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匹夫休走!”胜负如何?龙、虎二人入阵,被鬼谷手中把旗一摇,二人急走,被袁达绊马索绊倒,捉于马下。
白起见之大怒,呼众将;乐毅叫石丙、石凯、邹衍十五员大将,手下一万雄兵,都撞入阵去。
孙子马上用旗一招,袁达、李牧、独孤陈、马升、解信七员大将,并赵、韩、魏、楚、齐师,众混战一昼夜,燕军大败,折其大半。
鬼谷交孙子休杀人,向阵中间大叫:“黄伯杨、乐毅,你肯回兵么?”
伯杨、乐毅自思难以抵敌,火急下马拜见鬼谷,躬身俯伏在地上:“启师兄,更不敢再犯。”鬼谷令请过齐王,交取魏毕昌、楚来太子、项燕、黄歇等来。鬼谷曰:“众将来听,不曾犯本国,今燕下齐,拜乐毅为帅,领兵取七十一城,馀有即墨,被火牛阵破了。乐毅不舍,再图齐。惹吾下山来,今破了迷魂阵,救孙子出灾。黄伯杨、乐毅、秦白起都遭吾擒。汝众将拜齐为上国若何?”
众将等拜齐王、鬼谷毕,众曰:“愿尊齐为上国也。”鬼谷曰:“今齐国穷民困,每一国进奉金宝各一十万贯,与齐王赈济万民。”众曰:“依命。”秦国白起进奉金宝一十万贯,燕国乐毅进奉金宝一十万贯,楚国项燕进奉金宝一十万贯,魏国毕昌进奉金宝一十万贯。四国遣人归国取宝,不数日,四国进奉入齐了毕。
鬼谷谓乐毅曰:“为您布迷魂阵,杀坏生灵。吾今做个葬主。今交李虎埋殡毕。”即时立化了李虎,呼为城隍土地,即时立庙为神。鬼谷谓伯杨、乐毅、张晃众先生等曰:“咱每都是出家人,今为徒弟持名在世,误了起升。”
今齐襄王加封黄伯杨回风仙人,次加封乐毅奉圣仙人,又加封张晃出世仙人。把众仙都加官位。次加封鬼谷先生普惠仙人。孙子等亦加封了。
有鬼谷言道:“休,休!有众国将士,各还本国去者!”众国将士都谢恩毕,却还本国去了。鬼谷先生道:“众仙各还道庵养性。”众仙依命,都辞了鬼谷先生,各还庵去了。只有鬼谷先生亦辞齐王,归云梦山去。群臣将士,各归旧职,辅佐朝廷。四边无事,诸国不乱,天下太平。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齐国功成定太平,诸邦将士各还京。
纵横斗智乐孙辈,青史昭垂万世名。
秦并六国平话
秦并六国平话卷上
诗曰:
世代茫茫几聚尘,闲将史记细铺陈。
便教王伯多权变,怎似三王尚义仁。
六国纵横易冰炭,孤秦兴仆等云轮。
秦吞六代不能鉴,且使来今复鉴秦。
鸿蒙肇判,风气始开。以揖让而传天下者,尽说唐、虞;以征伐而取天下者,尽说三代。夫三代者:夏、商、周也。夏禹王得舜帝禅位,立国为夏,传一十七代,享国得四百三十一年。夏桀无道,商汤放桀于南巢田地里,夏之天下尽归于商。汤王立国为商,传三十代,享国得六百二十九年。纣王无道,周武王伐纣于孟津田地里,并商天下,立国为周。自武王至幽王时分唤作西周,自平王至赧王时分唤作东周。
二周虽传三十五代,享国得八百六十七年,自传到那第十三代的君王唤做平王,那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勇。平王虽居尊位做天子,但王室荡无纲纪,甚至下堂而见诸侯。孔夫子为见平王身为天子,自统六军伐郑。那郑伯无君,身为周家卿士,自率诸军敌王,在那地名繻葛田地交战。被郑伯射着一箭,恰好射中平王左肩。孔夫子是春秋世儒道的宗师,要扶持这三纲五常。见那时王纲颓坏,为君底失为君之道;侯国强梁,为臣底失为臣之礼。怕天下后世乱臣贼子争效这个模样, 便使三纲沦而九法..,不成世界。不免将那直笔,把那时一十二国,共有二百四十二年的事迹,着一部史书,唤做“春秋”,从平王时事为头,有善事底褒奖它,使人知劝;有恶事底贬责它,使人知怕。怎知世变推迁,春秋五伯之后,又有战国七雄,天下龙争虎战,干戈涂炭,未肯休歇。且说那战国七雄是兀谁?诗曰:
两周分治各西东,十二诸侯互战攻;
未有真人来一统,奈何七国又争雄!
