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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刚反唐》·卷三

薛刚反唐 佚名 著

第二十一回三思领旨剿薛刚鸾英荒郊产男儿

却说潼关总兵尚元培,闻报薛刚祭扫铁丘坟,杀出长安,一路下来,将近潼关,暗想:“今薛刚造下大逆,把他一门尽行杀绝,甚是可伶,今止存薛刚一人,我安忍下手拿他,使忠武王无后!”遂分付军士,大开潼关,不许阻拦薛刚,凭他过去。

话说薛刚、马登行到潼关,见关门大开,并无拦阻,遂放心出了潼关。行过数十里,到一林子下,二人下马少歇。薛刚道:“蒙大人拔刀相助,救我出来。恩德难报!只是大人家中妻小,岂不被害?”马登道:“不妨,我妻已亡,止有小儿马成,已寄在鲁王府内。请问你闹花灯之后,一向在于何处?”薛刚就把逃至卧龙山,得遇纪鸾英之事,说了一遍。“因前日闻一门被杀,五内俱裂,所以前来祭扫。若非大人相救,刚又死于武氏之手矣!我日后定要招集义兵,杀上长安,大报此仇。大人如今要往何处去?”马登道:“但愿你日后报得此仇,也不枉我救你一场。我今要往湖广房州,去投小主,以图中兴大事。”薛刚道“大人若到房州见小主,乘便与我上一本,如小主肯赦我之罪,我便招集义兵,保他中兴天下。”马登道:“我自然替你留心。”二人遂在林下对拜四拜,洒泪而别。马登自往房州去了,薛刚自回卧龙山而来。

再说武三思拿不住薛刚,止拿了两小校,夹讯时方知薛刚在卧龙招亲落草,遂入朝启奏道:“薛刚勇悍无比,臣已将他困在铁丘坟内,正待受缚,不料反了马登,来助薛刚,并力杀出走了,只拿住跟薛刚来的二个小校,供称薛刚在徐州卧龙山与纪鸾英成亲落草,请娘娘发旨定夺。”武氏闻奏大怒,即下旨拿马登家属。时已无一人在府。武氏发旨天下,捉拿叛臣马登,一面封三思领兵大元帅,往卧龙山擒拿薛刚;

且说薛刚回至卧龙山,见了鸾英,把祭扫铁丘坟及马登相救之事,一一说知。鸾英道:“只苦了二个小校,定没了性命。官人平安而回,万千之幸!”过了数日,喽罗飞报上山,说武三思领兵十万,望卧龙山来了。薛刚道:“这厮欺我,他人马虽多,焉能拿我!”分付众噗罗小心把守山口木城,待兵到日,再作计议。

且说武三思统兵到了卧龙山,放起号炮,把山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薛刚与鸾英在山顶上往下一看,只见将勇兵壮,刀山剑海,尽是大兵,好生厉害。鸾英道:“官人,你我虽不惧怕,但四百喽罗,怎能与十万雄兵迎敌?”薛刚道:“你且守住山寨,待我单刀匹马,杀下山去,先杀他一个下马威,使他知道我的手段。”说罢,顶盔贯甲,挥了丈八矛,飞身上马,开了木城,冲下山来。

武三思见薛刚匹马下山,忙令三军奋力齐上,刀兵云集,把一个薛刚团团围住。三思遂分一半人马,围住薛刚厮杀,一半人马乘势大布云梯,冲上山来。那四百喽罗,早已惧怕,一齐崩溃。鸾英叫一声,忙奔入后寨,解开盔甲,将薛蛟袱抱怀中,把衣甲包好,提刀上马,杀下山来,横冲直撞,踏入千军万马之中,找寻薛刚,人多得很,那里去寻。且说薛刚正在死命对敌,忽见卧龙山上火起,恐山寨有失,把矛一举,杀出重围,来至山下,看见山上木城俱是唐兵占住,薛刚大惊,知山寨已失,只得回马,后又杀来。正遇武三思叫喊,薛刚大怒,挺矛直取三思。三思抡刀来迎,薛刚左手执矛,逼开三思的刀,右手举鞭,迎面打来。三思叫一声:“不好!”急忙闪开时,一鞭正中肩上,大叫一声,急急败下去了。薛刚又连挑数将下马,才杀出重围,落荒而走。再说鸾英,杀得血透重铠,寻不见丈夫,奋勇杀出重围,也自落荒走了。

且说三思,虽然打破卧龙山,只破得薛刚巢穴,那里拿得他住,仍旧被他走了。武三思又发文书,各处缉拿薛刚,自整人马回长安而去。

且说纪鸾英,一马落荒,走了七十里,不见后面追赶,喘息少定。看怀中薛蛟,且喜无事,但身中怀孕,战了一日,不觉腹内作疼,只得慢慢催马而行。不上十里,腹内如同刀割,胞水淋漓,想是必要生产,看四下又无人家,一派都是荒山野地,无奈何,只得下马。将马拴在树上,怀中解下薛蛟,将甲卸下,倚着葵花树身,席地而坐,声声叫苦,连疼几阵,立时生下一子。且喜鸾英乃是有力之人,住了一会,精神少定。把小儿看时,是一个男子,心中大喜,但见生得面孔皮肉,竟与薛刚无二。此子按上界铁石星官临凡。当时鸾英扯了半领战袍,抹干了小儿身上之血,又将半领战袍包了,不住伤心,止不住流下泪来。因在葵花之下生的,便取名薛葵。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鸾英避难黑龙村薛义忘恩贪爵位

第二十二回鸾英避难黑龙村薛义忘恩贪爵位

当下鸾英产下薛葵,坐了一会,思想夫妻离散,如今我往何处去安身?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母舅了守一,现在湖广房州黑龙村丁家庄居住,不免前去相投,权且住下,打听丈夫的下落,再作计议。主意已定,遂把薛葵放在怀中包好,抱了薛蛟,解缰上马,直往湖广投了守一去了。

