痈疽原委论
痈疽发背为何生,好好身躯出此形。
凡人处世而无疾病者,水升火降,精秘血盈也。养生篇曰:毋摇尔精,毋劳尔形,皈心静默,可以长生。此皆远世俗,忘名利,无贪嗔,却疾病,惟修身保命之志士所能。今人岂能及哉?盖谓静则生水,动则生火,水能生万物,火能克万物,故百病由火而生;火既生,七情六欲,皆随应而入之;既入之后,百病发焉。发于内者,为风劳蛊膈,痰喘内伤;发于外者,成痈疽发背,对口疔疮。此皆言其大略也。故成痈者壅也,为阳属六腑,毒腾于外,其发暴而所患浮浅。故易肿易脓,易腐易敛,诚为不伤筋骨,易治之症也。疽者沮也。为阴属五脏,毒攻于内,其发缓而所患深沉,故为伤筋蚀骨,难治之症也。凡年壮气血胜毒则顺,年老毒胜气血则险。
内被七情干脏腑,忧愁思虑总关心。
七情者,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悲伤于魂魄,恐伤肾,惊伤胆。六欲者,耳听声音,眼观物色,鼻闻香气,舌贪滋味,心帷大地,意幄万方。
外有六淫伤气血,风寒暑湿火相临。
六淫者,风、寒、暑、湿、燥、火、是也,皆从外而入之。体实之人,遇而不中者有;体弱之人,感而随发者多;又有感之不发,邪气客于脏腑经络关节之内,积袭日久,或待内伤,或因外感,邪气触而发之。既发之后,当参寒热温凉,邪正胜负而治之。
膏粱浓味多无忌,劳伤房欲致亏阴。
膏粱者,醇酒肥鲜,炙之物也。惟取快意于一时,不觉阴消于平日。况生是疾者,不起于藜藿,尽属于膏粱。谁识膏粱味短,不及藜藿味长。
故将五脏多乖变,自然六腑不调匀。
五脏属五行,金木水火土是也。相顺相生,相反相克,所谓相生者昌,相克者亡。五脏不和,则六腑不通,九窍疲癃,留结为痈,盖痈疽必出于脏腑乖变,关窍不得宣通而发也。治当寒邪而痛者,以温热散之;湿肿强痛者,渗而导之;燥搐挛痛者,滋而润之。泄而痛者温之,塞而痛者通之,虚而痛者补之,实而痛者泻之,阴阳不和者调变之,经络秘涩者冲和之,脓胀而痛者开之,恶肉侵蚀者去之,劳而痛者逸之,损而痛者续之,此等皆为活法,惟在用者详之。
发于心上多危险,五脏相干事可明。
五脏者,心肝脾肺,四脏皆系于背。惟肾经一脏,独居于下,其精华津液,元气元神,尽行灌溉,荣注于上。故四脏之火,皆赖一脏之水以济之,所谓五脏根本,皆系于肾,即此意也。凡发痈疽者,未有不先伤五脏而后发之,且背乃太阳膀胱督脉所主,太阳者,六经之首领也;督脉者,十二经络之统脉也。况心乃君主之位,岂容毒相犯之。凡发于此者,危险难治之症。
心之以下多成顺,六腑之因亦许评。
凡疮生于心之以下者,除肾俞一穴外,皆为缓。六腑者,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此六经属腑,其形在下,其气主表,其病为痈,故发于六经者为轻。
脾家积毒生肩脊。
饮食膏粱积毒所致,高肿鲜明,根脚不过两肩者为顺。先宜解毒护心为主,次宜内托清心为要,间用蜡矾丸、护心散,防毒攻心。如肿平坚硬,渐大渐开,攻注两肩胸项,肿而不痛者危。
心经火毒对心临。
对心发者,乃心火妄动,热极而发之也。况心为主宰,周身蕴热,流会于此,其结为患,最易伤人,刑截督经,害非轻浅,况背脊多坑,固难起发,疮形落陷,肿不高尖,治当大降心火,急疏蕴热,顶用针通,随行拔法,使毒瓦斯内外疏通,庶不内攻,方为成守。
保至十五日后,内无变症,得脓为解。如变症渐生,坚硬渐大,不作脓者,死在二十二朝先后。但此症贵在早治,十中可保其三四也。
两肩左右双生发,肺肝积受不虚名。
左搭属肝,右搭属肺,俱生于左右肩骨移动之处,为可治。有此症者,先用万灵丹发汗,疏通内外,次以清肝解郁汤,柴胡清肝汤,气用四君子汤,血用四物汤,溃后八珍汤,参而调治,诚为妥当。但此症原起于痰凝气滞火郁,气血不调而生,正谓郁者开之,滞者行之,如误用疮科解毒泄气,误补误攻之药,必致多危。
莲子蜂窠防毒陷。
蜂窠莲子二发,多生于背,与心相近,与脊中平。轻者形长高肿,或偏半背;重者形斜平塌。两胁俱伤,孔似蜂窠,突如莲子,疮形虽畏,常能多险多生。老弱不堪,反取常安常稳。大规只怕不纯阳,治法何妨疮势恶。护心护膜丸丹,须要调停,执药执方,活法在乎医意。机参总论,法决存亡。
腰间肾俞发难生。
肾俞发者,生于两腰陷肉之间,或正中亦发。凡生于此者,最为险候,盖内肾为性命之本,藏精藏气藏神,又谓受命先天,育女育男育寿,此等皆出于肾脏也。是疾房劳过度,气竭精伤,其脏必虚,诸火诸邪,乘虚而入,既入之后,浑结为疮,如本脏稍有真阴制火,疮形自可红活高肿为脓。治以人参养荣汤,加山萸、五味子、黄柏、知母、及加减八味丸,以救其源也。若疮形紫黑干枯坚硬,不作脓者,为真阴内败,再无可生之理。
督脉经虚从项发,俗名对口故相称。
