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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庵鼓词》·第二十回王婆子细说情由

清朝 桃花庵鼓词 佚名 著

诗曰:
实话有情理,瞎说难安排;
王婆若隐暪,此案何日开。
话说王婆想到这里,禀道:「太太,实不相瞒,这蓝衫就是这位公子穿了来的。」
公子在旁,闻听此言,心中疑问,叫道:「你这位老大娘,小生自幼不出府门,家中的衣服不少,那有此事?」
王婆说:「公子,老身说来,你可莫怪。」
公子说:「有话请讲。」
王婆说:「公子,你不是苏门亲生之子,你可知之?」
公子说:「不知。」
王婆说:「料想你也不知。」一旁坐下,听着老身道来。
王婆开口道:公子你是听。
你的真来历,惟家知了情。
那年正月节,十五正张灯。
有个桃花庵,妙禅小尼僧。
叫我老身去,与家一儿童。
初生方二曰,蓝衫包身中。
叫家抱出来,家主他养身。
那一时老身抱出庵中去,
我方纔一直进了苏州城,
正遇着苏大老爷去拜庙,
西门内一见老身问分明,
我就说要把小儿找主卖,
苏老爷一见婴儿就应承,
立时就送我纹银十两正,
苏老爷当面抱去小儿童。
那一时,我见这件蓝衫极新,还可以值几两银子,因此我就留下了。
这就是少爷一生真来历:
太太呀太太在上仔细听,
这一身蓝衫情由一切明,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客舍内母子二人各心惊,
苏公子纔知不是苏门后,
心里要庵中访问母亲生,
窦夫人听罢蓝衫真来历,
急慌忙又问夫主内里情。
话说窦夫人听得出这蓝衫来历,开口问道:「桃花庵中果有几位女姑?」
王婆道:「就是师徒二人。」
夫人问道:「这婴儿是何所生?」
王婆答道:「原是小陈师父所生。」
夫人又问道:「这庵中无有男子,这蓝衫他是来于何处?」
王婆说道:「你好不明白,若无有男子,这婴儿自何处而来,内中情由,他各人知晓。」
窦夫人说道:「我实不瞒你,这蓝衫原是我家丈夫的,自上虎丘山看会未回,至今也是一十五年,并无音信。今日得见我这衣服,他必然知道丈夫的下落。待到明晨,我要亲自前去访问,他若不肯实说,是要你做个对证,你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自管放心,老身情愿做个对证就是了。」
夫人说:「说是如此,相公且请回府,明晨老娘前去降香,以待回来时候,相公也有了生身的来历。」
只是:
一见明两心闷,
十年寒冷一朝回。
苏公子是日回府,窦夫人留下王婆,到了明晨,窦夫人坐了轿,将这件蓝衫,暗带了自己的身中,却又带着王婆,往桃花庵中而来。
窦夫人降香要进桃花巷,
一心里访问丈夫结发男,
实只屝年夫妻今朝见,
又那如夫主早已染黄泉,
这夫人坐在轿中暗思想,
这件那中情由实不明,
多者是女姑生得风流样,
将夫主暗暗引在桃花庵,
你二人颠鸾倒凤两合意,
因此才食恋恩爱不回还,
又转念说此事令人可疑,
你就是情投意合恩爱好,
想此处相隔苏州城不远,
为怎么无音无信十五年,
这其中情由今人实难辨,
必得是亲自细细问根源,
正是这夫人轿中胡思想,
众家人报道来至桃花庵。
窦夫人正然思想,来至山门以外,下了轿子,使人进庵通报,此时老道姑也下世去了,独有妙姑一人。
妙姑听说是双竹巷窦氏太太,前来降香,慌忙出来,接至客舍,窦夫人一见妙姑,真乃是一等上好人才,心中暗想:「这事,就十有八九。」
用目看毕,便要进庙拜佛,妙姑引着参拜佛像,焚香化纸,拜礼一毕,回至客舍,妙姑自承素菜茶食,就坐,坐下便问道:「大太,小僧有失迎接,万望恕罪。」
窦太太说道:「好说好说,仙姑妙龄,今年几许?」
妙姑答曰:「三十二岁,请问太太年庚几何?」
夫人答曰:「三十三岁了。」
妙姑以言挑曰:「膝下几位令郎?」
夫人说道:「仙姑不知,妾身自从出嫁,丈夫出门,至今一十五年,并无音信,膝下儿女皆无。」