且说薛刚杀出重围,行了一夜,见无追兵,方才放心,思想山寨虽破,我妻手段高强,料不丧于武氏之手,但夫妻分散,无处安身,却往哪里去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泗水关总兵薛义。当初在长安我救他出狱,又与他于此前程,我去投他,定然留藏。想定主意,遂拨马往泗水关来。看官,你道薛刚造此大逆,薛氏宗枝尽行拿斩,这薛义如何却平安无事?因他贿嘱了张天左,题明同姓不亲,所以依旧做官。那薛刚到了泗水关,写了一封书,来至总兵府,烦中军传进去。

薛义正同妻子杨氏在私堂闲话,忽见传书进来,拆开一看,不觉大惊。杨氏问道:“何处来书,为何大惊?”薛义道:“夫人,那两辽王爵主薛刚,自从大闹花灯之后,逃走在外,累及一门杀绝,埋造铁丘坟。多亏张太师,与我题明同姓不亲,免遭其祸。他竟大胆私祭铁丘坟,反了马登,同他杀出长安。拿住他的从人,知他在卧龙山落草,武三思提兵打破卧龙山,又拿他不住。他如今来投我,现在府外,如何是好?”杨氏道:“既是恩人逃难至此,理应宜作速迎请进来,留藏府内,以报昔日大恩。”薛义道:“真乃妇人见识!那明诏上说,拿住薛刚者,封万户侯;藏匿者,即系叛逆,全家诛戮。难道不顾灭门之祸?依我诱他进来,拿他解上长安,做了万户侯,永享富贵。”杨氏大怒道:“天下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人!当日救你出狱,又与你干此总兵之职,今日他家破人亡来此投,你不思报恩,反以仇报!自己忘恩背义,死在目前,还想做甚万户侯,永享富贵!”薛义闻言大怒,喝声。“贱人!嫁鸡随鸡,怎敢气我!”送一脚踢来,不防正中杨氏阴门,往后便倒,丫头上前扶时,早已死了。忙叫:“不好了,夫人死了!”薛义道:“不许声张!俟拿了薛刚,再收殓夫人,且把尸首抬过一边。”又嘱咐家丁如此如此,不可泄露。叫中军开门,快请下书人相见。

薛刚见请,即便入府。薛义一见薛刚,纳头便拜,道:“小人昔承恩人相救,得荣任于此,时刻难忘。昨闻长安之事,一门遭戮,又闻思公逃避在外,我差人四下寻访,并无下落,小人日日记念。日前得报,恩公同思主母纪氏夫人在卧龙山栖身,又被武三思所破。恩公得脱虎穴,逃遁至此,还算不幸中之幸。今日可放心在此,多住几时,等小人操演人马,再招义兵,与恩公杀上长安,以报大仇便了。”薛刚流泪道:“若得如此,感德不浅。”薛义道:“恩公说那里话!”分付家丁备酒,薛刚道“令正夫人何不请来一见?”薛义道:“贱内有病,卧床多日,所以尚未拜见恩公。”薛刚乃是一个直人,并不疑惑。说话之间,早已摆上筵席,二人共饮。不知酒后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通城虎酒醉遭擒两英雄截途抢劫

第二十三回通城虎酒醉遭擒两英雄截途抢劫

话说薛刚因连日奔驰,滴酒不曾到口,见了酒杯,便杯杯干,又兼薛义殷勤相让,不觉开杯畅饮,不多时吃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睡在席上,如死人一般。薛义唤齐家丁,将薛刚拿住,知他勇冠三军,用七八条麻索紧紧捆住,又用手扭脚镣挂了手足,上了囚车,放在私衙。一面取棺木收殓夫人,一面传令军将装束,伺候天明押解进京请功。

到了三更时分,薛刚酒醒,睁眼一看,只见满身绳索,捆绑在囚车上,众将持刀防守,不觉大声喝道:“薛义,你今拿我,却欲何为?”薛义道:“你休怨我,我既做了朝廷的官,难道徇私情,欺皇上,藏你在此么?今将你解上长安,以尽臣道。”薛刚闻言大怒,骂道:“忘恩负义的狗贼!可记得当初囚在府狱中,三日一比,你妻在街上求乞,亏何人救你出牢,得此地位?”薛义道:“我虽因你相救,到此进位,但先遵君命,后尽私情。难道因你私情,就欺了君不成!”薛刚看见上边的棺木,骂道:“狗贼!你扛这棺木却是何意?”薛义道:“他便是报你大恩的人,也须说与你知道。棺中是我的妻子杨氏,他妇人家不知法度,叫我留你,一时口角相争,误将他踢死,这就是报你的思了。”薛刚又骂道:“丧心贼!你结发之情尚且不顾,何况于我!罢罢,由你解上长安去罢!”

到了天明,薛义领了人马,押解囚车,离了泗水关,直望长安而去。行至汉州黄草山,忽听一声锣响,涌出七八百喽罗,两个山大王,一个生得五色花脸,赤发红须,獠牙突露,宛同鬼判;一个生得鸳鸯睑,左边朱红色,右边蓝靛色,左边是白眉毛,右边是红眉毛,须黄发口,相貌狰狞,当时拦住去路,大声喝道:“来者留下三千黄金作买路钱,方许过山!”薛义闻言,抬头一看,见他二人的相貌,吃了一惊,唬得心头乱跳,强大着胆,把刀一横,叫一声:“强贼!你断路也须打听明白,或断客商,或断百姓,我乃押钦犯上长安的官将,焉有银钱与你!”两个山大王喝道:“我知道你是泗水关的总兵,尽有金银,去送与奸臣,就送我三千黄金,也不为多。或说半个‘不’字,立刻叫你作刀下之鬼!”薛义喝道:“休得胡言!”举刀便砍。那五色脸的拿刀只一隔,乘势一伸手,将薛义抓过马来,往地下一抛。众喽罗一齐上前,用索捆了。那些押解军兵,见主帅被擒,丢下囚车,俱各四散而逃。

