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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伤时

汉朝 刘向 著
惟昊天兮昭灵(1),阳气发兮清明(2)。

风习习兮龢煖(3),百草萌兮华荣(4)。

堇荼茂兮扶疏(5),蘅芷凋兮莹嫇(6)。

愍贞良兮遇害(7),将夭折兮碎糜(8)。

时混混兮浇饡(9),哀当世兮莫知。

览往昔兮俊彦(10),亦诎辱兮系累(11)。

管束缚兮桎梏(12),百贸易兮傅卖(13)。

遭桓缪兮识举(14),才德用兮列施(15)。

且从容兮自慰(16),玩琴书兮游戏。

迫中国兮迮陿(17),吾欲之兮九夷(18)。

超五岭兮嵯峨(19),观浮石兮崔嵬(20)。

陟丹山兮炎野(21),屯余车兮黄支(22)。

就祝融兮稽疑(23),嘉己行兮无为(24)。

乃回朅兮北逝(25),遇神孈兮宴娭(26)。

欲静居兮自娱,心愁慼兮不能(27)。

放余辔兮策驷(28),忽飚腾兮浮云。

蹠飞杭兮越海(29),从安期兮蓬莱(30)。

缘天梯兮北上,登太一兮玉台(31)。

使素女兮鼓簧(32),乘戈龢兮讴谣(33)。

声噭誂兮清和(34),音晏衍兮要婬(35)。

咸欣欣兮酣乐(36),余眷眷兮独悲(37)。

顾章华兮太息(38),志恋恋兮依依。

注释

(1)惟:发语词。昊天:春天。昭灵:显示神通。

(2)阳气:暖气。清明:空气清新。

(3)习习:和熙。龢煖(hé nuǎn):温暖。

(4)华荣:花。

(5)堇(jǐn):蔬类植物。荼(tú):苦菜。扶疏:树叶繁茂的样子。

(6)蘅:杜衡。芷:白芷。莹嫇(míng):形容枯萎凋落的样子。

(7)愍(mǐn):怜悯,哀怜。贞良:忠贞贤良之士。

(8)碎糜:碎烂。

(9)时:时世。混混:混浊,指水、空气等含有杂质,不清洁,这里比喻社会环境的阴暗、肮脏。浇饡(jiāo zàn):以羹浇饭,在这里表示混乱。

(10)俊彦:俊杰,杰出的人才。

(11)诎(qū)辱:委屈和耻辱。系累:束缚,捆绑,拘囚。

(12)管:管仲,名夷吾,又名敬仲,字仲,谥号敬,史称管子,春秋战国时齐国的著名政治家。桎梏(zhì gù):中国古代的一种刑具,在手上戴的为梏,在脚上戴的为桎,类似于现在的手铐脚镣。

(13)百:人名,百里奚,秦穆公时的著名政治家。 贸(mào)易:变易,更换。傅卖:自己把自己卖了。

(14)桓缪:春秋五霸中齐桓公和秦穆公的并称。缪,通“穆”。

(15)列施:充分地展示。列,陈列,布置。

(16)从容:舒缓自得的样子。

(17)迫:迫于,受逼迫。中国:国家状况。迮陿(zé xiá):狭小、狭窄,这里指环境险恶。

(18)九夷:古时对东方少数民族的统称,亦指其所居之地。

(19)五岭:山名,在今两广与湖南、江西交界一带,是长江和珠江的分水岭。嵯峨:崇山峻岭,形容山势高峻的样子。

(20)浮石:东海一座山的名字。崔嵬(wéi):形容山势高耸入云的样子。

(21)陟(zhì):登高。丹山:古时南方一座山的名字。炎野:古时南方一个地名。

(22)屯:停下,止步。黄支:古时南方一个国家的名字。

(23)祝融:古代传说中的火神。稽疑:决断疑事,解答疑问。

(24)嘉:夸奖。无为:不特意为之,一切顺其自然的意思。

(25)回朅(qiè):转身离去。

(26)孈(xié):北方一个神的名字。宴娭(xī):宴饮嬉乐。

(27)愁慼:忧愁感伤。

(28)辔(pèi):驾驭马的缰绳。驷:古代一车套四马,因以称驾四马的车或一车所驾的四马。

(29)蹠(zhí):跳上,乘上。飞杭:飞船。

(30)安期:神仙的名字,亦称“安期生”“安其生”。蓬莱:神话中仙人居住的地方。

(31)太一:神仙的名字。玉台:神仙太一居住的地方。

(32)素女:神仙的名字,擅长音乐的女神。

(33)乘戈:传说中仙人的名字。龢:同“和”,唱和。讴谣:歌唱。

(34)噭誂(jiào diào):声音妩媚动听。清和:清亮和谐。

(35)晏衍:旋律优美。要婬(yín):舞容柔美妖冶的样子。婬,通“淫”。

(36)咸:皆,都。欣欣:欢乐的样子。酣乐:陶醉。

(37)眷眷:形容依依不舍的样子。

(38)顾:看。章华:号称“天下第一台”,春秋时楚灵王所造。太息:长长叹息。

译文

只有春秋最显神通,天气渐暖空气清新。微风习习温暖舒适,百草萌生欣欣向荣。堇葵苦菜枝叶茂盛,杜蘅白芷凋零枯萎。哀怜忠良之士遭迫害,都将死去身体碎烂。时世混浊犹如汤浇饭,哀伤当世没人看穿。看到往昔诸多才俊,遭受屈辱陷入困境。管仲被捆绑套上了脚镣手铐,百里奚迫于无奈自己卖了自己。遇到齐桓公、秦穆公识贤能,贤才最终得以施展。姑且舒缓自得自我安慰,抚琴看书自娱自乐。迫于国内险隘险恶,我将前往东方九夷。超越五岭高峻巍峨,观览浮石高耸入云。登上丹山奔向炎野,停车休整在黄支古国。询问火神祝融决断疑事,他夸奖我的行为顺其自然。于是返回到了北方,遇到神孈相宴饮嬉戏。想要安静下来自娱自乐,心中悲愁怎么都做不到。放开缰绳鞭打快马,转瞬飞腾而上到达浮云。乘坐飞船渡过大海,跟随仙人安期来到蓬莱仙山。攀援天梯扶摇北上,攀附太一啊白玉高台。命令神仙素女吹奏笙竽,仙人乘戈伴唱歌声缭绕。歌声高亢音调清柔,旋律悠长舞姿柔美。众人欢乐陶醉其中,我却眷恋故国独自悲伤。俯视章华长长叹息,恋恋不舍归情依依。

评析

“伤时”,既指伤于自然之时,又指伤于时局世事。本篇是触景生情之作,从草木萌生的清明季节写到了清冷肃杀的冬季。作者通过借景喻世,展现出了小人横行、忠良遇害的浊世景象。于是,主人公远遁他乡,以避祸患,虽然受到了神灵的真诚相待,但依旧思念衰败的故国。全篇的“乱”和“思”相交织,形象地表现了主人公对国家的热爱和对现实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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