒谓宰相:『逢,人臣,乃敢如此。』遂贬房州司户。 【以上出涑水纪闻。】

  太祖皇帝得天下,破上党,取李筠,征维扬,诛李重进,皆一举荡灭,知兵力可用,僭伪可平矣。尝语太宗曰:『中国自五代以来,兵连祸结,帑廪虚竭,必先取西川,次及荆、广、江南,则国用富饶矣。今之勍敌,正 【东轩作『止』。】 在契丹,自开运已后,益轻中国。河东正扼两蕃,若遽取河东,便与两蕃接境,莫若且存继元,为我屏翰,俟我完实,取之未晚。』故太祖末年,始征河东,太宗 【原作『太祖』,据东轩改。】 即位,即一举平晋也。 【此条今见东轩笔录卷一。】

  周广者,开宝中为内外马步军都头,亲近,好言外事。一日白太祖曰:『朝廷遣使吴越,钱俶南面坐,傍设使者位。俶虽贵极人臣,况尊无二上,而奉命者不能正其名,此大辱国。』太祖曰:『汝颇能折之否?』广曰:『臣请行。』俶生辰,即遣广为使,俶犹袭故态,广曰:『比肩事主,不敢就席。』俶遂移床西向,正宾主之礼。复命,广气甚骄,将希宠赏,太祖曰:『汝盖倚朝廷威势,不然者,俶何有于汝哉?』广大惭,其御下之英略如此。

  刘鋹性绝巧,自结真珠鞍勒,为戏龙之状,献太祖,太祖以示尚方工,皆骇伏,偿以钱三百索。上谓左右曰:『移此心以勤民政,不亦善乎?』鋹在国中,多置酖以毒臣下。太祖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诏赐巵酒,鋹心疑之,捧杯泣曰:『臣承父祖基业,违拒朝廷,烦王师致讨,罪在不赦。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梁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太祖笑谓之曰:『朕推赤心于人腹中,安有此事?』即取鋹酒自饮,别酌以赐鋹,鋹惭谢。

  太祖善御豪杰,得人之死力。居常多幸讲武池,临流观习水战,因谓左右曰:『人皆言忘身为国,然死者人之所难,言之易耳。』时禁卫将帅军厢主皆侍侧,有天武厢主李进卿前对曰:『如臣者,令死即死耳。』遂跃入池中,上急令水工数十人救之,得免,几于委顿。 【明抄本有『上』字。】 左右内侍数十人,皆善武艺,伉健,人敌数夫,骑上下山如飞,其慰抚养育,无所不至,然未尝假其威权。泗洲槛生虎来献,上令以全羊臂与之,虎得全肉,决裂而食,气甚猛悍,欲观之也。俄口呿不合,视之,有骨横鲠喉中,上目左右,内侍李承训即引手探取,无所伤。尝因御五凤楼,有风禽罥东南角楼鸱尾上,上顾左右曰:『有能取之否?』一内侍,失其姓名,摄衣攀屋桷以登缘,历危险,取之以献,观者胆落,盖试其趫捷也。

  太祖始自总戎,为士众 【明抄本作『卒』。】 畏服,及践祚,善训戎旅,隶兵籍者多以配雄武军。自此或习试武艺,或角力鬬殴,以较胜负,渐增俸缗,迁隶上军。十月后,骑兵皆侵晨出城习马,至暮归饲马,不令饱,虽苦寒,马常汗洽,耐辛苦,不甚肥盛。初议取蜀,有天武军主武超曰:『西川除在天上不可到,若舟车足迹可至,必取之耳。』士皆贾勇思奋,平蜀止六十日,用精兵纔七千人。居常卫士直庐中,咸给以棊枰,令对弈为乐,曰:『此徒端居终日,无他思虑,以此使之适情耳。』

  太祖平蜀,择其亲兵骁勇者百余人,补内殿直,别立班院,号川殿直。南郊赏给,比本班减五千,遂相率击登闻鼓诉其事,上大怒曰:『朝廷给赐,自我而出,安有例哉?』尽捕连状者四十余人,斩于市,余悉配隶下军,遂废其班。一日,内酒坊火,悉以监官而下数十人弃市,诘得遗火卒,缚于火中,自是内司诸署,莫不整肃。 【并见杨文公谈苑。】

  太祖时,李汉超镇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常山,贺惟忠易州,何继筠棣州,郭进西山,武守琪晋阳,李谦溥隰州,李继勋昭义,赵赞延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环州,王彦升原州,冯继业灵武。筦榷之利,悉以与之,其贸易则免其征税,故边臣皆富于财,以养死士,以募谍者,夷人情状,山川道路,罔不备见而周知之,故十余年无西北之忧。 【出东斋记事。】

  太祖将改年号,谓宰臣等曰:『须求古来未尝有者。』宰臣以干德为请。三年正月平蜀,宫人有入掖庭者,太祖因阅奁具,得鉴,背字云:『干德四年铸。』大惊曰:『安得四年铸字 【明抄本作『此』。】 鉴?』以出示宰相,皆不能对。乃召学士陶谷、窦仪问之,仪曰:『蜀主曾有此号,鉴必蜀中所得。』太祖大喜曰:『作宰相须是 【明钞本作『必用』。】 读书人。』自是大重儒臣矣。

  太祖躬履俭约,多所减损,常服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中闱幕,无文采之饰。尝出麻屦布裳赐左右,曰:『我旧所服者也。』 【出圣政录。】

  太祖初临御,欲知外事,有史珪者,尝为队长,掌卫殿廉事入白,颇得实。后有德州刺史郭贵知邢州,贵之亲吏在德为奸,知州国子丞梁梦升以法绳之。贵素与珪善,以事告珪,图去梦升。珪记于纸,伺便言之。一日,探 【原作『采』,据明抄本改。】 怀中所记进曰:『祗如德州梁梦升欺蔑刺史郭贵几至死。』上曰:『此必贵所为不法,梦升真清强吏。』取记纸,召黄门付中书,以梦升为赞善大夫。既行,又曰:『与左赞善。』珪惭怏而退,俄坐漏禁中语,黜官。

  太祖时,赵普为相,车驾因出,忽幸其第。时两浙钱王俶方遣使致书及海物十瓶于普,置在庑下,会车驾至,仓卒出迎,不及屏也。上顾见,问何物,普以实对,上曰:『此海物必佳。』即令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普惶恐,顿首谢曰:『臣未发书,实不知,若知之,当奏闻而却之。』上笑曰:『但受之无妨。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 【事实。此条又见卷六引涑水纪闻,文全同,仅末多二十字。】

  开宝中,教坊使卫某年老,当补外,援后唐故事,求领小郡。太祖曰:『伶人为刺史,岂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于本部中迁叙。』乃以为太常太乐令。 【出渑水燕谈。】

  自唐天宝后,历肃、代,藩镇遂不复制,以及五代之乱。太祖即位,罢藩权,择文臣使治州郡,至今百余年,生民受赐。每一诏下,虽拥重兵,临大众,莫不实时听命。

  太祖晚年,好读书,尝曰:『尧舜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法网之密哉?』盖有意措刑矣。 【出事实。】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一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二

  祖宗圣训(二)

  ◆祖宗圣训(二)

  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

  太宗尝谓皇属曰:『朕即位以来,十三年矣。朕持俭素,外绝游观之乐,内却声色之娱,真实之言,固无虚饰。汝等生于富贵,长自深宫,民庶艰难,人之善恶,必是未晓,略说其本,岂尽余怀。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厉情,听言纳诲,每着一衣,则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断之间,勿先恣其喜怒。朕每亲临庶政,岂敢惮于焦劳。礼接羣臣,无非求于启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久富贵,以保终吉。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贼。」不可不察也。』

  淳化三年,太宗谓宰相曰:『治国之道,在乎宽猛得中,宽则政令不成,猛则民无所措手足,有天下者,可不慎之哉!』吕蒙正曰:『老子称治大国若烹小鲜,夫鱼扰之则乱。近日内外皆来上封,求更制度者甚众,望陛下渐行清净之化。』上曰:『朕不欲塞人言路,至若愚夫之言,贤者择之,亦古典也。』赵昌言曰:『今朝廷无事,边境谧宁,正当力行好事之时。』上喜曰:『朕终日与卿等论此事,何愁天下不治?苟天下亲民之官皆如此留心,则刑清讼息矣。』

  太平兴国九年,太宗谓宰相曰:『朕每日所为,自有常节,辰巳间,视事既罢,便即观书。深夜就寝,五鼓而起,盛暑昼日,亦未尝寝。乃至饮食,亦不过度,行之已久,甚觉得力。凡人食饱,无不昏浊,傥四肢无所运用,更便就枕,血脉凝滞,诸疾自生,欲求清爽,其可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于天」,全系人之调适,卿等亦当留意,无自轻于摄养也。』

  上尝御便坐,录京城系囚,至日旰,近臣或以劳苦过甚。上曰:『不然,傥惠及无辜,使狱讼平允,不致枉挠,朕意深以为适,何劳之有?』因谓宰相曰:『国家设官分职,本为治人,如受任外居,悉能尽公,勤于决断,焉有不治之事?古人宰一邑,治一郡,致飞蝗避境,虎渡凤集,臣下为政,尚能致兹感应,若帝王用意惠民,申理冤滞,岂不感召和气?朕孜孜求治,今得天下安泰,亦其効也。』宋琪曰:『天下治乱,系在一人,陛下临御十年,勤劳致治,阴阳和顺,寰海谧宁。每日前殿所谈,止在刑政,退朝惟观古史,究历代兴亡善恶之事,以往古成宪,上资圣神,中外幸甚。』上谓侍臣曰:『法律之书,甚资致理,人臣若不知法,举动是过,苟能读之,益人智识。比来法寺断案,多不识治体。』侍臣曰:『今天下所上案牍,狱情已定,法官止阅案定刑,事之虚实,不可改也。当在精择知州通判,庶清狱讼,若州县得良吏一二,其下必无冤人。』上然之。灵州河外寨主李琼以城降贼,有司将坐其家属,上曰:『穷边孤垒,又无援兵,缘坐之法,朕不忍行也。』二年北虏寇边,边将言文安、大成二县监军弃城遁走,请以军法论。上遣军使诛之,既行,谓之曰:『此奏尚有疑,得无所部召之邪?当详而后决。』使至,许 【明抄本作『计』。】 之,果干宁军令部送民入城,非擅离所部,遽释之。上之明察如此。上尝语谓宰相曰:『朕于黎民,孜孜访问,务欲令其得所,感悦人情,亦不难致。且虎狼之性,最是难御,然而能畜虎者,以时饲之,使知养育之意,伏牙藏爪,而况于人乎?因思君臣之间,要在上下情通,即事无凝滞,若稍间隔,岂能尽致理之道?古人有言:「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此言甚有理致。』宋琪曰:『易卦:干在上,坤在下,谓之否,此天气不下降,地气不上腾之谓也。坤在上,干在下,谓之泰,此天地交泰之象也,则知君臣之道,必在情通,乃能成天下之务。』上悦。

  上闻汴水辇运卒有私贸市者,谓侍臣曰:『幸门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尤者可矣。篙工楫师,苟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冀官物之入,无至损折可矣。』吕蒙正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在君子岂不知之?若以大度兼容,则万事兼济。曹参不扰狱市者,以其兼受善恶,穷之则奸慝无所容,故慎勿扰也。圣言所发,正合黄老之道。』 【并事实。】

  至道二年夏,大旱,遣中使分诣五岳祈雨,学士草祝,上自书名,随其方设香,再拜而遣之。王禹偁时在翰林,上言:『五岳视三公,从前祝版御署,已踰礼典,固无君上亲书之理。』上署之纸尾云:『昔成汤剪爪断发,祷桑林之社,尚无爱,矧为百姓请命,岂 【原作『起』,从明抄本改。】 于笔札,而有所惜哉?』

  内侍王继恩平李顺之乱,中书议欲以为宣徽使,太宗曰:『宣徽者,执政之阶也,朕览前籍多矣,皆不欲宦者预政,止可授以他职。』宰相等恳言,继恩有大功,今 【明抄本作『合』。】 任昭宣使、河州团练使,非此拜不足以为赏。上不悦,因召翰林学士张洎、钱若水,议置宣政使之名,班在昭宣使之上,以授之,加领顺州防御使。

  登州海岸林中,常有鹘,自高丽一夕飞度海岸,未明至者绝俊,号曰『海东青』。淳化中,夏帅赵保忠得献上,上报曰:『朕久罢畋游,尽放鹰犬,无所事此,今却以赐卿,当领之也。』 【并杨文公谈苑。】

  兴国中,张观、乐史鏁厅合格,不得进士第,祗以为幕职官。太宗之爱惜科名如此。 【出渑水燕谈。】

  史馆,贞观三年置,以宰相监修,复有修国史史馆修撰,直馆之员。集贤院,自开元五年置,丽正修书院于集仙殿,十三年改为集贤殿,以丽正书院为集贤书院,有学士、侍讲学士之名,后置大学士,以宰相领之,并有修撰、校理、直院之职。贞元中,增置校书、正字。梁氏都汴,正明中,以今古长庆门东北小屋十数间为三馆,湫隘卑痹,周庐徼道在旁,卫士驺卒喧杂,每受诏有所撰述,徒它所以就之。太宗即位,因临幸周览,曰:『若此之陋,何以待天 【『天』字据活字本、明抄本增。】 下贤俊耶?』即日诏有司,度左升龙门东北车府地为三馆,栋宇宏大,自举役,车驾再临视,劳赐工卒。又令作园囿,植卉木,引金水河以注焉。西序启便门通干元殿,以俟行幸。三年春,新馆成,赐名崇文院。悉迁西馆书分布西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 【活字本作『分』。】 经史子集,南廊为史馆书库。初平蜀得书一万三千卷,平江左又得二万卷,参以旧书,为八万卷,凡六库,皆周 【明抄本作『用』。】 雕木架,青绫帕羃之。昭文馆、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常以宰相兼领。此外有史馆修撰、直史馆、集贤院直学士、校理之名。淳化中,复置直昭文馆、直集贤院,亦有修国史、崇文院检讨、编修、祗候,皆无定员,不常置。

  太宗诏诸儒,编故事一千卷,曰太平总类。文章一千卷,曰文苑英华。小说五百卷,曰太平广记。医方一千卷,曰神医普救。总类成,帝日览三卷,一年而读周,赐名曰太平御览。

  太平兴国八年,日本国僧?然至,言其国王传袭六十四世矣。文武僚吏,皆是世官。上顾宰臣等曰:『此蛮夷耳,而嗣世长久,臣下亦世官,颇有古道。中国自唐季,海内分裂,五代世数尤促。又大臣子孙,鲜能继述父祖基业。朕虽德不及往圣,然而孜孜求治,未尝敢自暇逸,深以畋游声色为戒。所冀上穹降鉴,亦为子孙长久计,使皇家运祚永久,而臣僚世袭禄位,卿等各思尽心辅朕,无使远夷独享斯美。』太宗尤重内外制之任,每命一舍人,必咨询宰辅,求才实兼美者,先召与语,观其器识,然后授之。尝谓近臣曰:『词臣之选,古今所重,朕尝闻人言,朝廷命一舍人,六姻相贺,谚以谓一佛出世,岂容易哉?郭贽,南府门人,朕初即位,以其乐在词笔,遂命掌诰,颇闻制书一出,人或哂之,亦其素无时望,不称厥任,朕亦为之腼颜,业已进用,亦终不令入翰苑。后因览唐书故事,见其多自卑位作学士者,遂令杜镐检阅录唐朝学士,不拘品秩,自校书正字畿尉至尚书,皆得为之。』会光禄丞尹少连上书,引马周遇太宗事,其词多捭阖,上异其才,召试何以措刑论,文理可观,即欲超擢,询及枢宰,无有知少连名者,虑不协时望,遂止。苏易简荐吴人浚仪尉周亨俊拔可任,因御试贡举人,遂令亨考校,临观与语,以察器局,俾易简索其文章,得白花鹰赋以比张茂先鹪鹩之作,文彩亦可尚。上意其非大器也,语易简曰:『且可令序迁京秩,更徐观之。』改光禄寺丞,月余,暴遇疾卒。上之衡鉴精审如此。 【杨文公谈苑。】

  太宗尝谓侍臣曰:『国若无内患,必有外忧;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焉。』帝王当合用心于此。

  太宗初即位,幸左藏库,视其储积,语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尽?先皇居常焦心劳虑,以经费为念,何其过也!』薛居正等闻上言,皆喜。其后征晋阳,讨幽蓟,岁遣戍边,用度寝广,盐铁榷酤,关市矾茗之禁弥峻,太宗尝语近臣曰:『俟天下无事,当尽蠲百姓租税。』终以多故,不果。

  故钱侯若水言,至道中,尝知枢密,太宗尝召至玉华殿议边事,议既定,向敏中取纸笔将批之,上曰:『卿大臣,不当自作文。李揆在外否?』即召入,授其意,令具草之。揆,副承旨也。

  太宗留心政事,淳化五年,自署一幅云:『勤公洁己,奉法除奸,惠爱临民,始可称良吏。本官有俸,并给见缗。』凡手札三十余通,命有司择京朝官之有课最者赐之。殿中丞李虚己以循良清白预其选,得知遂州,虚己作叙感诗以献,自陈祖母年八十余,喜闻其孙中循吏之目。上喜甚,批纸尾云:『吾真得良二千石矣。』赐钱五十万 【明抄本作『五百缗』。】 以遗祖母,翌日,对宰相言及之,云:『已与五十缗』,宰相曰:『前日所赐盖五百缗』,上曰:『此误也,不可以追改。』虚己父寅,举进士,年六十余,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佐郎,有词学,清苦。虚己亦纯学笃慎,家极贫,虽至尊之误笔,乃天之所赐,如郭巨得金,黄寻飞钱之比欤?然自是诏合门,不得受羣臣诗赋杂文之献,欲自荐者,授文于中书宰臣,第其臧否上之。 【并杨文公谈苑。】

  太宗淳化五年日历载,上谓侍臣曰:『听断天下事,直须耐烦,方尽臣下之情。昔庄宗可谓百战得中原之地,然而守文之道,可谓懵然矣。终日湛饮,听郑卫之声,与胡家乐合奏,自昏彻旦,谓之聒帐。半酣之后,置畎 【明抄本作『畋』。】 酒篦,沈醉射弓,至夜不已,招箭者但以物击其银器,声言中的。与俳优辈结十弟兄,每略与近臣商议事,必传语伶人,叙相见迟晚之由。纵兵出猎,涉旬不返,于优倡猱杂之中,复自矜写春秋,不知当时刑政如何也?』苏易简书于时政曰:『上自潜跃以来,多详延故老,问以前代兴废之由,铭之于心,以为鉴戒。』上来数事,皆史传不载,秉笔之臣,以记录焉。

  太宗将讨太原,选军中骁勇趫捷者数百人,教以舞剑,皆能掷剑高丈余,袒裼跳跃,以身左右承之,妙绝无比,见者莫不震惧。会北戎使至,宴便殿,因令剑舞者数百人,科头露股,挥剑而入,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戎使惧形于色,淮海国王钱俶等惊惧不敢仰视。俶言于上曰:『此尚书所谓:「如熊如罴,如虎如貔」者也。』上甚悦,及亲征,每巡城督战,必令前导逞技,贼乘城望之,破胆。

  太宗诏作上清宫,谓左右曰:『朕在藩时,太祖特锺友爱,赏赍不可胜纪,今悉贸易以作一宫,为百姓请福,不令费库物。』王沔曰:『土木之作,必有劳费,不免取百姓脂膏耳。』上嘿然。既营缮,命中人董役,役夫常不满三千人,三司率多移拨三五百人给它作。中人言于上,上曰:『有司所须之人,皆要切,汝当自与计议圆融,勿令有妨。』既而数年,功不就,言事者多指之,遂令罢役。岁余,内道场与道流言及之,上即令出南宫旧金银器数万两,鬻于市以给工钱,讫其役。宫成,常服一诣,焚香而已。

  至道初,李继迁遣其大校张浦入贡。上御便殿,召卫士数百辈,习射御前,所挽弓皆一石五斗以上。先是,赐继迁一弓,皆一石六斗,继迁但以朝廷威示戎虏,谓非人力所能挽,至是,卫士皆引满平射,有余力。上问浦:『戎人敢敌否?』浦曰:『藩部弓弱矢短,但见此长大,固已逃遁,岂敢拒敌?』上悦,后以浦为郑州防御使,留京师。

  有司岁调竹索以修河桥,其数至广,太宗曰:『渭川竹千亩,与千户侯等,自河渠之役,岁调寝广,民间竹园率皆芜废,为之奈何?』吕端曰:『芟苇亦可为索,后唐庄宗自扬留口渡河,为浮梁,用苇索。』上然之,分遣使臣诣河上刈苇为索,皆脆不可用,遂寝。当庄宗渡河,盖暂时济师也。 【并见杨文公谈苑。】

  兖王宫翊善姚坦,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其属置酒共观之,众皆褒叹其美,坦独俛首不观。 【活字本及明抄本均作『视』。】 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耳,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坦曰:『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上下相驱峻急,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税所为,非血山而何?』是时太宗亦为假山,亟命毁之。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诈称疾不朝,太宗日使视之,逾月不瘳,上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王疾增损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王居曾不得自便,王不乐,故成疾耳。』上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为辅佐王为善耳。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 【原作『遂』,据明抄本改。】 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知出此,必尔辈为之谋耳。』因命捽至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宫,为羣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毋患谗言,朕必不听。』田锡好直谏,太宗或时不能堪,锡从容奏曰:『陛下日往月来,养成圣性。』上说,益重之。 【出圣政录。】

  太宗锐意文史,太平兴国中,诏李昉、扈蒙、徐铉、张洎等门类羣书为一千卷,赐名太平御览。又诏昉等撰集野史小说为太平广记五百卷,类 【原误作『颇』,据渑录改。】 选前代文章为一千卷,曰文苑英华。太宗阅御览日三卷,因事有阙,则暇日追补之,尝曰:『开卷有益,朕不以为劳也。』 【渑水燕谈。】

  太宗尝谓侍臣曰:『朕万机之暇,不废观书,见前代帝王行事多矣,苟自不能有所剸裁,全倚于人,则未知措身之所。』因言宋文帝恭俭,而元凶悖逆,及隋杨素邪佞,唐许敬宗谄谀之事,侍臣耸听。苏易简曰:『披览旧史,安危治乱,尽在圣怀,斯社稷无穷之福也。』

  上览兵法阴符经,叹曰:『此皆诡诈奇巧,不足以训,盖奸雄之志也。』至论道德经则曰:『朕每读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受,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日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先王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

  太宗征太原,行次澶渊,有太仆寺丞宋捷者,掌出纳行在军储,迎谒道左,太宗见其姓名,喜,以为我师有必捷之兆。车驾将至,令语攻城诸将曰:『我端午日当置酒高会于太原城中。』至癸未,继元降,乃五月五日也。

  太宗谓曹彬曰:『朕令潘美出鴈门,先取灵、应,卿以大军声言取幽州,而持重缓行,虏闻之,必聚劲兵于彼,不复出援山后矣。』既而美果下寰、朔、灵、应,重进得山后要害地。

  上亲录京师系囚,谓近臣曰:『为君勤政,即得感召和气,如后唐庄宗不恤国事,惟务畋游,动经浃旬,每出大伤苗稼,及还,蠲其租税,此甚不君也。』张宏曰:『庄宗兼惑于音律,纵酒自恣,伶官典郡者数人。』上曰:『大凡人君以节俭为本,仁恕为念,朕在南衙时,亦尝留心声律,今来非朝会,未尝张乐。每旦下药,多以盐汤代酒。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且多杀飞走,真诰所不许,朕常以此为戒。』 【明抄本注『以上见事实』。】

  帝语宰相曰:『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日进三卷,朕当亲览。』宋琪曰:『陛下好古不倦,观书为乐,然日阅三卷,恐至罢倦。』帝曰:『朕性喜读书,开卷有益,每见前代兴废,以为鉴戒,虽未能尽记其未闻未见之事,固以多矣。此书千卷,朕欲一年读徧,因思好学之士,读万卷书,亦不为难。大凡读书,须性所好,若其不好,读亦不入。昨日读书从巳至申,有鹳飞上殿砌,至罢方去。』左右曰:『昔杨震讲学,有鹳衔鳣坠堂下,亦此类也。』 【见帝学。】

  上读老子,语近臣曰:『伯阳五千言,读之甚有所益,治身治国之道,并在其内,至云:「善者吾亦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此云善恶无不包容,治身治国者其术如是,若每事不能容纳,则何以治天下哉?』 【以上见事实。】

  太平兴国八年,上顾宋琪、李昉等曰:『朕因思闾里间,每旦焚香祝天子万岁,次则大臣眉寿,朕与卿等焉得不日思善事以副亿兆之祷?』宋琪曰:『臣等蒙陛下非 【明抄本作『不』。】 次擢用,又承戒谕,岂敢为不善之事,以负宸恩?惟思公懃,庶补万一。』咸再拜谢。 【并事实。】

  太宗喜弈碁,谏臣有乞编窜碁待诏贾玄于南州者,且言玄每进新图妙势,悦惑明主,而万机听断,大致壅遏,复恐坐驰睿襟,神气滞郁。上谓言者曰:『朕非不知,聊避六宫之惑尔,卿等不须上言。』 【出湘山野录。】

  太宗作九弦琴、七弦阮,尝闻其琴,盖以宫弦加二十丝,号为大宫 【句】 ,武 【湘录『宫』『武』二字互乙。】 弦减二十丝,号为小武 【句】 ,其大弦 【句】 ,下宫徽之一徽,定其声 【句】 ,小弦 【句】 ,上宫徽之一徽,定其声 【句】 。

  太宗尝酷爱宫调中十小调子,乃隋贺若弼所撰,其声与意及用 【原作『周』,据明抄本及湘录改。】 指取声之法,古今无能加者。十调者,一曰『不博金』,二曰『不换玉』,三曰『弦 【湘录作『夹』。】 泛』,四曰『越溪吟』,五曰『越江吟』,六曰『孤猿吟』,七曰『清夜吟』,八曰『叶下闻蝉』,九曰『三 【湘录作『二』。】 清』,外一调最优古,亡其名,琴家祗命曰『贺若』。太宗尝谓『不博金』『不换玉』二调之名颇俗,御改『博金』为『楚泽涵秋』,『换玉』为『塞门积雪』,命近臣十人各探一调,撰一辞。苏翰林易简探得『越江吟』,曰:『神仙、神仙,瑶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风晚,翠云开处,隐隐金轝挽,玉麟背冷清风远。』文莹京师遍询琴院, 【湘录『院』作『阮』,下有『待诏皆云七弦阮九弦琴』十字。】 藏秘府不得见。 【出湘山野录。】

  太宗善飞白,其字大者方数尺,善书者皆伏其妙。又小草特工,语近臣曰:『朕君临天下,亦何事笔砚?但心好之,不能舍耳。江东人多称能草书,累召诰之,殊未知向背,但填行塞白,装成卷帙而已。小草字学难究,飞白笔势难工,吾亦恐自此废绝矣。』以数十轴藏于秘府。

  上尝作弈棊三势,使内侍裴愈持以示馆阁学士,莫能晓者。其一曰『独飞天鹅势』,其二曰『对面千里势』,其三曰『大海取明珠势』,皆上所制。上亲指授愈,令语诸学士,始能晓之,皆叹服神妙。前后召待诏等对弈,多能覆局,为图藏于秘阁。古棊图之法,以平上去入分四隅为记,交杂难辨。徐铉改为十九字,一天、二地、三才、四时、五行、六官、七斗、八方、九州岛、十日、十一冬、十二月、十三闰、十四雉、十五望、十六相,十七笙、十八松、十九客。以此易古图之法,甚为简便。 【并杨文公谈苑。】

  贾黄中字娲民,沧州人,耽之四代孙。太宗时,以给事中参知政事,召见其母王氏,命坐与语曰:『教子如此,今之孟母矣。』因赋诗美之。未几,罢知澶州,太宗戒之曰:『小心翼翼,君臣皆当如此,太过则失大臣之礼。』太宗谓其母有贤德,年七十余未衰,与之语甚明敏,因谓近臣曰:『黄中多忧畏,必先其母死。』及其卒,母尚无恙。 【出范蜀公蒙求。】

  太宗曰:『古者,一夫耕,三人食,尚有受其馁者,今殆二十人矣。东南之俗,连村跨邑去为僧者,盖慵稼穑而避徭役耳。泉州奏,未剃僧尼系籍者四千余人,其已剃者数万人,尤可惊骇。』 【见事实。】

  六月,命内供奉官蓝敏正赍御草书五轴藏秘阁,史馆修撰张佖直秘阁,朱昂率三馆之士登阁以观之,信神笔也。敏正仍言,上虽盛暑之中,笔札未尝释手,服勤乐善,前代帝王皆所不及。佖等相谓曰:『万乘之尊,尚勤笃若此,臣子当如何哉?』各瞻翫移时而退。

  淳化三年九月,太宗幸新修秘阁,帝登阁观羣书整齐,喜形于色,谓侍臣曰:『丧乱以来,经籍散失,周孔之教,将坠于地,朕即位之后,多方收拾,抄写购 【『购』字原缺,注『御名同音』,按文意当系避高宗赵构名。】 募,今方及数万卷,千古治乱之道,并在其中矣。』即召侍臣,赐坐命酒,仍召三馆学士预焉。日晚还宫,顾昭宣使王继恩曰:『亦可召傅潜、戴兴,令至阁下恣观书籍,给御酒,诸将饮宴。』潜等皆典禁兵,帝欲其知文儒之盛故也。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二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三

  祖宗圣训(三)

  ◆祖宗圣训(三)

  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

  龙图阁直学士陈彭年,因次对,论儒术污隆,君臣难易之要。上曰:『朕每念太祖、太宗丕变衰俗,崇尚斯文,垂世教人,实有深旨。朕谨遵圣训,绍继前烈,庶警学者。人君之所难,由乎听受,人臣之不易,在于忠直。其或君以宽大接下,臣以诚明奉上,君臣之心,皆归于正,上下之际,靡失厥中。直道而行,至公相遇,此天下之达理,先王之成宪,犹指诸掌,孰曰难哉?』因作二论示之。 【出事实。】

  右正言知制诰朱巽上言:『朝廷命令,不宜屡改,自今应陈述利害,更张法制,请委官司议其可否,如经久可行者行之,不可者止之。』真宗谓羣臣曰:『令命屡改,甚失治体,卿等制之。且事有可否,执政者所宜尽心,无有隐也。』 【三朝圣政录。】

  石熙政知宁州,上言:昨清远军失守,盖朝廷素不留意,因请兵三五万。真宗曰:『西边事,吾未尝敢忘之,盖熙政远不知耳。』周莹等曰:『清远失守,将帅不才也,而熙政敢如此不逊,必罪之。』上曰:『羣臣敢言者亦甚难得。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置之。若必加罪,后复谁有敢言者?』因赐诏书褒嘉焉。

  秦国长公主尝为子庄宅使世隆求正刺史,真宗曰:『正刺史系朝廷公议,不可。』鲁国长公主为翰林医官使赵自化求尚食使兼医官院事,上谓王继英曰:『雍王元份亦尝为自化求遥郡,朕以遥郡非医官所领,此固不可也。』驸马都尉石保吉自求见上,言仆夫盗财,乞特加重罪。上曰:『有司自有常法,岂肯以卿故,乱天下法也?』又请于私第决罚,亦不许。

  真宗即位,每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辰后入宫,上食。少时,出坐后殿,阅武事,至日中罢。夜则召侍读、侍讲学士询问政事,或至夜分还宫,其后率以为常。

  真宗初即位,以工部侍郎郭贽知天雄军,贽自陈恋阙,泣下不肯去。真宗曰:『全魏重地,委任于卿,亦非轻也,宜亟去。』贽退,召辅臣问之,辅臣对以近例亦有已受命而复留者。曰:『朕初嗣位,命贽知大藩而不行,则何以使人?』卒遣之,羣臣皆畏服。 【见国朝事实。】

  五年,讲春秋毕,邢昺曰:『春秋一经,少有人听,多或中辍。』帝曰:『勤学有益,最胜它事,且深资政理,无如经书。朕听政之暇,惟文史是乐,讲论经艺,以日系时,宁有倦耶?』十月,召近臣观书龙图阁,帝曰:『朕自幼至今,读经典其间,有听过数四。在东宫时,惟以聚书为急,其间亡逸者多方搜求,颇有所得,今已类成正本,除三馆秘阁外,又于后苑龙图阁各存一本。但恨校对未精,如青宫要纪、继体治民论,此一书二名,并列篇目。盖收书之初,务于数多,不嫌重复,甚无谓也。』景德四年三月,召近臣观书玉宸殿,即帝偃息之所,茵帏皆黄绢为之,无文采之饰,聚书八千余卷。

  天禧四年二月,诏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宜和门之北阁,待制预焉。自是听政之暇,遂以为常。三年九月召宰臣枢密两制,及东宫僚属于清景殿观书,帝以青宫要纪事有未备,因博采羣书,广为承华要略十卷,每篇着赞以赐皇太子,至是书成,故召近臣观焉。帝虽政务繁剧,亦中夕披阅,条其舛互,纤悉穷究,诸儒疲于应对。为文务求温雅,制述尤多,中外书奏歌颂,无不重复省览,暑月或衣单絺,流汗浃体,而详览不辍。文史政事之外,无他玩好。帝读经史,摭其可以为后世法者,着正说五十篇。其后仁宗御经筵,命侍臣日读一篇。 【已上见帝学。】

  景德元年十二月,契丹使韩相奉书于行宫,请息兵纳和,与曹利用偕来。初议求关南地,真宗曰:『为民屈己,诚所不辞,但关南地极无名,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必若固求,当决一战,所念河北重扰。傥岁以金帛济其不足,于体无伤。』利用言,国母一车,别无供帐,亲与利用饮食,轭上横板布食器。王乃 【明抄本作『主及』。】 其臣重行而坐记,亦私语左右曰:『尔见北塞兵否?劲卒利器,前闻不同,臣熟察之,傥求割地,必请会师平荡。』及通好二年,十一月癸酉,国母、国主各遣使来贺承天节,致御衣十二袭,皆裘紬绵刻丝透背纱縠,贮以金银饰箱。金玉水晶鞍勒马八,散马四百,弓矢宾铁刀,鹰鹘?腊,契丹新罗酒,青白盐果实百品,贮以梀檽器。使人以戎礼见,赐毡冠窄袍金鞾。初将见,李宗谔引令式,不许佩刀,至上阁门,欣然解之。上曰:『戎人佩刀,是其常礼。』传诏许其自便。副使刘经曰:『圣上推心置人腹中,足以示信遐迩也。』