妙姑闻言,心中作一小惊,暗自想道:「当初曾命王三思将小儿送去,因何说是无有,想必我儿大命不长,亡故去了,也是有的。」
眼中轻轻落下了一点珠泪,窦夫人见他心中凄惨,便问道:「仙姑因何听妾身之言,面带不悦?」
妙姑答曰:「我见太太三十余岁,孤身守寡,与我这出家人一样,深为可叹。」
夫人闻言,说道:「仙姑与我情同此心,心同此礼,我有心与你拜为姐妹,不知仙姑意下何如?」
妙姑言道:「但恐太太有贵贱之忌。」
夫人说道:「仙姑说得那话,既然有意,二人请拜。」
言罢,离坐叩拜,遂与夫人平拜了四礼,复入坐位,各叙年庚。窦夫人年长一岁,为亲姐姐,小僧为妹。
又叙了几句闲情,窦夫人说道;「妹妹,愚姐今日来此,还有一见明,还望妹妹指教。」
妙姑言道:「姐姐有何事情,何不明言?」
夫人闻言,将带的蓝衫拿出,说道:「就是这件衣服,不明。」
妙姑闻言,伸手接过来一看,忽然仰面回头,暗地里流泪来。
一见蓝衫珠泪倾,
想起当年张相公;
凤舞鸾交恩情重,
至今算来十五冬。
襌房生下娇身子,
王婆包裹出门庭;
至今忽然见一面,
难免心中不泪零。
妙姑时下泪难止,
夫人就要问实情;
明公不知后来事,
下一回程说分明。
第廿一回三个月先父去世
诗曰:
千言万语嘱王婆,你把言语须记着,
暗抱小儿送过,千万莫说。
谁如情由今日破,怀念丈夫思想多,能不令人泪如梭。
话说妙姑一见此衫,暗暗流泪。
窦夫人问道:「这衣服你还认得否?」
妙姑暗将泪眼止住,说道:「姐姐,说话差矣!你妹妹身入玄门,身还又无男子,认得什么?」
夫人说道:「这蓝衫本是你人之物,前日曾对王婆说道:『你不多言,你将这个小孩抱去,送到苏州府双竹巷内窦氏太太那里,叫他好好扶养。他若问时,你可千万的莫说是这庵中抱去的。』那王婆得了银子说道:『陈师父,你的事情,我是无不尽心,你就与我抱去罢!』」
妙姑说道:「且慢,待我将他包裹包裹。」
遂在箱中,将公子的那件蓝衫拿出包在身上。
王婆上前去接,妙姑心如刀割,眼含痛泪,叫道:「王婆子,我今日小儿之事,要嘱咐于你呵!」
妙姑女怀抱娇儿哭痛伤,
但见他嘱咐初生小儿郎,
双竹巷张才本是你的父,
桃花庵妙姑本是你的娘,
皆因为庵中不能将你养,
因此才使人送你还家乡,
他有心对着窦氏说实话,
又恐怕窦氏变脸要才郎,
有心的不将你送别处去,
你的父当日嘱咐不能忘,
你本是世袭进士传家子,
我的儿成人长大富贵长,
泪珠儿点点落了前胸膛,
启朱唇樱桃含定小儿手,
不由得心中生下一妙计,
幼小儿指头咬去不大长。
话说妙姑不忍离别小儿,怀抱在手,哭了一回,此是前事,这且莫题。
再说窦夫人一闻此言,一口惊痰,吐于地下,长叹了一声,说道:「苍天呀!苍天!我盼了你这一十五年,不想你已经死了。」
王婆说:「太太,相公已经下世去了,哭也是无益了。」
二人遂将太太扶起来,太太说道:「已属仙游去了。这蓝衫因何送于王婆?」
妙姑说道:「太太,这件蓝衫,岂肯轻以与人,只因内中有个缘故。」
太太说道:「你说来我听。」
妙姑说:「太太在上,小妾却一一道来。」
只因为腹中怀胎三个月,
我曾对相公从实说原因,
他说道日后若是生一子,
务必要送到我家窦夫人,
到了那十月满足分身后,
果然是天差神灵送麟来,
你若是成人长大作的主,
后可来桃花庵内认亲娘,
妙姑女怀抱娇身难抛拾,
小师父因此去把王婆叫,
我将他嘱咐言语记在心,
将此儿务必送到双竹巷,
好送于太太恩养长成人,
特送了王婆纹银十两正,
才将蓝衫与他了包在身,
至如今算来一十五载了,
好叫我时时刻刻挂在心,
今日里得与太太见一面,
问一问亲生娇儿果安身,
妙姑女哭哭啼啼诉一遍,
窦夫人眼含痛泪问原因。
话说妙姑哭诉一遍,窦夫人闻言,眼含痛泪叫道:「妹妹,你到有这样好心,可惜那孩子,我如今捞不着了啊!妹妹!」
妙姑闻言,惊而问道:「那孩子向那处去了?」
夫人哭道:「这孩子是王婆卖于苏家了。」
妙姑闻言,又痛又恨,手指王婆骂曰:「老贱才,我因何故与你十两银子,你反将这个小孩儿卖于他人,你好不恼死人也,是你说,是你道。」