那七国者:秦、韩、魏、楚、燕、齐、赵也。
秦姓嬴氏,周武王时封。秦至武公、惠公时分始僭称王。此秦国也。
韩虔世代仕晋,在威烈王时分,韩虔求做诸侯,分晋国自立为韩。此韩国也。
魏斯世代仕晋,在威烈王时,魏斯求做诸侯,分晋国自立为魏。此魏国也。
赵籍世代仕晋,在威烈王时,赵籍求做诸侯,分晋国,自立做赵。此赵国也。
史谓三家分晋,是说这韩、赵、魏也。
那周安王时,田和有功,封于齐,是为齐国。那蓟北燕王姓姬氏,自周武王时分,封为燕国。那襄郢楚王姓芊氏,周成王时分,封为楚王;至那负刍时分,凡十世,为楚国。
这个七国,当初互为雄长,在后见秦国强大,那六国结纵合横,以拒强秦。奈何纵解横散,被秦始皇吞并做一统天下。唐贤杜牧做那“阿房赋”,末后说得最好,说个甚的?杜牧“阿房赋”后一段道是: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能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话说昔日秦始皇政者,庄襄王子也。始皇无道,南取百粤,北筑长城,东填大海,西建阿房;坑儒焚书,使天下人民不安。不修国政,并吞诸侯,荒荒离乱。始皇欲立万世为君,遍游天下,来到沙丘,帝崩。怕天下诸侯有变,不敢发丧,背地里将銮■车载尸,与鲍鱼相杂。赵高与李斯商量诈作诏书,差使命往长城杀太子扶苏并那蒙恬,却立二世为君。在后赵高引军阎乐入内,杀胡亥,立三世子婴为君。子婴懦弱,托病不出宫。赵高弄权,指鹿为马,欺压君臣。赵高入内探帝病,子婴杀赵高。有胡曾诗为证。诗曰:
汉祖西征秉白旄,子婴宗庙起波涛;
可怜君有翻身术,兼向秦宫杀赵高。
在后,天降圣人,汉高祖刘邦领兵入关,系颈以组,封皇帝玺,降于枳道。这头回且说个大略,详细根源,后回便见。
话说秦六年,始皇帝登殿,集大臣文武至殿下,分两班,山呼万岁毕,始皇向君臣道:“寡人登极之后,今已六年,有那齐、燕、魏、赵、韩、楚六国未肯伏。我欲削平六国,使天下为一统。卿等有何计策?”当有一大臣司马欣出班奏曰:“陛下若论七国,则国势均平;若论气力,则秦为上国。何不发使命,赍国书,威伏六国,令它拱手来降,纳土于秦,免得战争如何?不来者,差军发将,取之未迟。”帝闻奏大悦,圣旨问:“班中有谁人可充使命?赍国书前往齐、燕、魏、赵、韩、楚诸邦游说诸侯,早献地图纳降,免得干戈,百姓枉遭涂炭。这是一项好底勾当。”那时有秦公子名曰少官,他自请赍此国书游说六国。始皇大悦,分付国书与公子少官。那书道是:“秦王致书于齐、燕、魏、赵、韩、楚六国大王殿下:秦与诸王兄弟国也,势均体敌,相与北面以事周,积有年代。朝会天王之时,推秦为盟主,歃血而誓,各守本国疆界,绥怀国内人民。我无尔诈,尔无我虞。休萌战攻侵伐之谋,共享安净和平之福。属者苏秦、张仪,驰骋辩口,离间诸国,私自结纵合横,各有吞噬上国之谋。寡人知之久矣,念欲兴问罪之师,实以盟会之言犹在耳,未忍寒盟,遽为此举。诸王何不量力度德,自思您土地、人民,与吾国孰强孰弱?您兵师、车马与吾国孰寡孰多?您财帛、金宝与吾国孰丰孰啬?堂堂赧王,尚且臣附于庄王之世,您自思诸国势力比赧王为何如?犹敢凭陵大国,不肯臣附?今遣公子少官来诸国议事,若大王图全社稷,则输款投诚,以舆地来献;使四海一家,则您世受王爵,为秦藩臣;保有宗祀,世世不绝。生灵免涂炭之灾,兵师有息肩之日。惟大王实图利之。若负固不悛,执迷不返,则命将遣师,剿平诸国,如疾风之摧败叶,严霜之压枯苇,惟寡人所欲耳。彼时噬脐,悔之何及!”