对口有偏正之不同:发于正者,属督脉所主;发于偏者,乃太阳膀胱所司。二者皆起于湿热上攻,凝结而成也。督脉发疮易治,因督脉起于下,而贯脊行于上,故毒瓦斯得之,反能冲突高肿。膀胱者发疮虽偏,而每为难治,盖膀胱之脉,起于巅顶,贯项两傍,顺下而行,乃与疮毒交会下流,故疮多平塌。又太阳膀胱主司寒水,其质多冷多沉,故疮于此多难起发,形色多难红活,坚硬难溃,又易流注两肩胸项作肿。十五日外无脓者,必然变黑归阴,故多不治。治以黄连消毒饮主之,余皆降火化痰,解毒清心,托里为要也。
何期耳后多生发,夭疽锐毒本非轻。
发生于耳后一寸三分,致命之处,诚为险恶之候。左为夭疽属肝木,右为锐毒属肺金。二者皆起于积想在心,谋虑不决,致火旺而又郁,郁而又旺,以成此疾也。故形多坚硬,头多隐伏,未溃先黑,未脓先腐,臭秽易生,元气易败。凡生此疮,毒瓦斯多致不得外发,发后必内攻而死。但此症初生,起于隐微,令人多不知觉,及其知觉,毒已入内矣。如红活高肿,易脓易腐者,俱无妨。
又有脱疽生手足,丹房补术孽根因。
脱疽初生如粟,色似枣形,渐开渐大。筋骨伶仃,乌乌黑黑,痛割伤心,残残败败,污气吞人,延至踝骨,性命将倾。此非天命,自丧其身。古人有法,截割可生。今人谁肯割截为名?治法虽有,详在后文。
漫肿难治肿易,总论中间法可凭。
漫肿者,肉肿疮不肿是也。肿者,疮肿肉不肿是也。疮之初起,理当升发。溃脓之后,不可内消,宜用托药。如不应者,乃毒胜气血,死在旬日。或已发出而不腐溃,根脚坚硬,或软而散大者,急投托药,大补脾胃,不应,死在二旬。若已溃而色不变红活,亦不生肌收敛,疮口晕大,肿痛不减,胃气不回,急须峻补。不应者,乃脾崩,死在月余。
诸疮另自分门说,岂许轻于紊此呈。
痈疽治法总论
痈疽发背怎生医,不论阴阳先灸之,不痛灸至痛,疼灸不痛时。
凡看痈疽脑项等发大疮,先要从容立定主意,以见标日期为始,到今几日,看疮形与日期可否相对,相应则多吉,不应则多险。次看受病之源,发于何脏腑,出于何部位。但身体有上下,部位有险否,形色辨顺逆,精神论有无。再看年纪老壮,气血盛衰,发阴发阳,毒深毒浅。以阳为易治者多生,以阴为难治者多死。方诊脉之虚实,可知顺险,以决其终。凡疮未溃前,脉要太过一二至,已溃后,又宜不及二三分,此为脉病相应,首尾自无变症。如其相反,恐防不测,但看法全在目力精巧,与心相应,一一参明,表里透彻,然后方定治法。凡疮七日以前,情势未成,无气未弱,不论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俱先当灸。轻者使毒瓦斯随火而散,重者拔引郁毒,通彻内外。火引毒瓦斯混合为阳,方能发肿作痛,然后可汗可攻,或消或托,兼求标本忝治,必以脉合药以药合病,如此治之,自然无错矣!故药难执方,全在活法,大抵关节首尾,俱不可损伤元气脾胃为要。
内服蟾酥丸一服,外将神火照三枚。
凡疮初起,七日之前,或已灸之后,未服他药,宜用蟾酥丸一服,得汗解为妙。或万灵丹发汗亦可,所谓毒瓦斯随汗而散,最为快捷方式。如二药服后,发汗不出,此乃表里闭密之故,毒亦不轻,当神妙拔根方施治。神灯照法,亦不可用之太早。如疮四五日之间,形未聚,毒未出,若早用之,恐留郁在内,毒反难出。须用在八九日之后,疮势已定,毒瓦斯已聚,未成脓腐之时。用此照之,已成者自高,未成者自消,不溃者自溃,不脱者自脱,亦且解毒活血消肿散瘀之良法也。
用膏贴顶上,敷药四边围。
凡疮最忌风寒所袭。初起之时,或已灸之后,俱当用太乙膏盖贴顶上,功效在于拔毒,提顶提脓,防御风寒不入。如痛高肿,阳疮七日之后,疮头自有黄色,稠脓相粘膏上,余肿红色光亮鲜明,每日宜用葱汤洗净,换膏贴之。其正脓定在十一日前后出也,此为易治易安之症。如七日之后,疮不大肿高,四边又不痛,疮头亦无脓意相粘,此为阴阳相等之症。宜用化腐紫霞膏,涂疮顶上,外以膏药盖之。换至十日外,疮顶渐腐,余肿渐高,似有脓意之象,其正脓只在十五日之后可出也,此为以险成顺之症。至于二十日以后无脓者,乃纯阴之症,纵治亦无效矣。又如疮之四围根脚余肿,其功又在敷药,收束根本,庶不开大。初起时宜用金黄散敷于四边,拔毒消肿止痛。既溃后,当用铁桶膏箍之,庶疮根渐收渐紧。但诸疮原因,气血凝滞而成,切不可纯用凉药,冰凝肌肉,多致难腐难敛,必当温暖,散滞行瘀,拔毒活血药用之,方为妥当也。
气盛兮顶自高而突起,血盛兮根脚束而无疑。
气血者,人之所原禀。老者尚或有余,少者亦有不足。人之命脉,全赖于此。况百病生焉,失此岂能无变,独疮科尤关系不浅。但肿疡时,若无正气冲托,则疮顶不能高肿,亦不能痛溃脓,则无真阴相滋,疮根不能收束,色亦不能红活收敛。凡疮顶高根活,不论老少,气血有余,俱可无妨。又宜交会明白,交会者,疮根与好肉交界之处,高低自然分别;明白者,疮形与好形,各无混杂。以此观之,了然明白矣。
高肿起者,忌用攻利之药,以伤元气。平塌漫者,宜投补托之剂,以益其虚。
凡疮初发高起者,五内原无深毒,毒发于表,便得托里,以速其脓,忌内消攻伐,以伤脾气,脓反难成,多致不能溃敛。又疮初起不高不赤,平塌漫者,元气本虚,急宜托里温中健脾,催托毒瓦斯外发。庶无变症矣。
内热甚者,量加消毒清剂。便秘燥者,必须通利相宜。使脏腑得宣通,俾气血自流利。
