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国学须从认字始

作者：钱世明
要研究国学，首先得通“小学”。小学，是国学研究的基础之学。何为“小学”？文字、语言、音韵之学。古人著述，用的是文言文，今人不知字义，不明文言语法，不解音韵，如何去读古书？最重要的基础之基础是

字音字义。不认识这个字，不知道这个字当什么讲，如何能明白由它组成的词、句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读古书首先碰上的困难，也是不知字音字义，也就是“不认识这个字”。

古人治学，就从小学入手，看看《十三经注疏》、《史记》、《汉书》、《五臣注文选》等等有注释、疏解的古籍就知道。《经典释文》、《一切经音义》之类的专门注释经典的字音字义的专著，也为此而作。字典，是研究国学必备的工具书，汉《说文解字》、南北朝《玉篇》、辽《龙龛手鉴》、清《康熙字典》，都是字学名著。韵书，以韵部编写，也是覈校字音字义不可少的工具书，如《广韵》、《集韵》。自《尔雅》之后，解释辞语的辞典也出现，近世之《诗词曲语词汇释》、《词源》、《辞海》等等工具书，是治学者必备的。得说明的是，纵使是卷帙浩大、收词量最多的辞典，也不可能把古籍里所有的词都收到，因为词是由字组成的，字义决定着词义，古人熟谙字义就组出新词来，所以，认字仍是研究国学的初基！（至于典故，辞书更不可能尽备，就得靠学人博览群书了。）字义未弄清，句意就难弄明，句义未弄明，句读就都断不准。句读不准，句意不明，还谈什么研究呢？再有，古人注释同一书里同一句中的同一个字，歧义纷出的情况是多见的，读古籍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如此，今人研究古籍就面临着分辨歧义的孰是孰非问题。清代训诂学是极有成就的，今人可以借鉴清代的学术成果。但浩如烟海的国学典籍中，前人没梳理的还多着呢，筚路蓝缕之业需要今人去做。校旧也罢，疏新也罢，都必以解字为开启之钥匙，都是艰巨的工作。可发一叹的是：今之许多“学者”、“专家”、“教授”，写白字，读错字音、乱解古文的大有人在。我在数年前参加在浙江召开的一次王国维研讨会时，即兴发言说到“小学”一词时，居然有些人不懂“小学”指什么！

解读古籍中的字义，有两个途径：一是必须认真看前人的注疏，并得会把多种注解进行比对，以定其准确之义；二是必须研究小学，定下心来读《说文解字》、《说文通训定声》、《说文解字注》等重要著作之外，勤翻字典辞典和韵书。万不可以为查字典是小学生的事，以为查字典就丢人，就不是“教授”的事。我决不信哪个“学者”、“教授”把中国字全认识了，全会读会讲！当代大教育家、文学家叶圣陶先生在三十多年前为我校对我的一篇小说时，当着我的面，一时想不起“摞”字的写法了，他老人家立即站起来说：“查查字典”。亲自查完字典把“摞”字填在小说的校样上。我对他老人家越发敬重了——这才是真学者的治学态度！有些学问家甚至觉得看《康熙字典》都失身份似的，真是妄到极点了！我倒是一直叫年轻学子们去买《康熙字典》，随时翻检。我给我的门生的礼物，就是每人一本《康熙字典》，且告诉她们：要钻究传统文化，离不开字典。古人称白居易的《白帖》为“不语先生”，字典就是不说话的老师。

一句话：要治国学，必须学“小学”。弄懂古文，必先弄懂字音字义。从认字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