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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医杂着》·第一部分

明朝 明医杂着 王纶 著

注序

鄞人王节斋,集明医医方,而着以己见,觉世济物之心伟矣。苏立斋薛翁,大阐节斋所未尽,而为之注。凡起病传经之因,一览之如见肺肝,间有损益节斋而直指原委。予虽未畅于医,要之立斋历试既效之言,虽节斋复生,亦当视为忠告友矣。尝闻姑苏传刘、张医学,乃是葛应雷始,自后王安道、赵良仁辈,各着《会同》、《医韵》、《药要》等书,世所宝藏,则苏固有玄妙医派也。立斋崛起于后,渊源有自矣。况仕孝庙历今上三朝,视篆南北两太医院,必尽阅中秘奇方,遍交寰海名士,闻见益宏矣。予昔释褐时,知立斋素以着述为志,而仕宦之足以妨之也。于时致政归吴,徜徉林丘,上下今古,研精覃思,垂二十年,宜其视色望气、察见脉理而所投立效也。今天下为医者,乡无渊源之承,进无中秘之闻,退无研覃之思,而立斋有此三者,宜其富于着述。今所注《明医杂着》,乃屡试屡验焉。如吾叔东圩公,八十又二,病肩疽,众以消治,翁以补肾效,又病痰喘,众以散治,翁以补脾效。盖因病立方而不执方,虽立斋所自注有不能尽立斋所自用者,若求立斋者,止以所注方焉,则亦剪剪矣。后汉郭玉曰:医,言意也。奏理至密,随气用巧,而神存乎心手之间。意可得而解。口不可得而言。盖意也者,活法也;注也者,大意也。因立斋所注之大意,而求立斋所不容注之活法,则得心应手,所存者神矣。昔节斋为《杂着》而不详尽,如今立斋所注,或亦如是意云!嘉靖岁己酉正月六日赐同进士出身原任礼科右给事中征仕郎海盐海石钱薇拜撰

补注《明医杂着》序

先朝都宪节斋王翁,自秀才时,便存心天下,以为吾即不得致君泽民,当以医药寿斯世夭札耳!及登第,任历中外,皆得人心;至于人之疾,治无不验。古人所谓良相良医,盖兼体之矣。所着发热等篇,名《明医杂着》,刊行有年矣。厥问答拟议,悉本《医学纲目》中来,其渊源心力可想见也。然犹不自满,假当其友之请梓,辞以政余《草集》未及成书,疆而后可,且云俟予晚年林下,更须增损。惜乎!其未果也。己辄不自分,窃以先生引而未发之意,漫为补注,附以治验焉。或曰:脉之不知,病安从识?于是之书,何独略于诊法邪?乃更入滑伯仁先生《诊家枢要》,共六卷,末则续备方饵,以便初学览用。

稿虽苟完,颇多简赘之失,适总宪及斋魏翁,备兵我吴,而翁亦素通于医,盖今日之节斋也。每过余谈及,率叹民命之当重,而药之不可不讲也。辱就鄙稿加之笔削,行吴邑宋尹阳山梓之,但愧刍荛枝叶,弗足采择耳!大方其教之,勿以老拙而弃之,曰不足与之言。

大明嘉靖辛亥冬仲吉日前奉政大夫太医院院使后学薛己谨序

卷之一医论

仲景东垣河间丹溪诸书孰优

或问:仲景、东垣、河间、丹溪诸书孰优?学之宜何主?曰:宜专主《内经》,而博观乎四子,斯无弊矣。盖医之有《内经》,犹儒道之六经,无所不备;四子之说,则犹《学》、《庸》、《语》、《孟》,为六经之阶梯,不可缺一者也。四子之书,初无优劣,但各发明一义耳!仲景见《内经》载伤寒,而其变迁反复之未备也,故着论立方,以尽其变。后人宗之,传用既久,渐失其真,用以通治温暑、内伤诸症,遂致误人。故河间出而始发明治温暑之法,东垣出而始发明治内伤之法。河间之论,即《内经》五运六气之旨:东垣之说,即《内经》饮食、劳倦之义。仲景非不知温暑与内伤也。特其着书未之及。河间、东垣之于伤寒,则尊用仲景而莫敢违矣。至于丹溪出,而又集诸儒之大成,发明阴虚发热类乎外感,内伤及湿热相火为病甚多,随症着论,亦不过阐《内经》之要旨,补前贤之未备耳!故曰外感法仲景,内伤法东垣,热病用河间,杂病用丹溪,一以贯之,斯医道之大全矣。

卷之一医论

处方药品多少论

或问:仲景处方,药品甚少,及东垣用药,多至二十余味。丹溪云:余每治病,用东垣之药,效仲景处方,庶品味数少,则药力专精。丹溪何以不法东垣而效仲景耶?曰:明察药性,莫如东垣,盖所谓圣于医者也。故在东垣则可多,他人而效其多,斯乱杂矣。东垣如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丹溪不过能将十万,故不敢效其多。

愚按经云治病必求其本,本于四时五脏之根也。故洁古张先生云五脏子母虚实,鬼邪微正,若不达其旨意,不易得而入焉。徐用诚先生云,凡心脏得病,必先调其肝肾二脏,肾者心之鬼,肝气通则心气和,肝气滞则心气乏。此心病先求于肝,清其源也。五脏受病,必传其所胜。水能胜火,则肾之受邪,必传于心,故先治其肾逐其邪也,故有退肾邪、益肝气两方。或诊其脉,肝肾两脏俱和,而心自主疾,然后察其心家虚实治之。(余仿此,详见《玉机微义·小儿部》。)

卷之一医论

异法方宜论

或问:人言东南气热,可服寒药:西北气寒,可服温药。然今东南之人,常服胡椒、姜、桂,不见生病;而西北之人,畏食椒、姜辛热之物何也?曰,东南虽热,然地卑多湿,辛热食药亦能劫湿;西北虽寒,然地高多燥,辛热食药却能助燥故耳!治病用药者,须识此意。

愚按异法方宜论云:东南之域,下卑湿热,其人腠理疏通,汗液妄泄,阳气内虚,故宜食椒、姜辛热之物,以助其阳也;西北之域,高陵风寒,其人腠理致密,汗液内固,阳气充实,不宜食椒、姜辛热之物,反盖其阳也。东坡先生仕黄州,其民疫疠流行,先生以圣散子治之,其功甚效。是其地卑湿,四时郁热,腠理疏通,汗液妄泄,阳气虚寒,是以相宜。西北疫疠,民用之死者接踵,此余之目击也。

卷之一医论

丹溪治病不出乎气血痰郁

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气血痰,故用药之要有三:气用四君子汤,血用四物汤,痰用二陈汤。又云久病属郁,立治郁之方,曰越鞠丸。盖气、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或误药杂乱而成郁,故余每用此方治病,时以郁法参之。气病兼郁,则用四君子加开郁药,血病、痰病皆然。故四法者,治病用药之大要也。丹溪又云:近世治病,多不知分气血,但见虚病,便用参、,属气虚者固宜矣,若是血虚,岂不助气而反耗阴血耶?是谓血病治气,则血愈虚耗,甚而至于气血俱虚。故治病用药,须要分别气血明白,不可混淆!愚按经云,脾胃为气血之本。若阳气虚弱而不能生阴血者,宜用六君子汤;阳气虚寒而不能生阴血者,亦用前汤加炮姜;若胃土燥热而不能生阴血者,宜用四物汤;若脾胃虚寒而不能生阴血者,宜用八味丸。其余当更推五脏互相生克而调补之。

一儒者,每劳役则食少,胸痞,发热,头痛,吐痰,作渴,脉浮大。余谓此脾胃气虚而血病也。不信,服二陈、四物、黄柏、知母之类,腹痛作呕,脉洪数而无伦次。先以六君子汤加炮姜,痛、呕渐愈,又用补中益气汤而痊。

一儒者,素勤苦,因饮食失节,大便下血,或赤或黯,后非便血则盗汗,非恶寒则发热,六脉浮大,心脾则涩,此思伤心脾,不能摄血归源也。盖血即汗,汗即血,其色赤黯,便血,盗汗,皆火之升降微。

牛黄抱龙丸治风痰壅盛,或咳嗽发热,或发惊搐等症。

牛黄雄黄辰砂天竺黄(各四钱)麝香(一钱)牛胆南星上为末,甘草汤糊丸皂子大。每服二丸,姜汤下。

柴芍参苓散治脾胃不和,饮食少进,或呕吐、泄泻。凡病后宜用此调理。

柴胡芍药人参白术茯苓陈皮当归(各五分)甘草丹皮山栀(炒,各三分)

上为末,每服一钱,白汤下。或作丸服。

五味子汤治咳嗽,皮肤干燥,唾中有血,胸膈疼痛等症。

五味子(炒)桔梗(炒)紫菀甘草(炒)续断(各五分)竹茹(一钱)赤小豆(一撮)