肿疡时内热口干,脉实烦躁,便秘喜冷者,此为邪毒在里,急与寒凉攻利,宜内疏黄连汤,四顺清凉饮,内消沃雪汤,俱可选用。又兼有表症,防风通圣散,去麻黄,或双解散,加桔梗,天花粉,又或小便不利者,兼入天水散,五苓散,俱可合用。务使二便通利,以杜其源。又有元气素虚者,恐不胜前药,以托里消毒散,加蜜炒大黄,或兼猪胆导法,必得通利为度。首尾俱要闭而不结,通而不泄,得脏腑和平,表里透彻,方可托里排脓。内补之药,又如溃疡时,虽有口干便闭,脏腑不和不利等症,此因溃后脓水出多,内亡津液,气血虚耗,不能荣润脏腑所致。其人必脉细而数,口和而干,饮食减少,好饮热汤,此乃虚阳之火为病,非前有余可比。只宜养气血,滋津液,和脏腑。如此治之,则二便自和,亦无变症。常有误行攻利,多致不救者矣。
十日之间疮尚坚,必用披针,当头点破。
凡疮十日以后,自当腐溃为脓,如不作脓腐,仍尚坚硬者,此属阴阳相半之症,疮根必多深固,若不将针当头点入寸许,开窍发泄,使毒瓦斯无从而出,必致内攻也。倘内有脓,又便易出,此为开户逐贼之意也。亦有十日外,疮虽不腐溃,形尚红活,热肿痛,此虽脓迟,后必有出,此又不必针之。盖缘元气不能充足,或失用补托之药,又误用寒凉,或盖覆未暖,多致脓迟。有此症者,宜用补中健脾,大补托药,以得脓为效。又以十五日至二十一日为期,过此外者,纵有稀脓,但元气被毒相拒,日久必致耗散,诚难归结也。
半月之后脓亦少,须将药筒,对顶拔提,有脓血之交粘,必腐肉之易脱。
如疮半月后仍不腐溃,不作脓者,毒必内陷,急用披针品字样,当原顶寸许,点开三孔,随疮之深浅,一寸二寸皆可入之,入针不痛,再深入不妨,随将药筒预先煮热,对孔窍合之良久,候温取下。如拔出之物,血要红而微紫,脓要黄而带鲜,此为血气营运活疮,其人必多活。又谓脓血交粘,用药可全,色鲜红活,腐肉易脱。如拔出瘀血紫黑,色败气秽,稀水无脓者,此为气血内败死疮,所谓气败血衰,神仙欢哉。此等之疮难矣,其人必在月终亡。
且如斯时,内有脓而不得外发者,以针钩向正面钩起顽肉,用刀剪,当原顶剪开寸余,使脓管得通流,庶疮头无闭塞。
已用药筒拔脓之后,外既有孔,内窍亦通。疮期又当大脓发泄之后,如脓尚少,亦非自然得出,故疮头必有瘀腐涂塞,内肉亦有顽膜阻隔,多致脓管不通,自难出也。须用针钩起疮顶顽肉,以披针利剪,随便取去寸余顽硬之肉,取之微痛血出,俱自不妨,随用两手轻重得宜,从疮根处,渐渐捺至中间,剪出脓管处,内有聚脓,自然涌出,以黄色稠浓为吉,其脓日渐多者为轻,反此为虑。此功务使涂塞者开之,令脓毒外发也。
频将汤洗,切忌风吹。
凡疮未溃前,或已用照药后,俱要煎葱艾汤每日淋洗疮上一次,甚者早晚二次,使气血疏通,易于溃散。又已溃时,及药筒提拔之后,尤宜避风,先去旧药,用方盘疮下靠身放定,随用猪蹄汤以软绢淋汤疮上,并入孔内,轻手捺净内脓。庶败腐宿脓随汤而出,以净为度,再以软帛叠成七八重,勿令太干,带汤覆于疮上,两手轻盈旋按片时,帛温再换,如此洗按四五次,使气血得疏通,患者自然爽快,毒瓦斯得解,腐肉易脱,疼痛得减,此手法之要,大疮不可缺也。候腐脱已见红肉时,洗后随用红玉膏挑于手心捺化,搽新旧肉上,外用膏盖,四边根脚已消,不必箍药,每日如此,不数日,脓尽腐脱,新肉顿生。再加内补,调理得宜,轻疮只在月余,大疮不过七十日,必完口而愈。
关节在于斯时,变生出于此候。
关节者,阳疮以十四日为关,阴疮以二十一日为节,此时务要出脓势定,不可过酿。
但脓出方自腐脱;腐脱方自肌生,肌生方自收敛,收敛方自疮平。如斯时不得脓者,后必有变,为一关顺,后必多顺,一关逆,后必多逆。
治当大补,得全收敛之功,切忌寒凉,致取变生之局。
凡疮溃后,五脏亏损,气血大虚,外形虽似有余,而五内不足,法当纯补,乃至多生。已溃时发热恶寒,脓多自汗作痛者,十全大补汤。虚热少睡,饮食不甘者,黄人参汤。皮寒虚热,咳嗽有痰者,托里清中汤。四肢倦怠,肌肉消瘦,面黄短气者,人参养荣汤。脓多心烦,少食发躁不睡者,圣愈汤。脾亏气弱,身凉脉细,大便溏泄者,托里温中汤。饮食不甘,恶心呕吐者,香砂六君子汤。脾虚下陷,食少虚热间作者,补中益气汤。肾虚作渴,不能相制心火者,加减八味丸。仿此选用,盖托里则气血盛而脾胃旺,使脓秽自排,毒瓦斯自解,死肉自去,新肉自生,饮食自进,疮口自敛。若不务补托,而误用寒凉,谓之真气虚而益虚,邪气实而益实,多致疮毒内陷,脓多臭秽,甚则脉洪大渴,面红气短,此真气虚而死矣。
盖疮全赖脾土,调理必要端详。
脾为仓廪之官,胃为水谷之海。胃主司纳,脾主消导。一表一里一纳一消,营运不息,生化无穷。五脏六腑,借以生养,又谓得土者昌,失土者亡。盖脾胃盛者,则多食而易饥,其人多肥,气血亦壮;脾胃弱者,则少食而难化,其人多瘦,气血亦衰。所以命赖以安,病赖以安,况外科尤关紧要。善养脾胃者,节饮食,调寒暑,戒喜怒,省劳役。
如不然,则精神气血由此而日亏,脏腑脉络由此而日损,肌肉形体由此而日削,所谓调理一失,百病生焉,故脾胃不可不详也。
冬要温床暖室,夏宜净几明窗。