薛刚在囚车中喊道:“好汉快来救我!”两个大王滚鞍下马,打开囚车,急急解缚,连声叫道:“薛三哥,受惊了!”薛刚道:“二位素不识面,何以知我?”那五色脸的道:“小弟姓吴,名奇,这鸳鸯脸的名叫马赞,都是常山人,皆在此山落草。数日前,有一个仙人,乃京兆三原唐魏公李靖老爷到此,他说今日今时,有泗水关总兵薛义,忘恩负义,拿你解上长安,路过此间,叫我拿下薛义,以救三哥,且避此山,日后唐王中兴皇唐天下,许我二人蟒袍玉带。所以在此等候,果然不差。请三哥上山做寨主,发落薛义。”薛刚大喜。

喽罗牵过一匹来,薛刚与吴奇、马赞一齐上马,来到大寨,下马入了聚义厅。吴奇道:“我等豪杰,作事须要直捷,我们休论年齿,竟遵三哥为兄,结为生死之交便了。”当下三人对拜八拜,上边摆下三张交椅,正中坐了薛刚,左边是吴奇,右边是马赞,令众喽罗参见了。薛刚分付:“把薛义抓进来!”一声答应,把薛义扌卒进大寨,掷翻在地。薛刚骂道:“狼心狗肺的贼!你当初在牢中,追比身价,我一时仗义,救你出牢,又与你干此总兵之职。到而今你不想知恩报恩,反用酒来迷我,拿住解京,贪图富贵,不料天理昭彰,你竟也有今日!”吴奇道:“三哥,这等没良心的人,与他说么!或剐或杀,速速处置,我们好吃酒。”薛刚分付:“把他绑在大柱子上,先砍去手足,然后剖出五脏,再斩其狗头。”吴奇、马赞拍和称快,寨中大摆筵席,庆贺吃酒。欲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扬州城英王举义金陵地两军对敌

第二十四回扬州城英王举义金陵地两军对敌

今且不表薛刚在黄草山落草,再说江淮侯敬猷,到了扬州,朝见了小主李旦,又见了哥哥英王。他兵马早已整集,骆宾王做下一道讨武氏械文,刊刻刷印千万张,差人四处张挂,择日祭旗,哭告太宗皇帝神灵,立举义旗,即B兴师。留大将军朱克虎,与英王三个儿子李美祖、李嗣先、李成孝保小主守扬州,英王带敬猷、骆宾王、马周、王钦、曹彪,兴兵十万,杀奔金陵而来。各州关隘先见了檄文,知英王为国勤王,中兴天下,保高宗元配正宫的太子李旦举义,所到之处,俱是开城迎接。直抵金陵,离城三里安营。金陵守将武天宝,忙点军将把守城池,又写下告急本章,并檄文一道差官星夜上长安求救。英王亲督军兵攻打城池,奈金陵城十分坚固,一时不能攻破。

且说差官赶到长安,枢密院投下本章,张天右忙入宫启奏道:“淮扬道节度使英王李敬业,起兵造反,诈称废后王氏冷宫所生太子李旦为主,所过无拒,直抵金陵,攻城甚急。武天宝有本并敬业参谋骆宾王所作檄文奏上,请太后定夺。”武氏大惊,把本章看罢,又把檄文一看,上写道: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传,泪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隐图后日之嬖。入门见嫉,峨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晕翟,陷吾君子聚鹿囗,加以虺蝎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贱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囗帝后,识夏庭之速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家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徽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爱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于,六尺之孤何讠乇?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武氏看罢,叹道:“真乃奇才!人有如此之才,不宣居朝内,为皇家所用,而使之流落不遇,失身从贼,实为可惜。敬业乃开国元勋,世受国恩,不思报效,一旦举兵造反,诈以妖人李旦,诡充太子为名,意在颠覆社稷,自图天位。若不早行剿灭,必为大害!”命兵部侍郎李承业为大元帅,武三思、武承嗣为左右监军,领兵二十万征讨敬业。又差许敬宗往太白山,开掘兴唐开国公英威武王茂公坟墓,暴其尸骸。李承业和武三思、武承嗣领兵出了长安,直奔金陵而来。

且说众功臣得报,英王保太子李旦兴兵扬州,讨武氏之乱,已至金陵,武氏着李承业等兴兵征讨,俱各惊喜相半,只望敬业得成大事,早入长安,大家仰望兵至不表。

且说许敬宗到了太白山,正待开掘茂公坟墓,忽然阴云四合,狂风大作,一声霹雷,大雨如注。许敬宗及从人避在深林躲雨,只见茂公坟上,火光直透云霄,泥土四下崩裂,穴中窜出一条十余丈的金龙,直上半空,张牙舞爪,乘着风雨之势,竟飞向西北而去。后来应在敬业三子李成孝身上,为西徐国王,称为西徐威武皇帝。当时雨止云收,许敬宗至坟前一看,坟已沉灭,只有一个万丈深潭,即将此事回奏不表。