  真宗览两浙提点刑狱皇甫选狱空奏,因谓近臣曰:『闻选务欲所部狱空,常戒诸州,无得禁人。若词讼未辨,止令知在曲直邪正无以辨明,当谕转运使察之。』因道诸道非法拷讯,恐致非辜,近览其狱,尚复踰越,当申明前诏戒之。 【已上见三朝训鉴。】

  真宗好文,虽以文辞取士,然必视其器识。每御崇政,赐进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并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赐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试文辞有理趣者。徐奭铸鼎象物赋云:『足惟下正,讵闻公餗之欹倾,铉乃上居,实取王臣之威重。』遂以为第一。蔡齐置器赋云:『安天下于覆盂,其功可大。』遂以为第一。 【出庐陵归田录。】

  真宗喜谈经,一日命冯元谈易,非经筵之常讲也。谓元曰:『朕不欲烦近侍久立,欲于齐 【『齐』字当从玉壶作『便斋』二字。】 亭阁,选纯学 【玉壶作『孝』。】 之士三数人,止如同人,便裘顶帽,横经并坐。暇则荐茗果,尽笑论,削去进说之仪,遇疲则罢。』元荐查道、李虚己、李行简三人者预焉。奏曰:『道,歙州人,母病,尝思鳜羹,方冬,无有市者,道泣祷河神,凿冰脱巾,取得鳜鱼尺余,以馈母。后举贤良,入第四等。虚己,母丧明,医者曰:「浮翳泊睛,但舌舐千日,勿药自痊。」虚己舐睛三年,遂明。行简,父患痈,极痛楚,以口吮其败膏,不唾于地,父疾遂平。』真宗立召之,日俾陪侍,喜曰:『朕得朋矣。』 【出玉壶清话。】

  真宗即位,首下诏求直言。上谓近臣曰:『朕乐闻朝政阙失,以警朕心,然臣寮奏章,多是自陈劳绩,过行鞭扑,以取干办之名。国家政事,自有大体,使其不严而理,不肃而成,斯为善矣。岂可虐惨克下,邀为己功?使之临民,徒伤和气。此辈真酷吏也。』

  上尝谓近臣曰:『朕听政之外,未尝虚度时日,探测编简,素所耽玩。古圣奥旨,有未晓处,不免废忘,昨置侍讲、侍读学士,自今令秘阁官,每夕具名闻奏,朕欲召见,得以访问。』其后每当直,或召对,多至二三鼓方退。上尝谓王旦等曰:『经史之文,有国家之龟鉴,保邦治民之要,尽在是矣。然三代之后,典章制度,声明文物,参古今而适时用,莫若史、汉,学者不可不尽心焉。』旦 【原作『且』,据明抄本改。】 曰:『孔子于周衰,历聘诸国,退而删诗书,定礼乐,以五常之道,垂万世法,后之王者,虽上圣,必师范之。古人云:「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盖以此也。如云:「志在春秋」者,诚欲以褒贬极笔为终古诛赏之法,使乱臣贼子观而知惧。兹立教之深旨,为国家之大要。司马迁自为一家之书,盖知春秋凡例不可继,故曰 【明抄本有『帝』字。】 纪,曰书,曰世家,曰列传,惩劝之微旨在焉。班固而下,不出其意,但增词采而已。』上曰:『夫子之道不可斯须而舍,迂儒或言尧舜之时,无夫子亦治,此浅识之甚。殊不知夫子之道,尧舜之道也,故曰:「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又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其惟尊尧而宗舜,至矣,非谓夫子之道与尧舜异也。』

  上尝谓近臣曰:『古人多言祷神可以延福,未必如此,能行好事,神必福之。如礼记世子篇注云:「文王以忧勤损寿,武王以快乐延年。」且圣经之旨,必不如此,盖注者不思之甚也。文王焦思劳神以忧天下,岂得减寿邪?夏禹焦劳,有锡圭之瑞,而享国永年。大约帝王能忧人之忧,不自暇逸,岂无感应?郑康成注此,颇不近理,安足为之鉴戒?朕尝与邢昺论之,昺不能对。』 【已上出事实。】

  咸平初,修太宗实录,命钱若水主其事。若水举给事中柴成务、起居舍人李宗谔、侍御史宗度洎予及职方员外郎吴淑。上指宗谔曰:『自太平兴国八年已后,昉皆在中书,日事史策,本凭直笔,傥子为父隐,何以传信于后代乎?』除宗谔不许,余悉可之。 【杨文公谈苑。】

  太宗善草、隶、行、八分、篆、飞白六体,皆极其妙,而草书尤奇绝。今上悉赂求编次,凡三十余卷,以于阗玉水晶檀香为轴,青紫绫摽文绵绦,黄绡帕,金漆柜,作龙图阁于含元殿之西南隅以藏之。频召近臣观览称叹,上自作太宗圣文神笔颂,亲书刻碑,以美其事。碑阴列其部袟名题,以墨本赐近臣焉。 【杨文公谈苑。】

  祥符中,诸王有以翰林使医有効,乞除遥郡,真宗曰:『医工为郡,非治朝美事,厚赐之可也。』仍令宰臣面谕此意。

  真宗一日晚坐承明殿,召学士对,既退,中人就院宣谕曰:『朕适忘御袍带,卿无讶焉。』学士将降谢,中人止之云:『上深自愧责,有旨放谢。』真宗礼遇词臣厚矣。 【出渑水燕谈。】

  真宗尝谕宰臣,一外补郎官,称其才行甚美,俟罢郡来朝,与除监司。及还,帝又语及之,执政拟奏,将以次日上之。晚归里第,其人来谒,明日,乃以名荐,上默然不许。退察所以,乃知已为伺察者密报矣。终 【『终』字据明抄本及渑录增。】 真宗世,其人不复进用,真宗之恶人奔竞如此。 【此条今见渑水燕谈录卷一。】

  真宗诏诸儒编君臣事迹一千卷,曰册府元龟,不欲以后妃妇人等厕其间,别有纂彤管懿范七十卷。又命陈文僖公裒历代帝王文章为宸章集二十五卷。

  真宗时,京师民家子有与人鬬者,其母追而呼之,不从,母颠踬而死。会疎决,法官处其罪,当笞。上曰:『母言不从, 【涑水作『母呼不止』。】 犯教令,当徒二年,何谓笞也?』羣臣无不惊服。 【涑水纪闻。】

  真宗尝谓李宗谔曰:『闻卿能敦睦宗族,不陨家声,朕今保守祖宗基业,亦犹卿之治家也。』

  咸平二 【渑录作『三』。】 年,大理寺上言曰:『本寺案牍未决者常几百事,近日踰月并无公案。汉文决死刑四百,唐太宗决死罪三百,史臣书之以刑措。今以四海之广,而刑奏不闻,动輙踰月,足以知民识礼义,而不犯于有司也,请载之史笔。』 【出渑水燕谈。】

  景德初,匈奴寇澶,车驾议幸事,时曹武公玮及秦翰为澶驻泊,诏许便宜,军马事不由申覆。二 【原作『一』,据明抄本及湘录改。】 将议曰:『戎辂不过河则已,万一 【明抄本有『虏骑』二字。】 度桥,奈北澶州素不设备。』遂督士卒深阔渠,以遶城,旋开旋以枯蒿杂草覆渠面,使虏不测其深浅。驾至澶,臣僚乞驻跸澶南,宣灵诛以灭之可也。唯高殿前琼力挽銮驾以进,扬其声曰:『儒人之言多二三,愿陛下莫迟疑,不渡河无以安六军心。』御驾方渡桥,时士卒不山呼,左右颇异之,琼曰:『乞急张黄屋,使远近认之。』既张伞,果齐声呼万岁,士气欢振。是夕,车驾次北澶,匈奴毳帐前一黑星殒若巨石,其声鸣吼,移刻始尽,此最为澶渊之先吉也。皇弟雍王元份留守东京,暴中风眩,急诏王文正旦代司留守。 【出湘山野录。】

  真宗西祀回,召臣僚赴后苑,宣示御制太清楼聚书记、朝拜诸陵因幸西京记、西京内东门弹丸壁记,皆御 【湘录作『新』。】 制也。笑谓近臣曰:『虽不至精优,尽是朕亲撰,不假手于人。』此语盖指在杨大年也,归田录述之。 【湘山野录。】

  真宗尝语宰臣,以河东之役,兵力十倍,当一举克捷,良由上党发愿之时,左右有闻之者,贼闻此语,知神兵自戢,故坚守不下,至烦再举也。 【东轩笔录。】

  真宗听政之暇,唯务观书,每观毕一书,即有篇咏,使近臣赓和,故有御制看尚书诗三章,看春秋三章,看周礼三章,看毛诗三章,看礼记三章,看孝经三章。复有御制读宋书二首,读陈书二首,读后魏书三首,读北齐书二首,读后周书三首,读隋书三首,读唐书三首,读五代梁史二首,读五代后唐史二首,读五代晋史二首,读五代汉史二首,读五代周史二首,可谓近世好文之主也。 【青箱杂记。】

  真宗幸崇文院,阅新编君臣事迹,问杨亿修纂条例。真宗曰:『著书难事,非精敏详实,后无取信。』亿曰:『史臣记事,诚合备书,然事有依据,可载简册者,方得纪录。』赐修书官器币。

  景德二年二月,诏国子监直讲孙奭、龙图阁待制杜镐等,同校定庄子,镐等以庄子序非郭象之文,因删去。真宗尝出序文,谓宰相曰:『观其文理可尚,但传写讹舛耳。』乃命翰林学士李宗谔、杨亿,龙图阁直学士陈彭年等,别加雠校,冠于篇首。

  直史馆陈靖言,吉州陆晔被疾狂躁,迭相论诉,不可治民,望寘词馆,使以铅椠供职。真宗曰:『国家文馆,以待天下贤俊,岂养疾之所邪?陈靖妄有陈述,当严戒之。』 【见蓬山志。】

  景德四年朝陵,次巩县,监军康继彬献洛鲤三十尾,上曰:『朕见其生,不忍食之。』又玉宸殿养鱼,垂钓得,亟令放之,顾左右曰:『万类一死,无再生者,不欲杀也。』

  右正言知制诰朱巽转对言:『明廷命令,不可屡有改更,自今应陈述利害,改张法制者,望先委有司详议,其经久可行者行之,不可 【明抄本有『行』字。】 者止之,庶张纲纪以绝纷争。』上顾宰相曰:『此甚识体,且事之可否,执政之地,所宜尽言无隐。惟贵君臣道合,若上下同心,何忧不治?今四方无虞,赖卿等慎守经制,若一事遽行,则攀援者众,词说竞起,处置颇难,是知令命所施,不可不慎。至若言事利病,轻为厘革,初则皆以为当,久后则翻成有害,及复正其事,乃是朝令夕改,此事尤当执守。书云:「慎乃出令,令出惟行」,此之谓也。』上又曰:『莅官之人,不可太宽,致成弛慢,亦不可过求人之罪,务于烦扰。』王旦曰:『古人有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宽则民慢,陷法者多,猛则民残,无所措手足,正谓此也。』上深然之。 【已上见事实。】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三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四

  祖宗圣训(四)

  ◆祖宗圣训(四)

  仁宗皇帝(一)

  ○仁宗皇帝(一)

  富郑公弼,庆历中以知制诰使北虏还,仁宗嘉其劳,命为枢密使,郑公力辞不拜,乃改资政殿学士。一日,王拱辰言于上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 【东轩作『捐』。】 金帛之数,厚夷狄而敝中国耳。』仁宗曰:『不然,朕所爱者土宇生民尔,财物非所惜也。』拱辰曰:『财物岂不出于生民耶?』仁宗曰:『国家经费,取之非一日之积,岁出以赐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兴调发,岁出不赀,非若今之缓取也。』拱辰曰:『犬戎无厌,好窥中国之隙。且陛下只有一女,万一欲请和亲,则如之何?』仁宗悯然动色曰:『苟利社稷,朕亦岂爱一女耶?』拱辰言塞,且知谮之不行也,遽曰:『臣不知陛下能屈己爱民如此,真尧舜之主也。』洒泣再拜而出。

  仁宗圣性仁恕,尤恶深文,狱官有失入人罪者,终身不复进用。至于仁民爱物,孜孜惟恐不及。一日晨兴,语近臣曰:『昨夕因不寐而甚饥,思食烧羊。』侍臣曰:『何不降旨取索?』仁宗曰:『此闻禁中每有取索外面,遂以为例。诚恐自此逐夜宰杀,以备非时供应,则岁月之久,害物多矣。岂可不忍一夕之馁,而启无穷之杀也?』时左右皆呼万岁,至有感泣者。 【以上见东轩笔录。】

  仁宗尝春日步苑中,屡回顾,皆莫测圣意。及还宫中,顾嫔御曰:『渴甚,可速进熟水。』嫔御进水,且曰:『大家何不外面取水,而致久渴耶?』仁宗曰:『吾屡顾,不见镣 【原作『余』,据明抄本及东轩改。】 子,苟问之,即有抵罪者,故忍渴而归。』左右皆稽颡动容,呼万岁者久之,圣性仁恕如此。 【东轩笔录。】

  仁宗读五代史,至周高祖幸南庄临水亭,见双凫戏于池,出没可爱,帝引弓射之,一发迭贯,从臣称贺。仁宗掩卷谓左右曰:『逞艺伤生,非朕所喜也。』内臣王 【玉壶作『郑』。】 昭信掌内饔十五年,尝面戒曰:『动活之物,不得擅烹。』深恶于杀也。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五。】

  庆历二 【涑水作『三』。】 年五月,旱,丁亥夜雨。戊子,宰相章得象等入贺。上曰:『昨夜朕忽闻微雷,因起露立于庭,仰天百拜以祷。须臾雨至,朕及嫔御衣皆沾湿,不敢避去,移刻雨霁,再拜而谢,方敢升阶。』得象对曰:『非陛下至诚,何以感动天也?』 【涑水作『地』。】 上曰:『比欲下诏罪己,避寝彻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耳。』

  庆历三年九月,知谏院王素、余靖、欧阳修、蔡襄,以言事不避,并改章服。十月,王素除淮南转运使,将之官,入辞,上谓曰:『卿今便去,谏院事有未善者,可尽言之。』右正言余靖奉使契丹,入辞,书所奏事于笏,各用一字为目。上顾见之,问其所书者何,靖以实对,上指其字一一问之,尽而后已。上之听纳不倦如此。 【涑水纪闻。】

  庆历中,滕子京守庆州,属羌数千人内附,滕厚加劳遗,以结其心。御史梁坚言滕费 【渑录有『妄』字。】 公库钱,仁宗曰:『边帅以财利啖蕃部,此李牧故事,安可加罪?』 【出渑水燕谈。】

  刘沆为集贤相,欲以刁约为三司判官,与首台陈恭公议不合,刘 【东轩有『再三』二字。】 言之,恭公始允。一日,刘作奏札子,怀之与恭公上殿,未及有言,而仁宗曰:『益州重地,谁可守者?』二相未对,仁宗曰:『知定州宋祁,其人也。』陈恭公曰:『益俗奢侈,宋喜游宴,恐非所宜。』仁宗曰:『至如刁约,荒饮无度,犹在馆阁,宋祁有何不可知益州也?』刘公惘然惊惧,于是宋知成都,而不敢以约荐焉。 【见东轩笔录。】

  仁宗圣性恭俭,至和二年春,不豫,两府大臣日至寝合问圣体,见上器服简质,用素漆唾壶盂子,素?盏进药,御榻上衾褥皆黄絁,色已故暗,宫人遽取新衾覆其上,亦黄絁也。然外人无知者,惟两府侍疾,因见之尔。 【出庐陵归田录。】

  庆历中,郎官吕觉者,勘公事回,自陈衣绯已久,乞改章服。仁宗曰:『待别因差遣,与卿换金紫,朕不因鞠狱与人恩泽,虑刻薄之徒,望风希意,加人深罪耳。』上忠厚钦恤之德如此,庙号曰仁,不亦宜乎?

  仁宗朝,南剑州上言,石碑等银矿发,上谓三司使曰:『但不害民,则为利国,或于民有害,岂可行也?』上之爱恤元元,至矣。 【出渑水燕谈。】

  仁宗朝,流内铨引改京官人李师锡。上览其荐者三十余人,问其族系,乃知使相 【渑录作『丞』。】 王德用甥婿。上曰:『保任之法,欲以尽天下之才,今但荐势要,使孤寒何以进止?』与师锡循资。后翰林学士胡宿子宗尧磨勘,以保官多,亦令循资。帝之照见物情,抑权势,进孤寒,圣矣夫。 【出渑水燕谈。】

  温成皇后乳母贾氏,宫中谓之贾婆婆,贾昌朝连结之,谓之姑姑。台谏论其奸,吴春卿欲得其实而不可,近侍有进对者曰:『近日台谏官事,虚实相半,如贾姑姑事,岂有是哉?』上默然久之,曰:『贾氏实曾荐昌朝。』非吾仁祖盛德,岂肯以实语臣下耶? 【出东坡集。『集』字据明抄本增。】

  秘书监侍讲傅尧俞,始召赴资善堂对迩英阁,尧俞致谢,上遣人宣召答曰:『卿以博学,参预讲筵,宜尊所闻,以辅不逮。』尧俞讲毕,曲谢,上复遣人宣喻:『卿讲义渊博,多所发挥,良深嘉叹。』是日,上朝读三朝宝训,至天禧中,有二人犯罪,法当死,真宗皇帝恻然怜之,曰:『此等安知法?杀之则不忍,舍之则无以励众。』乃使人持去,笞而遣之,以斩讫奏。又祀汾阴日,见一羊自掷道左,怪问之,曰:『今日尚食,杀其羔。』真宗惨然不乐,自是不杀羊羔。资政殿学士韩维读毕,因奏言:『此特真宗皇帝小善尔,推其心以及天下,则仁不可胜用也。真宗自澶渊之役,却狄之后,十九年不言兵,天下富庶,其源盖出于此。昔孟子论齐王不忍觳觫之牛,以为是心足以王,今恩足以及禽兽,而不及于百姓,岂不能哉?盖不为耳。外人皆云:「皇帝陛下,仁孝发于天性,每行见昆虫蝼蚁,违而过之,且勑左右勿践履。」此亦仁术也。臣愿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则天下幸甚。』某时为右史,奏曰:『臣今月十五日侍迩英阁,切见资政殿学士韩维因读三朝宝训,至真宗皇帝好生恶杀,因论皇帝陛下在宫中,不忍践履虫蚁,其言深切,可以推明圣德,益增福寿。臣忝备位右史,谨书其事于册,又录一本上进,意望陛下采览,无忘此心,以广好生之德,臣不任大愿。』 【以上见东坡集。『集』字据明抄本增。】

  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仁宗行籍田礼,上就耕位,侍中奉耒进,上搢圭 【渑录有『秉耒』二字。】 三推,礼仪使奏礼成。上曰:『朕既躬耕,不必泥古,愿终亩以劝天下。』礼仪使复奏,上遂耕十有二畦。翌日,作籍田礼毕诗,赐宰臣已下和进,寻诏吕文靖公等编为籍田记,时许开封国学举人陪位,因得免解。 【出渑水燕谈。】

  宝元、康定间,西方用兵,急于边用,言利者多捃拾微细,颇伤大体,仁宗厌之。乃诏曰:『议者并须究知本末,审可施用,若事已上,而验白无状,事効不著者,当施重罚。』于是轻肆者知畏,而不敢妄述利害。 【出渑水燕谈。】

  宋郑公庠,初为翰林学士,仁宗尝对执政称其文学才望,可大任者。云:『候两府有阙,进名。』是时曾鲁公公亮为馆职,在京师,传闻上有此言,遽过郑公而贺之。郑公蹙頞曰:『审有是言,免祸幸矣。』鲁公惘然不恻而退。明年,枢副阙,执政进名,仁宗熟视久之,徐曰:『召张观。』执政曰:『去岁得旨,欲用宋庠。』仁宗曰:『观是先朝状元,合先用也。』又尝对执政: 【东轩有『称』字。】 三司使杨察、判开封府王拱辰,才望履历,将来两府有阙,进此二人。既而梁庄肃公适罢相,两府次迁,执政以二人名闻,仁宗曰:『可召程戡。』执政复以异时上语奏陈,仁宗曰:『若遂用察等,是二人之策得行也。』执政遂不敢复言。盖梁公之出,或云察等所挤,上之英鉴,皆类此也。 【见东轩笔录。】

  帝于迩英阁出危竿论一篇,述居高慎危之意。又出御书十有三轴,凡三十五事,一曰遵祖宗训,二曰奉真考业,三曰祖宗艰难、不敢有坠,四曰真宗爱民、孝思感噎,五曰守信义,六曰不巧诈,七曰好硕学,八曰精六艺,九曰慎言语,十曰待耆老,十一曰静进 【活字本、明抄本并作『进静』。】 退,十二曰求忠正,十三曰惧贵极,十四曰保勇将,十五曰尚儒籍,十六曰议释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广视听,十九曰功无迹,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媚,二十二曰分希旨,二十三曰从民欲,二十四曰慎满盈,二十五曰伤暴露兵,二十六曰哀鳏寡民,二十七曰访屠钓臣,二十八曰讲远图术,二十九曰辨朋比,三十曰斥谄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十二曰监迎合,三十三曰罪己为民,三十四曰损引抚军,三十五曰一善可求、小瑕不废。顾丁度等曰:『朕观书之暇,取臣僚上言,及进对事目,可施于政治者,书以分赐卿等。』度及曾公亮、杨安国、王洙等拜赐,因请注释其义,帝许之。丙戌,丁度等上答迩英圣问一卷,帝览之终篇,指其中体大者六事,付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答圣问者,即所释前所赐三十五事也。其序曰:『伏奉宣示御书文字十三轴,仰窥圣旨,皆陛下上念祖宗,下思政治,述安危成败忠邪善恶之事,询谋下臣,使进裨补,敢不竭愚?窃思自古求治之主,靡不欲兴理道,安邦国,纳忠正,退奸邪,广聪明,致功业。然行此数事,在明与威断尔。明则不惑,威则善柄,断则能行,总是三者,守而勿失,非圣人,孰能为之?臣等尝读唐书,见宪宗英悟,留心庶政,宰臣陈说政要,必往复诘问。既尽其理,则曰:「凡好事,口说则易,躬行则难,卿等既为朕言之,常须行之,勿空陈而已。」李绛对曰:「非知之艰, 【活字本、明抄本并作『难』。】 行之惟艰,陛下今日处分,可谓至言。然臣绛亦以天下之人,从陛下所行,不从陛下所言,唯愿每言之,则必行之。」宪宗深所嘉纳。今臣等亲承圣谕,敷明治要,亦愿陛下日与辅臣举此事目,推而行之,无使唐之君臣,专美前代也。』

  帝谓赵师民曰:『以水喻政,其有指哉?』对曰:『水性,顺故通,通则清。逆故壅,壅则败。喻用贤,则王政通而世清,用邪,则王泽壅而世浊。幽王失道,绌正用邪,正不胜邪,虽有善人,不能为治,亦将相牵,沦于污败也。』丁未讲诗,至巷伯篇曰:『哆兮侈兮,成是南箕』,注有『鲁男子独处之事』。帝曰:『嫌疑之际,古人之所慎也。此不着鲁人姓氏,岂圣人特以设教邪?』

  乙未讲诗都人士篇,帝曰:『古人冠服,必称其行,今冠服,或过之,未必如古人也。』读三朝经武圣略至真宗朝,李继和上言:『国初,李汉超在关南,以私钱贸易,以佐公用,人或绳奏之,太祖反令尽除所过税。』帝曰:『任人如此,孰不尽力哉!』

  四月己巳,读贾谊传,论三公三少,皆天下之端士,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帝曰:『朕昔在东宫,崔遵度、张士逊、冯元为师友,此三人者,皆老成人,至于遵度,尤良师傅也。』

  辛未,读贞观政要,唐太宗曰:『今所任人,必以德行学识为本。』王珪曰:『人臣若无学业,岂堪大任?汉有诈称卫太子者,隽不疑断以春秋蒯聩之事,宣帝与霍光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帝曰:『人臣须是知书,宰相尤须有学也。』杨安国对曰:『汉儒多引经决大事,宰相必通一经。』帝谓宋祁曰:『近代士人,多不务通经,但用一时之艺,苟取富贵。盖进用高科者,不十年,便居显位,所以不劝也。』

  七月壬子,帝朝拜真宗神御回,幸资善堂作诗:『先皇教善敞东闱,菲德承宗赖庆晖。为感储筵惊岁月,因瞻台像驻骖騑。楹书乍启钦遗泽, 【堂中藏先朝赐书。】 庭树重攀记旧围。畴日学文亲政地,仰怀慈训倍依依。』

  戊辰,御迩英合,内出欹器一,陈于御坐前。谕丁度等曰:『朕思古欹器之法,试令工人制之,以示卿等。』帝命以水注之,中则正,满则覆,虚则欹,率如家语、荀卿、淮南之说,其法度精妙,度等列侍观之。帝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圣人有持满戒慎之守,朕欲以中正临天下,当与列辟共守此道。』度等拜曰:『臣等亦愿以中正事陛下。』因言太宗时,尝作此器,真宗制欹器论,演先儒之义以垂戒。帝曰:『然。』

  四月戊寅,御迩英合,帝作欹器论后述一篇,以申存亡亏成之鉴。侍讲读官丁度等请宣布中外,使知圣心所存。帝曰:『但欲使卿等见之,不须宣布。』度曰:『臣等欲各传一 【『一』据明抄本增。】 本,以彰 【原作『章』,据明抄本改。】 荣遇。』帝曰:『可便以此本赐卿等。』皆拜而受之。

  六月壬寅,御延和殿,侍讲学士上五经精义周易节解二十卷,因言:『尚书顾命,礼记丧礼,春秋家陪乱政,旧所不讲,今纂集精义,所当去留,上系宸旨。』帝曰:『先王吉凶之制,百代所遵,不可以俗忌而简去。至于春秋丧乱之事,皆有善恶鉴戒,人主宜闻之,亦须存录。先儒于经籍,有一字之误者,朕常不敢改易,但注以辨之,况正经之义,可辄芟去邪?』

  己巳讲尚书洪范五事,帝曰:『王者之用五事,皆本于五行乎?』王洙对曰:『王者治五行,得其性,则五事皆善,故五事得,则有休证。五事失,则有咎证。是以圣人克谨天戒,以修其身。』帝曰:『人君奉天,在于修德,夙夜兢兢,戒慎于未形,尚恐不至。必俟天有谴告,然后修德,此岂畏天之道也?』

  十月戊寅,诏俟讲尚书毕,讲周礼,令侍讲以下与贾昌朝先修节解,以备讲说。

  十一月甲辰,讲尚书无逸,帝曰:『朕深知享国之君,宜戒逸豫。』杨安国曰:『旧有无逸图,疏于屏间。』帝曰:『朕不欲坐席背圣人之言,当书置之左方。』又命丁度取孝经之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对为右图。因令王洙书无逸,蔡襄书孝经,又命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为二图序,而襄书之。

  五年四月丁酉,御迩英阁,讲冏命:『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帝曰:『君臣之际,必诚意相通,而后治道成。』杨安国对曰:『陛下聪明文思,从谏弗咈,如水之走下。视羣臣若僚友,自古盛王,未之有也。』帝曰:『臣下能进忠言,朕何惜夏禹之拜!』

  仁宗十月乙酉,监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正史实录外,录太宗与羣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从之。帝每遇经筵,以象庪书策外向,以便侍臣讲读。天圣末,孙奭年高视昏,或阴晦,即为徙御坐于合外。奭每讲论,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复规讽,帝意或不在书,奭则拱默以俟,帝为竦然改听。尝书『无逸图』,上之,帝施于讲读合。明道元年二月癸卯,监修国史吕夷简上三朝宝训三十卷,即王曾所请也。十月甲戌,读正说慎罚篇,述后汉光武罢梁统从重之奏,帝曰:『深文峻法,诚非善政。』宋绶对曰:『王者峻法则易,宽刑则 【『则』字据明抄本增。】 难。夫以人主得专生杀,一言之怒,则如雷如霆,是峻易而宽难也。』 【已上见帝学。】

  治平二年八月三日,大雨,一夕都城水深数尺,上降诏责躬,求直言。学士草诏,有『大臣惕思天变』之语,上夜批出云:『淫雨为灾,专戒不德』,遽令除去『大臣思变』之言。上之恭己畏天,自励如此。 【见庐陵归田录。】

  太宗好文,每进士及第,赐闻喜宴,常作诗赐之,累朝因以为故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赐诗尤多,然不必尽上所作。景佑元年,赐诗末句云:『寒儒逢景运,报国合如何?』论者以谓质厚宏壮,真诏旨也。

  仁宗皇帝时,学士书诏,未尝有所增损。庆历七年春,旱,杨亿再当制,降诏中书门下,既进草,上以为罪己之辞未至也,令更撰之。其辞有『乃自去冬,时雪不降,今春大旱,赤地千里,天威震动,以戒朕躬。兹用屈己,以谢愆归,诚而上叩,冀高穹之降监,闵下民之无辜,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三月十九日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后三日,贾魏相。吴 【原作『矣』,据明抄本改。】 春卿罢枢密副使。又诏罢出猎,明日又诏南郊,毋得上尊号。二十七日幸西太一宫祈雨,日色方炽,上命撤盖。既还,乃雨。又明日,宰相参知政事降官,是日遂大雨,上作喜雨诗,赐二府。

  至和初,京师疫,太医进方,有用犀者,内出二株解之,其一株乃通天犀。内侍李舜举谓以为御所服带,上谓曰:『岂重于服御,而不以疗民乎?』命工碎之。 【已上见东斋笔录。『东斋笔录』疑为『东轩笔录』或『东斋记事』之讹。两书均无以上三条。】

  仁宗初逐林瑀,一日执政奏事罢,因谈时政,而共美上以聪明叡智,洞察小人情 【东轩有『状』字。】 者。仁宗曰:『卿等谓林瑀去,而朝廷遂无小人耶?』执政曰:『未谕圣旨,不识小人为谁?』仁宗从容曰:『苏绅【原误作『伸』,据明抄本及东轩改。】 可侍读学士,知河阳。』 【出东轩笔录。】

  仁宗退朝,尝命侍臣讲读于迩英合,贾侍中昌朝时为侍讲,讲春秋左氏传,每至诸侯淫乱事,则略而不说。上问其故,贾以实对。上曰:『六经载此,所以为后王鉴戒,何必讳。』 【出庐陵归田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四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五

  祖宗圣训(五)

  ◆祖宗圣训(五)

  仁宗皇帝(二)

  英宗皇帝

  神宗皇帝

  ○仁宗皇帝(二)

  天圣七年,曹侍中利用因侄汭聚无赖不轨,狱既具,有司欲尽劾交结利用者。憸人幸其便,阴以文武四十余人讽之,俾深治。仁宗察之,急出手诏:其文武臣僚内有先曾与曹利用交涉往还,曾被荐举,及尝亲昵之人,并不得节外根问;其中虽有涉汭之事者,恐诖误,亦不得深行锻炼。其仁恤至此。是年圣寿 【湘录『寿』作『算方』二字。】 二十。

  皇佑中,杨待制安国迩英阁讲周易,至节卦,有『慎言语、节饮食』之句,杨以语朴,仁宗反问贾魏公曰:『慎何言语?节何饮食?』魏公从容进其说曰:『在君子言之,则出口之言皆慎,入口之食皆节。在王者言之,则命令为言语,燕乐为饮食;君天下者,当慎命令,节燕乐。』上大喜。后讲论语,当经者乃东北一明经臣,讲至『自行束修』以上之文,忽进数谈,殆近乎镢进,曰:『至于圣师诲人,尚得少物,况余人乎?』侍筵羣公惊愧汗骇。明日传宣经筵臣僚,各赐十缣。诸公皆耻之,方议共纳,时宋莒公庠留身奏:『臣闻某人,经筵进鄙猥之说,自当深谴,返以锡赐,诚谓非宜。然余臣皆已行之,命拜赐可也。若臣弟祁,以臣在政府,于议不便,今谨独纳。』上笑曰:『若卿弟独纳,不特妨诸臣,亦贻某人之羞,但传朕意受之。』 【并湘山野录。此条原本误与前条相连。湘山野录,前条在卷上,此条在卷中,事不相关,故从湘录另为一条。】

  鲁人李廷臣顷官琼管,一日过市,有寮子持锦臂鞴鬻于市者,织成诗一联,取视之,乃仁庙景佑五年赐新进士诗也。云:『恩袍草色动,仙籍桂香浮。』呜呼!仁祖天章掞丽,固足以流播荒服,盖亦仁德醇厚,有以深浃夷寮之心,故使爱服如此也。廷臣以千钱易得之,贴之小屏致几席间,以为朝夕之玩。 【出渑水燕谈。】

  十一月癸巳,以皇子生,燕宗室于太清楼,读三朝宝训,赐御书。又出宝元夫人祥异书示辅臣,其书,帝所集天地辰纬云气杂占凡七百五十六,分三十门,为十卷。庆历元年七月戊申朔,出御制观文鉴古图记以示辅臣。

  天章阁侍讲林瑀上周易天人会元纪,御史中丞贾昌朝言:『瑀以阴阳小说,上惑天听,不宜在劝讲之地。』帝谕辅臣曰:『人臣虽有才学,若过为巧伪,终有形迹。』乃落瑀职,通判饶州。

  宝元二年三月壬寅,编修院与 【原误作『兴』,据明抄本改。】 三司上历代天下户数,前汉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后汉千六百七万七千九百六十,魏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三,晋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宋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后魏三百三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八,北齐三百三万二千五百二十八,后周三百五十万,隋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三十六,唐九百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四,国朝太祖朝二百五十万八千九百六十五,太宗朝三百五十七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朝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七百七十九,宝元元年千一十一万四千二百九十。先是,迩英阁读真宗正说养民篇,见历代户口登耗之数,帝顾侍读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侍读学士梅询对曰:『先帝所作,盖述前代 【『代』字据明抄本补。】 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艺,则版图衰减。自五代之季,生齿凋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阅以闻,至是上之。 【见帝学。】

  仁宗时,宦官虽有蒙宠信甚者,台谏言其罪,輙斥之不吝也,由是不能弄权。

  仁宗万机之暇,无所翫好,惟亲翰墨,而飞白尤为神妙。凡飞白,以点画象物形,而点最难工。 【『工』原作『又』,据归田改。】 至和中,有书待诏李唐卿撰飞白三百点以进,自谓穷尽物象,上亦颇佳之,乃特为『清净』二字以赐之,其六点尤为奇绝,又出三百点外。 【出庐陵归田录。】