人之气血,喜暖而恶寒,又谓遇寒则结,遇热则散。况疮乃肌肉破绽之病,若不防御,风寒最为易袭。凡看疮时,冬要围炉暖室,逼尽余寒。夏宜净几明窗,庶外风不入,然后方可揭膏洗贴。
饮食何须戒口,冷硬腻物休飧。
人之病中,肿痛时自然痛伤胃气,诸味不喜。直待溃后,脓毒一出,胃气便回,方欲思食。彼时但所喜者,便可与之,接补脾胃。如所思之物不与,此为逆其胃气,反致不能食也。切要不可太过,惟恐生冷伤脾难化,硬物肥腻滑肠,故禁之。
痈疽虽属外科,用药即同内伤。
古之以外科推为杂病之先,盖此伤人迅速,关系不浅,故特设于前也。且如痈疽脑项疔毒大疮,情势虽出于外,而受病之源,实因于内也。及其所治,岂可舍于内而治外乎?所以外不起者,内加托药;表热甚者,内必清解。血虚宜用四物汤,气虚宜用四君子汤,脉虚足冷温中,脉实身热凉膈。以此推之,内外自无互异。
病要论久新,要法在于宽治猛治。
病有新久,势有缓急。如受病之初,元气未弱,治当随症迎刃而解。若惧行霸道猛剂,定不能决效于危急时也。用药中病,如表症盛者,用万灵丹,大加表散。里症急者,以内疏黄连汤,急与通行。又如受病日久,邪正相拒,其元气示有不衰弱者,纵有余症杂症壤症,俱当先固其本,而后调之和之散之,使病气渐退,元气渐醒,饮食渐进,根本渐实,则余患再无不愈之理。
药必求标本,功莫别于先医后医,若一概之攻补,恐两途之误用。
物理皆有标本。而病之标本,尤莫切焉。身体之标本,五脏为本,六腑为标。五脏主里主血,六腑属表属气。疾病标本,以初病为本,以传病为标;又以元气为本,病气为标。此所以寒热表里缓急之病,应汗下补泻和解之方。凡治病者,必先治其本,后治其标。若先治其标,后治其本,使邪气滋甚,其病益增。又谓缓则治其本,急则治其标,假如先得疮疾,而后得泄泻呕吐食少等症,宜舍本从标之法治之,候泻止呕定食进,方再治疮,余皆仿此。
又说阳变为阴,内外被寒凉克伐。
疮本发于阳者,为痈为热为实为疼,此症易治。患者不觉,以为小恙,不早求治。反又外受风寒,内伤生冷,或再被医者失于补托,而又以凉药敷围,以图内消,合病家之意,多致气血冰凝,脾胃伤败,使疮毒变在十一日未出脓之前,情势与好肉相平,不疼不热,软慢相兼,疮孔止流清稀肥水,更兼身体不热,脉亦细微,饮食厌飧,精神昏短。
有此症者,变入真阴,虽强投温中健脾之剂,不应者,百无一生。如疮变在十五日之后,已出脓时,毒瓦斯已将外发,如有调摄失宜,误食冷物,忽变为阴者,急投托里温中汤,十二味异功散,轻者十全大补汤,俱倍加参桂附以救之。须得疮热作痛,脓出身温,脉起食进者为吉。但疮原本于阳其人故得多生者有矣。
岂期阴变为阳,首尾得辛热扶衰,病分真似,理究阴阳。
疮本发于阴者,为疽为冷,为硬为虚,此症难治。患者知觉欲生,而故将辛香酒煎大方热药以助之,医者又欲患处高肿,热作脓,敷以热药,图其起发,故疮得药性大热,转阴为阳。其疮虽得微肿微热微痛微脓,但疮形终不似真阳红活,不得真浓黄脓,如此者不久复归阴矣。但疮原本于阴,其人多死。
凡值此症,若患者方寸不杂,托信于医,而医者又得机关透彻,治法得宜,内外融和,每每中节,其中亦有可生者,十中一二矣。
既有针工之异说,岂无线药之品详。
凡疮毒既成,当托其脓;脓既成,当用针通,此举世自然之良规也。必当验其生,熟浅深上下而针之。假如肿高而软者,发于肌肉,脓熟用针,只针四五分;肿下而坚者,发于节脉,脓熟用针,只在六七分;肿平肉色不变者,毒瓦斯附于骨也,脓熟用针,必须深入寸许,方得见脓。又轻按热甚便痛者,有脓且浅且稠。重按微热方痛者,有脓且深且稀。按之陷而不起者,脓未成。按之软而复起者,脓已成。按之都硬不痛者,非脓即瘀血也,或湿水也。所谓有脓即当针,脓孔宜顺下。若脓生而用针,气血反泄,脓反难成。
若脓熟而不针,腐溃益深,疮口难敛。若脓深而针浅,内脓不出,外血反泄。脓浅而针深,内脓虽出,良肉受伤。元气虚者,必先补而后针,症随脓退。又有气瘿肿而绵软不痛者,血瘿肿而内叠成块者,顽毒结之日久,皮腐肉紫,根硬四边红丝缠绕者,以及结核之症,渐大渐痛渐腐者,以上四症,俱不可轻用针刀掘破。若妄用之,定然出血不止者立危。但用针之法,妙在脓随针出,而寂然无所知觉也。至于瘿瘤瘰诸痔诸漏,疔毒坚硬顽疮,此等症者,若非线药之功,亦不能刻期取效。夫线药乃有五六种,难以概说,与其各病相应者,亦随症而善用之。
汤散丸丹,要在发而必中,神圣工巧,诚为学人机关。
医善用方,如将善用兵。善于水者,涉海潜波,渡津破浪;善于陆者,穿山越岭,附葛攀藤;奇偶者鼓舞飞扬,蹊径者浮沉钻凿,弱者可守,强者当敌,此为将用兵之大法。凡为医者,理皆仿此,其要在知人之强弱,识病之内外,究病之浅深,察时之顺逆,然后可汗可攻,或吐或下,或宜和解,或宜补益,又知某汤善汗,某散善攻,某丸善和,某丹善补,因其病而用其方,如矢发机,投之必中,中之必胜,胜之则病无不愈之理,此为用方之大法也。又如望闻问切,神圣智巧,亦可兼之。所谓望其形而通其神,闻其声而明其圣,问其由而得其工,切其脉而续其巧。此四者,诚为初学之绳墨也。