六国王接得秦国始皇书,各各开看。其别无话,只是秦帝克伏诸国来降,诸王不悦。有楚襄王,国书会五国王子,会议并秦。遣使者往齐、燕、魏、赵、韩邦通上国书,克日到楚议事。诸国王接了楚襄王书开看,克日车驾起程。齐王、魏景关王、韩威惠王、燕孝王、赵孝成王皆到楚地,入朝施礼毕。各奉命而来,楚王安排茶饭,把盏已毕,楚王与诸王言道:“闻秦王遣使赍书克伏诸国□□□。这事怎地?”春申君奏曰:“臣请大王助兵伐秦。”赵王御前李牧进奏诸王:“诸王助兵,望陛下依臣所奏。”楚王大悦,赏御酒犒设李牧:“将军,您言是也。”各助兵三万。
楚令项梁为将,齐遣邹阔为将,韩遣冯亭为将,燕遣孙虎为将。楚襄王亲为招讨。克日,兵至函谷关,会合诸国人马。诸国大王各归本国,点集雄兵猛将,往路中函谷关相会。楚王车驾起行,为招讨,预先在关等候。
至日,赵有李牧、张耳、陈申,发兵三万,到关参拜楚王。齐有田儋、邹阔、邹兴,集兵三万,至关。韩有冯亭、周光、霍雄,领兵三万,至关。
魏有周霸、郑安成、龙离足统兵三万。燕有孙虎、韩广、景耀龙押兵三万,至关。各各参见楚王。楚王见诸国兵齐将集,大悦,出宣命,定赏罚:有人生擒秦邦一将者,与千金;能获秦始皇者,与诸王共封为六国万户侯。诸将欢声如雷。
古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军中撞出一员猛将,绛袍朱发,赤马红缨,身披黄金锁子甲;御前奏楚王道:“奴婢为先锋,攻破秦邦,生擒秦将,活捉秦皇。”此人是谁?乃魏国三代将门之子,郑安平之儿,姓郑,双名安成。楚王见了大喜。忽班部中撞出一将,身长九尺,面赤髭黄,穿红袍,白玉带,银锁甲,金弁冠;愿为先锋,与郑安成比试。此人是谁?乃齐国邹阔将军也。楚王问诸将:“那两个要做先锋,怎生区处是得?”那李牧、冯亭、项梁三将奏曰:“先锋不可便付与二将,须索交他两个比试,决个胜负,与先锋印者。”楚王依奏,便令二将比试,胜的挂先锋印。
二人听得言语,上马分阵,各擂鼓响。楚王与诸将看争先锋。左边撞出郑安成,右畔撞出邹阔。二将马交,约斗三十余合,只见郑安成败走,那邹阔一向赶上。郑安成暗取套索。邹阔亦取套索,撇起,去套住郑安成。郑安成亦套住邹阔。二人相拒之际,不防人丛中放一冷箭,把那套索射断。众人大骇。
李牧向前问:“放冷箭是谁?”道声未了,见几个军把一年少后生推出来。李牧觑了大骇,见身上蓝缕,志气犹存。三代将门子,累世先锋儿。是梁国秦明之孙,姓秦名斌,落于军中为小卒。
李牧引秦斌至楚王驾前,奏曰:“大王适间令郑安成、邹阔比试先锋,各人套索不开。有小兵放冷箭射断套索,乃是昔日十二国内梁邦秦明上将之孙,姓秦名斌。奴婢举此人为先锋,望陛下从允。”楚襄王曰:“这厮有这般武艺!”遂赐秦斌挂先锋印。
班部中撞出一将,身披柳叶甲,银盔盖顶,奏道:“大王不可将先锋印分付秦斌!”楚王抬眼一觑,乃是燕国景耀龙来奏称:“秦斌乃是败国之臣,未可赐与先锋。奴婢乞与秦斌比试。”
那时,景耀龙打扮银盔盖顶,身披水磨柳叶甲,肩担一口三尖刀。秦斌亦未有衣甲器械。李牧把衣甲马刀借与秦斌,打扮了出阵。二将有如水里抢珠龙,二骑交锋,有似岩前争食虎。斗经二十余合,秦斌诈败,景耀龙赶上前,马不去;秦斌将刀撇砍,景耀龙迎刀斩落。二刀并举,双刃齐施。二将把刀对敌举落,二人齐将之放。二将迎前拽相。楚王看见大喜,传令齐赐先锋者。二将各下马拜谢楚王。楚王问诸将:“赐那个将军为正先锋?”项梁奏曰:“愿与秦斌为正先锋,景耀龙为副先锋者。”二将领兵前往秦城京兆府。诗曰:
秦谋一统祸临城,楚领三军并伐秦;
猛将雄兵皆用命,生灵涂炭涨氛尘。
话说李斯奏始皇帝曰:“陛下,今有荆楚襄王为招讨,合诸国兵马约二十余万,猛将数十员,兵临城下,将至濠前。取王圣旨。”秦皇大惊曰:“朕谋天下,并吞一统,岂期诸邦会兵来侵吾国!”敕问文武官僚:“谁退诸邦兵马?如有功者,必加官赏。”当有王翦出班奏曰:“陛下休虑,虽有诸国二十余万兵将,小臣乞兵二万,令李彪、伊虎为将,臣为主将,退诸国来兵,保王社稷无虞。”始皇大悦:“全仗卿在意者。”