  仁宗皇帝暑月不挥扇,镇侍迩英阁,常见左右以拂子驱蚊蝇而已。冬月不御炉,御殿则于朵殿设炉以御寒气,甚则于殿之两隅设之。医者云:体备中和之气则然。 【东轩笔录。】

  庆历四年八月乙卯,上曰:『近观诸路提转所按举官吏,务为苛刻,不存远大,可降诏约束。』

  嘉佑中,苏辙举贤良对策,极言阙失,其略曰:『闻之道路,陛下宫中贵姬, 【明抄本作『妃』。】 至以十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咨谟便殿,无所顾问。』考官以下初无此事,辙妄言,欲黜之。仁宗曰:『朕设制科,本求敢言之事,辙小官,敢如此极言,特与科名,仍令史官编录。』 【文正公笔录。】

  孔公道辅以刚毅直谅名闻天下,知谏院日,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为中丞日,谏废郭后。其后知兖州日,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仁宗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 【见倦游杂录。】

  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命馆阁校道藏经,仁宗因言其书多载飞炼金石服饵之事,不如老氏五千言,清净而简要也。宰相张知白曰:『老氏五千言,道德之本,非同方士一曲之说也。』

  庆历二年正月,光禄寺丞盛中甫、马直方在馆读书,自陈岁久,请以贴职,仁宗曰:『儒馆之职,岂可求邪?』止令太官给食,候三年与试,因诏罢馆阁读书。

  武宁军节度使兼侍中夏竦、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程琳,荐尚书屯田员外郎张硕、秘书丞蔡抗、太子中舍李仲昌、节度掌书记李师锡等试馆职。仁宗曰:『馆职当用文学之士,名实相称者居之。近时所举,多浮 【明抄本作『学』。】 薄之人,朕甚不取也。』于是硕等送审官院与记姓名而已。 【见蓬山志。】

  ○英宗皇帝

  治平三年,英宗改清居殿曰钦明殿,命直龙图阁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二年,天下承平,得以无 【活字本、明抄本均作『无以』。】 为。朕方属多事,其敢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以景论七篇进。翌日,上复召对延和,曰:『景所说过先儒远矣。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尝务谦柔,听纳之间,则自以刚断。此屏置之坐右,岂特无逸之戒也!』

  英宗谓辅臣曰:『谏官御史,贵通达大体,如任己爱憎以中伤善良,或绳治细故,规图塞言责,此何足以补职?卿等亦当察之。』

  英宗谓辅臣曰:『馆阁所以育俊才,比欲选人出使无可者,岂乏才邪?』参知政事欧阳修曰:『今取才路狭,馆阁止用编校书籍选人进用,稍迟,当广任才之路,渐入此职,庶几可以得人。』赵概曰:『养育人才,当试其所长而用之。』上曰:『卿等为朕各举才行兼善者数人,虽亲戚世家勿嫌,朕当亲阅可否。』宰相曾公亮等曰:『使臣等自荐而自用之,未免于嫌也。』韩琦曰:『臣等所患,人才难于中选,果得其人,议论能否,固何嫌也。』上因使荐之,于是琦、公亮、修、概所举者凡三十人,皆令召试。琦等又以人多难之,上曰:『既委公等举,苟贤,岂患多也?』乃先召尚书度支员外郎蔡延庆,尚书屯田员外郎叶均,太常博士刘汾、王攽、夏倚,太子中允张公裕,大理寺丞李常,光禄寺丞胡宗愈,雄武军节度推官章惇,前密州观察推官王存等十人,余复试之。

  治平三年,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集战国下讫五代君臣事迹,可以为监戒者,为编年书,名曰通志八卷上之。英宗览而善之,又诏光置局秘阁,辟官二人,续其后事,俟书成取旨,乃赐名。

  英宗初即位,辅臣请如干兴故事,双日召侍臣讲读,上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见讲读官。』

  上既御经筵,谕任守中曰:『方日求讲官久待对,未食,必劳倦,自今视事毕,不俟进食,即御经筵。』故事,讲读毕,拜而退,上命毋拜,遂以为常。

  治平元年,诏葬皇后乳母永嘉郡夫人贾氏,而开封府言,徙堀民墓,不便。上曰:『岂宜以此扰民邪?』命勿徙。是岁,京东西路水灾,而陈、蔡、宿、亳州尤甚。

  上既遣三司副使李肃之等分视被水州军,又命三司以上供米三万石赈济之。 【已上两朝宝训。】

  谏官陈升之言:『比来馆阁迁任益轻,非所以聚天下贤才,长育成就之意。请约今在职者之数,着为定员。有论荐者,中书籍其名,若有阙,即取其文学行义杰然为众所推者,取旨召试。』诏从之。 【国朝宝训。】

  ○神宗皇帝

  熙宁五年六月,上曰:『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才。王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上曰:『汉武帝至不仁,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侯者七十余人,视人命如草芥然,此天下户口所以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安石曰:『不仁如此,非特人祸,阴阳之报,亦岂可逃也!』上又曰:『有政事,则岂特人得其所,鸟兽鱼鳖,无不咸若。』上曰:『尧舜之时,凤凰来仪,自不足怪。』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祁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上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邪!』

  熙宁二年,上曰:『朕每思祖宗百战得天下,今以一州生灵,付一庸人,尝痛心疾首。』

  上事慈圣至诚极孝,所以娱悦后无不至,在宫中,从后行,必自扶掖,视膳定省唯谨。后尝幸金明池,豫为百宝船,其日,驰以上寿。上谦冲退托,去华务实,终身不受尊号,帝王之盛德也。熙宁二年,上谓执政曰:『尊号于朕,一无加损,虽加百字,奚益?』

  元丰三年,诏曰:『朕惟皇以道,帝以德,王以业,各因时制名,用配其实。朕承祖宗之休,宅士民之上,凡虚文繁礼,悉已革去。而近司羣辟,犹或时以称号见请,虽出于归美报上之忠,然非朕所以若稽先王之意。自今每遇大礼,罢上尊号。』

  元丰元年十一月,宰臣吴珪等云:『功臣非古,陛下即位,上徽号至数十而不许。臣等何功,乃例蒙恩数,乞于衔位中减罢。』诏如其请。

  元丰四年五月,有上书乞慎择守令者,上谓辅臣曰:『天下守令,众至千余人,其才难以徧知。立法于此,使象之于彼,从之则为是,倍之则为非,以此进退,方有准的,所谓朝廷有政也。如汉黄霸,妄为条教,以干名誉,在所当治,而反增秩赐金。夫家自为政,人自为俗,先王之所必诛,变风变雅,诗人所刺。朝廷为一好恶,定国是,守令虽众,沙汰数年,自当得人也。』

  五年二月,上曰:『刺史县令,治民为最近,汉自刺史有入三公者,盖重其任耳。今之藩郡,不过数十,往往多不得人,则县令可知也。自今更宜慎择。』

  元丰五年五月,上谓辅臣曰:『虽周之盛时,亦以为才难,唯能以道泛观,不拘流品,随材任使,则取人之路广。苟不称职,便可黜退,不可谓已与之官禄,反以系吝,而难于用法。如臣下有劳,朝廷见知,虽有过失,亦当宽贷,如吴居厚使京东,治财数百万,设有失陷官钱二三千缗,其功自可除过。故律有议劳议贤之法,亦周之八柄诏王之遗意也。然有司议罪,自当官守,诛宥则系主断,如此则用人之道无难矣。』韩绛尝言:『陛下临御以来,内则讲求典礼,总一制度,流斡财币,总核庶狱。外则团结兵将,讨伐违傲,开拓疆境,经制边用。凡所措置,悉该圣虑,一有奏禀,皆出宸断。』上曰:『朕观三代以至唐,未有百年之间无患难者。国家承祖宗之业,升平如此,朕嗣守大器,日夜恐惧,以思为治之道,无如择人。』又曰:『将帅最难得人,唐三百年中,惟一郭子仪耳。朕观其人本应武举。』因诵杜牧诗云:『未如终始郭汾阳』,嗟叹久之。

  元丰中,辅臣论及人材,上曰:『人材固有小大,若古之立功名者,管仲之于齐,商鞅之于秦,吴起之于楚,皆使政令必行,若于道,则未也。傅说之于商,周公之于周,可谓尚道德,而兼功名者也。人臣但能言道德,而不以功名之实,亦无补于 【明抄本有『世』字。】 事。』

  谏官杨绘言:『向传范,后族,不当守郓领安抚使。』彦博曰:『传范累典郡,非缘外戚。』上曰:『得谏官如此敢言,甚好,可以止他妄求者。』九月,辅臣有言将帅宜置副贰者,上曰:『人之忌能者众,今举所知,不过取其出己下者,非有至诚恻怛之心,为朝廷立事也。』

  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嘉佑八年五月,始听讲于东宫,天资好学,寻绎访问,至日昃。内侍言,恐饥,当食。上曰:『听读方乐,岂觉饥耶?』英宗以上读书太多,尝遣内侍止之。当讲读,正衣冠,拱手,虽大暑,未尝使人挥扇,待宫僚有礼。伴读王陶入侍,上率弟颢拜之。陶读舜本纪,言舜孝友事,大爱慕之。又读商本纪仲虺作诰,因取尚书读之,至『志自满,九族乃离』,上曰:『微子去之,是也。』 【已上见元丰宝训。】

  一日,宰执对毕,枢密退,富彦国召留之。因奏:『臣前蒙宣喻,当君臣相体,悉心尽节,无嫌疑形迹隐避。臣以谓此诚尧舜盛德,然独臣蒙此宣喻,臣以谓中书枢密臣僚,皆宜知陛下圣意如此。』上曰:『每如此宣喻诸人。』弼又奏:『大臣须和,乃能成事,若怀私意,各执己见,不务尽理,互相疑间,则无由成事,须众人一心,则能副陛下委任。臣比见大臣各怀私意,则相舁而废事。』上曰:『朕夙夜焦劳,正期大臣肩一心,共成国家之务,执政须是不执己见,务求当而已。朝廷事,若舍却义理,何所考据?』弼曰:『今大臣各 【原作『名』,据明抄本改。】 有蕴蓄,岂不愿尽心以俟 【明抄本作『事』。】 陛下?但其间或恐上忤圣意,恐或为小人所攻,或以事大难行,须是彼此一心,则事无不济。臣衰老不才,然蒙陛下恩遇殊异,有所见,不敢避忤旨,理须极言。』上曰:『相公言及此,能用心如此,则天下不胜幸甚。朕无适莫,惟义理所在,与大臣议事,苟见其有理,何所不从?但恐或有微伺风指,不肯尽言。』宽夫曰:『臣等奏事,一言不从,或至再三,陛下未尝有不从者。』上曰:『惟先格王,正厥事。天地之变,唯有正厥事,乃所以应之也。』弼又言:『今所进用,或是刻薄小材之人,恐须多进用醇厚敦实之人。小材虽似可喜,然害事坏风俗,不可长仲。』因言卢犯奸邪,而德宗不知,此乃所以为奸。卢犯非无才,然以其奸邪,故害事。上曰:『大臣正要与天下图治,三相既如此,则参枢皆宜如此用心,务相协和,每事求义理所在,朕与卿等终身共守此。』于是皆拜。 【以上熙宁奏对。】

  熙宁四年,王荆公当国,欲以朱柬之监左藏库,柬之辞曰:『左帑有火禁,而年高,宿直非便。闻欲除某人干当进奏院,忘其人名,实愿易之。』荆公许诺。翌日,于上前进某人监左藏库,上曰:『不用朱柬之监左藏库,何也?』荆公震骇,莫测其由。上之机神临下,多知外事,虽纤微,莫可隐也。

  熙宁十年,王荆公初罢相,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学士知金陵,荐吕惠卿为参政而去。既而吕得君怙权,虑荆公复进,因郊礼,荐荆公为节度使平章事。方进熟, 【东轩有『勑』字。】 上察见其情,遽问曰:『王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吕无以对。明年,复召荆公秉政,而王、吕益相失矣。

  神宗皇帝在春宫时,极冲幼,孙思恭为侍读。一日,讲孟子,至『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畔之。』思恭泛引古今助顺之事,而不及亲戚畔之者。上顾曰:『微子,纣之诸父也,抱祭器而入周,非亲戚畔之耶?』思恭释然骇伏。上之叡明,可谓闻一知十矣。 【东轩笔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五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六

  君臣知遇(一)

  ◆君臣知遇(一)

  文太师

  王冀公

  杜祁公

  李文靖公

  李汉超

  苏内翰

  陈执中

  刘昌言

  郭进

  梁丞相

  石元懿

  戴恩

  邢尚书

  窦偁谏议

  李文正

  唐质肃

  赵韩王

  王光禄

  寇员外

  李尚书

  冯元 孙奭

  ○文太师

  元丰七年春,文太师告老,奏乞赴阙亲辞天陛,庶尽臣子之诚。既见神宗,即日对御锡宴,顾问温密,上酌御琖亲劝。数日,将朝辞,上遣中使以手札谕公,留过清明,敕有司为公备二舟,泝汴还洛。清明日,锡宴玉津园,公作诗示同席。 【渑录下有『翌日,上用公韵属和,亲洒宸翰,就第赐公。』十六字,无『将行』二字。】 将行,特命三省已上赴琼林苑宴饯,复赐御诗送行。公留京师一月,凡对上者五,锡宴者三,赐诗者再,顾问不名,称曰太师,宠数优异,近世无比。 【见渑水燕谈。】

  ○王冀公

  王冀公罢参政,真宗朝夕欲见,择便殿清近,惟资政为优,因以公为本殿大学士。公奏曰:『臣虽出于寒贱,不能独宿,欲乞除一臣僚兼之。』遂以陈文僖彭年并直。一夕,公携一巨榼入宿,方与陈寒夜闲饮,遽中人持钥开宫扉,独召公,怱怱而入,谓陈曰:『请同院不须相候,独酌数杯,先寝。』至行在,真宗与公对饮,饮罢,持禁烛送归,繁若列星。陈危坐伺之,已四鼓,笑曰:『同院尚未寝乎?』陈曰:『恭候司长,岂敢先寝?』公喜笑,倒载解袜褫带,几不能支,坦腹自矜曰:『某江南一寒生,遭际真主,适主上以巨觥敌饮,仅至无筭,抵掌语笑如僚友之无间。』已而遂寝,殆晓,盥栉罢,与陈相揖。觉夜归数谈,颇疎漏,自言:『夜来沉湎,殊不记归时之早晚,无乃失容于君子乎?』陈曰:『无之。』但殷勤愧谢,既辨色,将赴班,同趍出殿门,执其手以语文禧曰:『夜来数事,止是同院一人闻之。』文僖归,谓子弟曰:『大臣慎密,体当如此。』 【见湘山野录。】

  ○杜祁公

  皇佑中,明堂大享,时世室亚献无官僚,惟杜祁公衍以太子太师致仕南京。仁宗诏公归以侍祠,公已老,手染一疏以求免,但直致数句,更无笺章铺叙之饰,止以奇笺妙墨,临帖行书,亲写陈奏:『臣衍,向者甫及年期,上还印绂,天慈极深,曲徇私欲。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三,外虽支持,中寔衰弊。且明堂大享,千载难逢,臣子岂不以捧璋侍祭为荣遇?臣但恐颠倒失容,取戾非浅。伏望陛下察臣非矫,免预大礼,无任恳切之至。臣某谨奏窃闻。』仁宗置玉机,常取玩阅。 【以上出湘山野录。】

  ○李文靖公

  李文靖公沆初知制诰,太宗知其贫,多负人息钱,曰:『沆为一制诰,俸入几何,家食不给,岂暇偿息耶?』特赐钱一百三十万令偿之。后为学士,因宴,上目送爱之,曰:『沆风度端粹,真佳士也。』后登右揆,居辅弼,当太平无一事,凡封章建议,务更张喜激昂辈,摇鼓捭阖,悉屏之。谓所亲曰:『无以报国,聊用此以安黎庶尔。』景德二年薨,上临哭之恸,大呼曰:『天乎!忠良纯臣,合享遐寿!』 【玉壶清话。】

  ○李汉超

  太祖时,以李汉超为关南巡检使,捍北虏,与兵三千而已。然其齐州赋税最多,乃以为齐州防御使,悉与一州之赋,俾之养士。而汉超武人,所为多不法,久之,关南百姓诣阙讼汉超贷民钱不还,及掠其女以为妾。太祖召百姓入见便殿,赐以酒食,慰劳之,徐问曰:『自汉超在关南,契丹入寇者几?』百姓曰:『无也。』太祖曰:『往时契丹入寇,边将不能御,河北之民,岁遭劫虏,汝于此时,能保 【归田有『全』字。】 其赀财妇女乎?今汉超所取,孰与契丹之多?』又问讼女者曰:『汝家几女?所嫁何人?』百姓具以对,太祖曰:『然则所嫁,皆村夫也。若汉超者,吾之贵臣也,以爱汝女,则取之,得之必不使失所,与其嫁村夫,孰若处汉超 【归田有『家』字。】 富贵?』于是百姓皆感悦而去。太祖使人语汉超曰:『汝须钱,何不告我,而取于民乎?』乃赐以银数百两,曰:『汝自还之,使其感汝也。』汉超感泣,誓以死报。 【见庐陵居士集。此条今见归田录卷一。】

  ○苏内翰

  苏内翰易简在禁林八年,宠待之深,敻出彝等。李相沆入玉堂后于公,一旦先除参政,以公为承旨,赉赐与参政等,苏不甚悦。上谓公曰:『朕欲正旧典,先合用卿,即正台宰,然庶欲令卿延寿厚 【明抄本及玉壶均作『厚寿』。】 基,稔欲问望,乃先用沆,卿宜无慊。』盖知其龄促也。公以母老,急于进用,因干明圣节,进内道场醮步虚十首,中有『玉堂臣老非仙骨,犹在丹台望泰阶。』上悉其意,俾参大政,未几遂卒,年三十九。嗟悼为之洒涕,赐挽词,断句云:『时向玉堂寻旧迹,八花砖上日空长。』 【见玉壶清话。】

  二

  苏翰林易简一日直禁林,得江南徐邈所造欹器,遂以水试于玉堂。小珰传宣于公,见之不识其名,因密奏。既晚,太宗召对,问曰:『卿所玩者得非欹器乎?』公奏曰:『然。』亟取进之于便坐,上亲试之,其于水或增损一丝许,器则随欹,合其中,则凝然不摇。上叹曰:『真圣人切诫之器也。』公奏曰:『愿陛下执大宝神器,持盈守成,皆如此器,则王者之业,可以与天地同久。』上徐笑谓公曰:『若腹之容酒,得此器以节,安有沉湎之过耶?』盖公嗜饮过中,故托此规之。易简泣谢惭佩,上亲撰欹器铭及草书诫酒诗以赐焉。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一。】

  三

  苏易简为学士,最被恩遇。初与贾黄中、李沆同时上擢,黄中、沆参知政事,以易简为中书舍人,充承旨,并赐白金三千两,谕旨曰:『朕之待卿,非必执政而为重矣。』上作五七言诗各一首赐之,为真草行三体,刻于石。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以赐本院,今龛于堂南门之上。易简以御三体书石本,分遗秘书监李至及从祖修撰江陵公洎梁周翰,知制诰柴成务、吕佑之、钱若水、王旦,直秘阁潘慎修,翰林侍书王着,侍读吕文仲等凡十五人。及召至等宴于翰林,以观神笔之迹,上遣内司供拟坐客,各赋诗。宰相李昉等亦以诗贻易简,易简悉以奏御。上谓昉等曰:『易简以卿等诗来上,有以见儒墨之盛,而学士之光也,可别录一本进入。』以其本赐易简。 【杨文公谈苑。】

  ○陈执中

  世传陈执中作相,有壻求差遣,执中曰:『官职是国家底,非卧房笼箧中物,壻安得有之?』竟不与。故仁宗朝,谏官累言执中不学无术,非宰相器,而仁宗注意愈坚。其后,谏官面论其非,曰:『陛下所以眷执中不替者,得非以执中尝于先朝乞立陛下为太子耶?且先帝止二子,而周王已薨,立嗣非陛下而谁?执中何足眷?』仁宗曰:『非为是,但执中不欺朕耳。』然则人臣事主,宜以不欺为先也。

  ○刘昌言

  刘昌言,泉州人,先仕陈洪进为幕客,归朝,愿不授官。举进士,三上始中第,后判审官院,未百日,为枢密副使。时有言太骤者,太宗不听,言者不已,乃谓昌言闽人,语颇獠,恐奏对间陛下难会,太宗怒曰:『我自会得。』其笃眷如此。 【并见青箱杂记。】

  ○郭进

  太祖时,郭进为西山巡检,有告其阴通河东刘继元,将有异志者。太祖怒以诬害忠臣,命缚其人予进,使自处置。进得而不杀,谓曰:『尔能为我取 【归田有『继元』二字。】 一城一寨,不止赎尔死,当请赏尔一官。』岁余,其人诱其一城来降,进具其事,送之于朝,请赏以官。太祖曰:『尔诬害我忠良,此纔可赎死尔,赏不可得也。』命以其人还进,进复请曰:『使臣失信,则不能用人矣。』太祖于是赏以一官,君臣之间,盖如此。 【见庐陵居士集。此条今见归田录卷一。】

  二

  郭进少以壮勇,依汉祖于太原,开国,历刺史、团练使。国初,迁洛水防御使,为西山巡检,以扞太原。进御军严而好杀,部下整肃,每帅师入晋境,无不克捷,太祖因遣戍西山,必语之曰:『汝辈当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尝择御龙官三十人隶麾下押阵,适与晋人战,多退却,进斩十余人。奏至,上方御便殿阅武,厉声曰:『御龙官千百人中始选择得一二,而郭进小违节度,遽杀之,试如此龙 【原作『垄』,据明抄本改。】 种健儿,亦不足供矣。』潜遣中使谕进曰:『恃其宿卫亲近,骄倨不禀令,戮之甚得宜矣。』进感泣,由是一军精勇无敌。上为治第,令厅堂悉用■〈甬瓦〉瓦,有司言,亲王公主始得用此,上曰:『进事国尽忠,我待之岂不比吾子,有何不可哉?』太宗征太原,北戎自石岭关入援,进大破之,献俘行在,暴于城下,并人丧气,遂约降。进功高负气,监军田钦祚所为不法,进屡以语侵之,钦祚心衔,因诬以佗事,进不能甘,自缢死。太宗微知之,黜钦祚,终其身不复用。 【已上杨文公谈苑。】

  ○梁丞相

  梁丞相适始任详刑,一旦随判院卢南金上殿,进札子,奏案中偶有臣僚名次公者。仁宗忽问曰:『因何名次公?』判院以明法登仕,不能即对,时梁代对曰:『臣闻汉黄霸字次公,必以霸之字而名也。』上遂问曰:『卿是何人?』对曰:『臣秘书丞审刑详议官梁适。』又问:『卿是那个梁家?』适对曰:『先臣祖颢,先臣父固,俱中甲科,独臣不肖,于张唐卿牓行间及第。』上曰:『怪卿面貌酷肖梁固。』又他日,上殿对罢,适抱笏俯躬奏曰:『向蒙陛下金口亲谕,臣面貌类先臣,伏念先臣祖父顷事太宗真宗,皆祥符之前,不知陛下以何知之?』上曰:『天章阁有名臣头子,朕观之甚熟。』适因下殿谢,音仪堂堂,上颇爱之,有用之之意。一旦中书进拟除一臣僚为益漕,凡进,孰例更无改批,但纸尾书可而已,忽持批之『差梁适』。未几,又除修记注,以合格臣僚进之,复批梁适。自后知制诰,至翰林学士,除目凡上,皆批于公,由秘丞至台辅,不十年。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三。】

  ○石元懿

  石元懿熙载,西洛人,家贫游学,事母以孝闻。嵩阳道中遇一叟,熟视之,稽颡曰:『真太平良弼也。吾幼为唐相房玄龄检书苍头,公酷似房公。』嘱之曰:『见子事契相投者,即真主也,善事之。』语既讫即灭。后国初,太宗建太宁军节,公谒之,倾意投,为掌书记, 【玉壶有『游从觞咏』四字。】 情礼深厚。公长于太宗,间侍樽俎,常以兄呼之,然亦得事上之体,不谄不渎,故免数 【入声】 斯之辱。迨践祚,七年为右仆射平章事,卒,太宗幸其第,临丧哭之哀。谓近侍曰:『石某以纯正事朕,自府幕至台席,朕窥之无纤瑕颣,方此委用,朕不幸也。』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三。】

  ○戴恩

  戴恩为御龙弓箭直都虞候,一日,西蜀进青龙城道观长寿仙人图,其本吴道玄之迹。太宗阅之,酷肖戴恩,又恐所见有殊,亟召数班军校近侍内臣遍示之,曰:『汝辈且道此图似何人。』羣 【玉壶有『口』字。】 合奏曰:『似戴恩。』上笑而异之,因是擢用,后至建宁远军节,举朝止呼『戴长寿』。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四。】

  ○邢尚书

  邢尚书昺,曹州田家子,深晓播殖。真宗每雨雪不时,忧形于色,责曰:『官所定雨泽丰凶之兆,多或不中。』昺因进耒耜岁占三卷,大有稽验,皆牧童村老,岁月于畎亩间揣占得。咸平二 【玉壶作『三』。】 年,置经筵侍读,首命公为之。昺初应五经,庭试日,升殿讲『师』、『比』二卦,取羣经发题。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第一。真宗晚年,多召于禁寝,从容延对。忽一日,见公衰甚,御袖掩目泫然曰:『宫邸旧僚,沦谢殆尽,存者惟卿尔。』遽密赉银千两、缯千疋。昺康裕无恙,果非久感疾,将易箦,车驾临问,公拖绅整巾,历叙遭际,上为之流涕。既终,又为之临丧,惟将相丧疾,方有此幸。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五。】

  ○窦偁谏议

  窦偁为晋府宾佐,后至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僖起居郎,俨文甚高,皆有集在秘阁。偁亦有文,为晋府记室。贾琰为判官,每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声下气,动息褒赞,诮辞捷给,偁叱之曰:『贾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独不惧于心邪!』太宗甚怒,白太祖,斥出为经州节判。后即位,思之,召为枢密直学士,数月参政,中谢语之曰:『汝知何以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至耳。』上曰:『不然,以卿尝面折贾琰,故任卿左右,思闻直言耳。』 【见杨文公谈苑。】

  ○李文正

  至道元年灯夕,太宗御楼,时李文正昉以司空致仕于家,上亟以安舆就其宅召至,赐坐于御楼 【玉壶作『榻』。】 之侧,敷对明爽,精力康劲。上亲酌御樽饮之,选肴核之精者赐焉。谓近侍曰:『昉可谓善人君子也,事朕两入中书,未尝有伤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日所享也。』又从容语及平日藩邸唱和之事。公遽离席,历历口诵御诗七十余篇,一句不遗。上谓曰:『何记之精耶?』公奏曰:『言不敢妄。臣自得谢,每晨起盥栉,坐于道室,焚香诵诗,每一诗日诵一遍,间或却诵道佛书。』上喜曰:『朕亦以卿诗别笥贮之,每爱卿翰墨也。楷字,老来笔力在否?』公对曰:『臣素不善书,皆豚犬宗讷所写尔。』上即令以六品正官与之,遂除国子监丞。 【见玉壶清话。】

  ○唐质肃

  潭州一巨贾,私藏蚌胎,为关吏所搜,尽籍之,皆南海明珠蚌胎也。在仕无不垂涎而爱之,太守而下,轻其估,悉自售焉。唐质肃公介时以言事谪潭倅,分珠狱发,奏方入,仁宗预料,谓近侍曰:『唐介必不肯买。』案具,奏覆,上览之,果然。真所谓知臣莫若君也。

  ○赵韩王

  太祖时,赵韩王普为相,车驾因出,忽幸其第。时两浙钱俶方遣使致书,及海物十瓶于韩王,在左庑下,会车驾至,仓卒出迎,不及屏也。上顾见,问何物,韩王以实对。上曰:『此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韩王皇恐,顿首谢曰:『臣未发书,实不知;若知之,当奏闻而却之。』上笑曰:『但取之无虑。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因命韩王谢而受之,韩王东京宅,皆用此金所修也。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三。又卷一已引此条,注『出事实』,文全同,仅无『因命韩王』以下二十字。】

  又

  太祖初登极时,杜太后尚康宁,常与上议军国事,犹呼赵普为书记。尝抚劳之,曰:『赵书记且为尽心,吾儿未更事也。』太祖宠待赵韩王如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德骧劾奏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上怒叱之,曰:『鼎铛尚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命左右曳于庭数匝,徐使复冠,召升殿,曰:『今后不宜尔,且赦汝,勿令外人知也。』

  ○王光禄

  光禄卿王济,刑部详覆官,屡上封章。是时,道置提举茶盐酒税一官,朝廷因令访察民间事,吏之能否,甚重其选。会京西道阙官,太宗问左右,刑部有好言者,为谁?左右以济对,上即以授之。

  ○寇员外

  太宗时,寇准为员外郎,忤上旨,拂衣起,欲入禁中,准手引上衣,令复坐,决其事,然后退,上由是嘉之。太宗器重准,尝曰:『朕得寇准,犹唐文皇之得魏郑公也。』准为虞部员外郎,言事召对称旨。太宗谓宰相曰:『朕欲擢用寇准,当授以何官?』宰相请用为开封府推官,上怒曰:『此官岂所以待准者邪?』宰相请用为枢密直学士,上沉思良久,曰:『且使为此官可也。』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二。】

  ○李尚书

  李穆,字孟雍,阳武人,幼沉谨,恩 【明抄本作『忠』。涑水作『温』。】 厚好学,闻酸枣王昭素先生善易,往师之。昭素喜其开敏,谓人曰:『观李生材能器度,佗日必为卿相。』昭素先时着易论三十三篇,秘不传人,至是尽以授穆,穆由是知名,举进士,翰林学士徐台符知贡举,擢之上第,除郢州军事判官,迁汝州防御判官。周世宗即位,求文学之士,或荐穆,擢拜右拾遗。太祖登极,迁殿中侍御史,屡奉使伪国。平蜀之初,通判洋州,又通判陕州,坐有罪,复免一官。久之,召为中允,寻以左拾遗知制诰。太宗即位,累迁至中书舍人,宰相卢多逊得罪,穆与坐以同年登进士第,降授司封员外郎。上惜其材,寻命之考校贡院。及御试进士,上见其颜色憔悴,怜之,复以为中书舍人,职任皆如故。寻命知开封府事,有能名,遂擢参知政事。穆性至孝,母病累年,恶暑而畏风,穆身扶侍起居,能适其志,或通夕不寐,未尝有倦惰之色。母卒,哀毁过人,朝命起复,固辞,不得已视事,然终不饮酒食肉,未终丧而卒,年五十七。上甚惜之,谓宰相曰:『李穆,国之良臣,奄尔沦没,非穆之不幸,乃国之不幸也。』赠工部尚书。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二。】

  ○冯元 孙奭

  冯 【涑水上有『伯京曰』三字。】 元、孙奭, 【涑水有『俱』字。】 以儒素称, 【涑水有『冯进士奭』四字。】 诸科及第,数上 【涑水作『奭数上疏』。】 直谏。真宗末,侍东宫。天圣初,皆为侍讲劝学。十年,奭固请去不已, 【涑水作『奭因请老,诏不许,奭请不已』。】 乃迁 【原作『选』,据明抄本及涑水改。】 礼部尚书,知兖州。上宴太清楼下以饯之,已诏两制三馆饯于秘阁,奭辞以亟行,诏迁追饯席 【『追饯』二字明抄本作『迁』。『席』原误作『庶』,据明抄本及涑水改。】 于瑞圣园。先是,言 【明抄本作『宴』。】 两制者,中丞不预。王随时为中丞,耻之,曰:『朝廷盛事也,吾不可以不预。』上疏请行,诏许之。上又赐御书以宠之,卒于兖州。元性微吝,判国子监公燕,自以其家所赐酒充事,而取其直以归,以 【涑水『以』上有『人』字。】 此少之。无子,死之日,家赀巨万。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四。】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六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七

  君臣知遇(二)

  ◆君臣知遇(二)

  王元之

  杜文正

  杨砺

  董遵诲

  种放

  张乖崖

  张文定

  柳仲涂

  袁廓

  钱俶

  吕文惠

  赵稹

  晏元献

  晁逈

  王文正

  礼遇词臣

  御书碑额

  ○王元之

  王元之尝草李继迁制,继迁送马五十匹润笔,公却之。后守永阳,闽人郑褒有文行,徒步谒公,及还,公买一马遗之。或谤其亏价者,太宗曰:『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顾肯亏一匹马价耶?』 【见渑水燕谈。】

  二

  王禹偁,濮州 【涑水及宋史并作『济州』。】 人,生十余岁,能属文。太平兴国八年,进士及第,补成武主簿,改大理评事,知长州县。太宗方奖拔文士,闻其名,召拜右拾遗,直史馆,赐绯。故事:赐绯者,给银带,上特命以文犀带赐之。禹偁献端拱箴以为戒,寻以左司谏知制诰,上尝称之,曰:『王禹偁文章,当今天下独步。』判大理寺,散骑常侍徐铉为妖巫道安所诬,谪官,禹偁上疏讼之,请反坐尼罪,由是贬商州团练副使,无禄,种蔬自给,徙解州团练副使。上思其才,复召为左正言,仍命宰相以刚直不容物戒之。真宗初即位,召王禹偁于扬州,复知制诰,修太宗实录。执政疑禹偁轻重其间,落职,出知黄州。州境有二虎鬬,食其一。冬雷,羣鸡夜鸣,禹偁上疏引洪范陈戒,且自劾。上以问司天官,对以守臣任其咎,上乃命移知蕲州。寻召还朝,禹偁已卒。

  三

  太宗时,禹偁为翰林学士,尝草继迁制,送马五十疋以备濡润,禹偁以书不如式,却之。及出守滁州,闽人郑褒徒步谒,禹偁爱其儒雅,及别,为买一马。或言买马亏价者,太宗曰:『彼能却继迁五十马,顾肯亏此价哉?』禹偁之卒,谏议大夫戚纶诔曰:『事上不曲邪,居下不谄佞,见善若己有,嫉恶过仇雠。』世以为知言。祥符中,真宗观书龙图阁,得禹偁章奏,叹美切直,因访其后,宰相称其子嘉言以进士第为江都尉,即召对,擢大理评事。 【并涑水纪闻。】

  四

  王元之在翰林,太宗恩遇极厚,尝侍宴琼林,独召至御榻顾问。帝语宰臣曰:『王某文章,独步当代,异日垂名不朽。』故元之有诗云:『琼林侍游宴,金口独褒扬。』 【见渑水燕谈。】

  ○杜文正

  真宗重礼杜镐。镐直龙图阁,上尝因沐浴罢,饮上尊酒,封其余,遣使赐镐于阁下。镐素不饮,得赐,喜,饮之至尽,因动旧疾,忽僵不知人。上闻之,惊,步行出至阁下,自调药饮之,仍诏其子津入侍疾。少顷,镐稍苏,见至尊在,欲起,上抚令卧,镐疾平,然后入宫。方镐疾亟时,上深自咎责,为由己赐酒致镐疾也。