至于千万百症,难将说尽短长。
方不在多,心契则灵。症不在难,意会则明。方不心契,症不意会,如疏淡之交,寡游之地。性情情势不切,何以便托用哉!故药不应病,病不应药,即此据也。
治在活法,贵在审详。
动静世务不同,劳逸机关亦异。昔之受病,从外而来,今之受病,从内而发。又古者多实,设方宜散宜宣,今者多虚,治法宜滋宜补。若医者不识古知今,一概施与,必多致其夭亡者也。用之必得其当,医斯可以称良。
治病则例歌
外科之疮有治例,说与君家须切记。病端百出别根因,方法一囊岂同类。热与寒,通与秘,其中消息知端的。通多不足秘多余,热实寒虚分症治。阳似阴,阴似阳,其中妙理要推详,不分表里一例治,轻变重而重变亡。医者贵乎多应变,不可偏执用其方。且如表症恶寒,宜用荆防败毒散。里症发热,可将内疏黄连汤。疮势已成,托里消毒散,诚为正法。内脓将溃,十全大补汤,最得相当。人参养荣汤,治溃后虚热发作。木香流气饮,散结肿寒湿为殃。饮食不甘,定用香砂开胃。精神怯少,须将参术回阳。阴虚阳虚,须八珍最为要领。盗汗自汗,得独参一味可强。溃后多疼,乳香定痛散,功奇莫缓。脾虚下陷,补中益气汤,功效尤良。曰燥谵言,泻实火须黄连解毒汤。心烦衄血,理虚阳必犀角地黄汤。古法治痈疽,称述仙方活命饮。今时医发背,还期神授卫生汤。蟾酥丸、在外科称为独品,护心散、解内毒号曰无双。讵知蜡矾丸护膜护心,可羡淡中有味。还赞玉红膏生肌生肉,堪夸坏里呈祥。身凉自汗,腹痛肠鸣呕逆,岂逃异功散。睡卧不宁,虚阳发躁脓多,定用圣愈汤。生脉散、接虚羸,(音雷)脉来微细。归脾汤、除惊悸,睡得安康。竹叶石膏汤,治虚烦身热者,何须疑虑。麦冬清肺饮,除膈热有痰者,无待商量。金鲤汤,治肺痈吐脓气急。元龟丹,攻结毒臭腐顽疮。风热生疮通圣散,疮疡狂躁破棺丹。小柴胡汤、除客邪往来潮热,大防风汤、攻腿膝寒湿为殃。咽肿咽疼,定用清咽利膈散。斑红斑紫,岂逃化斑解毒汤。八味丸解口干妙药,二神丸治脾泄奇方。香连丸为脏腑泻痢通用,甘露饮治口齿腐烂相当。六和汤和脾止吐泻,双解散解表里内伤。逍遥散善治女人诸病,保元汤常扶赤子多伤。皮肤毛发干焦,芦荟丸效应甚捷。咽喉口齿肿痛,冰硼散功实非常。
滋肾丸治下元肾虚不固,凉膈散解上焦膈热多烦。九龙丹消鱼口,吞之灭迹。二蚊散行湿肿,服下安康。吕祖一枝梅,止痢定惊。称为仙药。真君妙贴饮,消疼止痛,号曰神方。
痔漏瘿瘤疔毒,古夸三品锭。痈疽流注诸风,今羡万灵丹。柴胡清肝汤,治鬓疽肝胆有效。
黄连消毒饮,医对口督脉尤良。小儿口内生疳,必用人中白散。大人咽喉肿痛,须将金锁匙汤。下疳新久珍珠散,小便淋涩木通汤。玉真散破伤风有效,复元汤疗跌扑称强。提肩散治胳膊强直作痛,拈痛汤除痛腿风湿相伤。小便生疳,龙胆泻肝服可羡。大头肿痛,普济消毒饮何妨。便毒悬痈,内消散吞何足虑。臀痈腿病,柴汤下自无殃。又有女子阴疮,能肿能疼能至痒。在人活法,或消或补或虫妨。盖夫男子之囊痈,泻肝经之湿热。
小儿赤游丹,解毒兼砭血。凡治杨梅疮,戒熏为至切。舌下发痰包,利剪方能泄。出如鸡蛋清,消痰是真诀。结毒与顽疮,紫金膏可设。风疮彻骨痒,雄黄散效绝。疔疮先刺血,内毒宜汁汗泄。禁灸不禁针,怕绵(绵者毒陷也)不怕铁(铁者入针坚硬有声)。又有失荣肿,坚硬如岩凸。强阴失道症,形状要分别。妇人之乳岩,此中一例决。未破肉棱,已溃流臭血。如此几般症,古今无治说。疮有数百种,难以都陈白。惟在一点心,何须三寸舌。学人若向导,万事皆通彻。此为粗糙歌,可讥亦可阅。
痈疽灸法并禁灸疮穴
凡疮初起,除项之以上,余皆用艾火。随疮势大小,灸艾壮之多少,用蒜切成薄片,安于疮顶上,着艾炷点火三壮,一换蒜片。初灸觉痛,以不痛似痒为止;初灸不痛,以知痛痒为住。如初灸全然不觉痛痒,宜去蒜,当明灸之。又阴疮日数多者,艾炷不及其事,以蒜捣烂铺于疮上,艾亦铺蒜上,点火灸之,必知痛甚为效。此为火气方得入里,知痛处方是好肉。盖艾火拔引郁毒,透通疮窍,使内毒有路而外发,诚为疮科第一法也。贵在乎早灸为佳,又有禁灸数症。头乃诸阳之首,纯阳无阴之处。凡生疮肿,俱是亢阳热极所致,如再加艾火,使毒瓦斯炽甚,随后反加大肿,最能引动内痰,发之必死。面生疔毒亦然。又有肾俞一穴,在于两腰脊傍,系内肾命根所系之处,此穴发疮,多因房劳素亏,肾水枯竭而成。若再加艾灸,以烁其源,必致内外干涸,多成黑陷,昏闷而死。又有患者元气素虚,发疮多不高肿,其人体必倦怠,精神必短而昏,脉必浮散空虚,数而不鼓,此内无真气抵当火气。如灸之,其人必致昏愦而死。常谓艾火不亏人,此言误之多矣,医者亦宜详察之。
论病生死法
初生如粟,里可容谷;外面如麻,里面如瓜;外面如钱,里可容拳,起势大,终无害。未老先白头,无脓软陷休,疮从疙瘩起,有脓方肿溃,气昂昂,不治自安康。根高顶又高,八十寿还饶,肿易腐烂,任大终无恙。疮高热疼,虽苦必然生。疮软无神气,痈补方为益。肉肿疮不肿,毕竟生疑恐,脓秽不进食,泄泻黄泉客。疮色猪肝紫,无脓必定死。绵溃不腐烂,内怕葡萄嵌。仰卧不知疼,阴症命难生。腐尽有败气,笑里终生戾。散根疮平塌,神仙无治法。久病目露神,必定命难存。面忽似涂脂,十日后分离。败中有红肉,虽重生门路。新肉如板片,不食终须变。手足皮枯槁,血败身难保。唇白眼无神,腹胀泻将倾。气不气,虽重多生意。眼眶黑气浓,痈疽怕此逢。房中香馥馥,是病终为福。疮热身微热,轻病何须说。生死此中求,片言一可决。