王翦在演武亭交兵二万,出城外下寨。景耀龙先锋排下二龙争珠阵。李彪排下半天撒网阵。二将监军施礼毕,李彪曰:“秦斌,你等因甚兴兵来侵吾国?您若会事之时,出阵一战,可决胜负。”秦斌答曰:“奉楚王命,并诸国王命,因为始皇无道,谋吞六国,遣使来投谩书,胁令诸邦纳土,意图六合混一。是致诸国大王合纵兵至。”李彪言:“兵临渭河,可以一战。”秦斌怒道:“渭河之兵何能为!待我伐秦为荒草之地!”李彪大怒:“叵耐小邦结党侵凌大国,待教诸国一兵片甲不回。”道了,二骑便斗。诗曰:
二马骋英豪,凌云杀气高;
非但智斗智,全凭刀斗刀。
二马挑战,三十余合;秦斌败走。李彪赶将来,杀败三军。副先锋景耀龙身穿黄金锁子甲,体挂皂罗袍,头上铁幞头,燕尾交加,黑雾缠身罩体,座下跨一抱月乌骓,肩担一条清风利枪,腕悬一百廿斤竹节钢鞭,出阵与秦将打话。
李彪喝问:“来将何人?愿闻姓字。”楚将答曰:“咱每是先锋景耀龙。”那李彪道:“休走。”二将场中宛转,杀气腾空,约斗三十合,景耀龙诈败走,李彪赶将来。不防景耀龙取出弓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正中李彪,金盔倒卓,两脚腾空。诗曰: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使无常总不知。
那时,李彪中箭已死。小军抢得尸首,回归阵中,先复招讨。主将王翦钧旨,令伊虎出阵,高叫,索来将挑战。楚王见副将景耀龙果是英雄难敌,再令正先锋秦赋出阵。施礼打话已毕,二人挑战。秦斌、伊虎相交,一枪来,一刀去,二人厮杀。诗曰:
幽幽不让梨花舞,滚滚难容柳絮飞。
那时,二将交斗,马似北海玩珠龙,人似南山争食虎。约斗三十余合,伊虎败走,秦斌赶将来。被伊虎勒住马,后赶得快,二马相并,中一枪,刺落下来。只见金盔倒卓,两脚登空。小兵抢秦斌回阵后,用金疮药救得活。三军一时败走。
次早,楚王召集诸将问曰:“甚人敢出阵,生抢秦将?”有张晃奏道:“小人愿往。”伊虎出阵,二将交斗。伊虎大败,归于本阵。
王翦打扮耀日银盔盖顶,身穿蜀锦战袍,肩担一百二十斤三尖刀,四十八环棹刀,跨一匹赤色马出阵。张晃出阵打话。二骑相交,惹起四野愁云,震起满天杀气。人似南山虎,马若北海龙。王翦战三十合诈败,张晃赶将来。二马并,王翦举刀斩落张晃翻身,下脚捎空。王翦刀头招起三军啖杀。楚兵大败。东砍西斫,南倾北倒;星罗云散,七断八续。楚兵退五里下寨。秦兵具表奏始皇。始皇大悦,圣旨再令王翦退诸国兵马。
王翦进兵至五里下寨。次日,布下四门斗底阵。王翦出阵索战。楚王召集诸将曰:“有何人对敌秦将?”当有赵将陈申唱喏道:“小人愿往。”二人战三十合,王翦诈败,陈申赶将来。王翦不用长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三只连珠箭,喝一声:“着!”不知陈申性命怎生?诗曰:
似虎将军还落马,如龙骁骑只空回。
那时,陈申中箭,坠下马来,众兵抢归阵去。军中撞出一员猛将,鬼面冯亭,肩担一柄铜斧,奔将来,喝声:“王翦休走,咱来与你决定输赢!”王翦与冯亭挑战五十合,并无胜负,令各收军,明日却战。
楚王召诸将问:“明日何人捉获王翦?功成者,千金赏,万户侯。”有周光奏曰:“小人有一计。恁地恁地,今夜为刺客,去刺王翦。”商议已定。楚王曰:“将军在意!”周光准备,等三更时分,去刺王翦。
王翦至晚,帐中忽起狂风一阵。王翦思量:今晚必有刺客来呵。传下军令,令伊虎照烛,营寨紧紧防备。伊虎令小军打动更鼓。一更二更,不觉无事;转过三更,有韩国将周光,听得鼓已三敲,手藏匕首,纳在袖中,出寨为刺客。来至秦寨,但觉四下小兵困之密阵;偷入秦寨,欲入帐前,望见王翦伏在中军桌子上困倦,面前一碗明灯,只隔三四十步,□不知,大踏进几步,刺杀王翦。周光猛着力踏上,怎知帐前三四十步前后,有那陷马坑,使麻布绷了,将土撒在上。周光踏虚,跌落坑内,撞动绳索上铃子响,四下诸军拿钩扯上,押见招讨。招讨喝问:“你是谁人?”周光回言:“人是韩国周光,特来刺杀招讨。”招讨笑道:“你好大胆!”令小卒将囚车绑缚,解去献与始皇。未行之际,有那伊虎告招讨:“不如且将刺客周光放回楚军,令他回报楚王,使他早早退兵,免得二国干戈,多少省事!”招讨道:“你这话也中。”喝令押周光到帐前,向周光道:“别人便叵耐您为刺客,便教您死。咱们放你回去。可报与楚王,休以大国为意。”分明是伊虎一言半句,救了周光。诗曰:
临危伸出拿云手,救得天罗地网人。
周光谢了招讨,归于本阵,见楚王言前事。楚王大惊言:“王翦放你回营,真个贤人!”