  ○杨砺

  真宗判开封府,杨砺为府寮,及登储贰,因为东宫官。即位,为枢密副使。病甚,真宗幸其第问疾,所居在隘巷中,辇不能进。左右请还,上不许,因降辇步至其第,存劳甚至。

  二

  杨砺,太祖建隆初状元及第。在开封府,真宗问砺何年及第,砺唯唯不对,真宗退问左右,然后知之,自悔失问。砺不以科名自伐,由是重之。 【并涑水纪闻。】

  ○董遵诲

  董遵诲父宗本,尝为随州将,太祖微时,往依宗本,令与遵诲游。常共臂鹰逐兎,小不如意,为遵诲所辱,太祖遂辞去,宗本固留,厚给遣之。即位之初,访求遵诲,遵诲欲自杀,其妻止之,曰:『等死,亦未晚耳。万乘之主,岂念旧恶?将因祸致福,岂可测哉?』遵诲感其言,幅巾见于便殿,叩头请死。上笑曰:『汝昔日豪荡太过,我方将任汝事。』即命左右掖起,赐冠带,设食案,赐食上前。语及旧故欢笑,以为通远军使,专委一面之事,市租悉以给军用,不藉于有司。每岁赐予无数,幕府许自辟署,选精甲数千人,隶麾下,不复更代。隔岁以春夏令归,营省妻子。遵诲至,申严边候,镇抚蕃部,号令如一,戎族之强盛者,倚为腹心,有谋为寇者,必立以告,发所部袭之,剪灭无谯类。凡再出师,大克捷,党项诸羌,畏威惕息。养马数千匹,择其良以入贡,亲仆数百人,皆厚给衣食,日夕驰射畋猎,击鞠呼卢,饮食作鼓吹为乐。羌中动静,实时知之,朝廷不复西顾。岁时,其亲表押马来献,上必召问遵诲晨夕所为,击节大喜曰:『是能快活也。』多解服御衣物珠贝珍异以为赐,遵诲捧之,未尝不泣下。三数岁一来朝,赐食御前,笑语移晷,赐御膳羊,上樽酒,皆五百数,金帛累万,复遣去,终太祖朝,不易其任。末年,稍迁罗州刺史,有判官者,因朝廷访利害,上言通远军养兵,每岁转运使调发内地钱粟,劳费民力,本军关榷之入,自可市籴给用。上遣录判官所奏,下本军,及申约外,计凡岁调如故,不得窃议市租,徙判官于佗郡。遵诲感激流涕,左右皆泣。 【杨文公谈苑。】

  ○种放

  真宗优礼种放,近世无比。一日,登龙图阁,放从行,真宗垂手援放臂上,以顾近臣曰:『昔明皇优待李白,御手调羹,今朕以手援放登阁,厚贤之礼,无愧前代矣。』故蒋颖叔荐放侄孙谊云:『放早以逸民,被遇章圣,有握手登楼之眷。』真宗屡欲大用,放固辞,乃止,惜哉! 【渑水燕谈。】

  ○张乖崖

  乖崖公曰:『吾河曲一书生尔,猥自出身,遭逢圣主。』太平兴国中,进士及第,屡亲民政,自太常博士,罢荆湖北路转运使。入觐时,太宗皇帝御长春殿,召对数刻,上曰:『卿奏事精审可信。』特赐金紫,除虞部郎中,旋授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面奉圣旨:『西川经贼后,民颇伤残,不聊生,卿去到后,可便宜行事,钦哉!』君不疑臣,委任至重,乃感恩泣下。到川后,奉诏条之外,事有大可革者,奏后始行。其有从权而合义者,先行后奏,上悉允之,故得展微効,立功名,诚由上信不疑,下谗不入。 【见忠定公语录。】

  二

  忠定公为御史中丞,一日,于行香所,宰相张齐贤呼参知政事温仲舒为乡弟,及他语,鄙甚。 【钱希白所撰公墓志云:弹执政之失错辞者是。】 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体,遂弹奏之。齐贤深以为恨,后于上前短公曰:『张咏本无文,凡有申奏,皆婚家王禹偁代为之。』禹偁前在翰林,作齐贤罢相麻词,其辞丑诋。及再入中书,禹偁亦再知制诰,故两欲中伤之。公闻,自辨曰:『臣苦心文学,搢绅莫不知。齐贤以臣假手于人,是掩上之明,诬臣以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几多,可进来。』公遂以所著进,上阅于龙图阁,未竟,赐坐。上曰:『今日暑甚。』顾黄门于御几取常所执红绡金龙扇赐公,且称文善。公起再拜,乃纳扇于几,上曰:『便以赐卿,美今日献文事。』

  【渑水燕谈。】

  ○张文定

  太祖幸西都肆赦。张文定公齐贤时以布衣献策,太祖召至便坐,令面陈其事。文定以手画地,条陈十策,内四说称旨,文定坚执其六说皆善,太祖怒,令武士拽出。及车驾还京,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耳。我不欲爵之以官,异时汝可收之,使辅汝为相也。』至太宗初即位,放进士榜,必欲置于高等,而有司偶失,抡选 【明抄本有『在』字。】 第三甲之末,太宗不悦。及注官,有旨一榜尽与京官通判。文定释褐将作监丞,通判衡州,不 【东轩脱『不』字。】 十年,果作相。 【东轩笔录。】

  ○柳仲涂

  柳开知润州,有监兵钱供奉者,亦忠懿之近属也。乃父方奉朝请,在京师,开乘间来谒,造其书阁,见壁有绘妇人像甚美,诘以谁氏,监兵对曰:『某之女弟也,既笄矣。』柳喜曰:『开丧偶已踰期,愿取为继室。』钱曰:『俟白家君,敢议姻事。』柳曰:『以开之材学,不辱于钱氏之门。』遂强委禽焉,不旬日而遂成礼。钱不之敢拒,走介白其父,乞上殿面诉柳开,劫取臣女。仁宗问曰:『卿识柳开否?』曰:『不识。』上曰:『真奇杰之士也。卿家可谓得嘉婿矣。吾为卿媒,可乎?』钱父不敢再言,但拜谢而退。 【见倦游杂录。】

  ○袁廓

  袁廓,梓潼人,敢大言,太祖奇之。太祖即位,迁殿中丞,掌市征,岁中增缗钱数万,特赐钱百万。会钱俶纳土,诏廓按行府库仓廪,所至公宴,令别席而坐以宠之。

  ○钱俶

  钱俶,太宗即位来朝,宴后苑,泛舟池中。太宗亲酌酒以赐俶,俶跪而饮。每贡乘舆服物器玩,制作精妙。遣使修贡,必罗于庭,焚香再拜。 【并见范蜀公蒙求。】

  ○吕文惠

  吕文惠公端使高丽,遇风涛,恍惧间,樯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读书若在斋合时。首台吕文穆相蒙正告老甚切,上宴后苑,作钓鱼诗,独赐公断章云:『欲饵金钩深未到,磻溪须问钓鱼人。』以首宰属公,公和进云:『愚臣钩直难堪用,宜问濠梁结网人。』文穆得谢,果冠台席。 【见玉壶清话。】

  ○赵稹

  赵稹,字仲微,单父人。登进士第,累为兵部员外郎,益州路转运使。真宗谓曰:『远方之事,朕皆欲闻,一一奏来,朕当为卿行之。』故稹至蜀,奏利害最详。及后,益州阙守,乃自三司盐铁副使,授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益州。天圣中,以工部侍郎知并州,回,上殿奏事,上曰:『先帝时,尝诏益州市锦六千匹,时有姓赵者知州,止市千匹,还是卿否?』稹曰:『是。』上曰:『卿如此恤民,诚是至公。尝闻先帝言,卿朴厚可任。』未几,为刑部侍郎、枢密副使,以先帝所委臣故也。 【见本朝名臣传。】

  ○晏元献

  晏元献公为童子时,张文节荐之于朝廷,召至阙下,适值御试进士,便令公就试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有赋草尚在,乞别命题。』上极爱其不隐。及为馆职,时天下无事,许臣寮择胜燕饮,当时侍从文馆士大夫,各为燕集,以至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公是时贫甚,不能出,独家居,与昆弟讲习。一日选东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执政莫谕所因。次日进覆,上谕之曰:『近闻馆阁臣寮,无不嬉游燕赏,弥日继夕。惟殊杜门与兄弟读书,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公既受命得对,上面谕除授之意,公语言质野,则曰:『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臣若有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诚实,知事君体,眷注日深,仁宗卒至大用。 【见笔谈。】

  ○晁逈

  大中祥符元年冬,行升中之礼,驻跸岱宗。晁逈当草赦书之词,例先进呈裁定。准旧仪,学士当直日,或遇宣召,即系鞋以赴,上戴帽子见之。逈自忖度,今皇上以封祀大礼,方在致斋之中,必加严肃,不同常时,乃盛服秉笏造行宫门。有中使入奏,俄出报云:『上适问之,闻学士穿执,遽起入内矣,可止此祗伺。』暨中使复入,逈伫立移晷,中使来召,引至幄次,而上已改御巾帻而坐。起居讫,升诣帝所,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进呈词稿,省览称善,怡颜抚问,有加常等。既而赐坐,令饮茶而退。 【『茶』字注解云:春藏叶,可以为饮。古人诗云:『或吟诗一章,或饮茶一瓯。』】 因思古之帝王,优礼节行之臣,不冠不见,则有之矣。内愧孱琐,何以当圣君体貌之重乎?兹惟先皇帝恭己待士之德,发自于清衷而然也。

  二

  大中祥符、天禧之间 【忘其年月】 ,暮春之月,合门传宣布告,令赴池苑游宴之会。法从既集,俄而阴云兴,密雨降,有诏罢后苑之游。上赐宴饮,上御承明殿,面北而坐,预侍坐者翼列如仪。既而执事之臣,捧金盘进名花,有牡丹重沓千房者,并诸奇花,首置御坐前,余皆散布诸臣雕俎之上。内臣先供奉至尊,戴御花,以及亲贤宰执亦如之,以次诸臣,皆自戴焉。上忽乃眷西顾,宣言曰:『与学士戴花。』 【内庭侍从,惟学士多不名呼。】 俄有中使数人遽至,与逈及一二同僚戴之,观者无不竦动也。前代加宠词臣,有以宝装方丈赐食于前,则尝闻之矣。岂谓亲承日月之照,待以王公之礼,何幸会之深欤!

  三

  大中祥符、天禧之间 【忘其年月日】 ,逈当宿直,方甲夜,奉召赴内东门,上御面东合子坐。起居讫,升进次,宣索坐物,执事者迭青墩于御坐之东北隅,方命坐,而上语及,遽起侧立以听焉。示谕令草诏, 【今忘其所诏之事。】 恭受宸旨毕,命复坐,饮茶而退。却行纔踰阈,上宣言曰:『将蜡烛与学士照路。』俄有中使就御前拔取列置密炬之一,其围径甚大,中使执之前引,出内东门,付于本院引接人吏。古之赐金莲烛,其若是乎?上周知故事,善视迩臣,多此类也。 【并金坡遗事。】

  ○王文正

  上宣谕曰:『朕尹京日,卿弟旭宰属邑,有廉干之称,可委以繁使。』公对曰:『臣待罪宰府,恐公议非便。』上曰:『前代父子兄弟,并处贵位者多,不可以卿故,滞其才。』公曰:『今省府乃士人要职,若于平进迁擢,又得孤寒者一人。臣弟陛下知名,望它日出于宸衷,且乞一闲局。』遂判吏部南曹。公归,喜语弟曰:『上知尔之才,必有任使。』而终不言所得之旨,翌日被命乃知。铨管人引对,上见公弟,赐与绯鱼,公因对叙感,上曰:『不知尚着绿,朕失照管。』

  二

  王沂公曾、张文节知白、陈彭年,参预政事,因白公,曾等拔擢至此,亦公之力,然愿有裨补。公曰:『愿闻其说。』沂公等曰:『每奏事,其间亦有不经上览,公但批旨奉行,恐人言之,以为不可。』公逊谢而已。一日奏对,公退,诸公留身,上已惊曰:『有何事,不与王某同来?』诸公以前说闻于上,上曰:『谁所行?』诸公曰:『皆公。』上曰:『王某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无毫发之私。自东封后,朕谕王某,令小事可一面奉行,卿等当谨奉之。』退而谢于公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公曰:『向蒙谕及,不可自言曾得上旨,今后更赖诸公规益。』文正公每休暇,多与二府往还,莱公出镇,会宿私第,翌朝,上顾公曰:『昨日知有客甚欢,朝廷无事,大臣和睦,诚可喜也。』

  三

  上宣示公曰:『闻卿居第甚陋,朕密令计之,官为修营,其间更系卿意增损之。』公顿首曰:『臣所居,乃先父旧庐,当日止庇风雨,臣今葺过已甚矣,每思先父,常有愧色,岂更烦朝廷?』上再三谕之,公力辞,乃止。 【并见名臣遗事。】

  ○礼遇词臣

  真宗好文,待遇学士尤重,王钦若召见最频,其后晁逈、李宗谔、陈彭年、王曾、利瓦伊数人,皆被恩遇。惟演再入院,天禧四年间,屡蒙召对,或龙图阁、滋福殿、承明殿,洎宣和门之北合子,皆从容赐坐,移刻而出,其言议及奏对,此略而不书。又常令中使密至院门,询吏云:『今日谁直?』然后召之。 【见金坡遗事。】

  ○御书碑额

  仁宗天纵多能,尤精书学,凡宫殿门观,多帝飞白题榜,勋贤神道,率赐篆螭首。王曾之碑曰『旌贤』,寇准曰『旌忠』,李迪曰『遗直』,晏殊曰『旧学』,丁度曰『崇儒』,王旦曰『全德元老』,文彦博父均曰『教忠积庆』,李用和曰『亲贤』,范仲淹曰『褒贤』,曹利用曰『旌功』,吕夷简曰『怀忠』,张士逊曰『旧德』,狄青曰『旌忠元勋』,其余不可悉纪。或云:初,王子融守河中,模唐明皇题裴耀卿碑额献之,仁宗乃赐文正碑曰『旌贤』。大臣碑额赐篆,盖始于此。其后英庙、神考,亦屡有赐者。 【渑水燕谈。】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七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八

  名臣事迹(一)

  ◆名臣事迹(一)

  韩魏公

  司马文正

  孙威敏

  陈文惠公

  王沔

  陶尚书

  王荆公

  富文忠

  向文简

  梅圣俞

  吕文穆

  燕王元俨

  陈尧叟

  李文靖

  ○韩魏公

  韩魏公以元勋旧德,夷夏具瞻。熙宁中,留守北都,辽使每过境,必先戒其下曰:『韩丞相在此,无得过有须索。』辽使与京尹书,故事,纸尾止押字,至是,悉书名,其为辽人尊畏如此。每使至其国,必问侍中安否。其后,公子忠彦奉使辽,辽主问尝使中国者曰:『国使类丞相否?』或曰:『类。』即命工图之。

  二

  韩魏公在相府时,家有女乐二十余辈,及崔夫人亡,一日尽厚遣之。同列多劝且留,以为暮年欢,公曰:『所乐能几何?而常令人心劳,孰若吾简静而乐也?』识者以谓过人远矣。公旧有德于关中,秦人爱之。后子华自丞相出宣抚,秦之父老有远来观于道傍,乃愕然相谓曰:『吾以谓韩公,乃非也。』于是相引以去。虏人每见汉使,必起立致恭以问曰:『韩公安否?今在何处?』次问文、富二老,亦以公,或以名而已。公镇大名四年,虏使每涉林清县,即戒其下曰:『此韩侍中境内,慎勿乱需索,以辱我也。』又尝有使曰:『我在国中,想望韩公名,今幸至此,如何得见?』故事,惟通摄少尹与之相见而已,留守不出也。又尝有喻其下者曰:『献侍中马,须择好者来。』既而不如旨,怒曰:『此岂比它处,敢尔不加意?』遂笞其人,易其马。

  三

  治平中,夏国泛使至,将以十事闻, 【『闻』,渑录作『闻于天子』。】 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时太常少卿祝谘主馆伴,既受命,先见枢府,已而见丞相,韩魏公曰:『枢密何语?』曰:『枢府云:「若使人议及十事,第云:『受命,馆伴不敢辄及边事。』」』公笑曰:『岂有止主饮食,而不及他语耶?』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则以某辞对。辨其事,则以某辞折。』祝唯唯而退,及宴,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科,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耸伏。祝常以谓,魏公真贤相,非他人可及也。 【渑水燕谈。】

  四

  韩忠献公神道碑,神宗御制也。中云:『薨前一夕,有大星殒于园中,枥马皆鸣。』又曰:『公奉诏立皇子句。被顾命立英宗为皇帝句。立朕以承祖宗之序。可谓定册元勋之臣。』后铭其碑曰:『公行不归,中夕是悼,尚想公仪,泪落苑草。』复御篆十字,填金以冠其额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归田录。】

  五

  皇佑五年,韩魏公拜武康军节度使,经略河东,时公在定五年矣。将行,定人争欲遮留公,使不得出,公闻之,一日伪游众春园,阴欲由他道去。民初不知,至日晡,始悟,奔走宿于北门,门不得阖。寮属相与设祖于道,钤辖郝质,壮勇士也,首感泣大恸,声彻于外,官吏皆泣下,既而道路士庶,哭声动原野。

  六

  北岳祠在州之曲阳县,岁久不葺,守臣奉祠,与执事者升降于颓檐坏庑间,公以为慢神,莫斯为甚,乃完庙宇,焕然一新。每雨雪不时降,公即走僚属祷于祠下,而神必应之。时北道荐饥,定独屡丰,故尝有诗曰:『灵岳祠官尚未回,六花随祷下琼瑰。』其后公改帅并门,又尝题于庙云:『每时有水旱,必致祷祠下,无不响答,故枉道,即灵居以谢。』 【并见魏王别录。】

  七

  韩侍中薨,差内臣张都知督葬事,玄堂甃以石,一切用度,皆出于宫。上自撰墓碑,题其额曰:『两朝顾命定册元勋之碑。』明年,曾侍中薨,上题其墓碑额曰:『两朝顾命赞册亚勋之碑。』 【倦游录。】

  八

  熙宁初,公在咸秦,平凉经略使蔡挺建议,欲城白塔,公许之。及本路兵马夫丁既兴,而虏骑亦至塞下,挺恐兵败而事不济,且己任其罪,乃走使京师,具事势如此,及其可忧之状,请命于朝廷。朝廷惟责公以不当增修保障,致一路沟城惧于奔冲,而不知始建谋者,挺也。公亦不自辨明,洎城成,无事,公复奏挺之功,而乞加奖谕焉。公镇大名,魏之牒诉甚剧,而事无大小,公亲视之,虽在疾病不出,亦许通问请命,而就决于卧内。人或以公任劳事过多,勉其略于总劾,委于佐属,而少自便安。公曰:『两词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夺,至此一言而决,吾何敢略也?吾恐有所不尽,而未尝輙敢有以略也。况其可以委之人乎?』公当政府十有余年,赞辅三朝,黜陟羣材,其入践台省,外总方镇,出于门下者过半矣。然其知恩感义于公者几稀,人或以此为说,公曰:『吾以至公之道荐人,而不求人知。以至公之道责人,而不避人怨。但无愧于天地,岂复要于人心也?』

  九

  庆历八年,大水,岁饥,流民满道,公大发仓廪,募人入粟,分命官吏设飰粥以食民,公日往案视,远近归之者不可胜数。明年,皆给路粮遣归。优诏褒美,其略曰:『河北都转运司奏,去年河北艰食,人户流亡,卿多方擘画,全活人命及七百万,并归本业,盖是卿用心拯救,朕甚嘉之。』 【并见魏王别录。】

  ○司马文正

  司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识与不识,称之曰:『君实。』下至闾阎畎亩,匹夫匹妇,莫不能道。司马公之退十有余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复用于朝。熙宁末,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马铺,晨起北行,见村民百余,讙呼踊跃,自北而南,余惊问之,皆曰:『人传司马为宰相矣。』余以虽出于野人妄传,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苏子瞻为公独乐园诗曰:『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童儿诵君实,走卒知司马。』盖纪实也。 【出渑水燕谈。】

  ○孙威敏

  皇佑末,契丹使请观太庙乐,仁宗以问宰相,对曰:『恐非祠享,不可习也。』枢密副使孙威敏公沔曰:『当以礼折之,请谓使者曰:「庙乐之作,皆本朝所以歌咏祖宗功德也,岂他国可用耶?使人如能留助吾祭,乃可以观之。」』仁宗从其议,使者不敢复请。

  ○陈文惠公

  陈文惠公将终前一日,自为墓志曰:『宋有 【明抄本作『有宋』。】 颍川先生尧佐,字希元,道号知余子。寿八十二,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使相纳禄,不为辱。三者粗备,归息于先秦国公、燕国太夫人、仲兄丞相栖神之域,吾何恨焉。』 【并涑水纪闻。上两条今见渑水燕谈录卷二。】

  ○王沔

  王沔,字楚望,端拱初参大政,敏于裁断。时赵韩王罢政出洛,吕文穆公蒙正宽厚,自任中书,多决于沔。旧例,丞相待漏于庐,燃巨烛尺尽始 【原作『殆』,据活字本及玉壶改。】 晓,将入朝,尚有留按遣决未尽。沔当漏舍,止燃数寸,事都讫,犹徘徊笑谈方晓。上每试举人,多令公读试卷,素善读书,纵文格下者,能抑扬高下,迎其辞而读之,听者无厌。经读者高选,举子尝 【玉壶作『当』。】 纳卷,祝之曰:『得王楚望读之,幸也。』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八。】

  ○陶尚书

  陶尚书谷为学士,尝晚召对,太祖御便殿,陶至,望见上,将前而复却者数四,左右催宣甚急,谷终彷徨不进。太祖笑曰:『此措大索事分。』顾左右取袍带来,上已束带,谷遽趋入。 【并归田录。】

  ○王荆公

  王丞相尝云:『自议新法, 【谓青苗、免役、更改法令等。】 始终言可行者,曾布也。言不可行者,司马光也。余皆前叛后附,或出或入。』 【渑水燕谈。】

  二

  王荆公再为相,承党人之后,平日肘腋尽去,而在者已不可信,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平日唯与子雱谋议,而雱又死,知道之难行也,于是慨然复求罢去,遂以使相再镇金陵。未几,纳节求闲地,久之,得会灵观使,居于金陵。一日,豫国夫人之弟吴生者,谒荆公,寓止于佛寺行香厅。会同天节建道场,府僚当会于所谓行香厅,太守叶均使人白遣吴生,吴生不肯迁。洎行香毕,大会于其厅,而吴生于屏后慢骂不止。叶均俛首不听,而转运毛抗、判官李琮大不平之,牒州令取问。州遣二皁持牒逮吴生,吴生奔荆公家以自匿,荆公初未知其事也。顷之,二皁至门下,云:『捕人』,而諠忿于庭,荆公偶出见之,犹纷纭不已,公叱二皁去。叶均闻之,遂杖二皁,而与毛抗、李琮皆诣荆公谢,以公皁生疏,失于戒束。荆公唯唯不答,而豫国夫人于屏后叱均、抗等曰:『相公罢政,门下之人解体者十七八,然亦无敢捕吾亲属于庭者。汝等乃敢尔耶?』均等趍出,会中使抚问适至,而闻争厅事。中使回日,首以此奏闻。于是叶均、毛抗、李琮皆罢,而以吕嘉问 【原作『闻』,据明抄本及东轩并宋史改。】 为守。又除王安上提点江东刑狱,俾迁治所于金陵。

  三

  熙宁庚戌冬,荆公自参知政事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史馆大学士。是日,百官造门奔贺者无虑数百人,荆公以未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西庑之小阁。荆公语次,忽颦蹙久之,取笔书窗曰:『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入。后三年,公罢相知金陵。明年,复拜昭文馆大学士。又明年,再出判金陵,遂纳节辞平章事。又乞宫观,久之,得会灵观使,遂筑一第于白门外。元丰癸丑春,余谒公于第,公遽邀余同游钟山,憩法云寺,偶坐于僧房,余因为公道平昔之事,及诵书窗之诗,公怃然曰:『有是乎?』微笑而已。 【并笔录。】

  ○富文忠

  庆历末,富文忠公镇青州,会河决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东。公所劝抚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赈给,各因坊村,择寺庙及公私空舍,又因山崖为窟室,以处流离。择寄居官无职事者,各给以俸,即民所赘聚,藉而授券,以时给之,器物薪刍,无不完具。不幸死者,为丛冢收瘗,自为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计其道里,资遣还业。八州之间,所全活者,无虑五十余万人,其募为兵者,又万余人。仁宗嘉之,拜公礼部侍郎,公曰:『恤灾赈乏,官职也。』卒辞不受。 【见渑水燕谈。】

  二

  富公弼忠厚正直,出于天性,始终一节。故富公之使北也,朝廷以三书与之,其一增物二十万,其一增十万,其一以公主妻梁王。使与虏约曰:『能为我令元昊称臣纳款,我岁增二十万物。不能者,岁增十万。』虏曰:『元昊称臣纳款,我颐指之劳耳。汝当以二十万与我,然须是谓之献,或谓之纳,然后可。至于公主,则不必尔也。』富公固争献纳之名,归白朝廷。 【见涑水纪闻。】

  三

  富公为人,温良宽厚,泛与人语,若无所异同者。及其临大节,正色慷慨,莫之能屈。智识深远,过人远甚,而事无巨细,皆反复熟虑,必万全无失,然后行之。宰相自唐以来,谓之礼绝百僚,见者无长幼皆拜,宰相平立,少垂手扶之。送客,未尝下阶。客坐稍久,则吏后傍唱:『相公尊重』,客踧踖起退。及公为相,虽微官及布衣谒见,皆与之抗礼,引坐语,从容送之及门,视其上马乃还。自是羣公稍効之,自公始也。自致仕归西都,十余年,常深居不出。晚年,宾客请见者,亦多谢以疾,所亲问其故,曰:『凡待人,无贵贱贤愚,礼貌当如一。吾累世居洛,亲旧盖以千百数,若见有不见,是非均一之道。若人人见之,吾衰疾不能堪也。』士大夫亦知其心,无怨也。尝欲之老子祠,乘小轿过天津桥,会府中徙市于桥侧,市人喜公之出,随而观之,至于安门,市为之空,其得人心也如此。及违世,士大夫无远近,识不识,相见则以言,不相见则以书,更相吊唁,往往垂泣,其得士大夫心,又如此。呜呼!苟非事君尽忠,爱民尽仁,推恻怛至诚之心,充于内,而见于外,能如是乎? 【按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十五。】

  四

  治平中,公自定州归朝,既入见,退诣中书,白执政以求致仕。执政曰:『康宁如是,又主上意方厚,而求去如此之坚,何也?』公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厌弃后去,乃不得已也,岂得为止足哉?』因退归私第,坚卧不起,自青州至是,三年凡七上表,其札子不可胜数,朝廷乃许之,以太保致仕。是时论者,皆谓公精力克壮,必未肯决去,至是乃服。 【并庐陵居士集。】

  五

  富韩公熙宁中罢相,镇亳,常居养疾,罕出视事。幕府诸君,事须禀命者,常以状白公,公批数字于纸尾,莫不尽其理。或事有难决,诸君忧疑不能措手者,相与求见公,公以一二言裁处。徐语他事,诸君晓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叹伏,莫可及也。公早使强虏,以片言折之,谋尊中国。及摠大政,视天下事若不足为者,矧退处一郡乎?

  ○向文简

  太宗飞帛书张咏、向敏中二臣名付中书: 【玉壶及夏校补遗并有『曰』字。】 『二人者,名臣,为朕记之。』向公自员外郎为谏议,知枢密院,止百余日,咸平四年,除平章事。后坐事,出永兴军。驾幸澶渊,手赐密诏,尽付西鄙事,许便宜从事。公得诏藏之,视政如常。会邦人因 【『因』玉壶作『命国』,夏校补遗作『大』。】 傩,有告禁卒欲倚傩为乱者。密使麾兵被甲衣袍,伏于庑幕中。明日,尽召宾僚兵官,置酒纵阅,无一人预其知者。命傩入,先令驰逞于中门外,后召至阶,公振袂一挥,伏卒齐出,尽擒之,果各怀短刃,即席诛之。剿讫,屏尸,亟命灰沙扫庭,张乐宴饮,宾从股栗。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五及夏校本归田录补遗。】

  ○梅圣俞

  王副枢畴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彝初除枢密副使,梅夫人入谢慈寿宫,太后问夫人谁家子,对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圣俞家乎?』由是始知圣俞名闻于宫禁也。圣俞在时,家甚贫,余或至其家,饮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问其所得,云:『皇亲有好学者,宛转致之。』余又闻皇亲有以钱数千求梅诗一篇者,其名重于时如此。 【庐陵归田录。】

  ○吕文穆

  吕文穆公蒙正以宽厚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鉴,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献以求知。其弟因间从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过镜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复敢言,闻者叹服,以谓贤于李卫公远矣。盖寡好而不为物累者,昔贤之所难也。

  二

  吕中令蒙正国朝三入中书,惟公与赵韩王尔。未尝以姻戚徼宠泽,子从简当奏补时,公为门下相。旧制:宰相奏子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加朝阶。公奏曰:『臣昔忝甲科及第,释褐,止授六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于岩穴,不能沾寸禄者无限。今臣男从简,始离襁褓,一物不知,膺此宠命,恐罹阴谴,止乞以臣释褐所授官补之。』固让,方允止授六品京官,自尔为制。公生于洛中祖第正寝,至易箦亦在其寝。其子集贤贰卿居简,平日亲与文莹语此事云。 【并庐陵居士集。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三。】

  ○燕王元俨

  燕王元俨,太宗幼子也。太宗子八人,真宗朝,六已亡殁。至仁宗即位,独燕王在,以皇叔之亲,特见尊礼,契丹亦畏其名。其疾亟时,仁宗幸其宫,亲为调药。平生未尝语朝政,遗言一二事,皆切于理。余时知制诰,所作赠官制,所载皆实事。 【庐陵归田录。】

  ○陈尧叟

  陈尧叟,字唐夫,为广西转运使,上言:苎布所种,与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拔新干,枝叶繁茂,则刈之,周岁之间,三收其苎。一固其本,十年不衰,每织布一端,止售百钱,盖织者多,而市者少,故地有遗利,人无资金。自克复交广,布帛之数岁万匹,自劝民广殖麻苎,以盐钱折变收市,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万余匹。请以苎麻充折桑枣之数,令佐书历为课。 【范蜀公蒙求。】

  ○李文靖

  李文靖公沆为相,王魏公旦方参预政事,时西北隅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叹曰:『我辈安能坐致太平,得优游无事耶!』文靖曰:『少有忧勤,足为警戒。他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其后北狄讲和,西戎纳款,而封禅 【归田作『岱』。】 祠汾,搜讲坠典,靡有暇日,魏公始叹文靖之先识,过人远矣。 【庐陵集。此条今见夏校本归田录补遗。】

  二

  李相简穆公沆尝被同年马亮责之,曰:『外议以兄为无口匏。』公笑曰:『吾居政府,然无长才,但外 【湘山上有『中』字。】 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此报国尔。今国家防制纤悉,密若凝脂,苟毕徇所陈,一一行之,则所伤实多。陆象先曰「庸人扰之」,正所谓也。憸人苟一时之进,岂念于民耶?』公薨,沐浴右胁,而逝七日,盛暑中方敛,不闻腐气,信履践之明効也。

  【谈苑。此条今见续湘山野录。】

  三

  李丞相沆有长者誉。一旦,仆逋宅金数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将十岁,美姿格,自为一券系于带,愿卖于宅以偿焉。丞相大恻之,祝夫人曰:『愿如己子,育于室,训教妇德,俟长成,求夫嫁之。止请夫人亲结缡,以主其婚,然而务在明洁。』夫人如所诲,及笄,择一婿,亦颇良,具奁币归之。女范果坚白,其二亲后归旧京,闻之,沦感公刻心骨。丞相病,夫妇刲股为羹馈之,至薨,衰绖三年。 【并湘山野录。】

  四

  公尝言,李丞相沆重厚淳质,言无枝叶,善属文,识治体,好贤乐善,为丞相,有长者之誉。颇通释典,尤厌荣利,世务罕以婴心。其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厅事无重门,其偪下已甚,颓垣坏壁,沆不以屑虑。堂前药栏坏,妻戒守舍者勿令葺,以试沆。沆朝夕见之,经月,终不言。妻以语沆,沆笑谓其弟维曰:『岂可以此动吾一念哉?』家人劝治居第,未尝答。维与言,因语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禄,时有横赐,计囊装亦可以治第。但念内典,以此世界为缺陷,安得圆满如意,自求称足?今市新宅,须一年缮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岂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丰屋哉?』后遇疾,沐浴右胁而逝,时盛暑,停尸七日,室中无秽气,亦履行之报也。沆在相位,接宾客,常寡言。马亮与沆同年生,又与维善,语维曰:『外议以大兄为无口匏。』维乘间尝达亮语,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论奏,了无壅蔽,多下有司,皆见之矣。若邦国大事,北有强虏,西有戎迁,日旰条议,所以备御之策,非不详究。荐绅中,如李宗谔、赵安仁皆时之英秀,与之谈,犹不能启发吾意,自余通藉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论功,最以希宠奖,此有何策而与之接语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谓笼罩,笼罩之事,仆病未能也。为我谢马君。』沆常言,居重位,实无补万分,唯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之,唯此少以报国尔。朝廷防制,纤悉备具,或徇所陈请施行一事,即所伤多矣。此盖陆象先『庸人扰之』之论也。 【杨文公谈苑。】

  五

  真宗时,或荐梅询可用者。上曰:『李沆尝言其非君子。』时沆之没,盖二十余年矣。欧阳文忠公尝问苏子容云:『宰相没二十年,能使人主追信其言,以何道?』子容言,独以无心故耳。某因赞其语,且言陈执中俗吏耳,特以至公,犹能取信主上,况如李公之才识,而济之无心耶?时元佑三年兴龙节,赐宴尚书省,论此。 【出庐陵居士集,此条又见卷三十七,注『东坡集』。今见东坡志林卷四。】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八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九

  名臣事迹(二)

  ◆名臣事迹(二)

  王沂公

  范鲁公

  范文正

  曹武毅

  王参政

  狄武襄

  魏咸熙

  薛简肃

  吕文靖

  李公择

  张乖崖

  丁文简

  欧阳文忠公

  太宗知人

  不信异端

  ○王沂公

  王文正公曾为人方正持重,在中书最为贤相,尝谓大臣执政,不当收恩避怨。公尝与尹师鲁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闻者叹服,以为名言。 【庐陵居士集。此条今见归田录卷一。】