察形色顺逆
凡看人之病,兼视其形色,后与脉病相参,诚识于始,以决其终,百无一失矣。何以知之?阴病见阳色,腮颧红显,阳病见阴色,指甲呈青,此二者俱死。又身热脉细唇吻反青,目珠直视者死。面如涂脂,色若土黄,油腻黑气涂抹者死。唇舌干焦,鼻生烟煤,眼神透露者死。形容憔悴,精神昏短,身形缩小者死。喘粗气短,鼻睛露,语言谵妄者死。循衣摸床,遗尿失禁,撮空者死。头低项软,眼视无神,吸吸短气者死。皮破无血,肉绽烂斑,麻木不知痛痒者死。齿黄色如煮豆,唇白皮理无纹,耳黑枯焦不听,人中缩而坦平,口张气出无回闭,鼻煽相随呼吸行,汗出如珠不散,痰若胶而坚凝,口血红如肺色,指甲弯而带青,神昏神浮,神乱神离,缁衣生满面,黑气惨天庭,逢之都没命。法在此中评。
病有三因受病主治不同论
三因者,内因、外因、不内外因。此说从于先古,其词意尚有发而未尽者。内因起于七情蕴结于内,又兼浓味膏粱,熏蒸脏腑,房欲劳伤,亏损元气,乃五脏受之,其病由此而发者多,在富贵肥胖者十有八九。其见症形多坚硬,根蒂深固,二便不调,饮食少进,外软内坚,平陷无脓,表实里虚,毒多难出,此即内伤之症也,故曰内因。外因者,皆起于六淫体虚之人,夏秋露卧。当风取凉,坐眠湿地,以致风寒湿气袭于经络,又有房事后得之,其寒毒乘虚深入骨髓,与气血相凝者尤重,或外感风邪,发散未尽,遂成肿痛。此肌肉血脉筋骨受之,其病由此外来者,发之多在不善调摄。跌扑劳碌人十有八九,症多寒热交作,筋骨疼痛,步履艰辛,湿痰流毒,以及诸风瘫痪,口眼歪斜,半身不遂,风湿风温,天行时毒等症,此即疾病之外感也,故曰外因。又有不内外因,内无七情干内,外无六淫伤外,何由来也,其病得于饥饱劳役,喜怒不常,饮食者冷热不调,动作者勤劳不惜,以致脏腑不和,荣卫不顺,脾胃受伤,经络凝滞,故为疾者,外无六经形症,内无便溺阻隔,其病多生于肌肤之间,似瘰痰注气痞瘿瘤之属,治法不必发表攻里,只当养气血,调经脉,健脾和中,行痰开郁治之,法为最善。
调理须知
凡人无病时,不善调理,致生百病。况既病之后,不加调摄,而病岂能得愈乎?其调治有法,初起病时,先看病者元气虚实,次看疮之阴阳险否,然后用药调治,当攻即攻,可补便补,不可因循耽误,以致变症不测也。且患者又当安定心神,相忘诸念,毋使仓皇,乃保神气,不得变乱也。再顺天时,假如夏热,坐卧不可当风,忌置水于榻前床下。冬寒常要温和,非柴火不可开疮看视。倘有寒侵,致生多变。又未溃之先,毒瓦斯内作,有口干渴症者,凉物类当少少与之,以滋蕴热。
至脓溃之后,后冷硬物,一概禁之。不然,伤脾损胃,脓必难成。致疮软陷,又难收敛。饮食须当香燥甘甜,粥饭随其喜恶,毋食过饱,宜少宜热宜浓,方无停滞,又得易化故也。如大疮溃后,气血两虚,脾胃并弱,必制八仙糕,早晚随食数饼,接补真元,培助根本,再熬参术膏。如患者脾胃俱虚,饮食减少,胸膈不宽,饮食无味者,用白术膏三匙,人参膏二匙,清米汤空心化服,喜饮者酒化亦可。若精神短少,昏沉多睡,自汗劳倦,懒于动作者,用人参膏三匙,白术膏二匙,亦酒化服。如肌肤粗涩,面苍不泽,或大便血出虚秘,以及皮干发槁者,同地黄膏各二匙和服,或饮阳春酒更妙。其功强健精神,顿生气血,开胃助脾,润肌荣骨,此二药其功非小,大疮不可缺之,实非草药之比。病者当信用之,乃无更变。视者又多反复不常,故有易愈难愈之态,实在乎得此失此之规也。
杂忌须知
凡病虽在于用药调理,而又要关于杂禁之法。先要洒扫房屋洁净,冬必温帏,夏宜凉帐,庶防苍蝇蜈蚣之属侵之。一切尼僧孝服,经行妇女,及远客生人,开疮时俱当忌见。牛犬腥膻腌腊熏藏之物,俱能作渴生干。瓜果梨柿菱枣生冷等类,又能损胃伤胃。鸡鹅羊肉鸽子蚌蛤河豚虾蟹海腥之属,并能动风发痒。油腻煎炒烹炙咸酸浓味等件,最能助火生痰,赤豆荞面,动气发病。恼怒急暴,多生痞满。饮食太过,必致脾殃。疮愈之后,劳役太早,乃为羸(音雷)症。入房太早,后必损寿。不避风寒,复生流毒。不减口味,后必疮痒无度。大疮须忌半年,小疮当禁百日,诚为知命君子也。
疮疡看法
初起顶高,根活色赤,发热肿疼痛,日渐高肿者顺。已成痛,皮薄光亮,饮食如常,二便调和,身温者顺。已溃脓稠,色鲜不臭,腐肉自脱,肿易消,身轻者顺。溃后脓浓稠黄,新肉易生,疮口易敛,饮食渐进者顺。初起顶平根散,色暗微肿,不热不疼,身体倦怠者逆。已成肿坚,色紫,不作脓,不腐溃,惟口干多烦躁者逆。已溃皮烂,内坚不腐,肿仍不消,痛仍不减,心烦者逆。
溃后脓水清稀,腐肉虽脱,新肉不生,色败臭秽者死。
肿疡治法
起初知痛或不痛,起发或不发,毋论阴阳表里,日数远近,但未见脓者,俱宜灸之。