楚王召诸将曰:“攻伐秦城不下,计将安出?”有那李牧奏王曰:“明日容小人一战,克日攻伐秦城。”楚王依奏,令李牧出阵。
次日,只见星沉河汉,日出扶桑,疏钟传紫禁之声,辽水泛红霞之影;晓烟迷岸草,寒雾湿庭芜。辰牌时分,李牧布下方字阵,肩担蘸金斧,出阵厉声高叫,索王翦打话。门旗下撞出一员将,乃王翦也,肩担一百二十斤三尖两刃刀,排下圆字阵,与李牧打话不同,交战三十合,李牧败走。王翦赶杀三军,诸国兵退十里,草坂下寨。楚王见李牧走败,心中不悦。李牧虽号名将,年已六十,气力衰乏,怎生敌得那少年的王翦?楚襄王召诸将问曰:“谁人能擒得王翦者重赏。”魏将龙离足出班奏曰:“小人愿往。”楚王大喜。见此将身长八尺,披水磨柳叶甲,皂罗袍罩体,肩担大捍刀,约重一百斤,骑匹乌骓马,出阵厉声高叫:“王翦招讨比个胜负阿!”王翦出阵,二马相交。惹起四野愁云,震起满天杀气。才三十合,龙离足败走。王翦招起人马赶杀。人兵东西乱撞,奔走如飞。齐将邹兴撞出阵来,与秦将王翦,不通名姓挑战,才三四十合,邹兴败走。王翦急追。邹兴插了枪,取出鹊面宝雕弓、三支狼尾箭,翻身射三支流星箭。王翦闪过三箭。邹兴大败,将兵亏折了五百余人。死尸遍地,鲜血坑流。王翦收兵回阵。
楚王不悦:连败数阵,若不抵拒,恐秦兵侵城。楚王召诸将会议:“今来攻秦不下,难以退兵。恰似骑着虎头,若不毙虎,虎有伤人之意。”有孙虎奏曰:“攻秦不下,缘秦将英豪兵勇。孙虎虽怯,亦愿出战。”因将人马布成百胜长蛇阵。但见亚枪来时刀作尾叠,铠角如鳞;旌旗红耀目中,剑戟排成口内齿;使马军盘牙,昂首纵步,人展玉舒腰。枪排布密,更教将武不能当;弓弩齐施,便若高皇难闪避。阵排吞象势,马号化龙驹。
孙虎上阵索秦将。王翦出阵,见对阵布百胜长蛇阵,俺布五方阵。如何见得?东连甲乙,见一千蓝青旗;西方庚辛,现二百柄如霜斧;北为壬癸,皂纛旗下马如龙;南按丙丁,红旗影里兵似火;黄旗招■处,戊巳按中央。王翦出阵,肩担三尖两刃,掉刀与孙虎打话不同,二骑交战。不上三十合,孙虎佯败,王翦赶将来,却被孙虎将黄旗一招,变成四门斗底阵,掩围下王翦。有伊虎带兵冲阵来解围,也被孙虎兵围了在荒郊田地里。齐、燕、魏、赵、韩、楚诸将,皆会兵来围定王翦、伊虎两个。小卒走去报丞相李斯,称王翦招讨已被围在城前十里荒郊田地里。
李斯奏上始皇道:“王翦被围,愿朝廷发兵去解围怎生么!”始皇降敕:着王贲所部人兵一发前去解围,救出王翦、伊虎两个。
那时,王贲领兵一万,出城来到十里荒郊之地下寨,大啖数声,王翦在内发啖,知救兵来到,内外相攻应,杀诸国兵马大乱。乱战一场,死尸遍野,鲜血坑流。自辰时乱杀至未时,各各鸣金收兵,折了万余人。楚王收兵点检,约计折了二万余人。有胡曾诗为证。诗曰:
诸国兵来要伐秦,反遭亏将损人兵;
思量无计回军路,秦勇刚强甚怕人。
话说楚王大惊,不合为长,兴兵伐秦不下,折将亏兵,恐敌不拒,预先祸及本邦,暗思忧虑。召项梁至,问伐秦不下,折将亏兵,万一不便,祸及本邦。诸将想有谋计可进谏,图安社稷。时项梁沉吟半晌之时,奏曰:“陛下休虑。臣虽无能,不肯出秦之下。当血战以决胜败。”乃定一计,杀退秦兵,密奏楚王。楚王道:“卿之计是也。”令项梁领五千兵布下五虎离山阵。诗曰:
三敲鼓响阵头圆,一棒锣声如捻指。
那时,撞出一员猛将,肩担一口大刀,厉声高叫,索打话,乃是王贲。王贲见对阵五虎离山阵,未免摆下二龙混海阵。项梁出阵,二人施礼毕,打话。王贲骂曰:“项梁,你等楚王辄敢合纵诸国来伐秦,罪犯弥天不小!目今汝等奏上楚王,早将楚国州郡县图献上始皇,免教荆楚人之受苦。”项梁答曰:“非我楚王合纵结横伐秦,皆是秦邦始皇无道,先遣使命赍国书,来诸国克伏纳土,意图六合,致使诸国不从,是致兵来,即非楚王之过。”王贲言:“既是楚王不肯献上一十八郡经图,克日兴兵并成荒草之地,悔之已晚!”
二将打话已了,二骑来交。场中宛转,杀气腾空。一来一往,似凤翻飞;一上一下,如鹘展翅。才三十合,喝交歇令,各人归阵,卸了衣甲,权歇片时;整顿衣甲器械,拍马临阵,再战二十余合,项梁奔走归阵。王贲自思:此将乃是名将。不敢赶上。