生地黄(二钱)桑白皮(炒,二钱)

上水煎服。

人参平肺散治心火克肺,咳嗽喘呕,痰涎壅盛,胸膈痞满。

上为末,每二钱,空心小麦汤调下。

姜附赤石脂朱砂丹治小便数而不禁,怔忡,多忘,魇梦不已,下元虚冷,遗尿,精滑,或阳虚精漏不止,或肾气虚寒,脾泄、肾泄等症。

附子(生)干姜(各半两)赤石脂(一两半,水飞)

上为细末,酒糊丸绿豆大。每十五至二、三十丸。大便不和米饮下,小便不禁茯苓汤下。

茯苓丸治心肾俱虚,神志不守,小便淋沥不禁,或赤,或浊,或不利,并宜服之。

赤茯苓白茯苓(等分)

上为末,以新汲水挪洗,澄去新沫,控干,别取熟地黄汁与好酒,同于银石器内,熬成膏,搜和丸弹子大,空心盐酒嚼下一丸。

人参救肺散治咳血、吐血等症。

升麻(一钱)柴胡(一钱)当归尾(二钱)熟地黄(二钱)白芍药(一钱)苏木(半钱)

黄(二钱)人参(二钱)甘草(半钱)苍术(一钱)陈皮(五分)

上每服五钱,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渣,食前温服。

麦门冬饮子治吐血久不愈,或肺气虚短气不足以息,要须识此。吾妻尝胎漏,忽日血大崩,遂晕去,服童便而醒,少顷复晕,急煎服荆芥,随醒随晕,服止血止晕之药不效,忽然呕吐。予以童便药汁,满于胸膈也,即以手探吐之,少间吐出米饭及齑菜碗许,询问其由,适方午饭,后着恼,故即崩而不止。予悟曰:因方饱食,胃气不行,故崩甚。血既大崩,胃气益虚而不能运化,宜乎服药而无效也。急宜调理脾胃,遂用白术五钱,陈皮、麦芽各二钱,煎服之。服未半而晕止,再服而崩止,遂专理脾胃,服十数剂胃气始还,然后加血药服之而安。若不审知食滞,而专用血崩血晕之药,岂不误哉!愚按人以脾胃为本,纳五谷,化精液。其清者入荣,浊者入胃,阴阳得此,是谓之橐,故阳则发于四肢,阴则行于五脏。土旺于四时,善载乎万物,人得土以养百骸,身失土以枯四肢。东垣以饮食自伤,医多妄下,清气下陷,浊气不降,乃生胀,所以胃脘之阳不能升举,其气陷入中焦,当用补中益气,使浊气得降,不治自安。窃谓饱食致崩者,因伤脾气,下陷于肾,与相火协合,湿热下迫而致。宜用甘温之剂调补脾气,则血自归经而止矣。若误用寒凉,复损胃气,则血无所羁,而欲其止,不亦难哉!大凡脾胃虚弱而不能摄血,宜调补脾气为主。

一妇人崩漏,面黄或赤,时觉腹间脐下痛,四肢困倦,烦热不安,其经行先发寒热,两肋如束。

此脾胃亏损,元气下陷,与相火湿热下迫所致。用补中益气汤加防风、芍药、炒黑黄柏,煎服归脾汤而愈。

卷之一医论

产后发热

凡妇人产后,阴血虚,阳无所根据,而浮散于外,故多发热。治法用四物汤补阴血,而以炙干姜之苦温从治,收其浮散,使归根据于阴。然产后脾胃虚,多有过于饮食伤滞而发热者,误作血虚则不效矣。但遇产后发热,若胸膈饱闷,嗳气,恶食,泄泻等症,只作伤食治之。若发热而饮食自调者,方用补血正法。

愚按新产阴血暴伤,阳无所附而外热,宜用四物、炮姜补阴以配阳;若因误服寒凉克伐之剂而外热,此为寒气隔阳于外,宜用四君子加姜、桂,如不应,急加附子;若或肌肤发热,面目赤色,烦渴引饮,此血脱发躁,宜用当归补血汤,若胸膈饱闷,嗳腐恶食,或吞酸,吐泻,发热,此为饮食停滞,宜用四君子加浓朴、山楂;若胸膈饱闷,食少,发热,或食而难化,此为脾气虚弱,宜用六君子加炮姜;若用峻厉之剂,腹痛,热渴,寒热,呕吐等症,此为中气复伤,急用六君子加炮姜,若认为热,投以他剂则误矣。

卷之一医论

伤寒时气病后调养

凡伤寒时气大病热退之后,先服参、甘温之药一二服,以扶元气,随后便服滋阴生津润燥之药。盖大病后汗液外耗,水谷内竭,必有小便赤涩,大便秘结等症,须识此意预防之。

愚按大病后,谷消水去,精散卫亡,多致便利枯竭,宜当补中益气为要。盖脾为中州,浇灌四傍,为胃行其津液者也。况大肠主津,小肠主液,亦皆禀气于胃,胃气一充,津液自行矣。燥甚者,别当以辛润之,以苦泄之。

卷之一医论

泄泻

凡泄泻病误服参、等甘温之药,则病不能愈,而或变为黄胆。盖泄属湿,甘温之药能生湿热,故反助病邪,久则湿热甚而为疸矣。惟用苦寒泻湿热、苦温除湿寒则愈。泄止后脾胃虚弱,方可用参、等药以补之。

愚尝治少宰李蒲汀,庚寅冬,湿热泄泻,因未生子,惑于人言淡渗之剂能泻肾,而服参、等药,后变黄胆,小便不利,腹胀,胸痞。余曰:有是病必用是药,须以淡渗疏导其湿热。遂用茵陈五苓散,诸症顿退。至辛卯冬生子。

卷之一医论

劳热

南方人称发热为劳发,盖谓劳苦而发热,即东垣内伤之旨也。此病轻者一、二发自愈,重者用东垣法补之,甚则加熟附子。若因劳力辛苦而发热,切不可误作外感轻易发汗也。

愚按内伤发热者,因饮食过时,劳役过度,而损耗元气,阴火得以乘其土位,故翕翕然而发热,宜用补中益气汤以升其阳;若因劳力辛苦,入房不节,亏损精血,虚火妄动而发热者,宜用六味地黄丸以补其阴。不可认作有余之火,而用黄柏、知母之类也。

卷之一医论

饮食劳倦

东垣论饮食劳倦为内伤不足之证,治用补中益气汤。《溯洄集》中又论不足之中,又当分别饮食伤为有余,劳倦伤为不足,予谓伤饮食而留积不化,以致宿食郁热,热发于外,此为有余之症,法当消导,东垣自有枳术丸等治法具于饮食门矣。其补中益气方论,却谓人因伤饥失饱,致损脾胃,非有积滞者也,故只宜用补药。盖脾胃全赖饮食之养,今因饥饱不时,失其所养,则脾胃虚矣。又脾主四肢,若劳力辛苦伤其四肢,则根本竭矣。或专因饮食不调,或专因劳力过度,或饮食不调之后加之劳力,或劳力过度之后继以不调,故皆谓之内伤元气不足之症,而宜用补药也。但须于此四者之间,审察明白,为略加减,则无不效矣。

愚按饮食劳倦颇同而理异也。王安道先生曰:劳倦伤、饮食伤二者,虽俱为内伤,不可混而为一。夫饮食受伤而留滞不化,则有余矣,有余者泻之;伤饥失饱致损脾胃,非有积滞,则不足矣,不足者补之。如东垣枳术丸之类,虽曰消导,固有补益于其间,然亦施于不甚伤者耳,原非以为通行之药也。盖停滞之物,非枳术丸之力所能去者。若泥于消导而弗知变,则不善用前人之意矣。

卷之一医论

内伤发热

内伤发热,是阳气自伤,不能升达,降下阴分而为内热,乃阳虚也,故其脉大而无力,属肺、脾;阴虚发热,是阴血自伤,不能制火,阳气升腾而为内热,乃阳旺也,故其脉数而无力,属心、肾。经曰:脉大而无力为阳虚,脉数而无力为阴虚。无力为虚,有力为实。

愚按阳虚发热者,宜用补中益气汤以升补阳气;阴虚发热者,宜用六味地黄丸以培补阴血。总论二症,虽有阴阳气血之分,实则皆因脾胃阳气不足所致,其发热,属形病俱虚,余故禁服黄柏、知母,恐复伤阳气耳!阁老李序庵,有门生馈坎离丸,喜而服之。余曰:前丸乃黄柏、知母,恐非所宜服者。《内经》有云:壮火食气,少火生气。今公之肝、肾二脉数而无力,宜滋其化源,不宜泻火伤气也。不信,服将两月,脾气渐弱,发热愈甚,小便涩滞,两拗肿痛,公以为疮毒。余曰:此肝、肾二经亏损,虚火所致耳!当滋补二经为善。遂朝用补中益气汤,夕用六味地黄丸,诸症悉愈。余见脾胃素弱,肝肾阴虚而发热者,悉服十味固本丸与黄柏、知母之类,反泄真阳,令人无子,可不慎哉!