再说李承业等兵至金陵,离城三里,下令安营。英王得报李承业领兵二十万来救金陵,忙令各营小心防守。到了次日,李承业率子克龙、克虎、克豹、克麒、克麟、克彪、克熊、克风、武三思、武承嗣大小众将,大开营门,列阵讨战。英王亦开营门,人马八字排开,敬业立马于中,左有敬猷、马周,右有王钦、曹彪。李承业道:“老功勋,你乃开国元勋之后,皇唐大臣,当尽臣职,为何以妖人李旦假充太子,举兵造反,玷辱先人,骂名万代!”英王喝道:“太宗皇帝栉风沐雨,亲冒矢石,定有天下,传于万世。武氏狐媚惑主,先帝听其谗言,废正宫王娘娘,贬入冷宫,幸生太子。武氏顿生不良之心,暗命杜回行刺,杜回怀忠,救出太子,抚养民间,今已长成。若新君在位,我等无说,怎奈武氏凶暴,将新君贬去,遂弃宗室大臣,宠用奸邪。若皇长子既废,理宜先帝嫡子小主名旦登龙。武氏何人,擅敢临朝专政,淫乱内宫!我乃皇唐大臣,岂可坐视不救,故此举义兵以讨武氏。尔等好好拜伏迎降,免今之死;倘如执迷,只怕这城下即是你埋尸之所矣。”承业大怒,抡刀直奔英王,英王举刀来迎。三思、承嗣双马奔出,马周、敬猷纵马敌住。李氏八子一齐杀出,王钦、曹彪分挡八将。两下交兵,鼓声大振,喊杀连天。承业与英王战了五十余合,承业抵挡不住,回马便走。三思、承嗣见承业败走,亦各回马,八子抛了王钦、曹彪,走回本阵。英王催兵一拥杀上,承业大败,入营坚守不出。英王得胜,收兵回营。未知承业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承业定计袭扬州铁头乘夜刺英王

第二十五回承业定计袭扬州铁头乘夜刺英王

话说李承业败回营中,谓三思道:“我想敬业难以力胜,当以智取。今有一计,可取敬业之首,而拿妖人李旦。”三思忙问何计,承业道:“敬业领兵在此,扬州定然空虚,纵使有兵保李旦居守,不过老弱之卒。二位监军领兵五万,悄地从长江而渡,直抵扬州,破其巢穴。再用一人诈降敬业营中,倘彼听信收用,乘便将敬业刺死,贼兵无主,不战自溃。但此计少此诈降之人耳。”三思闻言称妙,就问帐下:“谁敢前去诈降行刺?事成之后,奏上太后,官封极品。”帐下一人应道:“小将愿往。”三思看时,乃是大将姚铁头,能飞檐走壁,作事甚密。承业大喜道:“汝若前去,须如此如此,包成大功。”铁头允诺。武三思、武承嗣就领精兵五万,悄悄暗渡长江,往扬州而去。

次日,姚铁头领百余兵,往英王营来。英王军士一见,就要放箭,铁头等一齐摇手大叫:“不可放箭!我们是来投诚的。”军士闻言,即便传报,英王令他进来。铁头率众入营跪下,口称:“千岁,小人姚铁头,现为李承业帐下队长。闻千岁保太子中兴天下,小人们俱是皇唐兵卒,怎肯反助武氏,抗拒义师!今日洗心,与同队人投诚帐下,乞千岁收留。”马周道:“这姚铁头满脸都是诈气,又且百余人逃来,无兵追赶,其诈是实,千岁不可听信收用!”英王道。“此一小卒,焉敢诈降!姚铁头,你既真心来降,孤亦真心待你,你原为队长,孤亦收你为队长,俟后有功,再加升赏。”姚铁头叩头谢恩,其余军士令归义兵队内。

到了次日,英王遣将挑战,承业坚闭营门不出。一连十余日,并不交兵。一日,忽见报马飞报入营:“启千岁爷,武三思领兵五万,暗渡长江,攻打扬州而去。”英王闻报大惊道:“小主在扬州,万一有失,如何是好?”遂命马周、王铁、曹彪,分兵五万,火速去救扬州。

英王自马周去后,不知何故,神思恍惚,坐立不安,与敬猷饮酒散闷,至晚兄弟二人于帐中安寝。这夜是姚铁头值夜,守至三更,听各营梆锣渐渐欲绝,潜至中营,放出那飞檐走壁的手段来,直入帐中,拔出利刀,将敬业、敬猷刺死,割了二人首级,悄悄逃出大营,竟归本营。见了李承业,禀知其事,呈上首级。承业大喜道:“此功不小,候奏闻封赏。”即时点齐人马,高挑二人首级,杀奔而来。这英王营中那百余个降兵,放起一把火来,大声喊道:“英王兄弟已被姚铁头刺死,大兵又杀来了!”各营义兵见外攻内应,一时没了主帅,遂纷纷大乱。骆宾王火速叫家人削去头发,逃出营后,竟至杭州灵隐寺做了和尚,后来云游他处,竟不知所终。再说金陵城中武天宝,也杀出城来接应。可怜英王一片忠心,大事未成,死于小人之手,义兵四散奔逃,承业大胜。欲知端底,再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马周失势权居山武氏篡位移唐祚

第二十六回马周失势权居山武氏篡位移唐祚

话说马周率领兵五万,来救扬州,离扬州尚有百余里,马周忽见他二夫人李湘君率领十余骑,保着车辆,飞奔而来,吃了一惊。来到面前,看车子上是他大夫人林氏并王钦、曹彪二人妻小,忙问:“小主李旦若何?”湘君道:“不好了!武三思领兵来攻扬州,城内兵微将寡,不能把守,英王二殿下李嗣先战死疆场,被武贼攻破城池。大殿下李美祖、三殿下李成孝与小主李旦,逃出扬州,不知去向。英王家下,尽被武贼所害。幸亏我与兄弟李奇,保着家小,从乱军中杀出来,正要往金陵去,不料此间相遇。可惜你的救兵来迟了。”马周顿足道:“如今小主已逃,师出无名,大事去矣!”李湘君道:“小主与大殿下、三殿下,一定逃往金陵,到英王营中去了。你我不若且回金陵,合兵一处,再议进取,何必在此踌躇?”马周道:“言之有理。”遂令三军转回金陵。