妙姑一时怒气生,
大骂王婆不是人;
千言万语嘱咐你,
临行赏你十两银。
命你送到双竹巷,
大太膝下去安身;
我与相公情意重,
不断张家后代根。
因何不听我的话,
反将我儿卖苏门;
负命贪财无天理,
老而不死怎算人。
王婆闻言,连忙下跪,口尊师父息怒:「这原不是老身愿意卖于苏门,当时老身抱去,进了西门,正遇苏大老爷拜庙回家,他将老身叫至轿前,追问小儿来历,老身原不肯实说,遂谎道是邻舍之子,家贫不能抚养,命我抱出寻个主顾,谁想那老满口应承,赏我十两银子,老身反说不过,遂将小儿抱去,老身将蓝衫留下,方纔送于太太啊。」
师父妙姑,一闻此言,哭了叫苍天,好不哭死人也。
妙姑女闻听此言痛伤怀,
骂一声人面禽心老贱才,
我也曾千言万语嘱你托,
将我儿卖于他人最不该,
他本是世袭皇上进士第,
你胡为抱去卖到他人家,
现如今张门后代那有根,
妙姑女思想小儿泪不止,
窦夫人叫声妹妹自安排,
昨一日门前曾把娇儿见,
我拿着当了夫主还家来,
因此才将他让在客舍内,
就遇着王婆卖衣说分明,
那孩儿半信半疑还家去,
好叫我前思后想挂心怀,
因此来巷中降香将他问,
内中情由今日我得明白,
张才夫虽然身死十五载,
你与我同去要见小婴孩。
第廿二回二贤妻苏家索子
诗曰:
可惜庭中树,灵根异地埋;
只因来时晚,移向别处栽。
话说窦夫人,叫道:「妹妹,肓至此,不用说了,你我算是一夫二妻,自此同我回府,向苏门要儿,乃为正理。王婆,你可对证得起?」
王婆说:「太太,那个自然,我就活到百岁,还做个对证。」
夫人说:「既然如此,咱就一同回家。」
妙姑说:「等我拜了神像。」
姐妹二人一同参拜神灵,一伙一同上轿,带领王婆,同回了双竹巷。
是日天晚,窦夫人与妙姑共一床,说不尽夫主当日的恩情,念不尽今日儿子面貌。闲谈一夜,不曾合眼。
明日起来,梳洗已毕,先吩咐家人,往苏府探问,若苏大人在府,咱好登门要儿。家人去了,二人一同用饭,方才用完,家人回报,苏老爷今日带领苏州府各县的举子,向南京送考,今日起身,方才上轿而去。
明公,窦夫人与妙姑,要见苏公子,如同一颗明珠,恨不能将他一时拿过来,不挟日又不凑巧,正是:
一片热肠如火烧,
几点冷水倾下来。
窦夫人叫道:「妹妹,苏大人今日这场,内中必有咱的儿子,也料他自这大街所过,你我登楼一望何如?」
妙姑此时思儿之心,恨不得一时见面,遵从夫人登楼一望。但见大街之中,有许多的轿子车马。
苏大老爷坐轿在前,众举子骑马在后,又有同城的官员送行,好一个光景也。
二夫人楼窗之下看分明,
但只见多少轿马闹哄哄,
苏大人坐轿头因不看,
单看那举子之中认分明,
夫人说一十五年你不见,
大约你难以认识此儿形,
纵然是对面相逢认不清,
妙姑那秋波一转看得明。
有一位少年,骑马在前,面貌举动,与当日的张公子无异,遂说道:「姐姐,待我猜猜何如?」
夫人说道:「你猜那一个是?」
妙姑手指道:「这头一个,就该不差。」
头一个面貌品格如面善,
如咱的短命丈夫一样同,
行的时马摆钤声跑过去,
楼窗上姐妹二人好伤情,
恨不得两手拿来托掌上,
也是张家里不绝后代根,
此一去不如何日才回转,
二夫人盼娼日如三冬,
且不言贤德思念娇生子,
再把那苏门公子明一明。
按下二人盼怅题。且说公子进了南京,上京科举,入了会试场,又会上进士,连日又殿试二场,已毕。圣上的皇榜悬挂午门,苏宝玉中了头名状元,正官簪花披红,赴了琼林宴,往相府拜客,承相程际,招了女婿,御阶封官。
拜官已毕,见驾谢恩,圣上赐他金鞍玉佩,还家祭扫先祖,苏大人上下打点明白,使人即往苏州府报喜。
是日同状元儿子,一同回家,苏夫人心中,好不欢喜极也。
苏大人一同儿子新状元,
一路上闹闹哄哄把家还,
报喜人早已报到苏州府,
满城中大小官员接状元,
窦夫人忽然听了这个信,
一伸手抓住妙姑喜又欢,
咱的儿今日得把状元中,
是怎么无人报喜到家园,
这本是灵根移于他人地,
一见这大樱桃空眼馋,
到明晨苏府之内去道喜,
问一门灵根异种谁家男,