卷之一医论

伤寒发热

伤寒发热,是寒邪入卫,与阳气交争而为外热。阳气主外,为寒所伤而失其职,故为热。其脉紧而有力,是外之寒邪伤卫也。治主外。

愚按前症反复变迁,若治失其宜,命在反掌。盖寒邪自表入里,治法虽有三阳之异,然不可拘泥日数,亦有其邪终止于一经,而不传他经者,尝治陈湖一男子,患伤寒,仰卧一月,且耳聋。余意其病尚在少阳,故胁痛不能转侧及耳聋也。与小柴胡汤加山栀,一剂即能转侧,尾闾处内溃皆蛆,耳亦有闻。盖少阳属风木,而风木能生虫也,其在少阳明矣。

卷之一医论

伤暑发热

伤暑发热,是火邪伤心,元气耗散,而邪热入客于中,故发为热,汗大泄,无气以动,其脉虚迟而无力,是外之热邪伤荣也。治主内。

愚按夏月阳气浮于外,阴气伏于内,法当调补阳气为主,而佐以解暑,此推《内经》舍时从症之良法也。故前症当究其所因而治之,不可泛用香薷饮之类,走散阳气,导损真阴,而益其病也。又有夏间用薄荷煎汤以代茶,殊不知散人之真气,即久用川芎汤,令人暴死之类也。(详见后。)

卷之一医论

病有感伤中

病有感,有伤,有中。感者,在皮毛,为轻;伤者,兼肌肉,稍重;中者,属脏腑,最重。寒有感寒、伤寒、中寒,风有感风、伤风、中风,暑有感暑、伤暑、中暑,当分轻重表里,治各不同。又如中湿、中气、中毒,皆云中。中者,中也,谓邪直入于中也,故为重病。

卷之一医论

心腹疼痛

凡治心腹疼痛,但是新病,须问曾何饮食?因何伤感?有无积滞?便与和中消导之药。若日数已多,曾多服过辛温燥热之药,呕吐不纳,胸膈饱闷,口舌干燥,大小便涩,虽则内有郁热,或原有旧病,因感而发,绵延日久,见证如前者,俱用开郁行气、降火润燥之药,如川芎、香附、炒山栀、黄连、姜汁之类,甚者再加芒硝。但治心腹久痛,须于温散药内加苦寒咸寒之药,温治其标,寒治其本也。

愚按腹痛,若脾胃虚弱,饮食不化,或兼腹中作痛,用六君子汤;若饮食过多,停滞未化,或兼腹痛,用人参养胃汤;若饮食既化,脾胃受伤,或兼腹中作痛,用六君子加当归;若胃中有热,心腹中脘作痛,呕吐,用二陈汤加黄连、山栀;若脾胃虚弱,少食,心腹作痛,用六君子汤。脾胃虚寒,亦用前汤加炮姜。大凡腹满痛,按之不痛为虚,痛者为实,余当临症制宜。

副郎李孟卿,常患腹痛,每治以补中益气加山栀即愈。一日因怒,腹痛,脉弦紧,以前汤吞左金丸三十粒而愈。

一妇人,心腹痛,诸药不应。余用炒黑山栀、桔梗治之而愈。

儒者沈HT文,内停饮食,外感风寒,头痛发热,恶心腹痛,用人参养胃汤加芎、芷、曲、、香附、桔梗,一剂诸症悉退,次日腹痛甚可畏,喜手按,痛即止。此脾气虚弱,客寒乘之而作,是内虚寒而外假热也。用香砂六君子加木香、炮姜,服之痛减六七,又以前药去二香,一钟而愈。

府庠徐道夫母,胃脘当心痛剧,右寸关俱无,左虽有微而似绝,手足厥冷,病势危笃。察其色,眼胞上下青黯,此脾虚肝木所胜。用参、术、茯苓、陈皮、甘草补其中气,用木香和胃气以行肝气,用吴茱萸散脾胃之寒,止心腹之痛。急与一剂,俟滚先服,煎熟再进,诸病悉愈。

卷之一医论

病时静心息虑

昔人有云,我但卧病,即于胸前不时手写死字,则百般思虑俱息,此心便得安静,胜于服药,此真无上妙方也。盖病而不慎,则死必至。达此理者,必能清心克己,凡百谨慎,而病可获痊。否则虽有良药,无救也。世人遇病而犹恣情任性,以自戕贼者,是固不知畏死者矣。又有一等明知畏死,而怕人知觉,讳而不言,或病已重,而犹强作轻浅态度以欺人者,斯又知畏死而反以取死,尤可笑哉!愚按心之官则思。而脾则主于思。病者有思,则心火妄动,而五火翕然随之,脾气益伤,诸脏仍病。故书死字以自譬,则百虑息而天君泰然,虽有疾病,勿药自愈矣。故古人谓讳疾忌医,骄恣不论于理之类,为不治之疾,有由然矣。

卷之一

发热论

世间发热症,类伤寒者数种,治各不同,外感、内伤乃大关键。张仲景论伤寒、伤风,此外感也。因风寒之邪感于外,自表入里,故宜发表以解散之,此麻黄、桂枝之义也。以其感于冬春之时寒冷之月,即时发病,故谓之伤寒,而药用辛热以胜寒;若时非寒冷,则药当有变矣。如春温之月,则当变以辛凉之药:如夏暑之月,则当变以甘苦寒之药。故云冬伤寒不即病,至春变温,至夏变热,而其治法,必因时而有异也。又有一种冬温之病,谓之非其时而有其气,盖冬寒时也,而反病温焉,此天时不正,阳气反泄,用药不可温热。又有一种时行寒疫,却在温暖之时,时行温暖,而寒反为病,此亦天时不正,阴气反逆,用药不可寒凉。又有一种天行温疫热病,多发于春夏之间,沿门阖境相同者,此天地之疠气,当随时令参气运而施治,宜用刘河间辛凉甘苦寒之药,以清热解毒。以上诸症,皆外感天地之邪者。

若夫饮食、劳倦,为内伤元气,此则真阳下陷,内生虚热,故东垣发补中益气之论,用人参、黄等甘温之药,大补其气而提其下陷,此用气药以补气之不足者也。又若劳心好色,内伤真阴,阴血既伤,则阳气偏胜而变为火矣,是谓阴虚火旺劳瘵之症,故丹溪发阳有余阴不足之论,用四物加黄柏、知母,补其阴而火自降,此用血药以补血之不足者也。益气补阴,皆内伤症也。一则因阳气之下陷,而补其气以升提之;一则因阳火之上升,而滋其阴以降下之:一升一降,迥然不同矣。

又有夏月伤暑之病,虽属外感,却类内伤,与伤寒大异。盖寒伤形,寒邪客表有余之症,故宜汗之;暑伤气,元气为热所伤而耗散不足之症,故宜补之,东垣所谓清暑益气者是也。又有因时暑热,而过食冷物以伤其内,或过取凉风以伤其外,此则非暑伤人,乃因暑而自致之之病,治宜辛热解表,或辛温理中之药,却与伤寒治法相类者也。凡此数症,外形相似,而实有不同,治法多端而不可或谬。故必审其果为伤寒、伤风及寒疫也,则用仲景法;果为温病及瘟疫也,则用河间法;果为气虚也,则用东垣法;果为阴虚也,则用丹溪法。如是则庶无差误以害人矣。

今人但见发热之证,一皆认作伤寒外感,率用汗药以发其表,汗后不解,又用表药以凉其肌,设是虚证,岂不死哉?间有颇知发热属虚而用补药,则又不知气血之分,或气病而补血,或血病而补气,误人多矣。故外感之与内伤,寒病之与热病,气虚之与血虚,如冰炭相反,治之若差,则轻病必重,重病必死矣,可不畏哉!凡酒色过度,损伤脾肾真阴,咳嗽吐痰,衄血,吐血,咳血,咯血等症,误服参、等甘温之药,则病日增,服之过多则不可治。盖甘温助气,气属阳,阳旺则阴愈消。前项病症,乃阴血虚而阳火旺,宜服苦甘寒之药以生血降火。世人不识,往往服参、以为补,予见服此而死者多矣。

愚按前论治验,见于各类。

卷之一

补阴丸论

人之一身,阴常不足,阳常有余。况节欲者少,过欲者多,精血既亏,相火必旺,火旺则阴愈消,而劳瘵咳嗽、咯血、吐血等症作矣。故宜常补其阴,使阴与阳齐,则水能制火,而水升火降,斯无病矣。故丹溪先生发明补阴之说,谓专补左尺肾水也。古方滋补药皆兼补右尺相火,不知左尺原虚,右尺原旺,若左右平补,依旧火胜于水,只补其左制其右,庶得水火相平也。右尺相火固不可衰,若果相火衰者,方宜补火。但世之人火旺致病者十居八九,火衰成疾者百无二三,且少年肾水正旺,似不必补,然欲心正炽,妄用太过,至于中年,欲心虽减,然少年所丧既多,焉得复实?及至老年,天真渐绝,只有孤阳,故补阴之药,自少至老,不可缺也。丹溪先生发明先圣之旨,以正千载之讹,其功盛哉!今立补阴丸方,备加减法于后。