项梁归阵,奏楚王曰:“臣诈败,王贲不赶,难以施计。”楚王问:“卿有何妙计施之?”项梁奏曰:“此王翦、王贲,英雄难敌。臣施一小计,聊损他兵。”楚王问曰:“尔计何如?”项梁附耳道:“恁地恁地。”楚王大悦:“依卿之言。”
项梁先差李仲、韩员,领兵二千去退十五里大树林下,埋伏左右畔,等候杀秦兵人马。项梁奏楚王,召请诸国大将至御前。楚王分付诸卿大将:“今日定计杀秦兵,恁地恁地。”诸将依令,准备器械,杀退秦兵。楚王令秦斌策应。
项梁伪引兵战,将军出阵,厉声高叫:“秦将愿来挑战!”王翦出阵,与项梁施礼毕,打话不同,二将交战。才三四十合,项梁败走,王翦赶上追捉。不见项梁,却见楚王戴朝天乌纱巾、盘龙绛红袍,腰缚碧玉带,脚穿干皇履。王翦直奔将来捉楚王。楚王被赶一十五里,捉住楚王。王翦令诸兵将楚王缚了。此人道:“我不是楚王,吾乃姓李名轩。将军仔细认着!”王翦一觑,果是假底楚王。回马间,只见一下锣声,喊杀连天,不知高低,左畔撞出李仲,右边撞出韩员,后面秦斌杀至,前面冯亭、周霸、田儋、孙虎、李牧、张耳、韩广杀将来。东砍西斫,星流云散,七续八断。王翦杀出,奔走回营,折了二千余兵。两下收兵。楚王大悦,问诸将道:“自临阵以来,未尝有此大捷。今秦兵退败,诸国可以乘胜回邦。”
当日烹牛犒赏诸军。项梁奏曰:“望大王回兵,诸国各差将持兵各守本隘,免致秦兵侵犯。如有秦兵至一国,愿诸国救应。”楚王令周霸、邹阔,各兵一千,把断函谷关。诸将各守本界关隘去处。楚王国书通报诸国大王,各回本所。
话说王翦、王贲收兵归城,专待来朝五更三点,始皇帝聚集文武,山呼已毕,王翦启奏:“陛下,臣有先锋李彪被失,折兵二千五百余人。臣收斩得陈申、景耀龙外,伊虎斩得张晃。伏候圣旨。”秦帝敕问大臣:“寡人意图六合久矣,此事若何?”忽有大臣李斯谏曰:“未可侵于六国,且图养赡三军,精演武艺,它日图之未为迟晚。”圣旨依奏,令赏三军,一年四季教演诸军。诗曰:
数年征伐不曾休,权且休兵却报仇;
讲武储粮图再举,它年六国一齐休。
话说昔日有吕不韦,阳翟大贾人也,家富,为商,往来兴贩买卖。秦昭王太子安国君中男名子楚,为秦质于赵国。子楚,秦诸庶子,车乘用不饶,吕不韦贾于邯郸而怜之,曰:“此奇货之物。”乃往见子楚,说曰:“安国君爱妾华阳夫人,夫人无子。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吕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嫡嗣。可乎?”子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吕不韦乃以五百两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而复以五百两黄金求奇物玩好,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以其物献华阳夫人,因言子楚贤。华阳夫人承太子间,纵容言:“子楚质于赵,妾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安国君许之。
吕不韦取出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之居。缱绻之娱,不觉有身孕。子楚饮宴中巡,酒酣,吕不韦言筵前无乐,令诸姬舞,歌讴,供应呈示。子楚累举目观之,此姬绝色倾城,但见歌喉清亮,舞态婆娑。调弦成合格新声,品竹作出尘雅韵。琴调古操,棋覆新图。吟诗联句追风雅,见于篇中;搦管丹青夺造化,生于笔下。玉肌花貌,莲步柳腰,谈论接陪,精神举措。子楚见姬容貌而悦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乃献其姬。姬自匿有娠。至大期时,十二月也,果生子名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将金六百斤与守关吏,方且得脱归秦。