  二

  景德中,朝廷始与北虏通好,诏遣使,将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为太重,请止称契丹本号可也,真宗激赏再三,朝论韪之。

  三

  祥符中,王沂公奉使契丹,馆伴邢祥颇肆谈辩,深自衒鬻,且矜赐新铁券。公曰:『铁券盖勋臣有功高不赏之惧,赐之以安反侧耳。何为輙及亲贤?』祥大沮失。 【以上见涑水纪闻。上二条今见夏校本涑水纪闻。逸文引宋刻五朝三朝名臣言行录。】

  四

  王沂公曾,青州发解,及南省程试,皆为首冠。中山刘子仪为翰林学士,戏语之曰:『状元试三场,一生吃着不尽。』沂公正色答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温饱。』

  ○范鲁公

  范质初作相,与冯道同堂,道最旧宿,意轻其新进,潜视所为。质初知印,当判事,语堂吏曰:『堂判之事,并施签表,得以视而书之,虑临文失误,贻天下笑。』道闻叹曰:『真识大体,吾不如也。』质后果为名相。 【谈苑。】

  二

  范鲁公质早辅周室,及太祖受禅,不改其任。两朝翊戴,嘉谋伟量,时称名相。然自以执政之地,生杀舒惨所系,苟不能蚤夜兢畏,悉心精虑,败事覆餗,忧患毕至。加之道有枉直,时有夷险,居其位者,今古为难。尝谓同列曰:『人能鼻吸三斗醇醋,即可为宰相矣。』 【涑水纪闻。】

  ○范文正

  范文正公仲淹少贫悴,依睢阳朱氏家,常与一术者游。会术者病笃,使人呼文正而告曰:『吾善炼水银为白金,吾儿幼,不足以付,今以授子。』即以其方与所成白金一斤封志,纳文正怀中。文正方辞避,而术者已绝。后十余年,文正为谏官,术者之子长,呼而告曰:『尔父有神术,昔之死也,以汝尚幼,故俾我收之。今汝成立,当以还汝。』出其方并白金授之,封识宛然。 【笔录。】

  二

  景佑中,范文正公知开封府,忠亮谠直,言无回避,左右不便。因言公离间大臣,自结朋党,乃落天章阁待制,出知饶州。余靖安道上疏论救,以朋党坐贬。尹洙师鲁上言,靖与仲淹交浅,臣于仲淹义兼师友,当从坐。贬监郢州税。欧阳修永叔贻书责司谏高若讷不能辨其非辜,若讷大怒,缴奏其书,降授夷陵县令。永叔复与师鲁书云:『五六十年来,此辈沉默畏慎,布在世间,忽见吾辈作此事,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时蔡襄君谟为四贤一不肖诗, 【夏校本涑水逸文,以下五十九字作『以歌之』三字。】 播于都下,人争传写,鬻书者市之,颇获厚利。虏使至,密市以还。张中庸奉使过幽州,馆中有书永叔诗在壁者。四贤:希文、安道、师鲁、永叔也。一不肖,若讷也。 【涑水纪闻。此条今见夏校本涑水逸文。】

  三

  晏丞相殊留守南京,仲淹遭母忧,寓居城下。晏公请掌府学,仲淹常宿学中,训督学者,皆有法度,勤劳恭谨,以身先之。夜课诸生,读书寝食,皆立时刻。往往潜至斋舍诇之,见有先寝者诘之,其人绐云:『适疲倦,暂就枕耳。』仲淹问:『未就寝之时,观何书?』其人亦妄对,仲淹即取书问之,其人不能对,乃罚之。出题使诸生作赋,必先自为之,欲知其难易及所当用意,亦使学者准以为法。由是四方从学者辐凑,其后宋人以文学有声名于场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服除,至京师,上宰相书,言朝廷 【涑水作『政』。】 得失及民间利病,凡万余言,王曾见而伟之。时晏殊亦在京,荐一人为馆职,曾谓殊曰:『公知范仲淹,舍而荐斯人乎?已为置不行,宜更荐仲淹也。』殊从之,遂除馆职。顷之,冬至立仗,礼官定议,欲媚章献太后,请天子帅百官献寿于庭。仲淹奏以为不可,晏殊大惧,召仲淹责怒之,以为狂。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受明公误知,常惧不称,为知己羞,不意今日,更以正论得罪于门下也。』殊惭无以应。 【湘山野录。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十。】

  四

  初,范文正公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士大夫无敢往别。王待制质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责之曰:『君长者,何自陷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顾质何敢望之!若得为某党人,公之赐质厚矣。』闻者为之缩颈。

  五

  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帅僚属登楼置酒,未举觞,见衰绖数人,营理丧具者。公亟令询之,乃寄居士 【原作『仕』,据明抄本及涑水改。】 人卒于邠,将出殡近郊,赗敛棺椁皆所未具。公怃然,即彻宴席,厚赒给之,使毕其事,坐客感叹有泣下者。 【并涑水纪闻。此条今见夏校本涑水逸文。】

  六

  庆历中,范希文以资政殿学士判邠州,予中途上谒,翌日召食。时李郎中丁同席,范与丁同年进士也。因道旧日某修学时,最为贫窭,与刘某同上长白山僧舍,惟煮粟米二合作粥一器,经宿遂凝,以刀为四块,早晚取二块,断虀十数茎,酢汁半盂,入少盐,暖而啖之,如此者三年。 【湘山野录。】

  ○曹武毅

  曹翰以罪谪为汝州副使,凡数年。一日,有内侍使京西,朝辞日,太宗密谕之曰:『卿至汝州,当一访曹翰,问其良苦,然慎勿泄我意也。』内侍如旨往见,因吊其迁谪之久,翰泣曰:『罪犯深重,感圣恩不杀,死无以报,敢愬苦耶?但以口众食贫,不能度日,幸内侍哀怜,欲以故衣质十千以继饭粥,可乎?』内侍曰:『大尉有所须,敢不应命,何烦质也。』翰固不可,于是封裹一复以授,内侍收复,以十千答之。洎回奏翰语及言质衣事,太宗命取其复,开视之,乃一六幅画幛,题曰『下江南图』。太宗恻然念其功,即日有旨召赴阙,稍复金吾将军。盖江南之役,翰为先锋也。 【此条今见东轩笔录卷十。】

  ○王参政

  王参政化基兴国二年及第于吕蒙正牓,释褐,授赞善,知岚州。赵韩王学术平浅,议以骤进少年,无益于治,抽诏改淮幙。公叹曰:『不幸丞相以旧勋自恃,特忌晚进。男儿既逢明时,岂能事幕府,承迎于婉画之末乎?』抗疏自荐,表称真定男子。公尝慕范滂有揽辔澄清天下之志,遂撰澄清五 【『五』玉壶作『疏』。】 略,皆切于时要。太宗壮之,曰:『化基自结人主,慷慨之士 【『士』玉壶作『俊杰』二字。】 也。』亟用之,由著作郎、三司判官、左拾遗,召试中丞补阙,知制诰。 【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八。】

  ○狄武襄

  天圣五年,王文安公尧臣状元及第,释褐,将作监丞,通判湖州。是年,狄武襄公青始投拱 【『拱』字据明抄本及东轩补。】 圣营为卒,晚年同入枢密院,武襄为使,文安副焉。 【并见东轩笔录。】

  ○魏咸熙

  魏咸熙,仁浦之子,性宽厚,任太仆少卿,累典藩郡。知杭州日,晨朝视事,掌舍卒挂油釭中间帘钩上,正中其额,翻污冠绶,咸熙戒左右勿得輙言,使老卒亟还卧内,易衣巾而出。归朝大治酒具,宾友集馔,陈越中银扣陶器,僮仆数人,共举食案而前,相嘲诮,足跌,尽碎之。坐客皆失色,咸熙殊不变容,但令易它器,别具蔬果,亦不加笞责。人皆服其量,以为刘宽之比。

  二

  王文康公、薛简肃公俱尝镇蜀,而皆有名。章献时,同为执政。一日,奏事已,因语蜀事,文康曰:『臣在蜀时,有告戍卒反,乃执而斩之于营门,遂无事。』简肃曰:『臣在蜀时,亦有告戍卒反者,叱出之,亦无事。』 【并湘山野录。】

  ○薛简肃

  薛简肃公,天禧初,为江淮发运使,辞王文正公。王无他语,但云:『东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谓人曰:『真宰相之言也。』

  ○吕文靖

  景佑末,西鄙用兵,大将刘平死之。议者以朝廷委宦者监军,主帅节制有不得专者,故平失利。诏诛监军黄德和,或请罢诸帅监军,仁宗以问宰臣吕文靖公,公曰:『不必罢,但择谨厚者为之。』仁宗委公择之,对曰:『臣待罪宰相,不当与中贵私交,何由知其贤否?愿诏都知押班保举,有不称职者,与同罪。』仁宗从之。翌日,都知叩头乞罢诸军监宦,士大夫嘉公之有谋。

  二

  庆历初,仁宗服药,久不视朝。一日,圣体康复,思见执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吕许公闻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数辈促公。同列亦赞公速行,公愈缓步。既见,上曰:『久疾方平,喜与卿等相见,而迟迟之来,何也?』公曰:『陛下不豫,中外颇忧,一旦闻急召近臣,臣等若奔驰以进,虑人心惊动耳。』上以为深得辅臣之体。 【以上出涑水纪闻。上二条今见夏校本逸文。】

  三

  吕许公夷简为郡守,上言乞不税农器。真宗知其可为宰相,记名殿壁,后果正台席。燕肃为郡守,上言应天下疑狱,并具事节奏取勑裁。仁宗知其有仁心,后至龙图阁直学士。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因莱州阿芸谋杀夫,以为案问,欲举免所因之罪,主上决意用为辅相。自燕肃之说进,历仁宗、英宗、神宗,三朝之中,凡有奏疑,未始不免死。案问之律行,凡临劾而自陈者,皆得原减。所谓仁人之言,其利溥也。 【东轩笔录。】

  ○李公择

  李常 【渑录作『李尚书』。】 公择,少读书于庐山五老峰白石庵之僧舍,书几万卷。公择既贵, 【渑录作『去』。】 思以遗后之学者,不欲独有其书,乃藏于僧舍。其后,山中之人思之,目其居曰:『李氏藏书山房』,而苏子瞻为之记。 【涑水纪闻。此条今见渑水燕谈录卷九。】

  ○张乖崖

  王均、李顺之乱后,凡官于蜀者,多不挈家以行,至今成都知府犹有此禁。张咏知益州,单骑赴任,是时一府官属,惮张之严峻,莫敢蓄婢使者。张不欲绝人情,遂自置侍婢以侍巾帻,自此官属稍稍置姬侍矣。张在蜀四年,被召还阙,呼婢父母,出赀以嫁之,仍处女也。张在蜀,一日,有术士上谒,自言能煅汞为白金,张曰:『若能一火煅百两乎?』术士曰:『能之。』张即市汞百两俾煅,一火而成,不耗铢两。张叹曰:『若之术至矣,然此物不可用于私家。』立命工煅为一大香炉,凿其腹曰:『充大慈寺殿上公用』,寻送寺中。以酒榼遗术者而谢绝之,人伏其不欺也。 【东轩笔录。】

  二

  张乖崖性刚多躁,蜀中盛暑,食馄饨,顶巾之带屡垂于盌,手约之,颇烦,急取巾投器中,曰:『但请吃。』因舍 【玉壶下有『匕』字。】 而起。少年慷慨,学击剑,喜立奇节,谓友人曰:『张咏赖生明时,读典坟以自律,不尔则为何人耶,则为何人耶!』李顺之乱,益州大将王继恩、上官正辈,顿师逗遛不进,激 【玉壶上有『公』字。】 使行,盛陈供帐郊燕以饯之, 【玉壶下有『酒酣』二字。】 举爵谓军校曰:『尔曹蒙国厚恩,无以塞责,行当勉力平荡寇垒。』以手指其地曰:『若师老日旷,即尔辈死所也。』徐谓继恩曰:『朝廷始若许仆参后骑,岂至今日?醢贼以噉师久矣。』自是士气果振,获捷而还。 【见玉壶清话。】

  三

  初蜀新乱,张尚书至,公宇袭旧制,周列更铺凡数百所,公即日命罢之,人心大安。及代去,留一卷实封文字与僧正希白,且云:『候十年观此。』后十年,公薨于陈州,讣至,希白为公设大会斋,请知府凌谏议策发开所留文字,乃公画像,衣兎褐,系绦草裹,自为赞曰:『乖则违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因号乖崖。』公遂画于天庆观仙游阁。又九曜院皆画公像,府衙之东南隅,又有祠堂,皆后人思公而为之也。初,蜀人虽知向学,而不乐仕宦。公察其有闻于乡者,得张及、李畋、张远,间召与语民间事,往往延入卧内,从容款曲。故公于民情,无不察者,三人佐之也。其后,三人者皆荐于朝,皆为员外郎,而蜀人寝多仕宦矣。每断事,有情轻法重,情重法轻者,必为判语,读以示之。蜀人镂版谓之戒民集,大底以敦风俗、笃孝义为本也。 【湘山野录。】

  四

  张乖崖未第时,尝游汤阴,县令赐束帛万钱,张实时负之于驴,与小僮驱而归。或谓曰:『此去遇夜道店,陂泽深奥,人烟疎阔,可俟徒伴偕行。』张曰:『秋夜矣,亲老未授衣,安敢少留邪?』但淬一短剑而去。行三十余里,日已晏,止一孤店,惟一翁洎二子。见咏来甚喜,密相谓曰:『今夜好个经纪。』张亦心动,窃闻之,因断柳枝若合拱者为一棓,置室中。店翁问曰:『持此何用?』张曰:『明日早行,聊为之备耳。』夜始分,翁命其子呼曰:『鸡已鸣,秀才可去矣。』张不答,即来推户。张先以坐床拒左扉,以手拒右扉。店夫既呼不应,即再三排闼,张忽退立,其人闪身踉蹡而入,张擿其首,毙之,曳入阃。少时,其次子又至,如前复杀之。及持剑视翁,方燎火爬痒,即断其首,老幼数人,并命于室。呼僮牵驴出门,乃纵火,行二十余里,始晓。后来者曰:『前店人失火,举家被焚。』 【出倦游录。】

  五

  故尚书张咏尝谓人曰:『吾牓中得人最慎重,有雅望,无如李文靖。深沉有德,镇服天下,无如王公。面折廷争,素有风采,无如寇公。当方面寄,则咏不敢辞。』 【名臣遗事。】

  ○丁文简

  丁文简公尝言,举进士时,以制诰为贽卷。既而复自笑曰:『是不揆也。』然其后为知制诰翰林学士,参知政事,亦见其所存有素矣。初举人居乡,必以文卷投贽先进,自糊名,后寖衰。贾许公为御史中丞,又奏罢公卷,而士子之礼都亡矣。 【湘山野录。】

  二

  丁度,字公雅,开封府祥符人。祖顗,尽其家资聚书至八千卷,为大室以贮之。曰:『吾聚书多,虽不能读,必有好学者为吾子孙矣。』父逢吉,以医事真宗于藩邸,官至将作监丞,致仕。度以祀汾阴岁举服勤辞学第二人登科,解褐大理评事通判 【涑水下有『通州』二字。】 事,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今上即位,度上书请博延儒臣,劝讲道谊,增置谏官,切劘治体,垦辟荒莱,安集流庸, 【涑水作『窜』。】 以为州县殿最。章献皇后善之,迁太常博士,赐绯。俄出知湖州事,徙京西转运使,以祠部员外郎知制诰,迁翰林学士,久之,兼侍读学士,又加承旨,又兼端明殿学士。国朝故事:中书制民政,枢密专兵谋。及赵元昊逆命,朝廷事多,度建言:『古之号令,皆出于一。今二府分兵民之政,若错置异同,则下无适从,非为国体。』于是始诏:军旅重务,二府通议。度在两禁十五年,性宽厚,傥荡不修威仪,流辈多易之。上尝从容问度,用人资序与才器孰先?度对曰:『天下无事,则循守资叙。有事,则简拔才器。』上甚善之。会谏官有言度承闲求进者,上以度言谕执政,且曰:『度侍从十五年,而应对如是,不自为地,真淳厚长者也。』寻以度为工部侍郎、枢密副使,逾年,参知政事。顷之,卫士为变,事连宦官杨怀敏。枢密使夏竦言 【涑水下有『于』字。】 上,请使御史与宦官同于禁中鞠其狱,不可滋蔓,使反侧者不自安。度曰:『宿卫有变,事关社稷,此可忍,孰不可忍?』固请付外台穷治党与,自旦争至食时,上卒从竦议。未几,度求解政事。时初置紫宸殿学士,以度为之,起兼侍读学士。寻以紫宸称呼非宜,改为观文殿学士。后数年薨,赠吏部尚书,谥文简。度早丧妻,晚年学修养之术,常独居静室,左右给使,惟老卒一二人而已。 【见涑水纪闻。】

  ○欧阳文忠公

  欧阳文忠公使辽,其主每择贵臣有学者押宴,非常例也。且 【渑录有『曰以』二字。】 公名重今代故耳。其为外夷敬伏如此也。 【涑水纪闻。此条今见渑水燕谈录卷二。】

  二

  欧阳文忠公自历官至为两府,凡有建明于上前,其词意坚确,持守不变,且勇于敢为,王荆公尝叹其可任大事。及荆公辅政,多所更张,而同列少与合者。是时,欧阳公罢参知政事,以观文殿学士知蔡州。荆公乃进之为宣徽使,判太原府,许朝觐,意在引之执政,以同新天下之政。而欧阳公惩濮邸之事,深畏多言,遂力辞恩命,继以请老而去。荆公深叹惜之。 【东轩笔录。】

  ○太宗知人

  太宗时,贾黄中、宋白、李至、吕蒙正、苏易简五人,同时拜翰林学士承旨,扈蒙赠之以诗云:『五凤齐飞入翰林。』其后,吕蒙正为宰相,黄中、李至、苏易简皆至参知政事,宋白官至尚书,老于承旨,皆为名臣。 【庐陵集。今见归田录卷一。】

  ○不信异端

  李司空家,累世不置佛堂,不畜内典经文。王似宗家,不然楮镪,祀其先人酒炙而已。 【杨文公谈苑。】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九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

  名臣事迹(三)

  ◆名臣事迹(三)

  大官高寿者

  将相世家

  大臣奢俭不同

  贵门子弟

  陈恭公

  文潞公

  厕上读书

  张文定

  李文定

  宋郑公

  钱文僖

  郑毅夫

  唐质肃

  张文节

  杨文公

  刘温叟

  张邓公

  杜祁公

  ○大官高寿者

  本朝大官,最享高年者凡三人,曰:退傅张公士逊、枢相张公升、少保赵公概,皆寿至八十六。又二人次之,曰:陈文惠公尧佐,至八十二;杜祁公衍,至八十一。又一人次之,曰:富文忠公弼,寿至八十。余皆不及焉。故文惠致政,以诗寄退傅曰:『青云岐路游将遍,白发光阴得最多。』盖谓是也。仁宗笃师傅,恩遇公特厚,致政后,每大朝会,常令缀两府班。公时已八十余,而拜跪轻利,仁宗悦,乃飞白『千岁』二字赐之。公遽进歌以谢,优诏褒答,此虽汉显宗之遇桓荣,不过是也。 【出青箱杂记。】

  ○将相世家

  李密学浚与李昌武宗谔同宗同岁月,后一日而生。二人者,平生休戚惨舒,一与之同。及昌武死,浚亦后一日卒。昌武即司空昉第三子,在玉堂,真宗召公同丁晋公侍宴玉宸殿,上曰:『朕尝思国朝将相之家,世绪不坠,相惟李昉,将惟曹彬尔。闻卿家尤更雍睦有法。朕继二圣基业,亦如卿家保守门阀。』 【明钞本作『阀阅』。出东轩笔录。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四。】

  ○大臣奢俭不同

  邓州花蜡烛,名著天下,虽京师不能造。相传云是寇莱公烛法。公尝知邓州,而自少年富贵,不点油灯,尤好夜宴剧饮,虽寝室亦燃烛达旦。每罢官去,后人至官舍,见厕溷间烛泪在地,往往成堆。杜祁公为人清俭,在官未尝燃官烛,油灯一炷,荧然欲灭,与客相对,清谈而已。二公皆为名臣,而奢俭不同如此。然祁公寿考终吉,莱公晚有南迁之祸,遂殁不反,虽其不幸,亦可以为戒也。 【庐陵归田录。】

  ○贵门子弟

  初,翰林学士彭乘不训子弟文学,参军范宗翰上启责之曰:『王氏之琪珪?瓘,器尽璠玙;韩氏之综绛缜维,才皆经纬。非荫而得,由学而然。』谓王氏皆以玉为名,韩氏皆以系为名,故云:『璠玙经纬。』今之天下衣冠子弟,取高科者,唯王、韩二 【原作『一』,据明钞本改。】 族为盛,故世之人多举之以训子弟焉。 【名臣传。】

  ○陈恭公

  陈恭公再罢政,判亳州,年六十九,遇生日,族子 【东轩作『亲族』。】 往往献老人星图以为寿。独其侄世修献范蠡游五湖图,且赞曰:『贤哉陶朱,霸越平吴,名遂身退,扁舟五湖。』恭公甚喜,即日上表纳节。明年,累表求退,遂以司徒致仕矣。

  二

  陈恭公事仁宗,两为相,悉心尽瘁,百度振举。然性严重,语言简直,与人少周旋,接宾客以至亲戚骨肉,未尝从容谈笑,尤靳恩泽,士大夫多怨之。唯仁宗尝曰:『不昧我者,惟陈执中耳。』及其终也,韩维、张洞谥之曰『荣灵』,仁宗特赐谥曰『恭』。薨后月余,夫人谢氏继卒,一子纔七岁。官葬日,门下之人,唯解宾王至墓所,世人嗟悼之。梅尧臣作挽词两首,具载其事,曰:『位至三公有,恩加锡谥无。再调金铉鼎,屡刻玉麟符。已叹鸾同穴,还悲凤少雏。拥涂看卤簿,谁为毕三虞?』『公在中书日,朝廷百事崇。 【东轩作『丛』。】 王官多不喜,天子以为忠。富贵人间有,恩荣没后 【活字本作『更』。】 隆,若非笳鼓咽,寂寞奈秋风。』 【并见东轩笔录。】

  ○文潞公

  至和初,陈恭公罢, 【归田录有『相而』二字。】 并用文、富二公彦博、富弼正衙。宣麻之际,上遣小黄门,密于百官班中听其论议,而二公久有人望,一旦复用,朝士往往相贺。黄门具 【原误作『且』,据明钞本及归田录改。】 奏,上大悦。余时为学士,后数日,奏事垂拱,上问新除彦博等,外议如何?余以朝士相贺为对。上曰:『古之人君,用人或以梦卜,苟不知人,当从人望,梦卜岂足凭耶?』故余作文公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记,至以梦卜而求贤,孰若用搢绅之公言,从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语也。 【庐陵居士集。今见归田录卷一。】

  二

  文彦博知永兴军,起居舍人毋湜,鄠人也。至和中,湜上言,陕西铁钱不便于民,乞一切废之。朝廷虽不从,其乡人多知之,争以铁钱买者,不肯受,长安为之乱,民多闭肆。僚属请禁之,彦博曰:『如此,是愈使惑扰也。』召丝绢行人,出其家缣帛数百疋,使卖之,曰:『纳其直,尽以铁钱,勿以铜钱也。』于是众晓然知铁钱不废,市肆复安。 【见涑水纪闻。】

  ○厕上读书

  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寮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诵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词,盖未尝顷刻释卷也。谢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登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其笃学如此。余因谓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唯此尤可以属思尔。』 【已上见庐陵居士集。】

  ○张文定

  张仆射齐贤,体质丰大,饮食过人,尤嗜肥猪肉,每食数斤。天寿院风药黑神圆,常人所服,不过一弹丸,公常以五七两为一大剂,夹以胡饼而顿食之。淳化中,罢相知安州。安陆,山郡,未尝识达官,见公饮啖不类常人,举郡惊骇。尝与宾客会食,厨吏置一金漆大桶于厅侧,窥公所食,如其物投桶中,至暮,酒浆浸渍,涨溢满桶,郡人嗟愕,以谓享富贵者,必有异于人也。然而晏元献公,清瘦如削,其饮食甚微,每折半饼,以筯卷之,抽去其筯,内捻头一茎而食,此亦异于常人也。 【见庐陵归田录。】

  ○李文定

  李文定公为参知政事,时仁宗为皇太子,文定兼宾客。一日,召对滋福殿,欲相之,固辞。俄而太子出谢曰:『蒙恩,以宾客为宰相。』真宗顾谓曰:『尚可辞耶?』乃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久之,与丁谓争事,罢。天下之人,皆以亮直许之。 【东斋记事。】

  二

  李文定公迪,罢陕西都转运使还朝。是时,真宗方议东封西祀,修太平事业。知秦州曹玮奏羌人潜谋入寇,请大益兵为备。上大怒,以为玮虚张虏势,恐愒朝廷,以求益兵。以迪新自陕西还,召见,示以玮奏,问其虚实,欲斩玮以戒妄言者。文定从容奏曰:『玮武人,远在边鄙,不知朝廷事体,輙有奏陈,不足深罪。臣前任陕西,观边将才略,无能出玮之右者,他日必能为国家建功立事。若以此加罪,臣为陛下惜之。』上意稍解,迪因奏曰:『玮良将,必不妄言,所请之兵,亦不可不少副其请。臣观陛下意,但不欲从郑州门出兵耳。秦之旁郡兵数,为小册,常置鞶囊中以自随,今未敢以进。』上曰:『趣取之。』迪取于鞶囊以进,上指曰:『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卿即传诏于枢密院,发之。』既而虏果大入寇,玮迎击,大破之,遂开山外之地。奏到,上喜谓迪曰:『山外之捷,卿之功也。』及上将立章献后,迪为翰林学士,屡上疏谏,以章献起于寒微,不可母天下,由是章献深衔之。周怀政之诛,上怒甚,欲责及太子,羣臣莫敢言。迪为参知政事,候上怒稍息,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上大寤,由是独诛怀政等,而东宫不动摇,迪之力也。及为相时,真宗已不豫,丁谓与迪同奏事退。既下殿,谓矫书圣语,欲为林特迁官,迪不胜忿,与谓争辨,引手板欲击谓,谓走获免。因更相论奏,诏二人俱罢相,迪知郓州。明日,谓复留为相,迪至郓,且半岁,真宗晏驾。迪贬衡州团练副使,谓使侍禁王仲宣押迪如衡州。仲宣至郓州,见通判以下,而不见迪,迪皇恐,以刃自刎,人救得免。仲宣凌侮迫胁,无不至,人往见迪者,輙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余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邪?邓余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仲宣颇惮之,迪由是得全。至衡州,岁余,除秘书监,知舒州。章献太后上僊,迪时以尚书左右 【明抄本无『右』字。】 丞,知河阳。上即位,召诣京师,加资政殿大学士,数日,复为相。迪自以受不世之遇,尽心辅佐,知无不为。吕夷简忌之,潜短之于上,岁余,罢相,出知某州。迪谓人曰:『迪不自量,恃圣主之知,自以为宋璟,而以吕为姚崇,而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宋郑公

  宋郑公庠初名郊,字伯庠,与其弟祁,自布衣时,名动天下,号为二宋。其为知制诰,仁宗骤加奖眷,便欲大用。有忌其先进者,谮之,谓其姓符国号,名应郊天。又曰:『郊音 【归田作『者』。】 交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交,其言不祥。』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获已,乃改为庠,字公序。公后更践二府二十余年,以司空致仕,兼享福寿而终。而谮者竟不见用以卒,可以为小人之戒也。

  二

  宋丞相庠,早以文行,负重名于时,晚年尤精字学。尝手校郭忠恕佩觿三篇,宝翫之。其在中书,堂吏书牒尾,以俗体书宋字,公见之,不肯下笔,责堂吏曰:『吾虽不才,尚能见姓书名,此不是我姓。』堂吏惶惧,改之,乃肯书名。 【归田录。】

  ○钱文僖

  钱文僖若水尝率众过河,号令军伍,分布行列,悉有规节,深为戍将所伏。上知之,谓左右: 【明抄本及玉壶均有『曰』字。】 『朕尝见儒人谈兵,不过讲之于尊俎砚席之间,于文字则引孙吴,述形势皆闲暇,清论可也。责之于用,则 【玉壶有『临事』二字。】 罕见有成效者。今若水亦儒人,晓武,深可嘉也。』时北戎犹扰,上密以手札访之,公奏曰:『制边灭戎之策无他。臣闻唐室三百年,而魏博一镇,屯戍甚少,不及今日之盛。犬戎未尝侵境者,盖幽蓟为唐北门,命帅屯兵以镇之,稍有侵轶,则呼吸应敌。』时言者请城绥州,积兵御党项,诏公自魏乘疾传径按,至则乞罢,时论韪之。上尝语左右曰:『朕观若水,风骨秀迈,神仙姿格,苟用之,则材力有余。朕止疑其算部蹙隘,果至大用,恐愈迫之。』其后果夭。 【出玉壶清话。】

  ○郑毅夫

  郑毅夫入翰林,为学士数月,今左揆王相国继入玉堂。故事:以先入者班列居上,郑公奏曰:『臣德业学术,及天下士论,皆在王某之下,今班列番居其上,实不遑安,欲乞在下。』主上面谕之,揆相固辞曰:『岂可循郑某谦挹,而变祖宗典故耶?』又数日,郑公乞罢禁林以避之。主上特传圣语,王某班列郑某之上,不得为永例。后揆相为郑父纾志其墓,语笔优重,至挽辞有:『欲知阴德事,看取玉堂人』之句,佳其谦也。

  ○唐质肃

  唐质肃公介一日自政府归,语诸子曰:『吾备位政府,知无不言,桃李固未尝为汝等栽培,而荆棘则甚多矣。然汝等穷达,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 【并湘山野录。】

  ○张文节

  天圣中,张文节在政府,国封岁时入见,章献母仪天下,见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过自贬约。对以丞相不许市妙年者,因勑国封密市二少婢,或丞相问,但言吾意。国封遂买二女奴,首饰服用,不啻三十余万。一日,文节归第,二婢拜于庭,文节询其所自,国封具以告。从容指旁侍二姬,谓夫人曰:『此二姬,乃夫人昔之媵也。今出之,亦无所归,固当终身于此耳。若二姝齿未踰笄,将嫁少年子,向去之事,固不可知,若令守一老翁,甚无谓也。虽然,太后圣慈垂念,然某之志,岂可渝也?他日入见,宜以此恳敷奏。』遽召宅老,呼二婢之父兄,对之折券,并衣着首饰与之,俾为嫁资。谓曰:『若更雇于人,必当送府勘罪。』 【渑水燕谈。】

  二

  桑赞以旄节镇彭城,张文节在幕下,桑月给幕职厨料,人十五千以下。文节家贫,食甚众,命倍给之。文节亦止取其半,或不得已过有所用,即具所用之因,闻于桑,归其余于帑藏。赞虽武人,尝谓文节曰:『公异日必大用,恨吾老,不得见也。』祥符中,文节为京东转运使,奏称:『昔在桑赞幕下,知臣良厚。今赞死,葬济州,子弟悉官于外,臣乞每遇寒食,暂至赞墓拜扫。』诏可之。自是岁一往,祭奉之礼如在。洎在相府,凡桑氏子孙来见者,待之有如骨肉。 【庐陵归田录。】

  ○杨文公

  杨文公亿以文章擅天下,然 【归田有『性』字。】 特刚劲寡合,有恶之者以事谮之。大年在学士院,忽夜召见于一小合,深在禁中。既见,赐茶,从容顾问久之,出文藁数箧以示大年,云:『卿识朕书迹乎?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大年惶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而出。乃知必为人所谮矣。由是佯狂奔于阳翟。真宗好文,初待大年,眷顾无比。晚年恩礼渐衰,亦由此也。 【出庐陵归田录。】

  ○刘温叟

  秘书监 【以上三字玉壶作『太宗居晋邸,问宾僚,今朝父子一德者何人。有以刘温叟父子为对者。』】 刘温叟父岳,退居河阴,温叟方七岁。尝谓客曰:『吾老矣,他无所觊,但得世难 【玉壶作『稍』。】 消息,与此儿偕为温洛之叟,耕钓烟月,为太平之渔樵,平生足矣。』后记父语,因名焉。岳,后唐为学士。温叟,晋少帝时,又为学士,当世 【玉壶作『人尽』。】 荣之。受命之日,抱勑立堂下,其母未与之见,隔帘闻鱼钥声,俄而开箧,二青衣举一箱至庭,则紫袍慕 【明抄本作『兼』。】 衣也。母始卷帘见之,曰:『此则汝父在禁林内库所赐者。』温叟号 【玉壶作『跪』。】 泣捧受,开影寝列祀, 【玉壶作『袍』。】 以文告其先,方拜母庆。以父名岳,终身不听乐。大朝会有乐,亦以事辞之,客有犯其讳,则恸哭急起,与客遂绝。太宗闻之,嘉叹益久。温叟时为中丞,家贫,太宗致五百缗以赠之,拜贶讫,以一樻贮于御史府西楹,令来使缄鐍而去。至明年端午,以纨扇角黍赠之,视其向时封宛然。所亲讽之曰:『晋邸赠缗,恤公之贫,盍开扃以济其乏。』温叟曰:『晋王身为京尹,兄为天子,吾为御史,长拒之,则似鲜敬。受之,则何以激流品乎?』后太宗闻之,益加叹重。 【见东轩笔录。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二。】

  ○张邓公

  退傅张公光化军,生百日,始能啼。襁褓中,丧其父母。少孤贫,读书武当山,有道士见而异之,曰:『子有道气,可随我学仙。』公不欲,道士亦弗强,曰:『不然,亦位极人臣。』公以淳化三年,孙何榜下及第,久困选调,年几五十,始转著作佐郎,知邵武县。还朝,以文贽杨公大年,比二日至门下,连值杨公与同辈打叶子,门吏不敢通,公亦弗去。杨公忽自窗隙目之,知非常人,延入款语,又观所为文,以为有宰相器。未几,荐为御史,寻充寿春王友,由此际会,遂登台辅。然公宽厚长者,记存故旧,尝与邵武姓鱼一僧相善,及贵,犹不忘为鱼奏紫方袍,弟子守仙,亦沾锡服。晚年致政,犹时时遗守仙物不绝,答书皆亲笔,而书语皆稠迭勤虔,其敦笃如此。 【见青箱杂记。】

  二

  淳化中,张邓公为射洪令,会岁旱,祷于白崖山陆史君祠,遂雨。立廷下,若听命然,须雨足乃退。蜀人刻石记其事祠中。真宗时,为广东转运使,会诏天下置天庆观,公因请即旧观为之,以纾天下土木之劳。 【湘山野录。】