且不言窦氏夫人拿主意,
急回来且说大人归家庭。
话说窦夫人听得公子中了状元,又喜又悲,这且不讲。
再说苏大人带领儿子进了苏州地界,但见各县里的大小官员俱来迎接,进了苏州城中,入了府衙,太太接着进了内宅,天地中崛香案,先拜谢天地,状元又于母亲叩头。
太太一见,甚是喜软,大人又将相府程老大人招赘的话,说了一遍,太太喜出望外,却问何日前去娶亲。
苏大人说道:「归家祭扫一毕,亲自至相府入赘。」
言罢,崛筵宴,合府大小人等,俱来叩喜头,苏大人一一重赏。
到了明晨,同城中的官员乡绅,俱来叩喜。大厅之上,崛宴席,挂灯结彩,苏大人让坐、陪客,命状元一一拜见。苏大人正然陪坐,有一名家人来报,张府中窦氏太太,前来叩喜。我想张宅也是世袭进士。苏大人也惊,怎肯慢待,遂吩咐家人报于太太得知,叫他接出府门,后堂赐宴款待。家人回报太太,将窦夫人接进了后堂,叩拜一毕,分宾主的坐下。
不知窦夫人怎生开口?再听下回分解。
第廿三回苏状元归宗认母
诗曰:
折三秋桂,心疑犹难通;
托根虽得所,未肯即随风。
这四句诗,单说苏状元改门归宗的故事。话说苏太太让了窦氏太太坐下,茶罢,又酒,窦夫人问道:「太太年庚几何,送身体这么康健。」
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岁了。」
窦夫人又挑曰:「府中几位太太。」
老太太此时说话,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
窦夫人说:「好,现下公子几位?」
老太太答道:「就是这一个儿子,无命得多的。」
二人正然说话,状元回后堂,来与窦氏夫人叩头。
夫人立起身来,看着公子拜罢,便说道:「我儿,此处并无他人,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公子闻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亲尊坐。」
老太太见他儿子这等称呼,便问道:「我儿因何这等称呼?」
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说:「母亲不知,这原是孩子认过的母子。」
窦夫人闻言,叫道:「我儿,我今穷了,他为亲母了,你还是做什么呀?」
公子说:「小儿实不知情。」
老太太在旁答道:「你这夫人好无来由,我的亲生儿子,谁说妳是他本生母?」
窦夫人说道:「你且莫要强辩,我且问你,你今多少年纪,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说来。」
老太太呀了几呀,甚难应对,遂说道:「你说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的为凭?」
窦夫人说道:「这个自然。」
窦夫人心急欲要小娇生,
酒席上朱颜忽变怒气生,
他本是有爹有娘张门子,
你今日欲带强霸万不能,
你本是倚官压劳强相买,
想当日暪了为娘不如情,
现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见,
你还要暪心昧己将人蒙,
我跟前现有王婆作见证,
还有他生身母亲作凭证,
窦夫人酒筵之前大发话,
前厅内惊动知府老苏公。
话说窦夫人在后堂与老太太吵嚷,苏大人在前应陪客,听得后堂吵闹,连忙起身告别,来至后堂。
见一夫人与他妻子吵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儿,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请坐,下官有话相问。」
窦夫人见他以礼相劝,遂说道:「大人请坐。」
两人告坐,坐下,苏老爷说道:「夫人今日来与下官道喜,为因下官官礼不周,岗恕罪。」
夫人答曰:「今来取扰。」