黄柏(去皮酒拌炒褐色)知母(去皮毛酒拌炒忌铁)败龟板(酥炙透,各三两)

锁阳(酥炙干)枸杞子(各二两)熟地黄(酒拌蒸忌铁,五两)五味子(一两)

白芍药(酒炒)天门冬(去心,各二两)干姜(炒紫色,三钱)寒月加至五钱。

上为末,入炼蜜及猪脊髓三条,和药末杵匀,丸桐子大。每服八、九十丸,空心淡盐汤送下,寒月可用温酒下。

愚按前症设若肾经阴精不足,阳无所化,虚火妄动,以致前症者,宜用六味地黄丸补之,使阴旺则阳化,若肾经阳气燥热,阴无以生,虚火内动而致前症者,宜用八味地黄丸补之,使阳旺则阴生;若脾肺虚不能生肾,阴阳俱虚而致前症者,宜用补中益气汤、六味地黄丸培补元气以滋肾水;若阴阳络伤,血随气泛行而患诸血症者,宜用四君子加当归,纯补脾气以摄血归经。太仆先生云:大寒而盛,热之不热,是无火也;大热而盛,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又云:倏忽往来,时发时止,是无水也;昼见夜伏,夜见昼止,不时而动,是无火也。当求其属而主之:无火者,宜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无水者,宜壮水之主,以镇阳光,不可泥用沉寒之剂。

若有梦遗精滑病者,加牡蛎(童便)、白术各一两,山茱萸肉、椿根白皮(炒),各七钱。

若有赤白浊病者,加白术、白茯苓各一两半,山栀仁、黄连(炒)各五钱。

愚按前症属足三阴亏损所致,盖肾主闭藏,肝主疏泄。若肝肾虚热者,用四物加柴胡、山栀、山茱萸、山药;脾胃气虚者,用补中益气加山茱、山药;思虑伤脾者,兼用归脾汤和山茱、山药;肝肾亏损者,六味丸;真阳虚败,八味丸;心肾不交,用萆厘清饮;心气虚热者,清心莲子饮。

朱工部素阴虚,劳则遗精,齿痛,用补中益气汤加半夏、茯苓、芍药、山茱、山药治之少愈,更以十全大补加五味、麦冬悉愈。

一儒者,患此兼脚跟作痛,口干作渴,大便干燥,午后热甚,用补中益气加芍药、玄参,并加减八味丸而愈。

若脚软弱无力者,加牛膝(酒洗,)二两,虎胫骨(酥炙透)一两,防己(酒洗)、木瓜各五钱。

愚按前症多因足三阴虚亏损。若脾肾不足而无力者,用还少丹;肝肾虚热而足无力者,用六味丸。如不应,急用八味丸。

大尹徐克明,因饮食失宜,日晡发热,口干,体倦,小便赤涩,两腿酸疼。彼知医,自用四物、黄柏、知母之剂,反头眩,目赤,耳鸣,唇燥,寒热,痰涌,大便热痛,小便赤涩;又用四物、芩、连、枳实之类,胸膈痞满,饮食少思,汗出如水;再用二陈、芩、连、黄柏、知母、麦门、五味,言语谵妄,两手举拂。余谓汗多亡阳,神无所根据。用参、各五钱,归、术各三钱,远志、茯神、酸枣仁、炙草各一钱,服之熟睡良久,四剂稍安;又用八珍汤调补而愈。

一儒者因累婚,脚软痛,面黑,食减,恶寒,足肿,小腹胀痛,上气痰喘。余以为少阴亏损,阳气虚寒之症。用八味丸料煎服,诸症顿除;又服丸剂半载,元气渐充,形体如故。

一妇人发热,口干,月经不调,半载后两腿无力,服祛风散湿之剂,腿益肿痛,体更倦怠,经事不通。余作肝脾肾虚寒,用六味、八味二丸兼服,两月诸症渐愈。

若有疝气病者,加苍术(盐水炒)一两半,黄连(姜汁炒)、山栀(炒)各六钱,川芎一两,吴茱(炒)、青皮(去瓤)各五钱。

愚按疝症专主肝经者多,如运气或在泉寒胜,木气挛缩禁于此经,或司天燥胜,木气抑郁于此经,或忿怒悲哀,忧抑顿挫结于此经,或药淋外固,闭尾缩精壅于此经,其病差别如此。且夫遗溺、闭癃、阴痿、脬痹、精滑、白淫,皆男子之疝也,不可妄归之肾冷。血涸不月,月罢腰膝上热,足,嗌干,癃闭,少腹有块,或定或移,前阴突出,后阴痔核,皆女子之疝也。但女子不谓之疝,而为之瘕。若年少而得之,不计男子妇人皆无子,故隐蔽委曲之事,了不干脬肾小肠之事,乃足厥阴之症也。窃谓前症若因肝经湿热,当用炒山栀、茯苓,黄柏、泽泻、川芎、当归、吴茱萸、黄连、山楂;若肝肾二经湿热,当用六味地黄丸料加柴胡、山栀;若肝脾二经阴虚湿热,宜补中益气加炒山栀、炒黑黄连、吴茱萸。盖疝名有七,形症、所因不同,治法亦异,当详《玉机微义》。

若脾气虚弱,畏寒易泄者,加白术三两,陈皮一两,干姜(炒)加至七钱。

愚按前症亦有脾胃虚弱,有脾胃虚寒,有命门火衰者。脾胃虚弱,畏寒易泄者,用六君子加补骨脂、肉豆蔻治之;脾胃虚寒,畏寒易泄者,用六君子、肉果、木香调之;命门火衰不能生脾土者,用八味丸补之。

沈大尹,每五更即泄。余以为肾泄,用五味子散,数服而愈。后不慎起居,不节饮食,其泄复作,日夜无度,畏寒,饮食且难消化,肌体日瘦。余曰:乃变火衰之症也。遂与八味丸,泻止,食进。

若眼目昏暗者,加当归(酒洗)、川芎、菊花各一两,柴胡、黄连(酒炒)、乌犀角各五钱,蔓荆子、防风各三钱。

愚按目者五脏之华,上荣于目,得气血之精者。若昏暗或有黑花,皆肾经不足也,用滋阴肾气丸;若视物散大,或见非常之状者,皆阴血虚弱也,用兹阴地黄丸;若两目昏暗,四肢倦怠者,乃脾虚五脏之精不能上腾,用东垣益气聪明汤;若两目紧小,羞明畏日,或视物无力,肢体倦怠,或头面麻木者,乃脾肺之气虚不能上行也,用东垣神效黄汤;若病后或日晡或灯下不能观物者,乃阳虚下陷阴盛故也,用决明夜光丸,或镇阴升阳汤。

若兼气虚之人,加人参、黄(蜜炙)各二两;若左尺既虚,右尺亦微,命门火衰,阳事不举,加黑附子(小便浸炮去皮)、肉桂(去皮)各七钱,沉香五钱。

愚按前症果左尺脉虚,宜用六味地黄丸以滋水之源;若右尺脉虚,宜用八味地黄丸以益火之主。

卷之一

劳瘵

男子二十前后,色欲过度,损伤精血,必生阴虚火动之病,睡中盗汗,午后发热,哈哈咳嗽,倦怠无力,饮食少进,甚则痰涎带血,咯吐出血,或咳血、吐血、衄血,身热,脉沉数,肌肉消瘦,此名劳瘵。最重难治,轻者必用药数十服,重者期以岁年。然必须病患爱命,坚心定志,绝房室,息妄想,戒恼怒,节饮食,以自培其根,否则虽服良药,亦无用也。此病治之于早则易,若到肌肉销铄,沉困着床,沉伏细数,则难为矣。又此病大忌服人参,若曾服过多者,亦难治。今制一方于后,治色欲证,先见潮热、盗汗、咳嗽、倦怠,趁早服之。

生地黄(酒洗)甘草(炙)干姜(炮,各五分)川芎熟地(各一钱)白芍药(炒,一钱三分)

陈皮(七分)当归白术(各一钱三分)黄柏(蜜水浸炙,七分)知母(蜜水浸拌炒)

天门冬(去心皮,各一钱)生姜(三片)水煎,空心温服。

愚按前方治火盛阴虚之法也。大抵此症属足三阴亏损,虚热无火之症,故昼发夜止,夜发昼止,不时而作,当用六味地黄丸为主,以补中益气汤调补脾胃,若脾胃先损者,当以补中益气为主,以六味地黄丸温存肝肾,多有得生者。若误用黄柏、知母之类,则复伤脾胃,饮食日少,诸脏愈虚,元气下陷,腹痞作泻,则不可救矣。