  ○杜祁公

  杜祁公衍,越州人,父早卒,遗腹生公,其祖爱之。幼时,祖父脱帽,使公执之,会山水暴至,家人散走。其姑投一竿与之,使挟以自泛,公一手挟竿,一手执帽,漂流久之,救得免,而帽竟不濡。前母有二子,不孝悌,其母改适河阳钱氏。祖父卒,公十五六,其二兄以为其母匿私财以适人,就公案之,不得,引剑斫之,伤脑,走投其姑,姑匿之重橑上,出血数升,仅而得免。乃诣河阳,归其母,继父不之容,往来孟、洛间,贫甚,佣书以自资。尝至济源,富民相里氏奇之,妻以女,由是资用稍给。举进士,殿试第四。及贵,其长兄犹存,待遇甚有恩礼,二兄及钱氏姑氏子孙受公荫补官者数人,仍皆为之婚嫁。 【东轩笔录。】

  二

  杜祁公以宫师致仕于南都,时新牓一巍峨者出倅巨藩,道由应天,大帅王资政举正以其少年高科,方得意于时,尽假以牙兵,当 【湘录作『宝』。】 辔旌钺,导从呵拥特盛。祁公遇于通衢,无他路可避,乘款段,衣帽暗弊,二老卒敛马侧立于旁,举袖障面。新贵人颇恚其立马而避,问从者曰:『谁?』卒对曰:『大师相公。』 【湘山野录。】

  三

  杜正献公为相,蔡君谟、孙之翰为谏官,屡乞出。仁宗云:『卿等审欲得郡,当具所欲乞奏来。』于是蔡除福州,孙除安州。正献云:『谏官无故出,终非美事,乞且如旧。』上可之,退书圣语。时陈恭公为参政,不肯书,曰:『某初不闻。』正献惧,遂焚之,由此遂罢相。议者谓正献当俟明日审奏,不当遽焚其书也。正献言,始在西府时,上每访以中书事。及为相,虽中书事,不以访。公因言,君臣之间,能全终始者,盖难也。苏子瞻云。 【东轩笔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一

  名臣事迹(四)

  ◆名臣事迹(四)

  元大参

  冯文懿

  赵参政

  孙宣公

  寇莱公

  丁晋公

  陈康肃

  张洎

  崔遵度

  窦尚书

  钱思公

  王文穆

  孙资政

  ○元大参

  大参元厚之公,成童时,侍钱塘府君于荆南,每从学于龙安僧舍。后三十年,公以龙图二卿帅于府,昔老僧犹有存者。引旌钺访旧斋,而门径窗扉及泉池钓游之迹,历历如昨。公感之,因建一巨堂,榜曰『碧落』,手写诗于堂。诗有:『九重侍从三明主,四纪乾坤一老臣』,及『过庐都失眼前人』之句,虽向老,而男子雄赡之气,殊未衰歇。未几,果以翰林诏归为学士,俄而又参熙宁天子大政,真所谓乾坤老臣也。其堂遂为后进之大劝。 【见湘山野录。】

  ○冯文懿

  仁庙初纂临,升衮冕,纔十二岁,未能待旦,起已日高。时明肃太后垂箔拥佑,一日,遣中人传旨中书,为官家年小起晚,恐稽留百官班次,每日祇来这里休。 【明抄本作『取』。语断。】 会首台丁晋公适在药告,惟冯相拯在中书,覆奏曰:『乞候丁谓出厅商议。』殆丁参告,果传前语,晋公口奏曰:『臣等止闻今上皇帝传宝受遗,若移大政于佗处,则社稷之理不顺,难敢遵禀。』晋公由此忤明肃之旨,复面责同列曰:『此一事诸君实时自当中 【明抄本作『申』。】 覆,何必须候某出厅,足见顾藉自厚也。』晋公更衣,冯谓鲁参曰:『渠必独作周公,令吾辈为莽、卓,乃真宰存心也。』初,寇忠愍南贬日,丁当秉笔,谓冯相曰:『欲与窜崖,又异涉鲸波,如何?』冯但唯唯,丁乃除拟雷州。及丁之贬也,适当冯相秉笔,谓鲁参曰:『鹤相始欲贬寇于崖,尝有鲸波之叹,令暂屈周公涉鲸波一巡。』竟凿崖。 【『竟』原作『音』,据明抄本改。湘录此句作『竞窜崖州』。湘山野录。】

  二

  冯拯之父为中令赵普家内知,内知盖干当本宅事者也。一日,中令下帘独坐,拯方十余岁,弹雀于帘前,中令熟视之,召坐与语。其父遽至,惶恐谢过,中令曰:『吾视汝之子,乃至贵人也。』因指其所坐榻曰:『此子他日,当至吾位。』冯后相真宗、仁宗,位至侍中。

  ○赵参政

  赵参政昌言汾人,太宗廷试,爱其辞气明俊,擢寘甲科。未几,拜中丞。上幸金明池,旧例:台臣无从游之制,太宗喜之,特召预宴,自公始也。擢为枢密副使,时陈象与 【玉壶作『舆』。】 董俨俱为盐铁副使,胡旦知制诰,尽同年生,俱少年,为一时名俊。梁颢尝又与公同幙,五人者,是 【玉壶作『旦』。】 夕会饮于枢第,碁觞弧矢,未尝虚日。无何 【玉壶作『每每』。】 乘醉,夜分方归,金吾吏遂夜候马首声喏,象 【玉壶有『舆』字。】 醉,鞭揖其吏曰:『金吾不惜夜,玉漏莫相催。』都人喭曰:『陈三更,董半夜。』赵公因是坐贬崇信军司马。淳化中,以谏议起知天雄,大河贯府,盖豪猾辈畜刍茭者,利厚价,欲售之,诱奸人穴其堤使溃。公知之,仗剑露刃,尽取豪刍廪积给用,其蠹遂绝。又忽澶河涨,流入御河,陵府城。公藉禁卒杀羊 【玉壶作『牛』。】 为酒,募豪右出资,散卒负土护之,皆乐从。不数日,水退,城宇 【玉壶作『完』。】 就,加给事参政,召还。上 【玉壶有『渴伫』二字。】 诏乘疾置 【明抄本作『至』。】 赴中书,太宗笑谓公曰:『半夜之会,不复有之。』公叩陛泣谢。 【以上出东轩笔录。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五。】

  ○孙宣公

  孙奭,字宗古,博平人。幼好学,博通书,善讲说。太宗端拱中,九经及第,再调大理评事,充国子监直讲。太宗幸国子监,诏奭说尚书说命三篇,奭年少位下,然音读详润,帝称善,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邪?』因以切励辅臣,赐奭绯章服,累迁都官员外郎,侍诸王讲,赐紫章服。真宗即位,令中书门下谕奭,欲任以他官,奭对不敢辞,乃罢诸王侍讲。顷之,自职方员外郎,除工部郎中,充龙图阁待制。会真宗幸亳州,谒太清宫,奭上言切谏,真宗不纳,遂为解疑论以示羣臣。俄知密州,转左谏议大夫,知河阳,为给事中。奭以父年九十,乞解官侍养,诏知兖州。上即位,召还,以工部侍郎为翰林侍读学士,预修先朝实录。丁父忧,起复旧官,久之,改兵部侍郎兼龙图阁学士。奭每上前说经,及乱君亡国事,反复申绎,未尝避讳,因以规讽。又掇五经切治道者,为五十篇,号经典徽言上之。画无逸为图,乞施便坐,为观鉴之助。时章献明肃皇后每五日一御殿,与上同听政,奭因言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旷日不朝,陛下宜每日御殿,以览万机。奏留中不报,上与太后雅爱重之,每进见,常加礼。久之,上表致仕,上与太后御承明殿,委曲敦谕,不听所请,因诏与龙图阁学士冯元讲老子三章,礼部尚书晏殊进读唐史,各赐帛二百匹,改工部尚书,知兖州,宴太清楼,近臣皆预。俄出御飞白书赐羣臣,中书、门下、枢密院,大字一轴,诸学士以下,小字各二轴,惟奭与太子少傅致仕晁逈,大小兼赐焉。并诏羣臣赋诗。翌日,奭入谢承明殿,上令讲老子三章,赐袭金带银鞍勒马。及行,赐宴于瑞圣园,上赋诗饯行,诏近臣赋诗,士大夫以为荣恩。改礼部侍郎,是岁,累表听致仕。病甚,戒其子不内婢妾,曰:『无令我死妇人之手。』年七十。有司谥曰『宣』。奭举动方重,论议有根底,不肯诡随雷同。真宗已封禅,符瑞屡降,羣臣皆歌诵盛德,独奭正言谏争,毅然有古风采。精力孚同,定论语、尔雅、孝经正义。请以孟轲书镂板,复郑氏所注月令。初五日郊,从祀神不设席,尊不施羃。七祠时享,献神齐福,止用一尊,不设三登。登歌不雍彻。冬至,摄祀昊天上帝,外级上七十位。飨先农,在祈谷之前。上丁释奠,旡三献。宗庙不备贰舞。奭皆言其谬阙,并从增改云。又建言,礼家六天帝,止是天之六名,实则一帝,今位号重复,不合典礼。冬至宜罢五帝,雩祀设五帝昊天帝位,乞与羣臣议定。时习礼者少,又惮改作,其议不行。撰崇祀录、乐记图、五经节解、五服年月传于时。三子:瑶,虞部员外郎;琪,卫尉寺丞,早卒;瑜,殿中丞。 【金坡遗事。】

  ○寇莱公

  真宗次澶渊,一日,语莱公曰:『今虏骑未退,而天雄军截在贼后,万一陷没,则河朔皆虏境也。何人可为朕守魏?』莱公曰:『当此之际,无方略可施,古人有言,智将不如福将。臣观参知政事王钦若,福禄未艾,宜可为守。』于是实时进熟勑,退召王公于行府,谕以上意,授勑俾行。王公茫然自失,未及有言,莱公遽曰:『主上亲征,非臣子辞难之日。参政为国柄臣,当体此意。驿骑已集,仍放朝辞,便宜即涂,身乃安也。』遽酌大白饮之,命曰『上马杯』,王公惊惧,不敢辞。饮讫,拜别莱公,公答拜曰:『参政勉之,回日引为同列也。』王公驰骑入魏, 【东轩作『入天雄』。】 方戎虏满野,无以为计,但屯塞四门,终日危坐。越七日,虏骑退,召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如莱公之言也。或云:王公数进疑辞于上前,故莱公因事出之,以成胜敌之绩耳。 【东轩笔录。】

  二

  袁抗大监尝言,曾守官营道,闻吏官言,寇莱公始谪为州司马,素无公宇,百姓闻之,竟荷瓦木,不督而会,公宇立成,颇亦宏壮。守土者闻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始戒途,吏民遮道,马复踖■〈?戚〉不进,寇以策叩马曰:『吾尚敢留滞邪?汝何不行?』马即前去,寇泣且曰:『语丁谓,我负若何事?致我于极地邪!』其后丁自朱崖移道州,袁尝接其语论,遂以所闻质之。丁曰:『寇自粗疎。先朝因节日,赐宴于寇相第,寇好以大白饮人,时曹利用为枢密副使,不领其意,寇曰:「某劝太傅酒,何故不饮?」曹竟不濡唇,寇怒曰:「若一夫耳,敢尔邪?」曹厉声曰:「上擢某在枢府,而相公谓之一夫,明日当于上前辨之。」自此二公不协,厥后发莱公之事者,曹貂也。预谓何事?』然中外皆知莱公之祸,丁有力焉。二公之在政府也,当太平之盛,至于赞燮王度,亦无善恶之大者。至今天下识与不识,知与不知,闻莱公之名,则许以忠荩。言晋公之为,则目以奸谀。岂非丁以才过其实,寇以诚过其才欤? 【倦游录。】

  三

  寇莱公卒于海康,诏许归葬,道出荆南之公安县,邑人迎祭于道,断竹插地,以挂纸钱,竹遂不根而生,滋茂殆一亩。邑人神之,立庙于侧,祠宇严洁,祀奉甚谨。侍读王公乐道文其事于石。 【本朝名臣传。】

  四

  寇准拜中书侍郎平章事,丁谓参知政事,尝会食于中书,有羹污准须,谓与拂之,准曰:『君为参预大臣,而与官长拂须耶?』谓顾左右,大愧恨之。章圣既倦政,而丁谓曲意迎合太后之意,有临朝之谋。准便殿请对,言:『太子叡德天纵,足以任天下之事,陛下胡不协天人系望,讲社稷之丕谋,引望大明,敷照重霄?若丁谓恃才而挟奸,曹利用恃权而使气,皆不可辅幼主,恐乱陛下家事。』因俯伏呜咽流涕,真宗命中人扶起,慰谕之。明日,谓之党以急变闻,飞不轨之语以中准,坐是罢相。干兴元年二月,贬雷州司户参军,皆谓所为也。赴雷州时,道出公安,剪竹插于神祠之前,而祝曰:『准之心若有负朝廷,此竹必不生。若不负国家,此枯竹当再生。』其竹果生。后范仲淹作药石诗,言准无辜被诬。天圣元年闰九月,移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祭酒,衡州司马。盖上知其无辜,将复其位。其月死于贬所,年六十三。寻复官爵,谥忠愍。及上即位,北使至,赐宴,唯两府预焉。北使历视坐中,问译者曰:『谁是无宅起楼台相公?』坐中无答,丁谓令译者谓曰:『朝廷初即位,南方须大臣镇抚,寇公抚南夏,非久即还。』 【东轩笔录。】

  五

  天禧末,真宗寝疾,章献明肃刘太后渐预朝政,真宗意不能平。寇莱公探此意,遂欲废章献,立仁宗,策真庙为太上皇,而诛丁谓、曹利用等。于是引李迪、杨亿、曹伟、盛度、李遵勉等叶力,处画已定,凡诰命,尽使杨亿为之,且将举事。会莱公因醉漏言,有人驰报晋公,晋公夜乘犊车往利用家谋之。明日,利用入,尽以莱公所谋白太后,遂矫真宗上仙,乃指莱公为反,而投海上,其事有类上官仪者,天下寃之。杨亿临死,取当时所为诏诰,及始末事迹,付遵勉收之。至章献上仙,遵勉乃抱亿所留书进呈仁宗,及叙陈本末,仁宗尽见当日曲直,感叹再三,遂下诏湔涤其冤,赠中书令,谥曰『忠愍』。又赠杨亿礼部尚书,谥曰『文』。凡预莱公党而被逐者,皆诏雪之。故亿赠官制曰:『天禧之末,政渐中微, 【东轩作『闱』。】 能叶元臣,乃屏储极』,盖谓是也。

  ○丁晋公

  丁晋公至朱崖,作诗曰:『且作白衣菩萨观,海边孤绝宝陀山。』在朱崖作矜集 【东轩作『青矜集』。当从。】 百余篇,皆为一字题,寄归西洛。又作天香传,叙江 【东轩作『海』。】 南诸香。又作州郡名配古人姓名诗,又集近人词赋而为之序,及佗记述题咏,各不下 【东轩脱以上二十字。】 百余篇,盖未尝废笔砚也。后移道州,旋以秘书监致仕,许于光州居住。流落贬窜十五年,髭须无斑白者,人亦伏其量也。在光州,四方亲知皆会,至食不足,转运 【原误作『军』,据明抄本及东轩改。】 使以闻。有旨给东京房钱一万贯,为其子珙数月呼博而尽。临终前半月,已不食,但焚香危坐,默诵佛书,以沈香煎汤,时时呷少许。启手足之际,付嘱后事,神识不乱,正衣冠奄然化去。其能荣辱两忘,而不变不怛,真异人也。 【并东轩笔录。】

  ○陈康肃

  真宗欲择臣僚善弓矢,美仪彩,伴虏使射弓。时双备者,惟陈康肃尧咨可焉。陈方以词职进用,时晏元献为翰林学士、太子左庶子,无巨细,皆咨访之。上谓晏曰:『陈某若肯换武,当授与节钺,卿可谕之。』时康肃 【湘录有『母』字。下『冯』字作『马』。】 燕国冯太夫人尚在,阃范严毅,陈曰:『当白老儿 【明抄本作『母』。】 不敢自輙。』既白之,燕国命杖挞之,曰:『汝策名第一,父子以文章立朝,为名臣,汝欲叨窃厚禄,贻羞于阀阅,忍乎?』因而无报。真宗遣小珰,以方寸小纸细书问晏,曰:『主皮之议,如何?』小珰误送中书,大臣慌然不谕。次日禀奏,真宗不免笑而问之曰:『朕为不晓此一句经义,因问卿等。』止黜其珰于前省,亦不加罪。 【出湘山野录。】

  ○张洎

  张洎在围城中,作蜡丸帛书,间道求北戎之援,为边候所得。洎归朝,太祖召洎诘责,以书示之。洎神色自若,徐曰:『此臣在国所作。』太祖厉声曰:『汝国称蕃事大,何乃反复如此?汝实为之,谁之过也?』洎曰:『当危难之际,望延岁月之命,亦何计之不为?臣所作帛书甚多,此特其一耳。』上喜之曰:『忠臣也。』召坐,慰劳之。 【魏王别录。】

  ○崔遵度

  真宗为寿春郡王开府,太宗诏宰执,为朕选端方纯明、有德学无过阙臣僚二人为王友。佥择累日,惟得崔遵度、张士逊尔。遵度与物无竞,口未尝言是非,清洁宇靖, 【玉壶作『完如』。】 不喜名势。掌右史十年,每立殿墀,匿身楹槛之外,以避顾眄。善琴,得古人深趣,着琴笺十篇,鸣琴于室,妻子殆不得见,通夕只闻琴声。 【东轩笔录。此条今见玉壶清话卷一。】

  ○窦尚书

  窦仪,开宝中为翰林学士,时赵普专政,帝患之,欲闻其过。一日,召仪语及普所为多不法,且誉仪早负才望之意。仪盛言普开国勋臣,公忠亮直,社稷之镇。帝不悦,仪归,言于诸弟,张酒引满,语其故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诣朱崖,吾门可保矣。』既而召学士卢多逊,尝有憾于普,又喜于进用,遂攻普之短,果罢相,出镇河阳。普之罢甚危,赖以勋旧脱祸。多逊遂参知政事,作相。太平兴国七年,普复入相,多逊有崖州之行,是其言之验也。仪弟俨、侃、偁、僖,并举进士,父禹钧,范阳人,为左谏议大夫,致仕,诸子皆成名,士风家法,为一时之表。冯道赠禹钧诗云:『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仙桂五枝芳。』人多传诵。仪至礼部尚书,俨至礼部侍郎,皆为翰林学士。侃左补阙。偁为晋府宾佐,后至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僖起居郎。俨文甚高,皆有集,在秘合。偁亦有文,为晋府记室。 【出杨文公谈苑。】

  二

  王着既贬官,内署阙人,太祖谓范质等曰:『王着昨以酒失,深严之地,当选慎重之士以处之。』质等对以前朝学士,惟窦仪清介谨厚,然须自翰林迁端明令 【明抄本作『今』。】 又官为尚书,难于复召。太祖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当谕朕意,令勉赴所职。』即日再入翰林,为学士。 【出金坡遗事。】

  ○钱思公

  钱思公生长富贵,而性俭约,闺门用度,为法甚谨,子弟辈非时不能輙取一钱。公有珊瑚笔格,平生尤所珍惜,常置之几案,子弟有欲钱者,輙窃而藏之。公即怅然自失,乃牓于家庭,以钱十千赎之。居一二日,子弟佯为求得以献,公欣然以十千赐之。他日有欲钱者,又窃去,一岁中,率五七如此,公不悟也。余官西都,在公幕,亲见之,每与同僚叹公之纯德。 【庐陵居士集。今见归田录卷一。】

  二

  钱思公官兼将相,阶勋品皆 【归田有『第』字。】 一。 【归田有『自云』二字。】 平生不足者,不得于黄纸书名,每为恨也。 【各出归田录。】

  ○王文穆

  王文穆公钦若,临江军人,母李氏,父仲华,尝侍祖郁任官鄂渚。李氏有娠,就蓐之夕,江水暴溢,将坏廨舍,亟迁黄鹤楼,始免身,生男,即公也。时隔岸汉阳居人,遥望楼际,若有光景气象云。文穆 【明抄本作『又公』。】 昔岁行圃田道中,宿于村舍,夜起视天中,有赤文成『紫微』二大字,光耀夺目。使蜀还褒城,路中有人展谒,孰视刺字,乃唐相裴度,告公以默定之语,及言公他日当贵。兹亦异矣。后公每设坛礼神,必朱篆『紫微』二字,陈公 【明抄本作『于』。】 醮所。又辍俸修晋公祠于圃田,作记以述其肹蠁云。

  真宗封岱祠汾,虽则继述先志,昭答灵贶,中外臣民,协谋同欲,然实由文穆之力赞焉。故章圣礼毕,登太山,顺偕近臣周览前代碑刻,内一碑首云:『朕钦若昊天。』真宗顾文穆笑曰:『元来此事前定,只是朕与钦若。』与隋史万岁讨蛮入峒,遇碑云:『万岁后遇此』,颇相类。文穆王公不惟被章圣顾遇,至于明肃太后,亦深眷焉。先是知邵武军吴植饷金于文穆而误投,沂公以闻,植坐追停。文穆以不知,特寝不问,故植之贬词曰:『如何匪人,渎我元老』,此可见矣。 【青箱杂记。】

  ○孙资政

  孙资政沔出帅环庆,宿管城,值夏州进奉使至,或白当选驿者。公曰:『使夏国主自入朝,亦外臣也,犹当在某下,况陪臣乎?』羌使遂宿白沙,仁庙闻而嘉之。 【倦游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一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二

  名臣事迹(五)

  ◆名臣事迹(五)

  石守道

  韩丕

  曹侍中

  李询

  韩忠献

  王文正

  ○石守道

  石守道学士为举子时,寓学于南都,其固穷苦学,世无比者。王侍郎渎闻其勤约,因会客,以盘餐遗之,石谢曰:『甘脆者,亦某之愿也。但日享之则可,若止修一餐 则明日何以继乎?朝享膏粱,暮厌粗粝,人之常情也。某所以不敢当赐。』便以食还,王咨重之。 【倦游杂录。】

  ○韩丕

  骊山白鹿观,向有道士王某,通五经。结茅庐数十区,讲授生徒几百人,韩丕亦尝从之学。王间遣生徒往近村市酒,一日,命韩挈榼以往。王谓诸生曰:『韩秀才风骨粹重,向去进士不可量也。然到山岁余,未尝见其所业。』命破扃,索其寝室中,于席下得槲叶厚四五寸,或二三叶,或十数叶,以细梗贯之,乃韩之著述也。王见之惊骇,自此厚加礼待。其后官至贰卿翰林学士。 【出倦游杂录。】

  ○曹侍中

  曹利用以荫补殿前承旨,尝述备边之策。契丹南侵,六师薄伐,至于澶渊,契丹遣使求和。真宗曰:『须忠义识略之人,可以入敌境观其诚伪,不必限以位秩高下。』二府荐利用可使,真宗曰:『是常陈边事者。』召见,首陈和戎息民为便。上问家所在,利用曰:『臣尽节,得死为幸,岂顾家为?』乃假崇仪副使将命,至大名,路梗不通,缒城而下。昼夜兼行,抵虏帐,戎主请割关南地,利用慷慨宣国威灵,称朝廷岁以缯帛为遗,可也。遂与韩祀同还,以书词未逊,复与祀往。虏遣王继忠与利用言,两朝欢好,实为美事,虏王 【明抄本作『主』。】 年少,愿兄事南朝。又遣姚东之俱来讲解,虏遂北归。

  ○李询

  李询授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询嗜酒,常早朝上奏,奏事,宿酲未解,酒气醺然冲于御座。上谓曰:『开封府烦卿,宜节酒。』询再拜谢罪,然不饮酒不乐,竟以过度而卒。

  ○韩忠献

  臣唐英尝闻缙绅先生言,故太师许国公在中书日,尝见天下诸路有职司,捃拾官吏小过,辄颜色不怿。曰:『今天下太平,主上之心,虽虫鱼草木,皆欲得所。夫仕者,大则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职司二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职,奈何锢之?』于圣世持心如此,昔袁安不以赃罪鞫人,其韩公之谓乎?上尝思之,命张方平譔神道碑。 【以上出本朝名臣传。】

  ○王文正

  祥符初, 【渑录作『中』。】 赵德明上言,本国饥,求粟百万斛。大臣皆请以违誓责之,王魏公旦独请具粟如其数于京师,诏德明 【渑录有『入京』二字。】 来取。真宗喜。德明大惭,且叹朝廷有人。 【燕谈。】

  二

  王魏公与杨文公大年友善,疾笃,延大年于卧内,托草遗奏。言忝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平生遭遇之意。表上,真宗叹惜之,遽遣就第,取子 【涑水有『弟』字。】 名数录进。 【明抄本有注『涑水纪闻』四字。】

  三

  王旦,字子明,大名人。祖彻,进士及第,官至左拾遗。父佑,以文学 【涑水有『介直』二字。】 知名,知制诰二十余年,至兵部侍郎,风鉴精审。旦少时,佑常明以语人,谓旦必至公辅,手植三槐于庭以识之。旦幼聪悟,宽裕清粹。太平兴国中,一举登进士第,除大理评事,知岳州平江县事,徙监潭州酒税。知州事何承矩荐其才行,太宗召除著作佐郎。是时,方兴文学,修三馆,建秘阁,求文籍。旦以选与校正。遭父丧,追 【涑水作『趣』。】 出供职。端拱中,通判郑州事,月余,徙濠州,遭母丧去,诏复故任。淳化初,充 【原误作『中』,据明抄本改。涑水作『以』。】 殿中 【原误作『占』,据明抄本及涑水改。】 丞直史馆。 【原误作『舒』,据明抄本及涑水改。】 明年,除左正言,知制诰。四年,同判吏部流内铨,知考课院。会妻父赵昌言参知政事,旦上奏,以知制诰中书属官,引唐独孤郁避权德舆故事,因求解职,上嘉而许之。以礼部郎中充集贤殿修撰,掌铨课如故。踰年,昌言罢政事,旦即日复知制诰,依前修撰,仍赐金紫。逮真宗即位,除中书舍人,数月,召入翰林,为学士,寻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司。咸平三年,权知贡举,锁宿旬日,就拜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明年,迁工部侍郎,参知政事。景德初,契丹入寇,从车驾幸澶渊。时郓王留守京师,暴得心疾,诏旦权东京留守司事,乘传而归,听以便宜从事。三年,以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明年,车驾幸永安,以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及还,监修国史。大中祥符元年,天书降,以旦为封禅大礼使。又为天书仪卫使,从登封泰山,迁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受诏作封祀 【涑水作『禅』。】 坛颂,迁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及祀汾阴,以旦为汾阴大礼使,还,迁右仆射同平章事,受诏作汾阴祠坛颂。上更欲迁旦官,旦沥恳固辞乃止。加昭文馆大学士,及增功臣而已。及圣祖降,又加门下侍郎。玉清昭应宫成,以旦为玉清昭应宫使。铸天尊铜像成,旦为迎奉圣像大礼使。宝符阁成,又为天书刻玉使。车驾幸亳,以旦为奉祀大礼使。上以兖州寿丘为圣祖 【涑水作『母』。】 降生之地,于是处建景灵宫,以旦为朝修使。宫成,拜司空。国史成,进拜司徒。天禧元年,进拜太保,并同平章事。圣祖上尊号,以旦为太极观奉上宝册使。旦在政府,十有八年,以疾辞,累章不许。及自兖州还,恳请备至,乃诏册拜太尉兼侍中,五日一起居,因入中书,遇军国有重事,不以时日并入参决。旦闻之,惶恐,拜章乞寝恩数, 【涑水作『至』。】 合门俟命乃止。增封邑,而优假之数率 【涑水作『卒』。】 如前诏,既而疾甚,求对便坐,扶以升殿。上见其癯瘠,恻然许之。旦退,复上奏。明日册拜太尉,依前玉清昭应宫使,罢知政事,特给宰臣月俸之半。仍令礼官草具尚书省都堂署事之仪,未及行,其年九月己酉薨,册赠太师尚书令,谥文正。上出次发哀,羣臣奉慰,擢其弟度支员外郎,旭为司封员外郎,子大理评事睦为卫尉寺丞,兄子大理寺丞、弟子卫尉寺丞质为大理寺丞, 【自『擢其弟……』以下至此一段,聚珍本案云『……有脱文。旦兄懿,弟旭,子雍、冲、素,兄子睦,弟子质也。』今类苑所引,似亦有脱文,然文义尚可寻索。】 外孙韩纲、苏舜元、范禧并同学究出身,子素、弟子徽俱未官,素补太常寺太祝,徽秘书省校书郎。初,旦与钱若水同直史馆知制诰,有僧善相,谓若水曰:『王舍人他日位极人臣,富贵无与为比。』若水曰:『王舍人面偏而喉骨高,如何其贵也?』僧曰:『作相之后,面当自正。喉骨高者,主自奉养薄耳。』后果如其言。旦以宽厚清约,为相几二十年,遭时承平,人主宠遇至厚,公廉自守,中外至今称之。事寡嫂谨,抚弟妹有恩,禄赐所得,与宗族共之。家事悉委弟旭,一无所问,遇恩荫补,徧于羣从。身殁之日,诸子犹有褐衣者。性好释氏,临终遗命,剃发着僧服,棺中勿藏金玉,用荼毗火葬法,作卵塔而 【涑水有『不』。】 为坟。其子弟不忍,但置僧衣于棺中,不藏金玉而已。旦久疾不愈,上命肩舆入禁中,使其子雍侍舆,直省吏扶之,见于延和殿,劳勉数四。命曰:『卿今疾亟,万一有不讳,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谁乎?』旦谢曰:『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择之。』再三问,不对。是时,张咏、马亮皆为尚书,上曰:『张咏如何?』不对。又曰:『马亮如何?』不对。上曰:『试以卿意言之。』旦强起举笏,曰:『以臣之愚,莫若寇准。』上怃然,又曰:『寇准性刚褊,卿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臣病困,不任久侍。』遂辞退。旦薨岁余,上卒用准为相。 【涑水纪闻。以上四字据明抄本增。】

  四

  真皇时,以任中正知成都,代张尚书,言者以为不可。是时,王文正公为相,上责问之,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它人往,妄有变更矣。』上是之,言者亦伏王之能用人也。 【湘山野录。】

  五

  王文正公旦相真宗仅二十年,时值四夷纳款,海内无事,天书荐降,祥瑞沓臻,而大驾封岱祠汾,皆为仪卫使扈跸。处士魏野献诗曰:『太平宰相年年出,君在中书十四秋。西祀东封俱已毕,可能来伴赤松游。』世传王公尝记前世为僧,与唐房太尉事颇相类。及将捐馆,遗命剔发,以僧服敛,家人不欲,止以缁褐一袭,纳诸棺。然公风骨清峭,项微结喉,有僧相,人皆谓其寒薄,独一善相者目之曰:『公名位俱极,但禄气不丰耳。』故旦虽位极一品,而饮啖全少,家亦不畜声伎。晚年移疾在告,真宗尝密赉白金五十两,旦表谢曰:『已恨多藏,况无用处?』竟不之受,其清苦如此。 【东斋记事。】

  六

  本朝眷待耆德,于仪物之盛,惟王文正公也。病深,屡乞骸,不允。扶掖求对于便坐,面恳之,真宗遣皇太子出幕拜留,曰:『吾方以卿翼吾儿,卿瘦瘠殆此,朕安敢强?』翌日,册拜太尉,诏礼官草仪,就都堂赴上,五日一起居,起居日,入中书预参决。遇军国重事,不限时日并入。至病革,公召杨大年于卧, 【湘录有『内』字。】 嘱以后事,曰:『吾深厌烦恼,归慕释典,愿未来世得为苾刍林间,燕坐观心为乐。将易箦之时,君为我剃除须发,服坏色衣。勿以金银之物置棺内,用荼毗火葬之法,藏骨先茔之侧,起一茆 【原作『卵』,据湘录改。】 塔,用酬夙愿。吾虽深戒子弟,恐其拘俗说,可叮咛告之。』又曰:『仗子撰遗奏,但罄叙感恋而已,慎无及姻戚。』大年对曰:『余事敢不一一拜教,若剃发三衣之事,此必难遵。公,三公也,万一薨奄,銮辂必有祓桃之临,自当敛赠公,衮衣可加僧体乎?』至薨,大年与诸孤协议,但以三衣置柩中,不藏宝货而已。寿六十一,配享真宗庙庭。 【见湘山野录。】

  七

  王文正公一日谕诸公曰:『上官泌差知河阳』,乃批署之。诸公后白公,泌欲一转运使,会京东有阙,诸公曰:『可差上官泌也』,公不答。因奏对,言上官泌向日议差河阳,然亦合入一职司。会京东转运使阙,更禀上旨,上阅泌历任,曰:『与转运使。』诸公归以相语曰:『王公无私如此。』

  八

  王文正公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特被手诏,采察河北、京东两路公言,当官有才者十余人,皆降诏奖谕。有以问公曰:『为元宰,将命出使,而所举不一,恩止得诏奖,无乃轻耶?』公曰:『既荐之,又力行之,是上恩皆出于己矣,此人臣之大嫌也。』

  九

  王文正公或归私第,不去冠带,入静室中默坐。家人惶恐,不敢复前面,而不知其意。后公弟问赵公安仁曰:『家兄归时一如此,何也?』赵公曰:『见议事,公不欲行,而未决,此必忧朝廷矣。』

  十

  王文正公晚年,官重,每家人出贺,立令止之。因语弟曰:『遭遇如此,愈增忧惧,何可贺也?』公每有赐予,见家人置于庭下,乃瞑目而叹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

  十一

  王文正公门庭,未尝接客。公薨,上谕近臣曰:『王某家却不觉静,缘当国日,亦门庭清肃。』吕文静夷简、鲁肃简宗道初参预政事,二 【明抄本有『人』字。】 妻入谢,章宪太后语之曰:『尔各归语其夫,王某在政府多年,终始一节,先帝以此重之,宜为师范也。』

  十二

  东封,二府议增饰车服,以盛法从。诸公令人于公第日伺之,而无所为。王冀公钦若乃作绣鞯以送公,曰:『前议恐忘,已令为之。』公使还其直,而置之。冀公见其不乘而讶之,公曰:『常所跨者,君上所赐,非不华也。岂可更奢僭,以隳制度?』

  十三

  王冀公钦若自江宁归,再执魁柄,鲁公时参知大政,凡聚议,冀公不堪,语诸公曰:『掌武相公在政府,参政岂敢如此?』鲁公笑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岂他人可企?苟相公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伏?』冯文懿拯为侍中,有问之曰:『向与掌武相公同在政府,尽见国体,公今异于昔,何也?』冯曰:『王公德业,孰可同及?彼一时,此一时也。』 【并见名臣遗事。】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二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三