昭王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后,子楚为太子。赵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归秦。秦王立一年,薨;子楚代立,是为庄襄王。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封为文信侯。年少,十三岁即位,太后时通吕不韦家。
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四国,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
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着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着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召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归千金。
始皇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事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太后闻,欲私得之,吕不韦乃进嫪毐,诈令人以腐罪告之,拔其须眉为宦官,遂得侍太后。太后私与通。及至有孕,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毐尝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嫪毐。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实非宦者,常与私乱,生子二人,皆藏匿之。与太后谋曰:“王薨,以子为后。”于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实,连及相国吕不韦。
九月,夷嫪毐三族,杀太后所生二子,而遂迁太后于雍。是时,王欲并诛相国吕不韦,盖为奉先王功大,及宾客辩士为吕不韦游说者众,故王不忍致法,免相国。齐人茅焦说秦王,迎太后而出。
文信侯就国河南岁余,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秦王恐其为变,乃赐文信侯书,与家属徙处蜀。吕不韦自度,恐秦诛之,乃饮鸩酒而死。诗曰:
文信侯臣吕不韦,始皇国后恣奸淫;
朝廷不赐诛淫法,故使渠人饮鸩亡。
始皇八年,韩威惠王卒,立子安为韩王。九年,韩王为元年。九年,楚考列王卒,子悍立为楚幽王。十一年,赵卓襄王卒,子迁立为赵王。天下诸国平宁。十四年,韩王纳土为藩臣。
至十七年秋八月,始皇登殿排班,但见十样锦铺连地角,九金龙盘绕栋梁。殿分八卦,紫云遮,七宝妆成王御座;绿杨影立,回环尽彩画宫妆。五凤楼前,玉女执团团凤扇,四声万岁响连天,三下静鞭人寂静;两班文武列班齐,一国世尊登宝位。文武朝见,山呼已毕。始皇问大臣曰:“朕登极之后,已经十七载,意图六合并为一统,是朕之愿。”忽有李斯出班奏曰:“臣举王翦为将,领兵攻韩。”始皇依奏,宣王翦。帝问曰:“朕烦将军统兵攻韩,卿意怎生?”王翦奏曰:“告陛下,养军千日,用在一朝。臣当赤心报国。乞兵二万,先锋伊虎,副将洪定,末将蔡仇,钱粮官甘宁。”始皇依奏,赐王翦为招讨,攻韩邦。
次早,演武殿交兵二十万人马。诗曰:
忙点三军亲起发,当时赏赐与诸军。
取出衣甲器械,分俵散与诸军。会使枪底枪在手,能射弓者弓便射。兵将一齐离了京兆府,奔往韩邦。
韩邦正是晋州地面,小兵探得秦兵攻韩,忙告上大夫张车。张车奏上韩王曰:“秦邦王翦为将,领兵二十万攻于本国。”韩王大惊,敕问诸臣:“此事怎生?”有大将冯亭曰:“愿乞兵一万,出城为我王拒敌。”韩王依奏,赐兵一万,付鬼面冯亭、周光、霍雄为将,往三十里平岗坂下寨,等待秦兵。