来至半路,遇着逃下来的义兵,禀知英王被刺之事,马周大叫一声,晕坠马下。王钦、曹彪忙来扶住,苏醒半日,方才长叹一声,道:“千岁呵!当初若听吾言,河至丧于小人之手!今英王兄弟已死,大兵已散,小主又不知去向,好叫我进退两难,如何是好?”王钦道:“将爷不必心焦,此处过东三十里,有一翠云山,十分险峻,且屯兵此山,权且安身,待找着小主,再图中兴。”马周依言,即领人马来至翠云山,就在山上斩木为城,塔连寨房,将兵马扎下,就差王钦、曹彪,各带几名精细军士,不拘天下州县,各处寻访小主。二人领命,下山而去。

再说武三思兵破了扬州,杀了英王家小。走了太子李旦,并李美祖、李成孝及马周家小,四下寻拿,不知去向。三思收兵回金陵,与李承业合兵一处,奏凯班师回朝。

那一班功臣早先得报,知英王兄弟被刺,攻破扬州,小主逃避,个个惊呆在府,只好闭门长叹而已。江夏王李开芳闻知英王之事,又恐隐藏太子事发,竟带家小,逃往直北沙陀而去。

再说李承业、武三思等回朝,将行刺英王兄弟,攻破扬州,逃走太子李旦等,—一奏了一遍。武氏大悦,封李承业三齐王、兵部尚书,加封三思为忠州王,承嗣为青州王,姚铁头为都总管。仍传谕天下,缉拿在逃反臣马周等并妖人李旦,拿获者封万户侯,隐藏者夷族。

自此以后,武氏大有篡位称帝之意,又令李承业抄杀皇唐宗室四百家,共一万三千余口,唐室宗枝诛杀殆尽。当下武氏竟择吉日,头戴平天冠,身穿五爪龙袍,登金銮殿,即皇帝位。张天左、张天右、诸武大臣,皆吉服朝贺,山呼万岁,就是那班功臣在长安者,无奈何也只得朝参。武氏自号为天册金轮智明文武神圣则天皇帝,改元垂拱元年,建国号曰大周。移皇唐七庙神主于太庙,追封武氏之父祖曾高七代皆为皇帝,妣皆为皇后。册立三宫六院,点集秀男为宫娥,张昌宗为正宫皇后,张易之为偏宫贵妃,后妃宫娥俱涂脂抹粉,并穿女人服色。这也是天意,故阴阳如此颠倒。诸武尽皆加封王爵,就是乳哺之儿,也封为公侯。一面发喜诏,颁行天下,大赦罪囚,只有李旦、马周、薛刚不在赦内。又将这班功臣乃是开国之人,—一加封爵位,各赐金帛,但不令他们掌握兵权。又封白马寺僧怀义和尚为护国大禅师,赐蟒袍并龙头禅杖,这和尚就是在兴龙庵与武氏有奸的王怀义。其余宠幸之臣,尽加显职,荣封三代。正是一子受王恩,全家食天禄。欲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谢映登指示咬金众功臣避难出镇

第二十七回谢映登指示咬金众功臣避难出镇

话说鲁王程咬金在府,正与程万牛叹息道:“从古至今,未见有女人做皇帝,男子反做了皇后的,可怜皇唐江山,倒被阴人占去坐了!更可惜唐室宗枝,杀戮殆尽,这四百家共一万三千余口之仇,我老人家若得亲见报复,那时含笑而死,亦无遗恨。”话说未完,只见门官禀道:“外边有一道人,名叫谢映登,要求见千岁。”咬金道:“原来是我旧日拜盟兄弟到了,快请进来!”二人相见,礼毕坐下,咬金道:“谢老弟,当日在瓦岗寨时,我进五关开兵之际,为何不见了你?后来闻你成仙,愚兄十分欢喜。今日相逢,喜出望外。”分付摆席。映登道:“世事如同春梦,我想昔日同盟诸友,俱已作古,只存兄与弟两人耳。老哥福寿俱全,子孙衍庆,小弟今日无以为寿,有瑶池枣数枚,与兄为寿。”咬金道:“多谢老弟!但愚兄风中之烛,光景无多,若贤弟不弃,我情愿同归林下,以尽天年。”映登道:“老哥寿元甚长,不必多虑。但目下唐家大变,兴废有时,不可强为,小弟今日到此,正恐你们急欲中兴皇唐天下。我想武氏而今杀戮太重,甚忌二十四家功臣,恐有内患,早晚必然分封出镇。老哥可着众功臣,速速打点赴任,待时而动,断不可效英王敬业之所为,切记,切记!取酒过来,待弟立饮三杯,就此告别。”咬金不敢强留,送出大门,映登拂袖而去,不知所之。咬金即知会各功臣,速速打点起身,只候旨下不题。

再说武氏对武三思说道:“朕想这些在京功臣之后,今日反一个,明天反一个,大为不便。若不使他远镇封疆,实为内患。”三思奏道:“万岁所虑甚是,必须封为藩镇,慢慢削他们的兵权,除之则易。万岁此意不差。”武氏大喜,即召礼部入宫,册造兵符印信,开载封疆汛地。到次日,尽宣二十四家王公侯伯,齐集金銮殿,着礼部宣读圣旨,诏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即位以来,天下晏然。冒矢冲锋,用人干扰攘之际;锡爵班禄,当报于太平之时。兹朕拜告太庙,分金符玉印,拨付各道,授土封茅。尔等众功勋,各宜出镇,即日起程,务使宗社奠安,边烽永息。宜体朕意,尔其钦哉!