  德量智识(一)

  ◆德量智识(一)

  向文简

  吕文仲

  李及

  桑湜

  吕端

  卢亿

  潘承裕

  冯起

  吕许公

  薛化光

  薛长孺

  孔宗翰

  吕蒙正

  曹侍中

  赵概

  李文靖

  王德用

  张齐贤

  王文正(一)

  ○向文简

  真宗皇帝时,向文简除右仆射,麻下日,李昌武为翰林学士,当对。上谓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甚喜。』对曰:『臣今日早候对,亦未知宣麻,不知敏中何如。』上曰:『敏中门下,今日贺客必多,卿往观之。明日却对来,勿言朕意也。』昌武候丞相归,乃往见。丞相方谢客,门阑悄然无一人。昌武与向亲,径入见之,徐贺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朝野相庆。』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除端揆,此非常之命,自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复唯唯,终不测其意。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勋劳德业之盛,礼命之重。公亦唯唯,卒无一言。既退,复使人至庖厨中,问今日有无亲戚宾客饮宴会,亦寂无一人。明日再对,上问:『昨日见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见对,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职。』向文简拜仆射年月,未曾考于国史,熙宁中,因见中书记天僖元年八月敏中加右仆射。枢密院题名记天僖元年二月王钦若加仆射。 【见笔谈。】

  ○吕文仲

  吕文仲,歙人,为中丞,有阴德。咸平中,鞠曹南滑民赵谏狱,谏豪于财,结士大夫,根蒂特固。忽御宝封轩裳姓名七十余辈,自中降出,皆昔委谏营产买妾者,悉令穷治。文仲从容奏曰:『更请察其为人,密籍姓名,候举选对扬之日,斥之未晚。』真宗从之。

  ○李及

  章献太后临朝,内侍省都知江德元权倾天下,其弟德明奉使过杭州,时李及知杭州,待之一如常时中人奉使者,无所加益。僚佐皆曰:『江使者之兄,居中用事,当今无比,荣枯大臣,如反掌耳。而使者精锐,复不在人下,明公待之,礼无加者。意者,明公虽不求福,独不畏其为祸乎?』及曰:『及待江使者,不敢慢,亦不敢过,如是足矣。又何加焉?』既而德明谓及僚佐曰:『李公高年,何不求一小郡以自处,而久居余杭繁剧之地,岂能办邪?』僚佐走告及曰:『果然,使者之言甚可惧也。』及笑曰:『及老矣,诚得小郡以自逸,庸何伤?』待之如前,一无所加。既而德明亦不能伤也,时人服其操守。

  ○桑湜

  熙宁中,王韶开熙州, 【涑水作『河』。】 诸将以功迁官。皇城使知原州桑湜独辞不受,曰:『羌虏畏国威灵,不战而降,臣何功而迁官?』执政曰:『众人皆受,独君不受,何也?』对曰:『众人皆受,必有功也。湜自知无功,故不受。』竟辞之,时人重其知耻。 【上涑水纪闻。以上五字据明抄本补。】

  ○吕端

  晋公言,凡士大夫而恐。 【明抄本无『恐』字。】 居大位者,先观其器度宽厚,则无不中矣。昔赵普在中书,吕端为参政,赵尝觇其为事而多之,曰:『吾尝观吕公奏事,得圣上嘉赏,未尝喜。遇圣上抑挫,未尝惧,亦不形言,真台辅之器也。』 【见晋公谈录。此条今本晋公谈录无。】

  ○卢亿

  卢亿,字子元,范阳人。简俭纯素,有古人风。在洛阳,闻其子多逊参知政事,家有赐金,服玩渐侈。亿愀然不乐,谓亲友曰:『家世儒素,一旦富贵,吾未知税驾之所矣。』 【范蜀公蒙求。】

  ○潘承裕

  潘承裕,建安人,有才识,名重于州里。王延政建国,欲以为相,承裕力谏其僭号,不受伪署,延政将杀之,虑失人心,囚于私第。江南平建州,甚礼重之,以为礼部侍郎,判福建道。凡一道之征租、狱刑、选举人物,皆取决焉。告老,以尚书致仕,归洪州西山。子慎修,亦为要官,台城危蹙,入都为置宴使,馆怀信驿,时后主弟从镒先入贡,亦留驿中。每王师克捷,外庭入贺,邸使督金帛之献,慎修独建议,以国将亡,而旅贺非礼,但奉方物,以待罪为名,斯可也。太祖大喜,谓使者有礼,立遣易供帐物,加赐牢醴,深叹重之。

  ○冯起

  冯起,父炳,有清节,任知杂卒起官,僦舍圃田。时侍御史赵承嗣掌市征,炳历任宪府,承嗣以官联,素重之。屡往见起,知其赁庑,为出己俸百千市之,起固辞不受。未几,承嗣以奸赃败,弃市,由是名闻。于是苏易简在翰林,夜召语及此事,太宗因此知起名,后擢知制诰。 【已上见杨文公谈苑。】

  ○吕许公

  明肃太后临朝,一日问宰相曰:『福州陈绛,赃污狼藉,卿等闻否?』王沂公对曰:『亦颇闻之。』太后曰:『既闻而不劾,何也?』沂公曰:『外方之事,须本路监司发摘。不然,台谏有言,中书方可施行。今事自中出,万一传闻不实,即所损又大也。』太后曰:『速选有风力更事,任一人为福建路转运使。』二相禀旨而退,至中书,沂公曰:『陈绛,猾吏也,非王耿不足以擒之。』立命进耿,吕许公俛首曰:『王耿亦可惜也。』沂公不喻,时耿为侍御史,遂以为转运使。耿拜命之次日,有福建路衙校拜于马首云:『押进奉荔枝到京。』耿偶问其道路山川风候,而其校应对详明,动合意旨。耿遂密访绛所为,校辄泣曰:『福州之人,以为终世不见天日也。岂料端公 【原误作『分』,据明抄本及夏校本渑水补遗引五朝名臣言行录改。】 赐问,然某尤为绛所苦者也。』遂条陈数十事,皆不法之极。耿大喜,遂留校于行台,俾之干事。既置诏狱,事皆不实,而校遂首常纳禁器于耿。事闻,太后大怒,下耿吏,狱具,谪耿淮南副使,皆如许公之料也。 【渑水燕谈。】

  二

  范文正公仲淹为参知政事,建言先立学校,劝农桑,责吏课以年任子等事,颇与执政不合。会有言边鄙未宁者,文正乞自往经抚,于是以参知政事为河东陕西安抚使。时吕许公夷简得谢居圃田,文正往候之,许公问曰:『何事遽出也?』范答以暂往经抚两路,事毕即还矣。许公曰:『参政此行,正蹈危机,岂复再入?』文正未喻其旨,果使事未还,而以资正殿学士知邠州。 【见东轩笔录。】

  ○薛化光

  太祖征河东,绛州薛化光上言:『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户供输,切恐岁月间未能下矣。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界西山东静阳林、 【东斋作『村』。】 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起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如此,不数年,可平定矣。』其后卒用其策,而下河东。化光,简肃之父,后赠中书令。

  ○薛长孺

  薛长孺为汉州通判,戍卒闭营门,放火杀人,谋杀知州、兵马监押。有来告者,知州、监押皆不敢出。长孺挺身叩营,谕之曰:『汝辈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 【东斋作『元』。】 不与谋者,各在一边。』于是不敢动,惟本谋者八人突门而出,散于诸县村野,捕获。是时,非长孺,则一城之人尽遭涂炭矣。钤辖司不敢以闻,遂不及赏。长孺,简肃公之侄,质厚人也,临事敢决如此。 【并东斋记事。】

  ○孔宗翰

  元佑中,上元,驾幸凝祥池,宴从臣,教坊伶人以先圣为戏。刑部侍郎孔宗翰奏:『唐文宗时,尝有为此戏者,诏斥去之。今圣君宴犒羣臣,岂宜尚容有此?』诏付伶官 【渑水有『置』字。】 于理,或曰:『此细事,何足言者?』孔曰:『非尔所知,天子春秋鼎盛,方且尊德乐道,而贱工乃尔亵慢,纵而不治,岂不累圣德乎?』闻者惭而叹伏。 【渑水燕谈。】

  ○吕蒙正

  吕蒙正相公不喜记人过。初参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于帘内指之曰:『是小子亦参政邪?』蒙正佯为不闻而过之,其同列怒之,令诘其官位姓名,蒙正遽止之。罢朝,同列犹不能平,悔不穷问,蒙正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复忘,固不如毋知也。不问之,何损?』时皆服其量。

  ○曹侍中

  曹侍中彬,为人仁爱多恕,平数国,未尝妄斩人。尝知徐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后杖之,人皆不晓其旨。彬曰:『吾闻此人新娶妇,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妇为不利而恶之,朝夕笞骂,使不能自存。吾故缓其事,而法亦不赦也。』其用志如此。 【涑水注『张锡云』三字。】

  ○赵概

  王原叔曰:『赵概与欧阳修同在馆, 【明抄本作『史馆』。】 及同修起居注。概性重厚寡言,修意轻之。及修同知制诰,是时,韩、范在中书,以概为不文,乃除天章阁待制,概澹然不以屑意。及韩、范出,乃复除知制诰。会修甥嫁为修从子晟妻,与人淫乱,事觉,语连及修。修时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疾韩、范者皆欲文致修罪,云与甥乱。上怒,狱急,羣臣无敢言者。概乃上书,言:「修以文学为近臣,不可以闺房暧昧之事,轻加污蔑。臣与修踪迹素疎,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体耳。」书奏,上不悦,人皆为之惧,概亦澹然如平日。久之,修终坐降为知制诰、知滁州,执政私晓譬概,令求出,乃出知苏州。遭丧去官,服阕,除翰林学士。概复表让,以欧阳修先进,不可超越为学士,奏虽不报,时论美之。』 【并涑水纪闻。以上五字据明抄本补。】

  ○李文靖

  寇莱公始与丁晋公善,尝以丁之才荐于李文靖公沆屡矣,而终未用。一日,莱公语文靖曰:『比 【东斋作『准』。】 屡言丁谓之才,而相公终不用,岂不 【东斋作『其』。】 才不足用耶?抑鄙言不足听耶?』文靖曰:『如斯人者,才则才矣,顾其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莱公曰:『如谓者,相公终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它日后悔,当思吾言也。』晚年与寇权宠相轧,交互倾夺,至有海康之祸,始伏文靖之识。 【见东轩笔录。】

  ○王德用

  叔礼为余言,昔通判定州,佐王德用。是时,契丹主有燕京,朝廷发兵屯定州者几六万人,皆寓居逆旅及民家,阗塞城市,未尝有一人敢諠呼暴横者。将校相戒曰:『吾辈各当务敛士卒,勿令扰我菩萨。』一旦,仓中给军粮,军士以所给米黑,諠哗纷扰,监官惧,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见德用,德用曰:『汝从我,当自入仓视之。』乃往,召专副问曰:『昨日我不令汝给贰分黑米、八分白米乎?』曰:『然。』『然则汝何不先给白米,后给黑米?此辈见所得米腐黑,以为所给尽如是,故諠 【明抄本及涑水均有『哗』字。】 耳。』专副对曰:『然,某之罪也。』德用叱从者杖专副,人二十。又呼四卒谓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给与汝曹,当弃之乎?汝何敢乃尔讙哗?』四卒相顾曰:『向者不知有八分白米故耳。某等死罪。』德用又叱:『如此,欲求决配乎?』指挥使百拜流汗,乃舍之。仓中肃然,僚佐皆服其能处事。

  ○张齐贤

  张齐贤为布衣时,倜傥有大度,孤贫落魄,常舍道上逆旅。有羣盗十余人,饮食于逆旅之间,居人皆惶恐窜匿,齐贤径前揖之,曰:『贱子贫困,欲就诸大夫求一醉饱,可乎?』盗喜曰:『秀才乃肯自屈,何不可者?顾吾辈粗疎,恐为秀才笑耳。』即延之坐,齐贤曰:『盗者,非龌龊儿所能为也。皆世之英雄耳。仆亦慷慨士,诸君又何间焉?』乃取大盌满酌饮之,一举而尽,如是者三。又取豚肩,以指分为数段而啖之,势若狼虎,羣盗视之愕,皆咨嗟曰:『真宰相器也。不然,可能不拘小节如此也?他日宰制天下,当念吾曹皆不得已而为盗耳。愿早自结纳。』竞以金帛遗之,齐贤皆受不让,重负而返。

  ○王文正(一)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其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惟啖饭 【原作『饮』,据明抄本改。】 而已。家人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粥。』其子弟愬于公曰:『庖肉为饔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汝辈人料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食,其半为饔人所廋。』公曰:『尽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发人过,皆类此。尝宅门坏,主者彻屋新之,暂于廊庑下启一门以出入。公至侧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门毕,复行正门,亦不问。有控马卒,岁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时?』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复呼回曰:『汝乃某人乎?』于是厚赠之。乃是逐日控马,但见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背,方省。

  二

  王 【涑水作『王旦』。】 太尉荐寇莱公为相,莱公数短太尉于上前,而太尉专称其长。上一日谓太尉曰:『卿虽称其美,彼专谈卿恶。』太尉曰:『理固当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阙失必多,准对陛下无所隐,益见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准也。』上由是益贤太尉。莱公在藩镇,尝因生日,造山棚,大宴。又复服用僭侈,为人所奏,上怒甚,谓太尉曰:『寇准每事欲效朕,可乎?』太尉徐对曰:『准诚 【夏校本有『贤』字。】 能,无如騃何?』上意遽解,曰:『然,此止是騃耳。』遂不问。及太尉疾亟,上问以后事,唯对以宜早召寇准为相云。 【以上出涑水纪闻。以上七字原脱,据明抄本补。】

  三

  韩魏公言:王文正母弟,傲不可训。一日,逼冬至,祠家庙,列百壶于堂前,弟皆击破之,家人惶骇。文正忽自外入,见酒流满路,不可行,俱无一言,但摄衣步入堂。其后,弟忽感悟,复为善,终亦不言。

  四

  契丹飞奏,于岁给外,别假金帛。上以示王文公,公曰:『东封甚近,车驾将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何其小哉!』上曰:『何以答之?』公曰:『止当以微物轻之也。』乃于岁给三十万外,各借二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惭。次年,复示有司,契丹所借金帛二万,事属小可,仰依常数与之,今后永不为例。

  五

  寇公准在枢府,上欲罢之,莱公已知,乃使人告公曰:『遭逢最久,今出欲一使相,望同年主之。』公大惊曰:『将相之任,极人臣之贵,苟朝廷有所授,亦当辞,岂得以此私有干于人?』仍亟往白之,莱公不乐。后上议:『寇准令出,与一甚官?』公曰:『寇准未三十岁,已登枢府,太宗甚器之。准有才望,与之使相,令当方面,其风采足以为朝廷之光。』上然之,翌日降制,莱公捧使相告谢于上前,感激流涕曰:『苟非陛下主张,臣安得有此命?』上曰:『王某知卿。』具道公之言。莱公出谓人曰:『王同年器识,非准可测。』公薨之时,莱公不在都下,后入朝廷,白于上前,求奠,哀恸久之。公在相府,抑私远嫌,类如此。

  六

  王冀公钦若、陈公尧叟、马公知节,同在枢府。一日,上前因事相忿,上召公,公至,则见冀公諠哗不已,马流涕曰:『愿与王钦若同下御史府。』公乃叱冀公曰:『王钦若!对上岂得如此?下去!』上大怒,乃命下狱。公从容曰:『钦若等恃陛下顾厚,上烦陛下。臣居宰府,当行朝典。然观陛下天颜不怡,愿且还内,来日取旨。』上许之。公退,召冀公等切责之。上怒未解,冀公等皇惧,手疏待罪者相继以闻。翌日,上召公曰:『王钦若等事,如何处分?』曰:『臣晓夕思之,钦若等当黜,然未知使伏何罪?』上曰:『朕前忿争无礼。』公曰:『陛下奄有天下,而使大臣坐忿争无礼之罪,恐夷狄闻之,无以威远。』上曰:『卿意如何?』公曰:『愿至中书,召钦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约之。俟少间,罢之未晚。』上曰:『非卿之言,朕固难忍。』后月,冀公等皆罢。

  七

  寇莱公准在长安,因生日为会,有所过当,转运使以闻。上以状示公,曰:『寇准为大臣,岂得如此僭越?』公览奏而笑曰:『寇准许大年几,尚騃耳。』因奏曰:『陛下抚服臣庶,不欲令大臣闻被奢侈之名,此奏愿录付准,必自知过。』莱公被命,连削待罪而止。

  八

  上出喜雨诗示二府,聚看于上前,公袖归,因谕同列曰:『上诗有一字误,宜进入改却。』王冀公钦若曰:『此亦无害。』钦若沮而阴有奏陈。翌日,上怒谓公曰:『昨日朕诗有误写字,卿等皆见,何不奏来?』公再拜谢曰:『昨日得诗,未暇再阅,有失奏陈,不胜惶惧。』诸公皆再拜,独枢密马公知节不拜,且言曰:『公欲奏白,而钦若沮之。』又曰:『王某略不自辨,真宰相器也。』上顾笑而抚谕之。

  九

  张徐公耆任马军都帅,被旨选兵,下令太峻,兵惧而欲为变。有密以闻,上召二府议之。曰:『若罪张耆,今后帅臣何以御众?捕之则都邑之下,或至惊扰,尤为不可。』上曰:『朕亦此思之。』公曰:『累奉德音,欲任张耆在枢密府,臣以苦未历事。今若擢用,使解兵柄,谋者自安矣。』乃进耆为枢密副使,诸帅递迁,谋者果定。上语辅臣曰:『王某善镇大事,真宰相也。』

  十

  有卜者上封事,语干宫禁。上怒,令捕之,系狱,坐以法,因藉其家,有朝士往还书尺。上曰:『此人狂妄,果臣僚与之游从,尽可付御史狱案。』公得之以归。翌日,独对曰:『臣看卜者家藏文字,皆与之筭命选日草本,即无言及朝廷事。臣记往年亦曾令此人推步生日星辰,其状尚存。』因出以奏曰:『果行,乞以臣此状同问。』上曰:『卿意如何?』曰:『臣不欲因以卜祝贱流,累及朝臣。』上乃解。公至政府,实时焚去,继有大臣力乞行,欲因而挤之。上令中使再取其状,公曰:『得旨,已焚去矣。』

  十一

  王沂公曾、李观察维、薛尚书映,一日谒公,公托病,薛有不平之色,公壻韩亿时在门下,见之。一日,以此启白公,公曰:『韩郎未之思耳!王、薛皆李之壻,相率而来,恐有所干于朝廷事。果不可,沮之无害。若可行,答以何辞?执政之大忌也。』韩乃谢曰:『非亿所知。』后果李文靖有所请。 【并见名臣遗事。】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三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四

  德量智识(二)

  ◆德量智识(二)

  王文正(二)

  王冀公

  李允则

  燕龙图

  张师正

  魏丕

  寇莱公

  王化基

  王济 张稷

  张乖崖

  文潞公

  韩魏公

  王沂公

  狄武襄

  范文正

  ○王文正(二)

  谏议大夫张师德谒向文简敏中曰:『师德两诣王相公门,皆不得见,恐为人轻毁,望公从容明之。』一日,方议知制诰,公曰:『可惜张师德。』向公曰:『何谓?』公曰:『累于上前说张师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两及吾门。状元及第,荣进素定,但当静以待之耳。若奔竞,使无阶而进者,当如何也?』向公方以师德之意启之,公曰:『某处安得有人敢轻毁人?但师德后进,待我浅也。』向公自称,师德适有阙,望公弗遗。公曰:『弟缓之,使师德知,聊以戒贪进,激薄俗也。』

  二

  东封,车驾在道,夜有堂吏,被酒忿争,皆怆惶入白,公卧不答。夜入对,上曰:『臣寮奏状,千乘万骑在外,可斩首以令众。』公曰:『此正小人一时醉殴,若斩之,是禁人饮酒,令饮酒者皆惧。车驾在外,人情焉得安,已捕归京府系治。』后府申覆,公曰:『若初 【明抄本作『从』。】 轻断,亦恐纵人,今霈大赦,可赦之矣。』

  三

  公为朝修使,自禁中乘车辂出都门,百官饯于道,乃憩于传舍。两禁请见,叩头称赞公荣遇之盛,公曰:『但觉愧仄不自安矣。』

  四

  臣寮上言,诸司人吏多公送名入仕,上令遍访之,了无一人。其言者自有数辈,上以示曰:『是明人谤卿也。』公曰:『臣为宰相,或令百司补署吏人,不为过也。臣亲旧亦多,恐假以臣名送去,亦不可知。言者必不妄。』终不自辨。

  五

  中书有事关送密院,事碍诏格,寇莱公准在枢府,特以闻。上曰:『中书行事如此,施之四方,得非不便?』公见之,拜于上前曰:『此实中书之失。』堂吏皆遭罚责,密吏惶恐,白寇公曰:『中书、密院,日有相干,自来止逐房改易,不期奏白而使宰相谢罪。』不踰月,密院有事送中书,亦违旧诏,堂吏得之,欣然而呈公,公曰:『却送与密院。』吏出白寇公,寇公大惭。翌日见公,曰:『同年甚得许大度量。』公不答。铨司申举,乞罢选人过堂,公曰:『此唐朝典故,但宰相不举职,废为冗事,且当存之。仲尼所谓我爱其礼也。』

  六

  有货玉带者,持以及门,弟因呈公,公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系之,『还见佳否?』弟曰:『系之,安得自见?』公曰:『玉名石也,得不重乎?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无乃劳也。我腰间不称此物。』亟还之,故平生所服,止于赐带。太宗皇帝一日命苏公易简曰:『卿看两制中,谁当大用?』苏公云:『臣见同年王某,有器识,远大不可量也。』太宗曰:『朕志亦先定矣。』公知之,以女适苏公之子耆,时苏公已薨,其母太夫人薛氏在堂,每至,则公出拜,叙同年之契。尝语薛氏曰:『使女子在夫人之左右,乃报同年之知也。』 【已上见名臣遗事。】

  ○王冀公

  王钦若为亳州判官,监会亭仓。天久 【明抄本作『大』。】 雨,仓司以谷湿,不为受纳,民自远方来输租者,食谷且尽,不能得输。钦若悉命输之仓,奏请不拘年次,先支湿谷,不至朽败。奏至,太宗大喜,手诏答许之,因识其名,满入见,擢为朝官。

  ○李允则

  李允则知雄州十八年。初,朝廷与契丹和亲,约不修河北城隍,允则欲展雄州城,乃置银器五百两于城北神祠中。或曰:『城北孤逈,请多以人守之。』允则不许,数日, 【涑水作『月』。】 契丹数十骑盗取之。允则大怒,移牒涿州捕贼,因且急筑其城,契丹内惭,不敢止也。 【并涑水纪闻。】

  ○燕龙图

  燕龙图肃有巧思。初为永兴推官,知府寇莱公好舞柘枝,有一鼓,甚惜之,其镮忽脱。公怅然以问诸匠,皆莫知所为,燕请以镮脚为鏁簧,内之则不脱矣。莱公大喜。燕为人宽厚长者,博学多闻,其漏刻法最精,今州郡往往有之。 【见庐陵居士集。此条今见归田录卷二。】

  ○张师正

  英宗即位,赦天下,凡内外将校厢军,皆加恩。是时荆南所给缣帛,皆故恶不堪,既陈于庭中,军士睨之失色,扬言曰:『朝廷大恩,而乃以此给我。』自旦至午,不肯受赐,而偶语纷纷不已。转运使刘述大惧,不知所为,居民往往奔出城外,且言变起矣。是时张师正为州钤辖,驰入军资库,呼将卒前曰:『朝廷非次之恩,州郡固无预备,今帑中所有,止如此,汝辈不肯拜赐,将何为也?必欲反,则非杀我不可。』遂掷剑于庭下,披胸示之,羣校茫然自失,遽声喏,受赐而去。 【东轩笔录。】

  ○魏丕

  魏丕作坊使,旧制,床子弩止七百步,上令丕增造至千步,求规于信。信令悬弩于架,以重坠其两端,弩势圆,取所坠之物较之,但于二分中增一分,以坠新弩,则自可千步矣。如其制造,果不差。 【韩魏王别录。】

  ○寇莱公

  寇莱公之贬雷州也,丁晋公遣中使赍勑往授之,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既至,莱公方与羣官宴饮,驿吏言状,莱公遣羣官出逆之。中使避不见,入传舍中,久不之出,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上下皆皇恐,不知所为,莱公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勑书。』中使不得已,乃以勑授之。莱公乃从录事参军借绿衫着之,短纔至膝,拜受勑于庭。升阶复宴饮,至暮而罢。

  二

  寇准从车驾在澶渊,每夕与杨亿痛饮讴歌,谐谑諠哗,常达旦。上使人觇知之,喜曰:『得渠如此,吾何忧矣。』虏兵既退,来求和亲,诏刘仁范往议之。仁范以疾辞,乃命曹利用代之,利用与之约,岁给金缯二十万,虏嫌其少。利用复还,奏之,上曰:『百万以下,皆许也。』利用辞去,准召利用至幄次,语之曰:『虽有勑旨,汝往,所许毋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将斩汝。』利用至虏帐,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车驾还自澶渊,毕士安迎于半道,既而至京师,士安罢相,寇准代为首相。

  ○王化基

  王化基为人宽厚。尝知某州,与僚属同坐,有卒过庭下,为化基■〈如上言下〉,而不及幕职,幕职怒,退召其卒笞之。化基闻之,笑曰:『我不知其欲得一■〈如上言下〉,如此之重也!向或知之,化基无用此■〈如上言下〉,当以与之。』人皆服其雅量。官至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谥曰『惠献』。子举正有父风,官亦至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谥曰『安简』。

  ○王济 张稷

  景德初,契丹寇澶渊,枢密使陈尧叟奏请江 【夏校改作『沿』。】 河皆撤去浮桥舟船,皆又泊南岸。勑下河阳、陕府、河中府,如其奏。百姓大惊扰,监察御史王济知河中府,独不肯撤,封还勑书,且奏以为不可。陕州通判张稷时以公事在外州,中已撤浮桥,稷还,闻河中不撤,乃复修之。寇相时在中书,由是知此二人。明年,召济为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方且进用。济性鲠直,众多嫌之,及寇相出,济遂以郎中知杭州,徙知洪州而卒。张稷亦以此为三司判官转运使。 【并见涑水纪闻。】

  ○张乖崖

  乖崖公镇蜀时,主帅平贼,如风悸草乱,久不宁息。公谓主帅曰:『有平民无告者,在党中,亦宜治之。』翌日,帅送贼二十余人,请公治之。公悉给公凭遣之,曰:『各着业去。』帅怒曰:『何擅纵贼人?』公曰:『昨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仆与足下化贼为民,用固邦本。』

  二

  主帅帐下宠一虞候卒,颇恃势吓民,暴取财物,皆吞声与之。因民有诉其强夺者,彼知公怒,乃缒东城夜遯,公差衙校往捕之,约曰:『尔于擒得处,则浑衣扑入井,作逃走投井申来。』是时羣党恟恟,知彼已投井,故浮议杜绝,又免与主帅有不协名。

  三

  川界既安,兵未凯旋,颇有骄色,食必肥鲜,衣必华焕,而妻子是恋。公虑其抽回 【明抄本作『回兵』。】 日,有顾望心,遂密奏乞差上前心腹近臣,可以弹压得主帅者,分其权势,然后抽兵,即无虞矣。寻诏崇仪副使入内,内侍押班卫绍钦充同西川捉贼招安使。卫风仪峻整,词气谠直,折冲行事,帅不能违,幕下军吏,悉皆畏惮,遂旋抽兵赴阙,一无顾恋者。改元至道春二月,卫入觐,奏剑门部署上官正守关有功,遂诏授峯州团练使,充西川招安使,替主帅归京。公与上官气义相得,谋无不臧,由是川界路无拾遗矣。公乃作悼蜀诗四十韵,见本集。

  四

  平李顺贼明年,有广武指挥刘旰者,自怀安军劫巡检使率众叛,全带衣甲,冲破汉州,西往彭州路去。公曰:『可也。』日与上官正及僚属往大慈寺弈棊偶射,民间忧喜相半,不知其由。公料贼经永康军,将至蜀州,谓上官曰:『可出兵击之。公如不行,吾则亲往。』上官请行,公约曰:『此去新津,抵方井,必遇贼。彼疲我锐,击之必克。』翌日至方井,果与贼相遇,掩杀殆尽。上官凯旋,公迎之,欢燕尽日。或谓公曰:『贼袭破数郡,不逐之,何也?』公曰:『彼贼势方盛,三日而四郡不守,五日而两川震惊,若袭之与鬬,必彼勇而我怯。曷若俟其气衰击之,则势如破竹。』

  五

  讨刘旰兵士回,有以带贼首级而来,欲谋为战功者。公曰:『当奔突交战之际,岂暇获其首邪?此必战后翦来,知复是谁?』殿直段伦曰:『如学士之言,果神明矣。当时随伦为先锋,入贼用命者,皆中伤被体,主帅令付营切要将理。』公曰:『岂若是邪?』遂遣令悉抬舁来,既至,公先录中伤兵士功,以其带首级来者次之。是时军情仰公赏罚至当,相顾欢跃,公先于厅前分垛钱绢,充卸甲例物。公遂出迎上官,燕于衙署,引甲士坐于东西厢,劳之曰:『喜汝等杀贼胜回,各各卸下衣甲,领取例物归营去。』众皆肩抱钱绢,欢跃盈衢,百姓不限亲疎,迎之相贺。

  六

  景德中,虏寇犯边,河朔州郡多罹其毒,董兵之将,深沟高垒以自固,未有议其出者。时有一班行李居贞 【原作『正』,下注『避庙讳』。】 者,搉征赋于一镇,疾其凶犷若是,哀其老幼无辜,鸠集市人,召募丁壮,出其不意,邀以击之,夺其老幼妇人,援送其家。有位者虽壮其勇,无与议其功者,公时判三班院,闻其名而不识其面,乃嗟称曰:『下位中有如此者,而不预旌赏,何以劝士大夫邪?』于是录其状迹,条奏以闻,特与迁官,仍充合门祗候,既而不使知之。李承恩之后,夙夜念之,莫知其由。有人谓之曰:『所举者乃张尚书也。』因诣谢之,不得见,阍者通牓子,得字数行云:『公临阵勇,临财廉,临事勤,临民仁,加之畏慎,此报国之大効也。所谢近私,不及相见,感佩,感佩。』李既得之,愈胜一见,捧玩佩服,弗离于怀。李一旦搉利有剩,摠计李侍郎士衡询其履历,李以前事对,侍郎嗟叹久之,曰:『古人弗及也。』因命立石于三司庑下,以备史之阙文。

  七

  李畋苦痁,既瘳,请谒,公曰:『子于病中,曾得移心法否?』对曰:『未也。』公曰:『人能于病中移其心,如对君父,畏之慎之,静久自愈。』

  八

  公视事退,屏后有一厅子熟睡,公诘之:『汝家有甚事?』对曰:『母久病,兄为客未归。』访之果然。公翌日差场务一名给之,且曰:『吾厅上有敢睡者邪?必心极幽懑使之然尔,故悯之。』

  九

  张乖崖守成都,兵火之余,人怀反侧。一日,合军旅大阅,始出,众遂嵩呼者三,乖崖亦下马东北望而三呼,复揽辔行,众不敢讙。赵济畏之。龙图,乖崖孙壻也,尝以此事告于韩魏公,公曰:『当是时,某亦不敢措置。』 【以上并见忠定公语录。】

  ○文潞公

  文潞公知益州,喜游宴,尝宴钤辖廨舍,夜久不罢。从卒辄拆马庌为薪,不可禁遏,军校白之,座客股栗。公曰:『天实寒,可拆与之。』神色自若,宴饮如故,卒气沮,无以为变。 【出涑水纪闻。以上五字据明抄本补。】

  二

  文公为相,庞公为枢密使,以国用不足,同议省兵。于是拣放为民者六万余人,减其衣粮之半者二万余人,众议纷然,以为不可。施昌言、李昭亮尤甚,皆言衣食于官久,不愿为农,又皆习弓刀,一旦散之闾阎,必皆为盗贼。上亦疑之,以问二公,二公曰:『今公私困竭,上下遑遑,其故非他,正由畜养冗兵太多故也。今不省去,无由苏息,万一果有聚为盗贼者,二臣请以死当之。』既而昭亮又奏:『兵人拣放,所以如是多者,大抵皆缩颈曲腘,诈为短小,以欺官司耳。』公乃言:『兵人苟不乐归农,何为诈欺如此?』上意乃决,边储由是稍苏。后数年,王德用为枢密使,许怀德为殿前都指挥使,复奏选厢军以补禁军,增数万人。 【东轩笔录。】

  ○韩魏公

  韩魏公在大名日,有人献玉盏二只云:『耕者入坏冢而得,表里无纤瑕可指,亦绝宝也。』公以百金答之,尤为宝玩,每开宴召客,特设一卓,覆以锦衣,置玉盏其上。一日,召漕使,且将用之酌酒劝坐客。俄为一吏误触倒,玉盏俱碎,坐客皆愕然,吏且伏地待罪,公神色不动,笑谓坐客曰:『凡物之成毁,亦自有时数。』俄顾吏曰:『汝误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坐客皆叹服公宽厚不已。公帅定武时,夜作书,令一侍兵持烛于旁,侍兵他顾,烛燃公须,公遽以袖摩之,而作书如故。少顷回视,则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之,亟呼视之,曰:『勿易,渠已解持烛矣。』军中感服。

  二

  孙和甫,嘉佑治平间,在中书编排文字,尝言,公尝论昭陵未复土,哲庙未亲政,朝廷多故。中书文字日盈于前,一一从头看,看了即处置了。接人更入,处事更多,精神意思,定而不乱,静而不烦,如终日未尝触事者。殊不似议了一件事,读了一纸文字,精神意思半日不来。

  三

  欧阳永叔在政府时,每有人不中理者,辄峻折之,故人多怨。公则不然,从容喻之以不可之理而已,未尝峻折之也。

  四

  公言:司马君实初除枢密副使,竟辞不受。时公在魏,闻之,亟遣人赍书与潞公,勉之云:『主上倚重之厚,庶几行道。道或不行,然后去之可也,似不须坚让。』潞公以书呈君实,君实云:『自古被这般官爵引得坏了名节,为不少矣。』后得宽夫书云:『君实作事,今人所不可及,须求之古人。』 【已上见魏王语录。】