苏老爷说:「好说好说,下官一进内堂,听得夫人口中说是我的亲儿,但不知谁是你的亲儿?」
夫人说:「就是这新科状元是我的亲儿。」
苏大人闻言说道:「夫人说的差了。」
苏大人未曾开口自沉吟,
但见他开口又把夫人称,
俺二老一生无有第二个,
这一子就是苏门后代根,
至今日金榜题名有身价,
无故的你来我府将儿寻,
你那儿何年何月何处去,
咱两家并无来往无姻亲,
你这是想儿想的花了眼,
你这是想儿想的迷了心,
苏老爷说长道短一番话,
酒席上气坏一个窦夫人。
话说苏老爷言罢,窦夫人说道:「大人你说状元是你的儿子,我且问你是何人所生?」
老爷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
窦夫人问道:「你的夫人当今多少年纪?」
老爷答曰:「七十三岁。」
窦夫人又问:「状元多少岁数?」
老爷答曰:「一十五岁。」
夫人说道:「你夫人七十三岁,状元一十五岁,这七十三岁去过一十五岁,你的夫人五十八岁,送能生男养女不成,未闻天地间还有这等奇事!」
明公,这几句话,说得那苏老爷,也是无言对答,遂说道:「你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来历,你说是你的自儿子,你还有什么凭证不成?」
窦夫人说:「自然,我有凭证。」
遂吩咐随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将你陈氏太太与王婆子俱皆叫来,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家人去不多时,将妙姑与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说那新状元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你可从实说来。」
王婆闻言,双膝跪下,尊道:「老爷,老身与大老爷叩头。」
苏大人一见王婆吃了一惊,说道:「王婆,你还未死么?」
王婆答道:「此见明白,我还死不了。」
苏老爷说道:「王婆,听说你在家难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将你留在我府,坐吃请穿,实要你今日说话,长个心眼,这状元爷到怎是谁家的儿子?」
窦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实说,这状元爷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王婆说道:「太太与大老爷,你们不用争,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这位陈师父的。」
苏大人闻言,大怒说:「唗!好王婆,我的儿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说,是你道。」
王婆说:「老爷莫要烦恼,听我道来。」
王婆开言道,老爷息雷霆。
说起状元郎,惟我如其情。
本是桃花庵,师父将他身。
叫我抱出来,送进苏州城。
张门进士第,太太养他生。
遇着大老爷,叫我说实情。
师父嘱咐我,不肯透了风。
因此说谎言,要把老爷蒙。
说是找主顾,老爷即忙应。
与我银十两,将儿抱怀中。
老身难回答,免有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谁人子,
可知道妙姑师父他亲生,
这就是起根发苖实情话,
若说状元爷是谁家的子,
陈师父他的亲儿他自生,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要把那来笼去脉说分明,
苏大人又要说话把儿争,
不知道大人怎么讲情理,
且等等下一回里说分明。
第廿四回后代根一担双挑
诗曰:
天产奇男在庵中,
少年得中状元红;
王婆做出弯转事,