夫衄血、吐血之类,因虚火妄动,血随火而泛行,或阳气虚,不能摄血归经而妄行,其脉弦洪,乃无根之火浮于外也。大抵此症多因四、五、六月,为火土大旺,金水衰涸之际,不行独宿淡味,保养二脏,及十一、二月,火气潜藏,不远帏幕,戕贼真元,故至春末夏初,患头疼、脚软、食少、体热注夏之病,或少有老态,不耐寒暑,不胜劳役,四时迭病。皆因气血方长而劳心亏损,或精血未满而早斫丧,故其见症难以名状。若左尺脉虚弱或细数,是左肾之真阴不足也,用六味丸;右尺脉迟软或沉细而数欲绝,是命门之相火不足也,用八味丸;至于两尺微弱,是阴阳俱虚也,十补丸。此皆滋其化源也。仍参前发热及后咳嗽诸症治法用之。

州同韩用之,色欲过度,烦热作渴,饮水不绝,小便淋沥,大便秘结,唾痰如涌,面目俱赤,满舌生刺,两唇燥裂,遍身发热,或身如芒刺而无定处,两足心如烙,左三部脉洪而无伦。此肾阴虚,阳无所附而发于外。盖大热而甚,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当峻补其阴。遂以加减八味丸料一斤,内肉桂用一两,以水顿煎六碗,冰冷与饮,半饷熟睡,至晚又温饮一碗,诸症悉退。翌日畏寒,足冷至膝,诸症仍至,是无火也,当补其阳,急以八味丸四剂,诸症顿退。

举人陈履贤,色欲过度,孟冬发热无时,饮水不绝,痰涎上涌,遗精不止,小便淋沥,或用四物、二陈之类,胸膈不利,饮食少思,大便不实。余朝用四君子汤加熟地、当归;夕用加减八味丸;更以附子唾津调搽涌泉穴渐愈。(详见《内科摘要》)。

府庠王以道,元气素弱,丙午、丁未二年,以科场岁考积劳致疾,至十二月间,其病盛作,大热,泪出随凝,目赤面黯,扬手露胸,气息沉沉几绝,脉洪大鼓指,按之如无,舌干扪之如刺。此内真寒而外假热也,遂先服十全大补汤。余曰:既服此汤,其脉当收敛为善,少顷熟睡,觉而恶寒增衣,脉顿微细如丝,此虚寒之真象也。余以人参一两,加熟附三钱,水煎顿服而安。夜间脉复脱,余以参二两,熟附五钱,仍愈。后以大剂参、术、归身、炙甘草等药,调理而安。

上药此敬臣所亲试者,虽昏中固知必此药然后可治,必立斋然后能识此病,能用此药,因尊信服之,卒致痊愈。向使误投寒凉之剂,能不殆哉!今留余生,皆立翁所赐也。感激之余,因附数语于药案之末,以告世之患者。

一男子吐血,遇劳即作。余以为劳伤肺气,血不归源。与补中益气加麦门、五味、山药、熟地、茯神、远志,服之而愈。

一男子咳嗽吐血,热渴痰盛,盗汗,遗精。余以为肾水亏损,用地黄丸料加麦门、五味,以壮水而愈。

后因劳怒,忽紫血成块上涌。先用花蕊石以化之,又用独参汤以补之,仍用前药调理遂愈。后每劳则咳嗽有痰吐血,脾肺肾三脉皆洪数,用补中益气加贝母、茯苓、山茱、山药、麦门、五味,与前药间服而愈。

一星士谈命良久,不时吐血一、二口。余谓此劳伤肺气,与补中益气汤加麦门、五味、山药、熟地、茯神、远志,服之而愈。

一童子,年十四岁,发热,吐血。余谓宜补中益气以滋化源。不信,乃用寒凉降火,前症愈甚。或谓曰童子未室,何肾虚之有?参、补气,奚为用之?余述丹溪先生云: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二脏俱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为君火,为物所感,则相火翕然而起,虽不交会,而其精亦已暗耗矣,又褚氏精血篇云:男子精未满,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脏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正此谓也。遂用补中益气汤及地黄丸而痊。

一妇人,素勤苦,冬初咳嗽,吐痰,发热,久而吐血,盗汗,经水两月或三月一至,遍身作痛,或用清热化痰等药,口噤,筋挛。余用加减八味丸及补中益气加麦门、五味、山药治之,年余而痊。

一妇人,年将七十,素有肝脾之症,每作则饮食不进,或胸膈不利,或中脘作痛,或大便作泻,或小便不利。余用逍遥散加山栀、茯神、远志、木香而愈。后因忧思吐紫血成块,每作先倦怠,后烦热,以前药加炒黑黄连三分,吴茱萸二分,顿愈。复因怒,吐多色赤,躁渴垂死。乃用人参一两,白术、白茯苓、当归各三钱,陈皮、炮黑干姜各二钱,炙甘草、木香各一钱,一剂顿止。

若咳嗽盛,加桑白皮、马兜铃、栝蒌仁各七钱,五味子十粒。

若痰盛,加姜制半夏、贝母、栝蒌仁各一钱。

愚按前二症肾气虚弱,火盛水涸,津液涌而为痰者,用六味丸;肾经阳气虚惫者,用八味丸;脾肺气虚,不能摄涎归源,而痰盛咳嗽者,用六君子汤加桔梗,虚寒者更加炮姜。

若潮热盛,加桑白皮、沙参、地骨皮各七分。

愚按前症若寅、卯、辰时潮热者,肝经燥热也,用六味丸补肾水以生肝血;若午、未时潮热者,心经虚热也,用六味丸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申、酉、戌时潮热者,肺经虚热也,用补中益气汤培脾土以生肺金;亥、子、丑时潮热者,肾涸虚热也,用六味丸;兼手足逆冷者,肾经虚败也,用六味丸。大凡潮热、发热、晡热者,五脏齐损也,须用六味丸;气血亏损者,须用十全大补汤。

若梦遗、精滑,加蛎、龙骨、山茱萸各七分。

愚按前症若肾气不足,用益志汤、金锁正元丹;肝肾虚热者,用六味丸、加味逍遥散;脾虚热者,用六味丸、补中益气汤。凡此悉属不足之症,宜用十全大补汤,或用萆厘清饮送八味丸。

若盗汗多,加牡蛎、酸枣仁各七分,浮小麦一撮。

愚按前症若阳气虚弱,汗出不止,肢体倦怠,用附汤;上气喘急,盗汗,气短,头晕者,用参附汤;肾气虚弱,盗汗,发热者,用六味丸;若肾气虚乏,盗汗,恶寒者,用八味丸:气血俱虚而盗汗者,用十全大补汤;阳盛阴虚者,当归六黄汤;心肾虚弱者,斑龙丸。

若赤白浊,加白茯苓一钱,黄连三分(炒)。

愚按前症若脾肺虚热者,用补中益气汤送六味丸;肺肾虚热者,用黄芩清肺饮送六味丸;肝肾虚热者,加味逍遥散送六味丸;劳伤心肾者,清心莲子饮;郁结伤脾者,归脾汤;若郁怒伤肝脾者,加味逍遥散;若心肾虚弱者,小温金散;若思虑伤心肾者,茯菟丸。梦遗、精滑、赤白二浊治法,当互参用之。

一男子,年逾二十,早于斫丧,梦遗精滑,睡中盗汗,唾痰见血,足热痿软,服黄柏、知母之类。余曰:此阳虚而阴弱也,当滋其化源。不信,恪服之,前症益甚,其头渐大,囱门渐开,视物皆大,吐痰叫喊。余以如法调补,诸症渐退,头囱渐敛而安。

若兼衄血、咳血,出于肺也,加桑白皮一钱,黄芩、山栀各五分(炒)。

若兼嗽血、痰血,出于脾也,加桑白皮、贝母、黄连、栝蒌仁各七分。

若兼呕吐血,出于胃也,加山栀、黄连、干姜、蒲黄各一钱,韭汁半盏,姜汁少许。

若兼咯唾血,出于肾也,加桔梗、玄参、侧柏叶(炒)各一钱。

愚按前方惟上古之人形病俱实者宜用之,今之患者,多属形病俱虚,治者当求其属而主之。若前症郁热伤肺而衄血者,用黄益气汤;肺气虚热不能摄血而衄者,用四君子加芎、归、五味子;郁结伤脾而嗽吐血者,用归脾汤,胃经有热而嗽吐血者,用犀角地黄汤;胃气弱而嗽吐血者,用四君子加芎、归、升麻;肾经虚热阴火内动而咯吐血,用六味丸、补中益气汤;怒动肝火而见血者,用加味逍遥散;肾涸肝火动而见血者,用六味丸。虽曰血得热而错经妄行,亦有卫气虚不能统摄荣血而为妄行者,不可不察。以上诸症,皆属足三阴亏损,虚火内动所作,非外因所致,皆宜六味丸、补中益气汤,滋其化源,是治本也。其因甚多,不能枚举,治者当临症而制宜,庶无误矣。