  五

  凡人语及其所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辞必厉,唯韩魏公不然。更说到小人忘恩背义,欲倾己处,辞和气平,如道寻常事。公曰:『某平生仗孤忠以进,每遇大事,则以死自处。幸而不死,事皆偶成,实天扶持,非某能也。』仁宗朝,李都尉喜延士大夫,尽声色之乐,一时馆阁清流,无不往者。公于其间最年少,独未尝造焉。李数召,而公数以事辞,人有强之者,公曰:『固欲往,但未有名耳。』公处之不失和,李莫能致怨,同时诸公亦不以为介也。

  六

  吴长文子璟,素以颈挺有器节称,公亦称之。及幕府有阙,门下有以璟为言者,公曰:『此人气虽壮,然包畜不深,发必暴,且不中节,当以此败。』置而不言。不踰年,璟罪败,皆如其言。

  七

  定州西北近边山林,旧禁斩伐,其后杨怀敏建言,并以近里浅山耕艺之地,概行禁止,督州县自括河北,巡逻日益严,犯者辄致于法,边人或徙居失业。公乃遣官行视,去北境尚五六十里,足为防蔽,别定禁地,揭牓谕之。非今 【明抄本作『令』。】 所禁者,纵民采伐,由是得地六百余里,莫不感悦。

  八

  禁卒有私逃,数日而负其母以至者,军中执之以见公,按法当死。卒曰:『母老且病,近在数舍间,常恐不复见。诚知擅去当诛,得一见,死无恨。』公恻然,考按得实,即以便宜释之。军中感悦,有垂涕者。 【并见韩魏王别录。】

  ○王沂公

  王沂公当轴,以重厚镇天下,尤抑奔竞。张师德久次馆阁,博学有时望,而不事造请,最为鲁肃简公深知。一日,中书议除知制诰一人,鲁盛称张才德,沂公以未识为解。鲁密讽张见沂公,张辞不往,鲁屡讽之,张重违鲁意。始缘职事一往,沂公辞不见,张大悔恨。他日,中书复议,鲁曰:『无以易张,向已为公言之矣。』沂公曰:『张君器识德行,足以为此,但尚有请谒耳。』逾年,方命掌诰。沂公之取人如此,故当时士大夫,务以冲晦自养。 【见渑水燕谈。】

  二

  韩魏公言:王沂公德器深厚而寡言,当时有得其品题一两句者,人皆以为荣。某为谏官时,因纳札子,忽云:『近日频见章疏,甚好,只如此可矣。向来如高若讷辈,多是择利。范希文,亦未免近名。要须纯意于国家事尔。』公闻此言,益自信也。

  ○狄武襄

  韩魏公言:狄青作定副帅,一日宴公,惟刘易先生与焉。易性素疎纡,时优人以儒为戏,易勃然,谓:『黥卒敢如此!』诟詈武襄不绝口,至掷樽俎以起。公是时观武襄,气殊自若,不少动,笑语益温。次日,武襄首造刘易谢。公于是时,已知其有量。 【并韩魏王别录。】

  ○范文正

  庆历中,余靖、欧阳修、蔡襄、王素为谏官,时谓之四谏。四人力引石介,执政欲从之。时范仲淹为参知政事,独谓曰:『石介刚正,天下所闻,然性亦好奇异,使为谏官,必以难行之事责人君以必行。少拂其意,则引裾折槛,叩头流血,无所不为。主上虽富有春秋,然无失德,朝廷政事,亦自修举,安用如此谏官也?』诸公伏 【东轩作『服』。】 其言而罢。 【东轩笔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四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五

  顾问奏对(一)

  ◆顾问奏对(一)

  雷德骧

  王贻孙

  种司谏

  王彦超

  赵韩王

  卢多逊

  僧赞宁

  沈文通

  窦仪

  范文正

  王文康

  魏谏议

  李南阳

  唐质肃

  始平公

  张昭

  文潞公

  李侍读

  刘综

  苏易简

  丁晋公

  寇莱公

  吕许公

  司马温公

  ○雷德骧

  雷德骧判大理寺,因便殿奏事,太祖方燕服见之,因问曰:『古者以官奴婢赐臣下,遂与本家姓,其意安在?』德骧曰:『古人制贵贱之分,使不可渎,恐后世谱谍不明,有以奴主为婚者。』太祖大喜曰:『卿深得古人立法意。』由是叹重久之。自后,每德骧奏事,虽在燕处,为御袍带以见。 【东轩笔录。】

  ○王贻孙

  太祖尝问赵韩王曰:『男尊女卑,何以男跪而女不跪?』历问学臣,无有知者,惟贻孙曰:『古者男女皆跪,至天后世,始拜而不跪。』韩王曰:『何以为质?』贻孙曰:『古诗云:「长跪问故夫。」』遂得振学誉。 【玉壶清话。】

  ○种司谏

  真宗西祀回跸,次河中,时长安父老三千人具表诣行在,乞临幸。且称汉、唐旧都,关河雄固,神祇人民,无不望天光之下临也。上意未果,召种司谏放以决之。时种持兄丧于家,既至行在,真庙携之登鹳鹊楼,与决雍都之幸。种恳奏曰:『大驾此幸,有不便者三。陛下方以孝治天下,翻事秦汉,侈心封禅羣岳,而更临游别都,久抛宗庙,于孝为阙,此其不便一也。百司供拟顿仗事繁,晚春蚕麦已登,深费农务,此不便二也。精兵重臣扈从车跸,京国一空,民心无依,况九庙乎?此陛下深宜念之,乃其三也。』上玉色悚然,曰:『臣僚无一语及此者。』放曰:『近臣但愿扈清跸,行旷典,文颂声,以邀己名,此陛下当自寤于清衷也。』翌日传诏,鸾舆还阙。临遣雍人,请幸宜不允。真宗便欲邀放从驾至京,放乞还家林,上曰:『非久当召卿。』 【出湘山野录。】

  ○王彦超

  太祖微时,尝游凤翔,从王彦超,遗十千遣之。后即位,悉征藩侯入觐,宴苑中,纵酒为乐。诸帅竟论畴昔功勋,惟彦超独言久忝藩寄,无功能可纪,愿纳符节,入备宿卫。上喜曰:『前朝异世事安足论?彦超之言是也。』后从容谓彦超曰:『卿当日不留我,何也?』对曰:『蹄涔之水,安足容神龙?万一留止,又岂有今日之事?帝之受命,非细事也。』 【杨文公谈苑。】

  ○赵韩王

  太祖初即位,赵韩王为相,顾赵曰:『汝虽为相,见旧相班立,坐起也须让他。』赵奏曰:『陛下初创业,以臣为相,正欲弹压四方,臣见旧相,须在上,不可更让也。』太祖嘉之。洎因奏事忤旨,上怒,就赵手掣奏札子,挼而掷之。赵拾起,以手展开,近前复奏,上愈怒,拂袖起。赵犹奏曰:『此事合如此,容臣进入取旨。』其胆量如此。一日因大宴,雨骤至,太祖不悦。少顷不止,形于言色,以至叱怒左右。赵近前奏曰:『外面百姓已望雨,官家大宴何妨,只是损得陈设,湿得些乐官衣裳,但令乐官雨中做杂剧。此时雨难得,当百姓得雨快活之际,正好吃酒娱乐。』太祖于是大喜,宣乐人就雨中做杂剧奏乐,于是屡劝近臣百官军员吃酒,尽醉而散。赵之为相,临时机变,能回上心也如此。 【晋公谈录。】

  二

  弥德超起自冗列,为诸司使。雍熙中,因奏事称旨,骤加委遇。时侍中曹公彬勋望特隆,德超阴以计中伤,诬其不轨,太宗 【『宗』原误作『祖』,据笔录改。】 疑之,拜德超枢密副使。不数月,属赵公普再秉钧轴,因为辩雪保证,事状明白,上乃大悟,实时窜逐德超而待彬如初。自是数日,上颇不怿,从容谓普等曰:『朕以听断不明,几误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对曰:『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知曹彬无罪而昭雪之。有劳者进,有罪者诛,物无循情,事必立断,此所以彰陛下之圣美。』 【王文正笔录『美』作『明也』二字。下有『虽尧舜何以过是哉上于是释然曰善』十五字。以下『太平兴国中……』为另一条。】 太平兴国中,朝士祖吉历典方郡,奸赃事觉下狱,案劾款占未具。时郊礼将近,太宗怒其贪墨,遣中使谕旨于执政曰:『祖吉特俾,郊赦不贷。』翌日,宰相赵公普奏曰:『败官抵罪,宜正刑辟。然而国家卜郊肆类,所以对越天地,告于神明。而吉本何人?亦安足以隳陛下赦令哉!』上善其对而止。 【沂国文正公笔录。】

  三

  太祖一日召赵中令,出取幽州图以示之,赵中令详观,称叹曰:『是必曹翰所为也!』帝曰:『何以言之?』普对曰:『方今将帅材谋,无出于翰,此图非翰,他人不可为也。翰往,必得幽州。然既取幽州,陛下遣何人代翰?』帝默然,持图归内。 【春明退朝录。】

  ○卢多逊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儒学之士,初未甚进用。及卜郊肆类,备法驾,乘大辂,翰林学士卢多逊摄太仆卿,升辂执绥,且备顾问。上因叹仪物之盛,询政 【卷一引此条作『致』。】 理之要,多逊占对详敏,动皆称旨。他日,上谓左右曰:『作宰相当须用儒者。』卢后果大用,盖肇于此。 【沂国公笔录。此条已见卷一。】

  ○僧赞宁

  太祖皇帝初幸相国寺,至佛像前烧香,问当拜与不拜。僧录赞宁奏曰:『不拜。』问其何故,对曰:『见在佛不拜过去佛。』赞宁者,颇知书,有口辩,其语虽类俳优,然适会上意,故微笑而颔之,遂以为定制,至今行幸焚香,皆不拜也。议者以为得礼。 【庐陵归田录。】

  ○沈文通

  英宗素愤戚里之奢僭,初即位,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璋家犯销金,即日下有司,必欲穷治。知开封府沈遇 【东轩作『遘』。】 从容奏曰:『陛下出继仁宗,李璋乃仁宗舅家也。』英宗惕然曰:『初不思也,学 【原误作『理』,据东轩改。】 士为我平之。』沈退坐府,召众匠出衣示曰:『此销金乎?销铜乎?』匠曰:『铜也。』沈即命火焚衣而罢。 【东轩笔录。】

  ○窦仪

  陶谷、窦仪在翰林,干德二年正月,范质、王溥、魏仁溥俱罢相,赵韩王登庸,制既下,而韩王纶诰无宰相署勑。诏问学士,陶谷建议云:『自古辅臣,未尝有虚位者。惟唐大中甘露事后,数日绝班,当时是仆射令狐楚、郑覃奉行制书。今南省官亦可署勑。』仪曰:『谷之所陈,非承平之时,不足援据。今皇弟开封尹同平章事,即宰相之任也,可以署勑。』太祖闻之,喜曰:『仪之言是也。』即命太宗署勑以赐之。 【金坡遗事。】

  ○范文正

  庆历四年四月戊戌,上与执政论及朋党事,参知政事范仲淹对曰:『方以类聚,物以羣分,自古以来,邪正在朝,未尝不各为一党,不可禁也,在圣鉴辨之耳。诚使君子相朋为善,其于国家何害?』 【涑水纪闻。】

  ○王文康 【明抄本作『刘烨』】

  王文康治蜀,颇以法御下,有谤其太苛。会刘烨召还,为右正言,真宗召问:『凌策、王某治蜀,孰优?』曰:『凌策在蜀,值岁丰,故得以平易治之。王某值岁小歉,虑民为盗,故以法治之。使之易治,则皆然。』真宗善其言。 【本朝名臣传。】

  ○魏谏议

  魏谏议常出守利州,兼辖一路巡检使,寻加户部员外郎。未几,会邛蜀顺贼作孽,就差陕西至益州转运使,钤辖一路兵甲公事。委寄之重,时议荣之。凡百运筹,洞明利害。于是公径驰单骑,入诣双阙,既而合门宣旨曰:『若有事,即与中书评议。』公覆奏曰:『臣远持国家机事,取断于宸衷。至于获罪,而乃甘心,匪为宰相而来。』日方午,太宗召对曰:『臣寮上言,草寇些小,兼将宁静。』公对曰:『臣之所见,诚恐上昧天听。今贼徒控振 【明抄本作『扼』。】 藩方,劫掠郡县,然上凭圣筭,克日剪除。其如朝廷为之贻忧,军民为之骚动。且西蜀阻险,地远王化,更虑向去,凶竖遗类,接迹草莽,未可详焉。』太宗英悟,从容采纳,赐钱五十万,假甲第一区以安其家。仍给公人警喝前后,乘传复往,余孽悉平。咸平中,王钧盗发,果符公先见之明也。 【见异录。】

  ○李南阳

  李至为参知政事,今上初即位,朝士韩见素、彭绘、淳于雍等数人,连乞致仕,上颇讶之,谓宰相曰:『搢绅中多求退迹,何也?』至对曰:『退迹者几何人?躁进者盖甚众矣。』上默然。后或引疾者,皆遂其请,亦仁者之言也。

  二

  礼记月令篇,旧第四,郑玄注,孔{达作疏,皆依此篇。自开元中,李林甫受诏,与学者重加增损,多所改易旧文,升其篇居第一,至今用之。李至任秘书监日,因召对,言其事。至道末,遂下馆阁议,胡旦草议状,取郑、李二家对驳之,凡数百言,攻林甫之失。兼云:『贡举三礼,所试用孔疏,而文注乃用林甫,甚相矛盾,请复用郑注为是。』宰相吕端不能决,报罢之。后至参政,亦不能厘正其事。 【并杨文公谈苑。】

  ○唐质肃

  熙宁而来,大臣尽学术该贯,人主明博。议政罢,每留之,询讲道义弥日,论及近代名臣,始终大

  节。时宰相有举冯道者,盖言历事四朝,不渝其守。参政唐公介曰:『兢慎自全,道则有之。然历君虽多,不闻以大忠致君,亦未可谓之完人。』宰相曰:『借如伊尹,三就桀而三就汤,非历君之多乎?』唐公曰:『有伊尹之志则可,况拟人必于其伦,以冯道窃比伊尹,则臣所未谕也。』率然进说,吐词为经,美哉! 【见异录。】

  ○始平公

  始平公自郓徙并,过京师,谒上。是时,上新用文、富为相,自以为得人。谓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对云:『二臣皆朝廷高选,陛下拔而用之,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诚如卿言,文彦博犹多私,至于富弼,万口同词,皆云贤相也。』始平公曰:『文彦博,臣顷与之同在中书,详知其所为,实无所私,但恶之者毁之耳。况前者被谤而出,今当愈畏慎矣。富弼顷为枢密副使,未执大政,朝士大夫未有与之为怨者,故交口誉之,冀其进用而己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禄树私恩,则非忠臣,何足贤也?若一以公议概之,则向之誉者,将转而为谤矣。此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贤而用之,则当信之坚,任之久,然后可以责成功。若以一人之言进之,未几又以一人之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可致也。』上曰:『卿言是也。』 【见涑水纪闻。】

  ○张昭

  刘 【玉壶上有『擒』字。】 鋹至阙下,欲献俘太庙,莫知其仪。时张昭以户部尚书致仕于家,深识典故,国初规制,皆张昭与窦仪所定。太祖遣学士李澣就问俘庙之仪,庶同参酌,张昭卧病,口占其式以授澣,不遗一字。澣遂心伏昭之该明。 【玉壶清话。】

  ○文潞公

  元丰中,文潞公自北都召对,上问以至和继嗣事,公对曰:『臣等备位两府,当此之际,议继嗣,乃职分耳。然亦幸值时无李辅国、王守澄之徒用事于中,故臣等得效其忠恳耳。』上怃然有间而善之。

  ○李侍读

  李侍读仲容魁梧善饮,两禁号为李万回。真宗饮量,近臣无拟者,欲敌饮,则诏公。公居尝寡谈,颇无记诵,酒至酣,则应答如流。一夕,真宗命巨觥,俾满引,欲剧观其量,自变量入,大醉,起固辞曰:『告官家,彻臣 【湘录作『巨』。】 器。』上乘醉问之,何故谓天子为官家?遽对曰:『臣尝记蒋济万机论言:「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三五之德也,故曰官家。』上甚喜,从容数杯。上又曰:『真所谓君臣千载遇也。』李亟曰:『 【湘录有『臣』字。】 惟有忠孝一生心也,纵冥搜不及于此。』 【并见湘山野录。】

  ○刘综

  刘综,名臣也。少孤,依外兄通远军使董遵诲以从学,遵诲遣综贡马于朝。还日,太祖解真珠盘龙带遣赍赐遵诲,综时年十六岁,奏曰:『臣外兄止以方物修贡,人臣之常节,陛下解宝勒赐之,臣切恐勋臣别立殊绩,陛下当何以为赐?』敷奏清雅,辞容秀彻,太祖爱之,谓左右曰:『儿非常材。』从容谓之曰:『吾委遵诲以方面,不得以此为较。』后雍熙二年,擢第于梁颢牓中,同年钱若水深器之,推挽于朝。

  ○苏易简

  太宗命苏易简详 【玉壶作『评』。】 讲文中子,中有杨素遗子食经羹藜含糗之说。上因问曰:『食品称珍,何物为最?』易简对曰:『臣闻物无定味,适口者珍,臣止知虀汁为美。』太宗笑问其故,曰:『臣忆一夕寒甚,拥烧火,乘兴痛饮,大醉,就寝,四鼓始醒。以重衾所拥,咽吻燥渴,时中庭月明,残雪中覆一虀盎,不暇呼僮,披衣掬雪,以两手满自变量缶,连沃渴肺,咀虀数茎,灿若金脆。臣此时自谓上界仙厨,鸾脯凤腊,殆恐不及。屡欲作冰壶先生传,纪其事,因循未暇也。』太宗 【『宗』原作『祖』,据玉壶改。】 笑然之。

  ○丁晋公

  真宗尝曲宴羣臣于太清楼,君臣欢悦,谈笑无间,忽问鄽沽尤佳者何处?中贵人奏有南仁和者,亟令进之,遍赐宴席。上亦颇爱,问其直,中 【玉壶有『贵』字。】 人以实价对之,上遽问近臣曰:『唐酒价几何?』无能对者,惟丁晋公奏曰:『唐酒每升三十。』上曰:『安知?』丁曰:『臣尝记杜甫诗曰:「速须相聚饮一斗, 【玉壶作『蚤来就饮一斗酒』。】 恰有三百青铜钱」,是知一升三十。 【玉壶有『钱』字。】 』上大喜曰:『甫之诗,自为一时之史。』 【并玉壶清话。】

  ○寇莱公

  澶渊之役,王超、傅潜兵力弗加, 【东轩作『支』。】 遂致中外之议不一,至有以北戎狃开运之胜,闻于上者。唯寇莱公准首乞亲征,李沆、宋湜赞之,然而羣下终以未必胜为言。时陈尧叟请幸蜀,王钦若乞幸江南,真宗一夕召莱公语曰:『有人劝朕幸江南与西川者,卿以为如何?』莱公答曰:『不知何人发此二谋?』真宗曰:『卿姑断其可否,勿问其人也。』莱公曰:『臣欲得献策之人,斩以衅鼓,然后北伐耳。』真宗默然而悟,遂决澶渊之行。

  ○吕许公

  宝元中,御史府久阙中丞。一日,李淑对仁宗偶问以宪长久虚之故,李奏曰:『此乃吕夷简欲用苏绅,臣闻夷简已许绅矣。』仁宗疑之。异时,因问许公曰:『何故久不除中丞?』许公奏曰:『中丞者,风宪之长,自宰相而下,皆得弹击,其选用当出圣意,臣等岂敢铨量之?』仁宗颔之,自是知其直矣。 【见东轩笔录。】

  ○司马温公

  熙宁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马光读资治通鉴汉纪,至曹参代萧何为相国,一遵何故规。因言参以无事镇抚海内,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使汉常守萧何之法,久而不变,可乎?』光曰:『何独汉也!夫道者,万世无弊,夏、商、周之子孙,苟能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虽周,亦用商政也。书曰:「毋作聪明,乱旧章」,然则祖宗旧法,何可变也?汉武帝用张汤之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宣帝用高帝旧法,但择良二千石使治民,而天下大治。元帝初立,颇改宣帝之政,丞相衡上疏言:「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虚为此纷纷也。」陛下视宣帝、元帝之为政,谁则为优?荀卿曰:「有治人,无治法」,故为治在得人,不在变法也。』上曰:『人与法,亦相表里耳。』光曰:『苟得其人,则无患法之不善。不得其人,虽有善法,失先后之施矣。故当急于求人,而缓于立法也。』

  二

  壬午,吕惠卿讲咸有一德,因言:『法不可不变,先王之法,有一岁一变者,正月始和,置于象魏是也。有五岁一变者,五载一巡守,考制度于诸侯是也。有一世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百世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司马光言汉守萧何之法则治,变之则乱,臣窃以为不然。惠帝除三族罪、妖言令、挟书律,文帝除收孥令,安得谓之不变哉?武帝以穷兵黩武,奢淫厚敛,而盗贼起。宣帝以总核名实,而天下治。元帝以任用恭显,杀萧望之,而汉道衰。皆非由变法与不变法也。夫以弊则必变,安得坐视其弊而不变邪?书所谓「无作聪明,乱旧章」者,谓实非聪明,而强作之,非谓旧章不可变也。光之措意,盖不徒然,必以国家近日多更张旧政,因此规讽。又以臣制置三司条例,及看详中书条例,故发此论也。臣愿陛下深察光言,苟光言为是,则当从之;若光言为非,陛下亦当播告之,修不匿厥旨,召光诘问,使议论归一。』上召光前,谓曰:『卿闻吕惠卿之言乎?惠卿之言如何?』光对曰:『惠卿之言,有是有非。惠卿言汉惠、文、武、宣、元,治乱之体,是也。其言先王之法,有一岁一变,五岁一变,一世一变,则非也。正月始和,置于象魏者,乃旧章也,非一岁一变也。亦犹州长、党正、族师于四孟月朔属民而读邦法也,岂得为时变邪?天子恐诸侯变礼易乐,故五载一巡守,有变乱旧章者,则削黜之,非五岁一变法也。刑罚世轻世重, 【明抄本有『者』字。】 盖新国、乱国、平国,随时而用,非一世一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必得良匠,又得美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讲筵之官,皆在此,乞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曰:『司马光备位侍从,见朝廷事有未便,即当论列。有官守者,不得其守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岂可但已?』光曰:『前者,诏书责侍从之臣言事,臣尝上疏,指陈得失,如制置条例司之类,尽在其中,未审得进达圣听否?』上曰:『见之。』光曰:『然则臣不为不言也,至于言不用而不去,此则臣之罪也。惠卿责臣,实当其罪,臣不敢逃。』上曰:『相与共讲是非耳,何至乃尔。』王珪进曰:『司马光所言,盖以朝廷所更之事,或为利甚少,为害甚多者,亦不必更耳。』因目光令退,王珪进读史记,光进读资治通鉴毕,降阶,将退,上命迁坐敦于门内御榻之前,皆命就坐。王珪礼辞,不许,乃皆再拜而坐。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士大夫??皆以为不可,又不能指名其不便者,果何事也?』珪对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闻之道路,又不能知其虚实也。』上曰:『据所闻言之。』光曰:『朝廷散青苗钱,兹事非便。今闾里富民乘贫者乏无之际,出息钱以贷之,俟其收获,责以谷麦。贫者寒耕熟耘,仅得斗斛之收,未离场圃,已尽为富室夺去。彼皆编户齐民,非有上下之势,刑罚之威,徒以富有之故,尚能蚕食细民,使之困瘁,况县官督责之严乎?臣恐细民将不聊生矣。』吕惠卿曰:『司马光不知此事,彼富室为之,则害民,今县官为之,乃所以利民也。昨者,青苗钱令民愿取者则与之,不愿者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臣闻作法于贪,弊将若何?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时米斗十余,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亦如河东之和籴也。』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也。』光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今立法许之乎?』上曰:『坐仓籴米,何如?』王珪等皆起对曰:『坐仓甚不便,朝廷近罢之,甚善。』上曰:『未尝罢也。』光曰:『今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奈何?』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石,则岁减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光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光曰:『此皆细事,不足烦圣虑,陛下但当择人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正谓此也。』上复与众人讲论治道,至晡后,王珪等请起,上命赐汤。复谓光曰:『卿勿以向者吕惠卿之言,遂不慰意。』光对曰:『不敢。』遂退。七年十二月戊辰,端明殿学士司马光上资治通鉴五代纪三十卷,资治通鉴自治平三年置局,每修一代史毕,上之。至是书成,总二百九十四卷,目录考异各三十卷。上谕辅臣曰:『前代未尝有此书,过荀悦汉纪远矣。』辅臣请观之,遂命付三省,仍令速进入。以光为资政殿学士,降诏奖谕。 【明抄本注『出涑水纪闻』五字。查今本涑水纪闻并无以上二条。】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五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十六

  顾问奏对(二)

  忠言谠论(一)

  ◆顾问奏对(二)

  盛文肃

  杨蟫

  赵元考

  毕士安

  ○盛文肃

  景佑中,王沂公曾、吕许公夷简为相,宋绶、盛度、蔡齐为参知政事。沂公素喜蔡文忠,吕公喜宋公垂,惟盛文肃不得志于二公。晚年王、吕相失,交章乞退。一日,盛文肃致斋于中书,仁宗召问曰:『王曾、吕夷简乞出甚坚,其意安在?』文肃对曰:『二人腹心之事,臣亦不能知。但陛下各询以谁可为代者,即其情可察矣。』仁宗果以此问沂公,公以文忠荐。一日又问许公,公以公垂荐。仁宗察其朋党,于是四人者俱罢政事,而文肃独留焉。 【庐陵归田录。】

  ○杨 蟫 【原作『覃』,据明抄本改】

  时辟杨蟫为益倅,奏名上,太宗不识蟫字 【音寻】 ,亟召问立名之因,奏曰:『先臣命之,不知其由,兄蚡弟蜕,尽从虫。臣家汉太尉震之后,今已孤,不敢輙更。』上曰:『蟫有何义?』奏曰:『臣闻出羽陵蠹书,曰「白鱼虫」也。』上叹曰:『古人名子,不以日月山川隐疾,尚恐称呼有妨,今以细碎微类例名其子,未知其谓也。』以御笔特去虫,止赐名覃。覃弟蜕之女,妻夏英公,阃范严酷,闻于掖廷。因率命妇朝后宫,庄献后苛责之,方少戢。

  【玉壶清话。】

  ○赵元考

  元丰中,高丽使朴寅亮至,明年,象山尉张中以诗送之,寅亮答诗,序有『花面艳吹,媿邻妇青唇之动。 【原作『効』,据明抄本改。渑录作『敛』。下同。】 桑间陋曲,续郢人白雪之音』之语。有司劾中小官不当外交夷使。 【渑录作『狄』。】 奏上,神宗顾问左右,『青唇』何事,皆不能对。乃以问赵元考,元考奏:『不经之语,不敢以闻。』神宗再三谕之,元考诵太平广记云:『有 【渑录有『覩』字。】 邻夫见妇吹火,赠诗曰:「吹火朱唇动,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大 【渑录作『恰』。】 似雾中花。」其妻告其夫曰:「君岂不能学也?」夫曰:「君当吹火。」妻 【渑录作『吾』。】 亦效之,夫乃为诗曰:「吹火青唇动,添薪黑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鸠盘茶。 【明抄本作『荼』。】 」』元考之杂博 【渑录作『强记』。】 如此,虽怪僻小说,无不该览。 【渑水燕谈。】

  ○毕士安

  咸平二年十月,诏选官校勘三国志、晋书、唐书。或有言两晋事多鄙恶,不可流行者。真宗以语宰相毕士安,曰:『恶以诫世,善以劝后,善恶之事,春秋备载。』帝然之,故命刊刻。 【蓬山志。】

  ◆忠言谠论(一)

  李怀忠

  王元之

  窦偁

  孙籍

  赵韩王

  范蜀公

  陈晋公

  王昭明

  余襄公

  夏文庄

  赵禹

  孙冕

  司马温公

  贾先生

  庞庄敏

  吕文靖

  范文正

  李宗谔

  王沂公

  张乖崖

  薛简肃

  ○李怀忠

  太祖幸西京,将徙都,羣臣多不欲留。时有节度使李怀忠承间谏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坐致江淮之粟四五千万以赡百万之军。陛下居此,将安取之?且府库重兵,皆在东京,陛下谁与处此乎?』上乃还。 【三朝圣政录。】

  ○王元之

  太祖末,王禹偁上言,请明数继迁罪状,募诸胡杀之。真宗即位,诏羣臣论事,禹偁上疏陈五事:『一曰,谨边防,通盟好,因嗣统之庆,赦继迁,复与夏台,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屈己而为人也。二曰,减冗兵,并冗使,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开宝前,诸国未平,而赋足兵威强,由所畜之兵锐而不众,所用之将专而不疑,设官至简,而事皆举。兴国后,增损太冗,皆经制之。三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先朝登第仅万人,乃纪以旧制,还举场于有司,吏部铨择官,亦非帝王躬亲之事,宜依格敕注拟。四曰,澄汰僧尼,疲民无耗,罢度人修寺一二十载,容自销铄,亦救弊之一端。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憸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其后潘罗支射死继迁,平夏款附,卒如禹偁策。而岁限度僧尼之数,及病囚系轻,得养治于家,至今行之。

  二

  王禹偁为谏官,上御戎十策。大旨以谓:『外任人,内修德,则可以弭之。外则合兵势以重将权,罢小臣诇逻边事,行间谍以离其心,遣保忠御卿率所部以张掎角,下诏感励边人取燕蓟旧疆,盖吊晋遗民,非贪其土地。内则省官以宽经费,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资其谋,不贵虚名以戒无益,禁游惰以厚民力。』端拱冬旱,禹偁上疏,请节用省役,薄赋缓刑。 【此条今见涑水纪闻卷三。】

  ○窦偁

  窦偁,字日彰,与贾琰同事太宗府中。琰性便佞,太宗尝与诸王府射,琰侍侧,称赞德美而多矫诞,偁叱之曰:『贾氏子巧言令色,岂不愧于心哉!』坐中失色,太宗亦为之不乐,因罢会,白太祖,出偁泾州。后为参知政事,太宗谓曰:『卿何以至此?』曰:『陛下以藩邸旧恩至此。』太宗曰:『非也,卿尝面折贾琰,赏卿之直耳。』 【范蜀公蒙求。明抄本作渑水燕谈。】

  ○孙籍

  真宗东封还,羣臣献歌颂,称赞功德者相继,惟进士孙籍献书,言封禅帝王之盛事,然愿陛下慎于盈成,不可遂自满假。上善其言,即召试中书,赐同进士出身。

  ○赵韩王

  赵普尝奏太祖,举某人为官,太祖不用。普明日复奏其人,太祖亦不用。明日,普又以其人奏,太祖怒,即碎裂其奏纸,掷于地。普颜色不动,乃跪地拾之,收归。他日,取所裂奏札,用糊黏缀,复以奏,太祖乃悟,卒用其人。

  二

  太祖时,尝有羣臣立功,当迁官,上素嫌其人,不与。赵普坚以为请,上怒曰:『朕固不为迁官,将若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也,岂得以喜怒专之?』上怒甚,起,普亦随之。上入宫,普立于宫门,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

  ○范蜀公

  范内翰景仁以宏才硕学,时所推仰。始立朝,或不以鲠直许之。仁庙春秋高,少阳虚位,首拜疏乞择宗室亲贤为皇嗣。熙宁初,将推行新法,独不肯阿谀附议,知不可争,即告老归第。天下士大夫始知仁者必有勇也。 【倦游杂录。】

  ○陈晋公

  尚书左丞陈公恕峭直, 【笔录有『自公』二字。】 性靡阿顺,总领计司,多历年所。每便坐奏事,太宗皇帝或未深察,必形诮让,公敛板踧缩, 【笔录作『公敛裾踧踖』。】 退至殿壁,负墙而立,若无所容。俟上意稍解,复进,悫执前奏,终不改易,或至三四。上察其忠亮,多从其议,故当时言称职者,公为之首。 【沂公笔录。】

  ○王昭明

  韩魏公尝称,内侍王昭明,绝不类内官。往年,执政贾昌朝、陈执中恶欧阳公,欲因张氏事深治之,令苏安世鞫狱,不成,苏云:『不如锻炼就,仍乞不录问。』昭明时为监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监勘,正欲尽公道,锻炼何等语也?』欧阳公遂清脱。 【魏王别录。】

  ○余襄公

  庆历中,开宝寺塔灾,国家遣人凿塔基,得旧瘗舍利。迎入内庭,送还本寺,令士庶瞻礼。传言在内庭时,颇有光怪,将复建塔。余襄公靖言:『彼一塔不能自卫,何福可及于民?凡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圆者,夜亦有光,乌用异也?梁武造数千 【渑录作『长干』。】 塔,舍利尝有光,台城之败,何能致福?其塔乞更不营造。』仁宗从之。

  ○夏文庄

  夏竦薨,仁宗赐谥曰『文正』,刘原父判考功,上疏曰:『谥者,有司之事。且竦行不应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陛下侵臣官。』 【『侵臣官』渑录作『奈何侵之乎』。】 疏三上。是时,司马温公知礼院,上书曰:『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可以当此?』书再上,遂改赐谥『文献』。知制诰王原叔曰:『此僖祖皇帝谥也。』封还其目,不为草辞。于是太常更谥竦『文庄』。

  ○赵禹

  景佑中,赵元昊尚修职贡,莱 【渑录作『蔡』。下同。】 州进士赵禹庶明上书,言元昊必反,请治兵为边备。宰相以为狂言,流禹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归京师,上言 【渑录作『书』。】 自理,宰相益怒,下禹开封狱。是时,陈希亮为司录,言禹可赏不可罪。宰相不从,希亮争不已,卒从希亮言,以禹为徐州推官。徂徕先生石守道有诗曰:『莱牧男儿忽议兵』,谓禹也。

  ○孙冕

  咸平中,孙冕言,乞放江淮荆湖通商贾盐,许商人于边入中粮草,或京师纳钱帛,一年之内,国家预得江淮、荆、湖三路卖盐课额,而又公私之利有十倍焉。为陈恕等沮之,其议遂寝。

  ○司马温公

  嘉佑中,内臣凌 【渑录作『麦』。】 允言死,以其尝有军功,特给卤簿。司马温公言:『古不以名器假人,允言近习之人,非有大勋大功,而赠以一品,给以卤簿,不可以为后法。』仁宗嘉纳之。

  二

  仁宗朝,司天奏月朔日当食,而阴云不见,事同不食,故事当贺。司马温公曰:『日食,四方皆见,而京师独不见,天意若曰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尤甚,不当贺。』诏嘉其言,后以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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