既灸不知痛痒,明灸之。肿发热,疼痛有时,脉来浮数,无便秘者,宜药托之。身体拘急,脉紧恶寒,饮热就暖者,邪在表也,宜汗之。肿硬痛深,口干便秘,身热脉实者,邪在里也,宜下之。痛势甚,烦躁饮冷,舌干口燥者,火在上也,宜清之。肿痛坚硬,背如负石,恶心干呕,邪毒在内,解毒拔之。肿痛日深,内脓不出,瘀肉涂塞疮口者,急宜开割之。软慢不作脓,及不腐溃者,阳气虚也,壮脾胃,助阳气。身凉自汗,手足并冷,六脉虚细,便泄阳脱也,急温之。
溃疡治法
脓熟不溃,疮不热,食少便溏者,脾虚也,补托温中。脓清或多,疮口散大,不生肌者,里虚欲变症,峻补之。腐肉虽脱,新肉生迟,如冻色者,肉冷肌寒,大温气血。溃后食少,心烦不睡,发热作渴,脾弱阴虚,补中益气。身凉脉细,倦怠懒言,食不知味者,脾弱也,醒脾助胃。风寒袭于疮口,皮白绽而不收敛者,外照而内温补,溃后面黄肌瘦,脓水清稀,疮色淡白者,当香燥助脾。脉大无力,细涩微沉,自汗身凉者,气血俱虚,峻补之。出血或脓多,五心烦热,燥甚不眠者,亡阳也,急补之。疮口已合,经犯房劳,或值急暴,复崩溃者,仍助气血。
痈疽诸症疮名十律
背之左右谓疽痈,手膀肩臂亦相同。肺疽居右痈居左,蜂痈左右近喉咙。耳后右为锐毒看,夭疽左耳后相逢。左右两肩名搭手,井疽止发在心中。流注牵藤六七成,发于心上止脐平。胁疽生在胁肢下,阴疽大体近箕门。穿踝疽穿姑拐下,香港脚原来脚底生。左为便毒右鱼口,鹤膝风从膝眼成。肩下痈腋下疽,喉咙上下气痈医。当脉兑疽君可记,三寸相离穿骨基。红丝疔从手上起,蛾子喉风口内随。肾疽当肾生左右,三里穴发附阴疽。离脐四寸为吓痈,再高三寸号幽痈。肠痈还从脐突起,胸疽乳子心肺中。合谷一疔名虎口,蛇头鱼腹指头逢。脑后一疽名玉枕,莫作如常一样同。肩疽乐疽居右手,石榴离肘上三分。左元阴右裆疽发,咬骨阴包穴上生。洲疽肾上腿附骨,佛顶疽生脑顶门。人世毒疮当切记,敢教患者即安生。颧骨为疔唇上疽,鬓边所发亦疽医。眉中风眉傍侵脑,黑疔耳内不为奇。鼻内生疔当速疗,透脑原来发际基。眉毛瘭疽能大毒,颊疔鱼眼近腮齐。马刀瘰气瘿疮,一气生来在颈项。火毒龙泉唇上下,对口原来发下藏。牙根唇上痈莫异,牙下生之疔一行。顶牙缝突为疔治,休作人间容易疮。心肝脾肺肾痈疽,当看胸中穴道医。更有黄头并白泡,发无定处速如飞。左为坐马右下马,尾骨头尖颧口疑。此物杀人能致命,火急攻医切莫迟。妇人之乳有数种,高肿为痈坚硬疽。还有乳岩真恶症,肿如顽石破如墟。钮扣之风生颈项,褐带风疮脚下需。又有湿疮等疾,总生下腿上安居。婴儿走马烂牙疳,黑腐沿开臭不堪。赤游丹毒浑身到,鹅口疮苔满口漫。风疮奶癣多搔痒,血灌脓窠痛欠安。还有心脾诸热症,口疳重舌一般看。
炼元明粉法
冬至后,用洁净朴硝十斤,用水一斗五升,白萝卜五斤打碎,同硝入锅内煮化。候汤滚足,捞去萝卜,将竹丝箕以绵纸二层,摊铺箕内,架在新缸上,以硝汤徐入箕内,候折再添,以汤滤尽为度。将缸搭在天井,露三日,其硝结在缸边,倾去余水,沥干为止。
将硝取下,再用砂锅顿炭炉上,将硝一碗,化开煎滚,以铜匙铲搅,将成凝结时,铲入小罐内,上空寸许,再下硝炼,如此已毕。每一罐下用三钉品字样钉入土地,上留寸半在外,将罐浮顿钉头上,用瓦片盖口,周遭用段砖砌百眼炉围绕,离罐寸半许,将着炭火入炉内,四围底火顶火,一概相护,候罐硝红为度。次日取出硝来,预用大绵纸摊在洁净阴土地上,将硝碾细,用绢筛在纸上一钱浓,再不许多,将门扇俱已关闭,不许与人见之,三日后其硝自然复活,色白如粉,轻虚成片。将钵盛收纸盖之,上再用乱纸盖之,上再用乱纸寸许,以收潮气,庶不凝结。此品最能降火化痰,清利脏腑,怪症服之可蠲,狂燥用之即愈。搜除百病,安敛心神。况此服之,不伤元气,惟久病泻痢者不宜。大人每服三四钱,小儿五分至一钱皆可。俱用白滚汤,或葱汤空心化服。候行二三次,随饮稀粥,自然爽健精神,调和脏腑,津液顿生,百病如失。又过硝石六两,加朱砂三钱,青黛一钱,冰片一钱五分,共碾细末,照前筛纸上,再用纸盖一层,四边以戒尺压紧,勿令走气。候三日外取起密收,又名阳春紫雪,最治失心忘志,颠痫健忘,小儿急惊,大人异症。每服五分至一钱,俱用淡竹叶灯心汤化服,屡有奇效,不可尽述。元明粉乃神仙保命服食,每一斤,加生熟甘草末一两,葱汤化服二三钱,令人悦泽容颜,轻身耐老矣。
取蟾酥法
服蟾不拘大小,其酥俱有。用阔铜镊,蟾眉棱高肉上微紧,拔出酥来,凝聚镊里,多则指下,阴干听用。其取过之蟾,避风二日,仍送青草园中,自然不伤其生。如取之便见风下水,俱成破伤风,颠狈而死。
制附子法
大附子一两外方用,随数几枚,以童便浸淹三寸,每日换便,浸至夏三冬五,再换童便,煮尽二香为度。去皮脐,线穿阴干,或日中晒硬亦可,收藏听用。
制炒诸药