若先见血证,或吐衄盛大者,宜先治血。治法:轻少者,凉血止血;盛大者,先消瘀血,次止血凉血。盖血来多,必有瘀于胸膈,不先消化之,则止之凉之不应也。葛可久《十药神书》方可次第检用。方向惟独参汤,止可用于大吐血后,昏倦,脉微细,气虚者。气虽虚而复有火,可加天门冬五钱。若如前所云阴虚火动,潮热,盗汗,咳嗽,脉数,不可用。

愚按刘宗浓先生云:荣者水谷之精也,和调于五脏,洒陈于六腑,乃能入于脉也。源源而来,生化于脾,总统于心,藏受于肝,宣布于肺,施泄于肾,灌溉一身,是以出入升降濡润宣通者,由此使然也。故经云:气主嘘之,血主濡之。又云:肺朝百脉之气,肝统诸经之血。气血为人身之橐也。观此多因饮食、起居、六淫、七情失宜,亏损元气,以致诸经失职,不能司摄。法当调补脾肺之气,使血各归其源,诸病自愈矣。若潮热、咳嗽而脉数者,元气虚弱,假热之脉也,尤当用甘温调补脾胃为善。

若病属火,大便多燥,然须节调饮食,勿令泄泻。若胃气复坏,泄泻稀溏,则前项寒凉之药难用矣。急宜调理脾胃,用白术、茯苓、陈皮、半夏、神曲、麦芽、甘草等药。俟胃气复,然后用前本病药收功,保后可合补阴丸常服之,及用葛可久方。

愚按《内经》云,肾开窍于二阴,大小便也。若肾经津涸者,用六味丸;脾肺气虚者,补中益气汤;脾经郁结者,加味归脾汤;气血虚者,八珍汤;若发热作渴饮冷,用竹叶黄汤;若膏粱浓味积热者,加味清胃散。

一儒者,大便素结,服搜风顺气丸后,胸膈不利,饮食善消,面戴阳色,左关尺脉洪大而虚。余曰:此属足三阴虚症也。彼不信,乃服润肠丸,大便不实,肢体倦怠。余以补中益气、六味地黄,月余而验,年许而安。

一儒者,怀抱郁结,发热作渴,胸膈不利,饮食少思,服清热、化痰、行气等剂,前症益甚,肢体倦怠,心脾二脉涩滞。余用加味归脾汤,饮食渐进,诸症渐退,但大便尚涩,两颧赤色,用八珍汤加苁蓉、麦门、五味,至三十余剂,大便自润。

一男子,所患同前,不信余言,服大黄等药,泄泻便血,遍身黑黯,复求治。余视之曰:此阴阳二络俱伤也。经曰: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内外俱伤,其死奚待?辞不治,后果然。

一儒者,口干发热,小便频浊,大便秘结,盗汗,梦遗,遂致废寝,用当归六黄汤二剂,盗汗顿止,用六味地黄丸,二便调和,用十全大补汤及前丸兼服,月余诸症悉愈。

卷之一

枳术丸论

人之一身,脾胃为主。胃阳主气,脾阴主血,胃司受纳,脾司运化,一纳一运,化生精气,津液上升,糟粕下降,斯无病矣。人惟饮食不节,起居不时,损伤脾胃。胃损则不能纳,脾损则不能化,脾胃俱损,纳化皆难,元气斯弱,百邪易侵,而饱闷、痞积、关格、吐逆、腹痛、泄痢等症作矣。况人与饮食,岂能一一节调,一或有伤,脾胃便损,饮食减常,元气渐惫矣。故洁古制枳术之丸,东垣发脾胃之论,使人常以调理脾胃为主,后人称为医中王道,厥有旨哉!近世论治脾胃者,不分阴阳气血,而率皆理胃所用之药,又皆辛温燥热助火消阴之剂,遂致胃火益旺,脾阴愈伤,清纯中和之气,变为燥热,胃脘干枯,大肠燥结,脾脏渐绝,而死期迫矣。殊不知脾胃属土属湿,位居长夏,故湿热之病十居八九,况土旺四季,寒热温凉各随其时,岂可偏用辛热之剂哉!今举枳术丸方,立加减法于后。

白术(二两)枳实(一两,麸炒)

上为细末,荷叶包饭烧取出,杵烂和药,杵匀,丸绿豆大。每服五、六十丸,清米汤下。此法一补一消,取饮食缓化,不令有伤。东垣加陈皮一两,名枳术橘丸,治老幼元气衰弱,饮食少进,久服令人多食而不伤。

愚按经云,脾为消化之器,熏蒸腐熟五谷者也。若饮食自倍,肠胃乃伤,则不能运化其精微,故嗳气、吞酸、胀满、痞闷之症作矣。故用此丸消之,实非专主补养。若脾胃虚弱者,宜用四君子汤;脾胃虚寒者,宜用四君子加炮姜;命门火衰者,用八味丸。

廷评张汝翰,饮食难化,服枳术丸,体瘦,发热,脉浮大。余以为命门火衰,而脾胃虚寒,用八味丸,不月而饮食进,三月而形体充。

工部陈禅亭患前症,服消导之药益甚。余曰:此火衰而不能生土,故脾病也。当益火则土自实而脾安矣。不悟,仍服前药,后遂殁。

若元气素弱,饮食难化,食多即腹内不和,疼痛,泄泻,此虚寒也,加人参、白芍药(酒炒)、神曲(炒)、大麦芽(炒杵去皮)一两。

愚按前方乃饮食所伤之治法也。东垣先生云:亦有六淫而致泻者,有七情而致泻者,又有饮食所伤而致泻者,有因胃气下流而致泄者,有因风而成飧泄者,有因痰积于上焦,以致大肠不固而泄者,有因脾胃气虚而泄者。治法:外淫所伤,当调六气;七情所伤,当平五脏;饮食所伤,当消停滞;胃气下流,当升举之;因风而成,当解散之;痰积于上焦,当去其痰,而不治其泄;脾胃气虚者,当补益之。

丹溪先生谓饮食毕而肠鸣、腹痛、泻尽食物者,脾虚食泻,用理中汤加炮姜;攻刺腹痛,洞下水谷,名寒泻,用理中汤送大戊己丸,寒甚者附子桂香丸,恶食者八物汤;粪色青黄,肛门痛,烦躁作渴,小便不利者,名热泻,用五苓散、香连丸;泻而恶食,而气噫腐臭者,名食泻,治中汤加砂仁,或送感应丸。

金宪高如斋,饮食难化,腹痛,泄泻,用六君子加砂仁、木香治之而痊,后复作完谷不化,腹痛,头疼,体重困倦。余以为脾虚受湿,用芍药防风汤而愈。

太仆杨举元,先为饮食停滞,小腹重坠,用六君子加升麻、柴胡渐愈,后饮食难化,大便不实,里急后重,数至圊而不得,用升阳除湿防风汤而痊,后心腹作痛,饮食不甘,用和中丸倍加益智仁而寻愈。

光禄杨立之,元气素弱,饮食难化,泄泻不已,小便短少,洒淅恶寒,体重节痛。余以为脾肺虚,用升阳益胃汤而痊。大凡泄泻服分利调补等剂不应者,此肝木郁于脾土,必用升阳益胃之剂,庶能保生。其五脏胜负所致者,见第二卷泄泻各条下。

若素有痰火,胸膈郁塞,咽酸噎气,及素有吞酸吐酸之症,或有酒积,泄泻结痛,此皆湿热也,加黄连(姜汁炒)、白芍药(酒炒)、陈皮各一两,石膏、生甘草各五钱,缩砂、木香各一钱,川芎四钱。

愚按前症吐酸吞酸,大略不同。吐酸者,湿中生热;吞酸者,虚热内郁。皆属脾胃虚寒,中传末症。

故《内经》以为火者,指其病形而言也;东垣以为胃寒者,指其病本而言也。凡患此者,先当辨其吞吐,而治以固本元为主。若服寒凉,复伤胃气,则实实虚虚者矣。更审其脾气虚而饮食不能输化,浊气不能下降者,须用六君子汤补养脾胃为主,少佐越鞠丸以清中。故东垣先生云,邪热不杀谷。

若误认为实热,而妄用寒凉,必变败症。

若伤食饱闷痞塞不消,加神曲、麦芽、山楂各一两;有食积痞块在腹者,再加黄连、浓朴(俱姜制)