宣罢,众功臣叩头谢恩,退出朝门,各领金符玉印,赴任是那职处:

济南节度使鲁王袭职程统

金墉节度使胡王秦文

宜阴节度使郑王尉迟青山

燕山节度使越王罗章

潭州节度使褒国公段吉节

幽政节度使顺国公马政

铜台节度使武平王裴弘济

相州节度使绍国公唐丕

汁梁节度使永兴公盛大恭

陈州节度使护国公刘英

河间节度使郑国公魏千金

寰州节度使成国公童升

河南节度使郓国公殷干国

青州节度使樵国公柴武

河东节度使赵国公长孙肖

莱州节度使莱国公薛誊

金陵节度使蒋国公屈突生

寿州节度使郧国公张堂

潞州节度使薛国公梁东钦

广陵节度使楚国公侯宪

宁夏节度使单化国公史成

中山节度使昌国公齐光

广昌节度使成昌国公白谨

渔阳节度使燕国公李耀

众功臣得了任所,俱来鲁王府辞行。咬金道:“不必辞行,即速快走,迟则恐其有变。”众功臣遂拜别,各赴任所而去。此时国公长孙顺德年已老髦,不受封疆,倚着皇亲之势,募集勇士,欲要恢复中兴,反周为唐,被门下稗将施胜泄漏,武氏令三思领兵三千,围住长孙顺德府门,不分老幼,尽行斩首。可怜三百余人,都做无头之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武三思进如意君魏思泉放徐美祖

第二十八回武三思进如意君魏思泉放徐美祖

再说武氏自篡位之后,淫心日炽,每夜要人行事,少不称心,即令绞死,一夜之中,死者甚多,淫心终不能止。惊动太白金星奏达天庭,玉帝下旨,发西方白叫驴下来,一时投胎不及,欲附人身。不想长安城中有一个浪荡子弟,姓薛,名敖曹,少年标致,终日与一班光棍僧遭盗贼往来,故后庭日夜被人耸弄,竟把一个阳物耸得极长极大,能挂斗粟而不垂。因有两个光棍争风,用酒将他灌醉,活活束死,弃在郊外。那西方白叫驴一道灵魂,便附在敖曹身上活将转来,已是黄昏时候,闯来闯去。偏偏撞着武三思巡夜,三思喝令军士,拿下此贼。内有一军士道:“禀千岁,此人是小的左邻,名叫薛敖曹,不是做贼的人,小人敢保。”三思又把敖曹看了一看,见他生得白净,遂说道:“既不是歹人,本藩带你回府,去做亲随,你可愿去么?”敖曹允诺。遂带他回府。是夜,三思就叫他同睡,弄他后庭,十分中意。又见他的阳物足有一尺多长,心中大喜。到五更朝罢,随驾入宫,奏知武后,将敖曹送进内宫。武后即刻试之,果然如意,大喜,遂封为如意君,许三思承立东宫。次日御殿,又改元为如意元年,按下不题。

且说徐美祖,乃是英王长子,他本姓徐,因太宗赐姓李,故称姓李,今在患难之时,仍称姓徐。当日在扬州,与小主李旦及三弟李成孝,逃出了乱军之中,三人失散。徐美祖孤身逃走,虽则外面访拿甚严,因无人认得,幸一年有余,到也平安。一日行到晋宁,遇着旧日同窗王潮,他父亲是显宦。两下相会,王潮就请他入府。用酒灌醉,留宿内书房,密嘱家将冯斗文、魏思泉,将徐美祖拿下,解上长安,就有一个前程了。

二人领命,来在外边。思泉道。“天色尚早,我们且吃一壶酒,然后拿他何如?”斗文道:“使得。”思泉有心作事,三言两语把斗文灌得大醉,思泉忙走到内书房,摇醒美祖说:“不好了!快走,不然就有杀身之祸!”美祖道:“你是何人,前来救我?”思泉道:“我是老千岁的旧家将魏思泉。今王潮要捉你,解上长安,献于武后。我特来救你,前门不便,我和你从后门逃走罢。”遂挽美祖之手,开后门而走。

走不多远,只见王潮骑着马,并冯斗文带领家丁,手执火把,后面如飞赶来。魏思泉一见情急,前面一带土墙,遂跳入墙内躲闪,徐美祖急急转过土墙,见一座破庙,用手推开庙门入内,把门闭上,四下一望,并无处可以躲藏,只得爬上供桌,钻入神帐里边,伏在神座背后。

王潮赶到庙前,四下一照,叫道:“我明明看见他转过墙来,如何不见?必定在此庙内。”叫人进庙去找。众人打开庙门,一齐拥入,七八支火把,俱立于殿下,望内照看,无人上殿。王潮道:“为何不进殿去找?”众人道:“此庙是女娲庙,虽无香火,只是人不敢犯,十分厉害。”王潮道:“不怕他,有我在此。”遂下马领众上殿,东张西望,并没有影。斗文道:“莫非藏在神帐内么?”王潮道:“你去照照看。”斗文走到神座前,左手举火把,右手便来揭神帐,唬得徐美祖心惊胆战。斗文不想一扯,随手扯落许多灰尘,落在眼内,连忙丢下火把,两手捧了双眼,不住的揉擦,口中叫道:“不见,没有。”走得下殿,被柱一撞,撞破鼻子,鲜血直流。又忽然神座下卷起一阵风,把火把尽行吹灭,震得破庙嘎嘎的响,如要坍下来的一般,地上又飞起石子,照人面打来。众人俱叫:“不好了!”一齐跑出庙来,背后狂风大起,石子似雨点打来。众人乱跑,跑过土墙,方才住脚,皆说:“此神真是厉害,不可惹他!”忽然想起道:“家主那里去了?”忙将火把晃了几晃,各处去寻王潮。忽听得墙角下有人叫喊:“救人!”众人去看,却是王潮,跌落在粪坑内,连忙打捞救起。王潮满身污秽,头上都是粪蛆,急忙走到河边洗净,穿了家人的衣服,马又不见了,找了半日,不知去向,无奈何,只得同冯斗文并众家丁走回家去。正是:捉虎无捉住,几被狼口伤。王潮败兵回家不题,不知魏思泉与徐美祖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女娲主传授天书狄梁公捉拿便嬖