惹得苏张两相争。
话说王婆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苏大人心中转念,我好容易尽心尽意,养成儿子,中了状元,再把人家要去,我苏门大事,何人承挑?想到这里,拏定主意,要他发愿,遂叫道:「王婆,想当年原有这一件事,只是这个小儿,一则死了,这是我亲生儿子,不是那一个了。」
妙姑闻言,急忙近前说道:「大人莫要抵赖,我养的儿子,难道我不认得不成?」
苏大人说道:「你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记认?」
妙姑说:「这个自然,想当初俺母子离别之时,妾身悲切痛恨,遂将他的左手小指咬去半截,今日叫状元前来,当堂同验,若是十指不缺,就是你的儿子;若有一指伤坏,你还霸占不成?状元我儿过来,为娘的生你一场,至今一十五年,咱的子来得一见,你若念母子之情,你今日当面相认;若是竟负了生育之情,为娘的死于此处,我也不回去了。」言罢,病哭不止。
这公子一见了,急忙近前,尊道:「母亲,孩儿不得见面一十五年,今日得见亦大幸沙,惟孩儿怎敢忘你母亲恩。」
妙姑女记得左手指不全,
在旁面走出新科一状元,
走近前开口又把母亲叫,
不孝儿不得见面十五年,
至今朝得与母亲两相认,
竟忘了生育之恩难对天,
后堂上母子二人情难禁,
一旁里气坏苏老如府官。
话说状元认了嫡母,正在悲喜之际,苏老爷夫妻二人,惊了半刻,看看这儿子也争不得了,忽一声叫道:「状元过来!」
公子闻言,急忙进前,扫地一躬,尊道:「父亲,叫孩儿有何训教?」
苏老爷听得还叫他父亲,竟眼中含泪说道:「我还是你的父亲么?」
公子说:「父亲不必如此,小儿方才名登金榜,今日得见生母的确,若不相认,是不孝也,若忘了父亲养身之恩,是不义也。小儿名题金榜,若做出这等不孝不义之事,就该天不覆地不载了。」
正是:
为人莫慢读书子,
还是书中出贤人。
苏老大人闻得此言,心中略缓了一些,遂叫道:「我儿,你今日已认了嫡母,果是归宗,你还是顺名。」
公子说:「此事还与父亲计议。」
苏大人闻言,心中暗想:「我如叫他顺了我的姓,此时大人心里不允,我若叫他归宗,我今日苏门无子,何人承挑,只是我苏门就该绝了不成?」正是:
一人难遂两家愿,
俱是要个后代根。
苏老爷来至这里,不肯作主,遂说道:「老夫也不肯为主,到前厅中各大人议论何如?」
公子说:「任凭父亲作主。」
苏爷一同亲母,至前厅将请的府学大人、本县教授,同至后堂与窦氏太太相见,叙礼已毕,将前后事情一叙。
府学大人与县学教授商议曰:「状元根出张门,天生是张门的骨肉,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抚育甚厚,膝下别无承挑苏门之根,亦不可缺礼,宜受挑入赘。承相之女为苏门子媳,生子姓苏,承挑苏门基业,亦是苏大人养子之功。张门另择妻妾,状元成婚,生子姓张,承挑张门,宜有张门之嗣,一担双挑,岂不两全其美。」
两位大人言罢,苏张两家俱各欢喜。
窦夫人与苏老爷拜谢不尽,当面谢了各位大人,遂与妙姑、王婆一齐回家。
状元在苏府住了几天,才回了张家府第。此时同城的大小官员,又至张府前来道喜,时窦夫人一家欢乐,恭敬待客。
正是:
一十五年无男子,
忽然来了状元儿。
张门又择昆山县徐门为婚,状元先相府入赘,后娶徐氏为妾。其后苏门生子有三,皆举进士。张门生了二子,俱以高选入官。
后人有诗赞曰:
张才可为风流男,忽遇窈窕陈妙襌,
少年难禁原心乐,张才理当染黄泉,
妙姑虽为淫荡女,一生恩爱无二男,
庵中产下状元子,母子见面十五年,
苏门教子成名早,窦氏可为女中贤,
志在张门留根业,得收夫骨张逐还,
可算一部勋烈传,提笔写在桃花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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