各五钱;积坚者,再加蓬术(醋煮)、昆布各三钱。

愚按前症若脾胃素实,止因倍食暴伤而患者,宜用前药,否则慎用也。东垣云:脾胃之气壮,则多食而不伤,过时而不饥。前症若因脾气虚弱,不能腐化者,宜培补之;若脾胃虚寒者,宜温养之;若命门火衰者,宜温补之。大凡食积痞块症为有形,所谓邪气胜则实,真气夺则虚,惟当养正则邪积自除矣。虽云坚者削之,客者除之,若胃气未虚,元气尚实,乃可用也。或病久虚羸,或元气素弱者,亦当固本为主,而佐用前法,不然反致痞满不食、而益其病矣。然古人立法,皆备其常也,而为按图索骥可乎?学人推此而用,其庶几乎!若伤冷食不消,腹痛,溏泄,加半夏(姜制)一两,缩砂、干姜、神曲(各炒)、大麦芽各五钱。

愚按前症若伤性热之物者,用二陈加黄连、山楂;伤湿面之物者,用二陈加神曲、麦芽;伤米食者,用六君加谷;伤面食者,用六君加麦;伤肉食者,用六君加山楂;伤鱼腥者,用六君倍加陈皮;伤角黍炊饭者,用六君倍加酒曲;若物已消而泻未愈者,此脾胃受伤也,宜用六君子汤;若饮食减少,或食而难化者,属脾胃虚寒也,加炮姜、木香、肉果,不应加五味、吴茱、骨脂;脾肾虚寒者,须服八味丸,否则多患脾虚中满之症。其神曲、麦芽,虽助戊土,以腐熟水谷,麦芽一味,余尝以治妇人丧子,乳房胀痛欲成痈者,用一、二两炒熟,煎服即消,其破血散气可知矣。丹溪云麦芽消肾,《妇人良方》云神曲善下胎,皆克伐之功多而补益之功少,亦不宜轻用。

唐仪部胸内作痛月余,腹亦痛,左关弦长,右关弦紧,面色黄中见青。此脾胃虚弱,肝邪所乘,以补中益气汤加半夏、木香,二剂而愈;又用六君子汤,二剂而安。

李仪部常患腹痛,余以补中益气汤加山栀即愈。一日因怒,肚腹作痛,胸胁作胀,呕吐不食,肝脉弦紧,面色青黄。此肝乘脾也,仍用补中益气吞左金丸,一服即愈。

若人性多气恼,夹气伤食,气滞不通,加川芎、香附(炒)各七钱,木香、黄连(姜炒)各五钱。

愚按前症若因中气虚弱,不能营运者,宜用六君子加山栀、木香;如不应,送保和丸。

太守朱阳山,因怒腹痛作泻,或两胁作胀,或胸乳作痛,或寒热往来,或小便不利,或饮食不入,呕吐痰涎,神思不清。此肝木乘脾土,用小柴胡加山栀、炮姜、茯苓、陈皮、制黄连,一剂即愈。(制黄连,即黄连、吴茱萸等分,用熟水拌湿,罨二、三日,同炒焦,取黄连。后仿此。)

阳山之内,素善怒,胸膈不利,吐痰甚多,吞酸嗳腐,饮食少思,手足发热,所服非芩、连、枳实,必槟、苏、浓朴。左关弦洪,右关弦数。余以为肝火血燥,木乘土位也。朝用六味地黄丸,以滋养肝木,夕用六君子加当归、芍药,以调补脾土,不月而愈。后因恚怒,前疾复作,或用二陈加石膏,服之吐涎如涌,外热如灼,脉洪大按之如无。余曰:脾主涎,乃脾损发热而涎泛溢也。用六君子加姜、桂,一服即睡觉,而诸症顿失,又数剂而康。若服理气化痰等药,必变腹胀、喘促、腿浮膝肿、淋沥等症,急用济生加减肾气丸救之,多有得生者。详见各方。

若胸膈不利,过服辛香燥热之药,以致上焦受伤,胃脘干燥,呕吐,噎膈,反胃,加黄连(姜炒)、山栀仁(炒)各五钱,白芍药、当归各一两,桔梗、生甘草、石膏各三钱。胸膈顽痰胶结,及大便燥秘,再加芒硝五钱。

愚按王安道先生曰:内膈呕逆,食不得入,是有火也;若病而吐,食入反出,是无火也。治法:若脾胃气虚而胸膈不利者,用六君子汤壮脾土生元气;若辛热之剂而呕吐噎膈者,用四君子加芎、归,益脾土以抑阴火;胃火内格而饮食不入者,用六君子加芩、连清热养胃;若病呕吐,食入而反出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炮姜温中补脾;若服耗气之剂,血无所生,而大便燥结者,用四君子加芎、归补脾生血;若火逆冲上,食不得入者,用四君子加山栀、黄连清热养血;若痰饮阻滞而食不得入者,用六君子加木香、山栀补脾化痰;若脾胃虚寒,饮食不入或入而不化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炮姜温补脾胃。更非慎房劳、节浓味、调饮食者,不治;年高无血者,亦不治。

一男子,食少胸满,手足逆冷,饮食畏寒,发热,吐痰,时欲作呕。自用清气化痰之剂,胸腹愈胀,呼吸不利,吐痰,呕食,小便淋漓,又用五苓散之类,小便不利,诸病益甚。余曰:此脾土虚寒无火之症,故食入不消而反出,非气膈所致。遂用八味丸、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姜、桂,旬日乃愈。

秀才杨君爵,年将五十,胸痞,少食,吐痰,体倦,肌肉消瘦。所服方药,皆耗气、破血、化痰、降火。余曰:此气郁所伤,阳气不能升越,属脾经血虚之症,当用归脾汤解郁结、生脾血,用补中益气壮脾气、生发诸经,否则必为中满气膈之患。不信,仍服前药,后果患前症而殁。

若素有痰火者,加半夏(姜炒)、橘红、白茯苓各一两,黄芩(炒)、黄连(姜炒)各五钱。

愚按前症亦有因脾气不足者,有因脾气郁滞者,有因脾肺之气亏损者,有因肾阴虚不能摄水泛而似痰者,有因脾气虚不能摄涎上溢而似痰者,有因热而生痰者,有因痰而生热者,有因风寒暑湿而得者,有因惊而得者,有因气而得者,有因酒而得者,有因食积而得者,有脾虚不能运化而生者,有胸中痰郁而似鬼附者,各审其原而治之。

若人能食好食,但食后反饱难化,此胃火旺脾阴虚也,加白芍药(酒炒)一两五钱,人参七钱,石膏(火)一两,生甘草五钱,黄连(炒)、香附(炒)、木香各四钱。

愚按东垣先生云:胃中元气盛,则能食而不伤,过时而不饥;脾胃俱旺,则能食而肥;脾胃俱虚,不能食而瘦,或少食而肥,虽肥而四肢不举。又有善食而瘦者,胃中火邪于气分,则能食而肉削。今能食而难化者,脾气虚弱,不能腐化水谷,故前药不应。或热渴呕吐,或腹胀泄泻等症者,乃是脾胃复伤,急用六君子加芍药、木香、炮姜补之。亦有属脾气郁结者,当解郁健脾,若用清凉降火,以致中气虚痞而不食,或食而食反出,又以为膈噎用行气化痰者,必不能疗也。

若年高人脾虚血燥,易饥易饱,大便燥难,用白芍药、当归各一两,人参七钱,升麻、甘草(炙)各四钱。

山楂、大麦芽、桃仁(去皮尖另研)各五钱。此老人常服药也。

愚按前症属形气、病气俱不足,脾胃虚弱,津血枯涸,而大便难耳!法当滋补化源。又有脾约症,成无己云,胃强脾弱,约束津液不得四布,但输膀胱,小便数而大便难者是也,宜用脾约丸。阴血枯槁,内火燔灼,肺金受邪,土受木克,脾肺失传,大便秘而小便数者,宜用润肠丸。病气有余之治法也。经云脾为至阴,己土而主阴。然老弱之人,当补中益气以生阴血。

职方陈莪斋,年逾六旬,先因大便不通,服内疏等剂后,饮食少思,胸腹作胀,两胁作痛,形体倦怠,两尺浮大,左关短涩,右关弦涩,时五月。此乃命门火衰,不能生脾土,而肺金又克肝木,决其金旺之际不起,后果然。

一老妇,痰喘内热,大便不通,两月不寐。此肝肺肾亏损。朝用六味丸,夕用逍遥散,各三十余剂,计所进饮食百余碗,腹始痞闷,乃以猪胆汁导而通之,用十全大补汤调理而安。若间断前药,饮食不进,诸症复作。

