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受:通“授”。
(2)庸:何必。
(3)郯(tán)子:春秋时郯国国君。孔子曾向他请教过关于官名的事情。苌(chánɡ)弘:周敬王大夫。孔子曾向他请教过音乐方面的知识。老聃(dān):即老子。孔子曾向他请教过礼仪方面的事情。
(4)贻:赠。
古时候求学的人一定要有老师。老师,是来传授道理、教授学业和解答疑难问题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知道的,谁能没有疑难问题呢?有了疑难问题不向老师请教,那些疑难问题就永远不能解决了。出生在我之前的,他懂得道理本来就比我早,我向他学习,拜他为师;出生在我之后的,如果懂得道理要是也比我早,我也向他学习,拜他为师。我是从师学习道理,何必管他的年纪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呢?因此不论高贵与卑贱,年长与年幼,道理在哪里,老师就在哪里。
唉!从师的风尚不在世上流传已经很久了!要想使人们没有疑难困惑也很难了。古时候的圣人,他们超出一般人是很多的,尚且还向老师求教;现在的一般人,他们比圣人差得是很多了,反而以向老师学习为羞耻。因此圣人越来越圣明,愚人也越来越无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愚人之所以为愚人,原因大概就在这里吧!人们爱护自己的孩子,就选择老师来教他,可是对于自己,却以向老师求教为羞耻,这太糊涂了!那孩子们的老师,是教孩子们读书,教他们如何断句的人,并非我所说的传授道理、教授学业、解答疑难问题的人。读书不能断句,有疑难的问题不能解决,不能断句就向老师请教,有疑难问题却不向老师请教,小的事情学习了,大的事情反而遗弃了,我看不出他的高明在什么地方。巫医、乐师和各种手工工人,不以互相学习为羞耻。士大夫这一类的人,一旦有以“老师”、“弟子”相称的,就聚在一起讥笑人家。问他们为什么笑,他们就说:“他跟他年岁差不多呀,懂得的道理也不相上下呀。”以地位低的人为师,就感到羞耻,以官职高的人为师,就认为是谄媚。唉!从师学道的风尚不能恢复的原因,由此可以明白了。巫医、乐师、各种手工工人这些人,是士大夫们所看不起的,如今士大夫们的才智反而赶不上这些人,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圣人并没有固定的老师。孔子曾向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求教。他们的学问道德并不如孔子。孔子说:“三个人一起行走,其中一定有可以做我老师的人。”所以学生不一定样样不如老师,老师也不一定样样都比学生高明,懂得道理有早有晚,专业各异,擅长不同,如此而已。
李家的孩子名叫蟠的,十七岁了,喜好古文,对六经的经文和传注都做了全面的研习,他不受当时耻于从师的不良风气影响,跟从我学习。我赞许他能够遵循古人从师学习的做法,因此作了这篇《师说》送给他。
《师说》大约是作者于贞元十七年至十八年(公元801—公元802年),在京任国子监四门博士时所作。作者到国子监上任后,发现科场黑暗,朝政腐败,吏制弊端重重,当时的上层社会,看不起教书之人。在士大夫阶层中存在着既不愿求师,又“羞于为师”的观念。作者借用回答李蟠的提问撰写这篇文章,以澄清人们在“求师”和“为师”上的模糊认识。
文章阐说从师求学的道理,讽刺耻于相师的世态,教育了青年,起到转变风气的作用。文中列举正反面的事例层层对比,反复论证,论述了从师学习的必要性和原则,批判了当时社会上“耻学于师”的陋习,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斗争精神,也表现出作者不顾世俗独抒己见的精神。全文幅虽不长,但涵义深广,论点鲜明,结构严谨,说理透彻,富有较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全文分4段。
第1段提出中心论题,并以教师的职能作用总论从师的重要性和择师的标准。开篇第一句“古之学者必有师”句首冠以“古之”二字,既说明古人重视师道,又针对现实,借古非今。“必有”二字,语气极为肯定。然后指出师的职能作用是“传道受业解惑”,从正面申述中心论点。接着紧扣“解惑”二字,从不从师的危害说明从师的重要,从反面申述中心论点。最后紧扣“传道”二字,阐明道之有无是择师的唯一标准,一反时俗,将贵贱长少排出标准之外,为下文针砭时弊张本。
第2段批判不重师道的错误态度和耻于从师的不良风气。这一段用对比的方法分三层论述。第一层,把“古之圣人”从师而问和“今之众人”耻学于师相对比,指出是否尊师重道,是圣愚分野的关键所在;第二层,以为子择师而自己不从师作对比,指出“小学而大遗”的谬误;第三层,以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与士大夫之族作对比,批判当时社会上轻视师道的风气。
第3段以孔子为例,指出古代圣人重视师道的事迹,进一步阐明从师的必要性和以能者为师的道理。这一段开头先提出“圣人无常师”的论断,与第1段“古之学者必有师”呼应,并且往前推进一步,由“学者”推进到“圣人”,由“必有师”推进到“无常师”。举孔子为例加以论述,因为孔子在人们心目中是至圣先师,举孔子为例就有代表性,能加强说服力。由此得出“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的结论,这个结论显然是正确的。这种以能者为师的观点就是“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观点。
第4段赞扬李蟠“不拘于时”“能行古道”,说明写作本文的缘由。“不拘于时”的“时”指“耻学于师”“惑而不从师”的社会风气。“古道”指“从师而问”,以“闻道”在先者为师的优良学风。从而总结全文主旨,点明主题。
在作者的论说文中,《师说》是属于文从字顺、平易畅达一类的,与《原道》一类豪放磅礴、雄奇桀傲的文章显然有别。但在平易畅达中仍贯注着一种气势。这种气势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因素。
首先是理论本身的说服力和严密的逻辑所形成的夺人气势。作者对自己的理论主张高度自信,对事理又有透彻的分析,因而在论述中不但步骤严密,一气旋折,而且常常在行文关键处用极概括而准确的语言将思想的精粹鲜明地表达出来,形成一段乃至一篇中的警策,给读者留下强烈深刻的印象。如首段在一路顶接,论述从师学道的基础上,结尾处就势作一总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大有如截奔马之势。“圣人无常师”一段,于举孔子言行为例之后,随即指出:“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从“无常师”的现象一下子引出这样透辟深刻的见解,有一种高瞻远瞩的气势。
其次是硬转直接,不作任何过渡,形成一种陡直峭绝的文势。开篇直书“古之学者必有师”,突兀而起,已见出奇;中间批判不良风气三小段,各以“嗟乎”、“爱其子”、“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发端,段与段问,没有任何承转过渡,兀然峭立,直起直落,了不相涉。这种转接发端,最为韩愈所长,读来自觉具有一种雄直峭兀之势。
此外,散体中参入对偶与排比句式,使奇偶骈散结合,也有助于加强文章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