第二十九回女娲主传授天书狄梁公捉拿便嬖

却说徐美祖在神座背后,见众人出了庙门,正欲出来,忽听有人叫道:“徐星主,娘娘有旨,请你相见。”美祖看时,却是一青衣童子,便道:“我是徐美祖,不是星主。”青衣道:“就是你,娘娘专等。”美祖下了神座,跟了童子,转入庙后,却又是一天世界,两边尽都是松柏,正中一条石路,走不多时,忽又现出一座宫殿来。来至门前,童子道:“星主少待,等我通报。”去不多时,又见两个侍女出来道:“娘娘有请。”美祖随侍女上殿,看见上面坐着一位娘娘,头戴龙凤冠,身披九宫八卦袍,下面是山河地理裙,手执白圭,端然上坐,徐美祖忙俯伏在地。娘娘道:“你且平身坐下,我今授你天书一卷,教你行兵布阵之法,你今先到黄草山,会过薛刚,后佐庐陵王中兴天下。”又见女童捧一盏送至,美祖双手接来,异香扑鼻,一吸而尽。不一时侍女捧一黄绫包,送与美祖,美祖拜受,纳入袖中。娘娘分付送星主出去。美祖拜辞出来,见殿前匾额替补天宫”三字,一下宫殿,被童子在背后一椎,扑的一声响,跌下殿来。“呵呀”一声,却是从神座内跌将出来。似梦非梦,好生疑惑,把袖一摸,却有天书在内。此时天时微明,看座上神像,竟与梦中所见无二,又见上面匾额,是“女娲祠”三字,美祖连忙拜谢。

忽见背后一人,把美祖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魏思泉。美祖问他躲于何处,思泉道:“我被他赶的急了,跳过墙来,不料就是这庙后园,故此走出来,恰好相遇。我们快走罢!”美祖问道:“你可知道黄草山在哪里?”思泉道:“离此有八百之遥。闻听山寨中是薛刚为首,还有两个是吴奇、马赞,同在此山。”美祖道:“薛刚是我的好友,我正要去投他。”思泉道:“我也同去。”说毕,二人出了庙门,看见一匹马,思泉认得是王潮的,忙牵与美祖骑上,二人竟往黄草山而来。

不数日到了黄草山下,叫喽罗通报上名姓。薛刚闻知大喜,遂请上山寨来,个个俱见了礼,分付大排筵宴。饮酒之间,大家说出起义中兴之事,徐美祖有触于心,不觉下泪。薛刚忙问何故下泪,美祖道:“方才言及起义之事,因想起先父、先叔被害,不知骨骸在于何处,因此感伤下泪。”薛刚道:“原来为此,不觉又打动我的一片苦心。我薛门受令尊、令叔两大人莫大之恩,不能报其万一,前日闻令尊、令叔之变,小弟密差小校,往长安打听消息。小校回报说,武氏深恨令尊、令叔,将两大人之首级,放在法云寺内塔顶上,每月射他三次。名为比箭会,与我家铁丘坟一样的伤惨。”美祖闻言,大叫一声,哭倒在地。思泉连忙唤醒。吴奇、马赞道:“二位不必伤悲,我二人日后愿帮薛兄开铁丘坟。今日徐老千岁兄弟二位的首级,我二人上长安去取来,与徐世子安葬,又可顺便到铁丘坟上,去磕个头。”薛刚道:“你二位既要去,我明日也再去祭扫铁丘坟一回。”徐美祖、魏思泉道:“你三位既要我去,我二人亦愿同行,倘有不测,亦可相助。’脱毕,俱开怀畅饮,直至半夜方才安歇。次日,薛刚起来,分付唆罗,小心看守山寨,五人皆扮做差官,各带兵器银两,一齐下山而去,按下不表。

且说武氏欲念难遏,宠用三人,薛敖曹为正宫,张易之为东宫,张昌宗为西宫,又以王怀义为驸马,日夜在宫轮流淫污,丑态不可胜述。自此薛敖曹与二张,在宫则男扮女装,出外又横行无忌,强占民妻,欺奸幼女,无所不为。风声传入狄仁杰耳内,仁杰暗想:“这些宠臣,一齐横行,全无忌惮,有日撞在我手,决不轻放过他去!”不期一日,张宗昌游猎回来,竟从端武门闯入。这端武门乃太宗所置,非台阁名臣,不许走此门。今昌宗走此门,偏偏遇着仁杰,仁杰大怒,叫武士拿下,武士上前,把昌宗扯下马来。从行内使见仁杰拿了昌宗,飞报入宫去了。仁杰至端武门坐下,武士把昌宗推至面前,立而不跪。仁杰怒道:“无耻奴才,你何等出身,焉敢不跪!左右,与我打这奴才!”武士一声答应,把昌宗孤拐上打了二十棍,昌宗无奈,只得跪下。仁杰道:“这端武门,怎许你献媚小人走得么?”昌宗道:“皇宫内院,由我出入,何况这座中门!”仁杰喝道:“胡说,掌嘴!”两边一齐答应,把昌宗雪白的脸打了五十个嘴巴,打得鲜血直流。仁杰道:“我想这厮横行朝野,全无忌惮,国法难容。左右,与我绑去斩了!”武士答应一声,把昌宗绑了。

正欲行刑,只见武承嗣飞马跑来,手捧圣旨,大叫:“刀下留人!”仁杰起身接旨。承嗣下马道:“老相国,神皇有旨,张昌宗有罪当诛,看朕面上,暂饶一死。”仁杰道:“老夫知道了,将军请回复旨。”承嗣知道仁杰性子执板,只得先回,复旨去了。仁杰分付把张昌宗推回来,喝道:“你这奴才,死罪饶你,活罪难饶!”喝声:“扯下去,打!”武士把昌宗扯下去,打了四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内使得背他入宫。昌宗一见武后,便倒在他怀中,痛哭万状。武后忙取妙药,与他擦了棒疮。昌宗道:“这老贼决要杀我,几乎不能与陛下相见。”武后道:“那狄仁杰朕尚惧他三分,你如何冲撞他!以后须要小心回避他些,若再犯他,朕也再难与你讨饶了。”正言间,内侍启奏:“狄国老见驾候旨。”武后命宣进宫来。未知仁杰见驾说出什么话来,看下文便知端的。