卷之一

化痰丸论

痰者,病名也。人之一身,气血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惟夫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痰之本水也,原于肾;痰之动湿也,主于脾。古人用二陈汤为治痰通用者,所以实脾燥湿治其标也。然以之而治湿痰、寒痰、痰饮、痰涎则固是矣,若夫痰因火上,肺气不清,咳嗽时作,及老痰、郁痰结成粘块,凝滞喉间,吐咯难出,此等之痰,皆因火邪炎上、熏于上焦,肺气被郁,故其津液之随气而升者,为火熏蒸凝浊郁结而成,岁月积久,根深蒂固,故名老、名郁,而其原则火邪也,病在上焦心肺之分,咽喉之间,非中焦脾胃湿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故汤药难治,亦非半夏、茯苓、苍术、枳壳、南星等药所能治也。惟在开其郁,降其火,清润肺金,而消凝结之痰,缓以治之,冀可效耳!今制一方于后。

天门冬(去心)黄芩(酒炒)海粉橘红(各一两)桔梗连翘香附(杵碎淡盐水浸炒,各五钱)

青黛(另研)芒硝(另研,各三钱)栝蒌仁(取肉另研,一两)

上为细末,炼蜜入姜汁少许,和药杵极匀,丸小龙眼大,噙化一丸。或嚼烂,清汤细咽之。或丸如黍米大,淡姜汤送下五、六十丸。

愚按前方味属甘苦咸寒之剂,虽能软坚、开郁、化痰、降火,而不无损胃之祸乎!若脾土太过,气滞郁热而生痰者,用之得宜;若脾土不及,气痞虚热而生痰者,用之必致中满吞酸、肚腹肿胀、小便不利而殁。

治者审之!一男子素不善调摄,唾痰,口干,饮食不美。服化痰行气之剂,胸满腹膨,痰涎愈盛;服导痰理脾之剂,肚腹膨胀,二便不利;服分气利水之剂,腹大胁痛,睡卧不得;服破血消导之剂,两足皆肿,两关脉浮大,不及于寸口。余以脾土虚而生痰,朝用金匮加减肾气丸,夕用补中益气汤煎送前丸,月余诸症渐退,饮食渐进;再用八味丸、补中益气汤,月余乃能转侧,又两月而能步履;却服十全大补汤、还少丹,又半载而康。后稍失调理,其腹仍胀,随服前药即愈。

一武职,形体魁梧,素不围炉,不喜热食,行则喘促。自谓气实老痰,服碑记丸攻伐之。诊其脉洪数,重按全无。余谓命门火衰,脾肺虚寒,与八味丸一服,痰喘稍止,数服全止,遂能亲火,喜热饮食。盖碑记丸出自西域,况方外人所制者。经云西域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褐荐,其民华色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其治宜毒药。由此观之,恐不可概用也。

太仓陆中舍,以肾虚不能摄水,肚腹胀大,用此丸未数服而殁于京。今之专门治蛊者,即此方也。又名黑丸子,用之无不速亡。

机房蔡一,素不慎起居,患症同前,更加手足逆冷,恶寒饮食。余用补中益气汤加附子一钱,先回其阳,至数剂诸症渐愈。余因他往,或用峻厉之剂,下鲜血甚多,亦致不起。

若此等老痰,饮酒之人多有之。酒气上升为火,肺与胃脘皆受火邪,故郁结而成。此方用天麦冬、黄芩泄肺火也,海粉、芒硝咸以软坚也,栝蒌仁润肺清痰,香附米开郁降气,连翘开结降火,青黛降郁火,故皆不用香燥之剂。

愚按前症若饮食少思,或胸膈不利者,此中气虚弱也,宜用补中益气汤为主,中气既健,其痰自运化;若肾气亏损,津液难降,败浊为痰者,乃真脏之症,宜用六味地黄丸为主,肾气既壮,津液清化,而何痰之有哉!亦有因脾胃亏损,中焦气虚,不能运化而为痰者,亦有因峻厉过度,脾气愈虚,不能运化,津液凝滞而为痰者。凡此皆当健脾胃为主。

卷之一

备用要方(暑症)

若夏月伤暑,发热,汗大泄,无气力,脉虚细而迟。此暑伤元气也,服后方。

人参黄(蜜炙)麦门冬(去心)白芍药陈皮白茯苓(各一钱)黄连(炒)

甘草(炙,各五分)黄柏(三分)白术(一钱五分)香薷知母(各七分)

上姜、水煎,食前温服。

愚按东垣先生曰:暑热之时,无病之人,或避暑热,纳凉于深堂大厦得之者,名曰中暑,其病必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烦热无汗,为房室阴寒之气所遏,(名曰中以大顺散)热药主之,若行人或农夫于日中得之者,名曰劳役中热,其病必苦头痛,躁热,恶热,肌热,大渴,汗泄,懒动,为天热外伤肺气,以苍术白虎汤凉剂主之。若人元气不足,用前药不应,宜补中益气汤主之。大抵夏月阳气浮于外,阴气伏于内,若人饮食劳倦内伤中气,或酷暑劳役外伤阳气者,多患之,法当调补元气为主,而佐以解暑。若中者,乃阴寒之症,法当补阳气为主,少佐以解暑。故先哲多用姜、桂、附子之类,此推《内经》舍时从症之良法也。今患暑症殁,而手足指甲或肢体青黯,此皆不究其因,不温补其内,而泛用香薷饮之类所误也。夫香薷饮乃散阳气导真阴之剂也,须审有是症而服,亦何患哉?若人元气素虚,或犯劳过度而饮之者,适所以招暑患病也。(其暑热伤元气而类风症者,见第四卷首治验。)

若夏秋暑热,因过用冷物茶水伤其内,又过取凉风伤其外,以致恶寒发热,胸膈饱闷,或饮食不进,或兼呕吐、泄泻,此内外俱伤寒冷也。

人参干姜(炒紫色)浓朴(姜水炒)陈皮羌活枳实白茯苓(各一钱)白术(一钱五分)

甘草(炙,五分)

上姜、水煎,食前温服。

愚按前症如未应,宜用藿香正气散;若内外已解,寒热未退,或饮食未进,宜用六君子汤。《保命集》云:霍乱属阳明症,宜用和中、平胃、建中,或四君子汤辈。脉浮自汗,四君子加桂枝主之;脉浮无汗,四君子加麻黄。吐利转筋,胁下痛,脉弦者,木克土也。用平胃散加木瓜,或建中加柴胡、木瓜;吐利转筋,腹中痛,体重,脉沉而细者,四君子加白芍药、良姜。吐利而四肢拘急,脉沉而迟,属少阴,四君子加姜、附、浓朴;吐利而四肢厥冷,脉微缓,属厥阴,建中加归、附。吐利头痛而身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寒多不欲饮水者,理中丸主之。元戎云:太阴症霍乱者,理中加橘红;吐下腹痛,手足逆冷,理中加熟附;吐利后转筋者,理中加火石膏一两。

进士刘华甫,夏月食生冷果品患前症。余用附子理中汤,一服顿安。

上舍徐民则,夏月入房及食冰果面食而患腹痛。余曰:此阴寒之症也,须用附子理中汤以回阳。不信,别用二陈、枳实、黄连、香薷饮之类而死。

若夏暑在途中,常服以壮元气,清热驱暑,服之免中暑、霍乱、泄泻、痢疾等症。

人参(一钱二分)白术(一钱五分)五味子(十粒,杵碎)麦门冬(去心)白芍药(炒)

白茯苓(各一钱)知母(炒)陈皮香薷(各七分)黄芩(炒三分)甘草(炙五分)

上姜、水煎,食前温服。

愚按前症若人元气虚弱,宜用补中益气去柴胡、升麻,加麦门、五味,或少加炒黑黄柏,人参养气汤亦可用。

一儒者,季夏患泄泻,腹中作痛,饮食无味,肢体倦怠。余用补中益气汤、八味地黄丸,月余而痊。后彼云:每秋间必患痢,今则无恙何也?余曰:此闭藏之月,不远帏幕,妄泄真阳而然。前药善能补真火,火能生土,脾气生旺而免患也。

若遇劳倦辛苦用力过多,即服后方一、二服,免生内伤发热之病。此方主于补气。

黄(二钱半,蜜炙)人参麦门冬(去心)陈皮(各一钱)白术炙草五味(各五分)

上姜、枣、水煎,食前温服。劳倦甚,加熟附子四、五分。

愚按前论开世俗之蒙,济无穷之夭枉。内附子若素畏寒饮食者,尤宜用;若素喜寒饮食者,以肉桂或炮姜代之亦可,但世所鲜用耳!一妇人因劳役,发热,倦怠,唾痰,欲呕,或以为火症,用清热化痰等药,反大便不实,无气以动。

余以寒凉复伤中气,形病俱虚,用前方加附子治之而痊。后复劳,经水数日不止,众以为附子之热所致,用四物、芩、连、槐花之类,凉而止之,前症愈甚,更加胸膈痞满,饮食日少。余仍用前方,去门冬,更加茯苓、半夏、炮姜,数剂渐愈,又用当归芍药汤而经止。但四肢逆冷,饮食难化,不时大热,此命门真火衰,脾土虚寒之假热也。用八味丸半载而痊,又服六味丸三载而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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