人参(润色明亮坚实主轻泡不堪)天门冬(泡去心)麦冬(去心)生地(酒浸)熟地(酒蒸)白术(米泔浸炒)苍术(米泔浸炒)黄(蜜水拌炒)甘草(生用补托消毒炙熟)酸枣仁(炒研)远志(泡去心微炒)五味子(炒研)肉苁蓉(去鳞酒洗)牛膝(酒洗)破故纸(炒)当归(酒洗)白芍(微炒黄色)白蒺藜(去刺)元参(去根)香附(童便浸炒)柴胡(去芦)黄芩(酒炒)黄连(解毒生用止呕姜汁拌炒)龙胆草(酒炒)知母(盐水拌炒)栝蒌仁(去壳油)贝母(去心)陈皮(去里)桔梗(微炒)防风(去芦)干姜(炒黑)附子(童便浸炒煮)半夏(姜汁煮)川乌(炮去皮)草乌(泡去皮尖)巴戟(泡去心微焙)南星(煨有为末入牛胆内)威灵仙(去根)仙茅(米泔浸蒸去皮)三棱(泡)泽泻(蒸)大黄(实人生用虚人灸)海藻(酒洗)昆布(酒洗切丝)牡丹皮(去梗)王不留行(炒碾)牛蒡子(炒碾)连翘(去梗碾)金银花(支梗叶)牵牛(生用炒用)地骨皮(去梗)肉桂(去粗皮)茯苓(去匏粗皮)枸杞(去蒂)山栀(碾炒焦)琥珀(布包捶碎灯心煨研如面细)黄柏(盐水拌炒)山茱萸(去核)杜仲(盐水拌炒断丝)桑皮(蜜水拌炒)辛夷(去蒂)乳香(去油为末)没药(去油为末)枳壳(麸炒)浓朴(姜汁制炒)巴豆(去油为霜)皂角(去皮弦子煨)五倍子(去蛀末炒)莲肉(泡去皮心)山楂(去核)桃仁(泡去皮尖)杏仁(泡去皮尖微炒)芒硝(煮提净)石膏(碾末)雄黄(透黄红明亮)硫黄(去脚)砂(净明洁白)硼砂(白色透明)砒(白色明亮者有生煨两用)自然铜(醋七次)黄丹(水飞炒紫)龙骨(生用用)牛黄(轻虚色黄)麝香(去皮毛)犀角(镑末)羚羊角(镑末)龙齿(存性)蜂蜜(炼去白沫)蝉蜕(去土)斑蝥(米炒去翅足)僵蚕(去丝微炒)全蝎(酒洗去毒)蜈蚣(炙去头足)蚯蚓(翻去腹土)田螺(去壳晒干)牡蛎(研)石决明()人中白(研)珍珠(豆腐内煮数滚布包捶碎同灯心碾末)红铅(法注末卷)药品应制炒泡炙者录之,不泡炙者未录。
凡药必导雷公泡炙,入药乃效。如未制生药入煎,不为治病,反为无益。譬如人食肴馔,不用烹庖生食者,岂不害人,当熟思之。
仙方活命饮古今不同论
古人朴实,七情干涉者少,而从风寒暑湿,外感凝滞者多,故设仙方活命饮,攻散所滞之肿。服此得效者,十常八九,乃患者五脏不虚耳。今人穿凿太过,七情烦搅之甚。
而五内无有不伤,每见此症,曾服过此药,其疮必不起发,脾胃再无不损。若疮不起,脾胃伤败,患者岂有得生,至此自于天命。今之治法,不论首尾标本,必先固脾,次行托药,谓本立而道生,病无不活。予见如此,幸同道者察焉。
医家五戒
一戒:凡病家大小贫富人等请视者,便可往之。勿得迟延厌弃,欲往而不往,不为平易。药金毋论轻重有无,当尽力一例施治,自然生意日增,毋伤方寸。
二戒:凡视妇女,及孀妇尼僧人等,必候侍者在旁,然后入房诊视。倘旁无伴,不可自看,设有不便之患。更宜真诚窥视,虽对内人,亦不可谈,此因闺阃故也。
三戒:不得出脱病家珠珀珍贵等物,送家合药,以虚存假换。如果该用,令彼自制入之,倘服不效,自无疑谤。亦不得称扬彼家物色之好,凡此等非君子也。
四戒:凡为医者,不可行药登山,携酒游玩,又不可片时离去。凡有抱病至者,必当亲视,用意发药,又要根据经写出药帖,不可杜撰药方,受人驳问。
五戒:凡娼妓及私伙家请看,亦当正己,视如良家子女,不可任意儿戏,以取不正。视毕便回,贫家者药金可璧,看病回,只可与药,不可再去,以图邪淫之报。
医家十要
一要:先知儒理,然后方知医业。或内或外,勤读先古明医确论之书,须旦夕手不释卷,一一参明,融化机变。印之在心,慧之于目,凡临症时,自无差谬矣。
二要:选买药品,必遵雷公炮炙。药有根据方修合者,又有因病随时加减者,汤散宜近备,丸丹须预制,膏药愈久愈灵,线药越陈越异。药不吝珍,终久必济。
三要:凡乡井同道之士,不可轻侮傲慢,交接切要谦和谨慎。年尊者恭敬之,有学人师视之,骄傲者逊让之,不及者荐拔之,如此自无谤怨,信和为贵也。
四要:治家与治病同,人之不惜元气,斫丧太过,百病生焉。轻则支离身体,重则丧命。治家若不固根本而奢华,费用太过,流荡日生,轻则无积,重则贫窘。
五要:人之受命于天,不可负天之命。凡欲进取,当知彼心愿否,体认天道顺逆,顺取人缘相庆,逆取子孙不吉。为人何不轻利远害,以防报之业也。
六要:凡里中亲友人情,除婚丧疾病庆贺外,其余家务,至于馈送来往之礼,不可求奇好胜。饭食只可一鱼一菜,一则省费,二则惜禄,谓广求不如俭用。
七要:贫窘之家,及游食僧道,衙门差役人等,凡求看病,不可要他药钱,只当奉药。再遇贫难者,当量力微赠,方为仁术。不然,有药而无火食者,其命难保。
八要:凡有所蓄,随其大小盒饭,置买产业,以为根本。不可收买玩器,及不紧物件,浪费钱财。又不可做入银会酒会,有妨生意。必当一例禁之,自绝谤怨。
九要:凡应用各样物具,俱要精备齐整,不得临时缺少。又古今前贤书籍,及近时名公新刊医理词说,必购备参阅,以进学问,此诚为医之本务也。
十要:凡奉官衙所请,必当速去,毋得怠缓。要诚意恭敬,告明病源,开具方药。病愈之后,不得图求匾礼,亦不得言说民情,致生罪戾。闲不近公,自当守法。
以上五戒十要,乃保身保家,守成之法。故直言而不文,当置于座右,朝夕一览。若有贤能子孙,倘遵而行之,则可以成家立业。若不听信,必有饥寒不足之忧。凡人何不预听,直待临时追悔,进退两难,将何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