第三十回薛刚二扫铁丘坟仁杰隐藏通城虎

第三十回薛刚二扫铁丘坟仁杰隐藏通城虎

当下仁杰入宫,向武后山呼万岁,拜伏在地。武后连忙立起,命内侍扶起,赐坐。仁杰谢恩坐下,道:“张昌宗无礼,该正法斩首,陛下何故赦之?臣已薄责,乞陛下发出,废为庶人,以警天下。”武后道:“朕已知道了。国老请回,以后见朕,不必行礼。不知何故,朕见汝来,满身发战,以后只行常礼便了。”叫内侍送国老回府。仁杰谢恩出宫。自古道,邪不胜正。武后位极人王,淫乱好杀,而独敬重仁杰,凡仁杰所奏之事,无不俞允,所以武后篡位二十余年,年丰岁稔,政治不乱,皆仁杰一人之功也,按下不表。

且说薛刚一行五人,离了黄草山,直往长安而来。到了七月十五日午刻,来至长安城外,五人下马。薛刚分付喽罗,牵马在这里客店歇宿,不可进城,就在此伺候。分付毕,五人遂步行进城。来至法云寺,日已沉西,现出一轮明月。这晚正是盂兰大会,各庵各寺俱诵经拜谶,施食焰口。这法云寺乃武后御建,比别处大不相同,更加热闹,那些僧众忙忙碌碌,俱在各殿上做功德,人山人海,挤拥不动。这法云寺的宝塔,却在寺内殿后一个空园里边,无甚热闹,所以并无人往来游看,只有两个小和尚,在塔门首看守灯火。薛刚五人悄悄来至塔前,两个小和尚早被吴奇、马赞抓住了,喝道:“你若喊叫,咱就杀了你!只说徐千岁的首级在那里?”唬的小和尚道:“在、在、在第七层塔、塔、塔上,有一铁、铁、铁匣便是。”徐美祖道:“你引我去取下来,便饶了你。”小和尚就引了美祖、思泉、薛刚三人走上去,吴奇、马赞在塔门首守候。当下美祖三人到了塔顶上,果见一个铁匣,打开看时,果是两个首级。美祖拴在腰间,把两个小和尚也就杀在塔上,三个送走下塔来。吴奇便问:“有么?”薛刚道:“有了,走罢。”五人齐出了法云寺,直奔铁丘坟而来。

来至坟边,见那些查巡铁丘坟的军士,俱己睡觉,五人把石碑掇倒,将门上锁扭去,开门而进,排下祭礼,五人倒身下拜,放声大哭。吴奇拜毕,就将金纸取出,在坟前烧起来了。军士们看见坟内的火光,一齐喊道:“不好了,薛刚又来了!”四面军士各取兵器,团团围住了铁丘坟,又有几个军士,飞报各衙门去了。坟内五人见军士围住,一齐动手,薛刚是两条铁鞭,魏思泉是两口宝剑,吴奇是两柄金斧,马赞是两把铜锤,徐美祖是一对银铜,五人齐杀出坟来,把那军士杀了五六十个。只见武三思领兵迎面而来,五人并力冲杀。又见武承嗣、李承业领兵周围杀来,徐美祖大叫:“走罢!”五人冲开血路,杀出重围。看前面又有人马呐喊杀来,薛刚道:“我们从小路走罢。”一直跑进小路,不料却是一条死路,走不出去,两边俱是高墙,后面喊声渐近,美祖道:“路穷势急,这当如何?”吴奇道:“墙边一株大树,不免爬上去,跳入墙内再处。”

五人一齐爬上树,跳入墙内一看,却是一所花园,忽听得亭子上有人说话,五人悄悄钻进假山洞内。看官,你道这花园是那家的?原来是梁国公狄仁杰的。仁杰仰观天文,见罡星落于斗牛之间,算定今夜有兵火之灾,当夜听得呐喊之声,遂领家童步入园中,在亭子上闲坐。看见黑影中有几个人钻入假山洞去,仁杰叫道:“好汉不必躲我,我是当朝狄仁杰。”五人闻言,钻出洞来,来在亭子上,一齐跪下求狄国公救命。仁杰忙扶起道:“原来是两辽王后裔,老夫算定今日今时汝等有七日大难,且躲在此间。”又见徐美祖,问道:“贤侄为何也来在此?”美祖道:“小侄来取家父家叔骨骸,故同此难。”仁杰道:“可曾取来否?”美祖道:“已取来了。”

仁杰遂设席相待,饮酒之间,说道:“武后气盛未表,帝星不明,庐陵王尚多患难,未可举手。”薛刚道:“小侄欲保庐陵王中兴,但恐他忌恨我踢死太子,惊崩圣驾。若去投他,他若拿我,我就不能脱身了。”仁杰道:“老夫身虽在朝,心中实欲恢复唐家江山。你若有心中兴。老夫当暗里周全。待过了七日,救你们出去,日后便可保庐陵王中兴了。”说毕酒散。

仁杰对五人道:“列位房屋内宿,恐不稳便,莫若在地窖内存身方妥。”进引五人到万花楼下,令人揭起方砖,指地窖道:“此内柴米酒肉水火皆备,请下去、过了七日,老夫再来奉请。”五人作谢,走下阶坡。见地窖内也起三间大房,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果然日用之物件件俱全,遂在内住下。仁杰在上面把方砖盖好,披发伏剑,踏着地窖,蹭罡步斗,压镇五星恶煞,然后自去安寝。不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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