至次日,果有秦兵二十万,先锋伊虎当头,肩担一根清风利刃枪出马,布下四海洪波阵。霍雄布下鳄鱼玩水阵。二阵俱圆,门旗下撞出一员先锋霍雄。秦阵撞出伊虎。霍雄问伊虎曰:“二国并无征战,今日因甚兵来?”伊虎回言:“咱奉始皇敕命,特来攻取韩邦。”霍雄曰:“十四年,本国纳土为藩,今又侵于疆界,其意不善。”
二将打话不同,二马交战,三四十合,伊虎败,霍雄赶上来杀。副将洪定出阵,与霍雄挑斗,才三十合不分胜负。良久只见,诗曰:
人怒之时马也怒,将若嗔时马也嗔;
龙虎未能争社稷,争如两个上将军。
霍雄诈败,洪定赶将上来。霍雄取弓在手,搭起箭,翻身背射,口呼:“箭中!”只见洪定人空落马,二脚登空。诗曰:
都来一点无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秦将洪定已死,小兵抢得尸首回阵告覆王将招讨。王翦大怒问:“谁人为洪定报仇?”有末将蔡仇,愿往报仇;统兵五千,排下方字阵。蔡仇上马,高叫打话。周光出阵,见排下方字阵,便令排下圆字阵。但见左实右虚,前拦后守,金银甲胄色火煌,锦绣旗翻花烂熳。霹雳驼鼓渐啖,龙鳞画角齐吹,枪刀一字成行,弓弩两梢齐展,三军唱喏,两处阵圆。蔡仇与周光施礼毕,打话不同,二马相交。才战三十合,周光败,蔡仇恐有计,不敢赶上。冯亭肩担熟铜斧,与蔡仇挑战。三四十合,蔡仇败走,冯亭赶杀。三军星罗云散,七断八续。各人鸣金收兵下寨。看看已晚,各差小卒伏路。
巴到次日天明,招讨王翦,肩担一柄刀,出阵,厉声叫索冯亭将军打话。冯亭出阵,问王翦曰:“因甚兵伐吾邦?”王翦曰:“吾奉始皇敕命,故来伐韩邦。”冯亭忿怒,抡起熟铜月斧斫王翦,王翦将刀迎过。王翦举刀斫,冯亭架隔遮拦。逢虚即下,遇空则施。才五十合,并无分毫胜负。再战三十合,又无输赢。各人歇令,明日却战。
次日,各人整顿器械,布阵已完,二人出马交战。七十余合,冯亭年老,气力不加,败退二十里下寨。
是晚,各人牢把寨门,等次早天明,排下阵圆,周光出阵,秦兵蔡仇出马。二马交战,才三十合,蔡仇败走。周光赶杀。蔡仇回马,将刀斩落周光下马。蔡仇啖杀连天,韩兵大败。
冯亭出阵,与蔡仇接战。才三十合,冯亭诈败,蔡仇赶杀。被冯亭翻身举起月斧,砍落。只见蔡仇金盔倒卓,两脚登空。诗曰:
如龙骏骑已空回,似虎将军还落马。
秦招讨王翦,肩担大刀,出阵与冯亭挑战。冯亭大败,退一十里晋州城前下寨。王翦人兵赶上,城前一箭之地驻扎人马。
次日,排下天罗地网阵。王翦出马索战。冯亭肩担月斧,出阵与王翦挑斗。怎见得交马?诗曰:
二将骤征鞍,盘桓两阵前;
征云笼日月,杀气罩山川。
斧险分毫着,刀争半米偏;
些儿心意失,目下掩黄泉。
冯亭大败归城。冯亭只留得五千人,折了一半,紧紧闭了城池。冯亭归朝,奏上韩王曰:“告陛下,臣等年老,气力不加,拒王翦不过,外折兵五千,亏将一人,周光被失。伏乞大王令旨。”
韩王问张车、严仲子:“卿等有何人能退秦兵?”张车、严仲子二大臣奏曰:“秦兵二十万,王翦英雄难退。望陛下修书,臣为使命,往齐、赵借兵解围。”韩王依奏,急令修书付张车往齐,严仲子往赵。二人再奏曰:“乞差冯亭送小臣过阵。”王依奏,令冯亭持兵出城,开城放下吊桥,渡了人兵,城前布阵,索来将打话。
甘宁出马,与冯亭交战。二马相交,才三十合,甘宁败走,冯亭赶杀来,冲破阵,送得张车、严仲子出往外国求救。二人走马如飞登程。
冯亭回阵,收兵归城,紧紧守把城门。王翦见冯亭收兵入城不出,传令限三日准备攻城。二十万人兵四畔围绕,大啖三声,唬得,诗曰:
当坊土地拒行藏,巨霸灵神难别辨!
但见城头尘落纷纷,河内鱼儿豁辣;唬得生灵尽皆惊,吓得三军心胆颤。小卒谓冯亭曰:“城前人兵发喊。”冯亭听得,入朝奏曰:“目即人兵攻城发喊,取自大王敕旨。”唬得大王跌倒,近臣扶起,将些儿安魂定魄汤救得,良久方醒。敕问冯亭曰:“今王翦攻吾邦,此事怎生?”冯亭启奏曰:“陛下无危,臣且保城池,待使命往齐、赵借兵解围若何?”冯亭奏王上城观望:果然秦兵围绕,无计可退。传下钧旨,使诸军传箭巡更,持铃喝号,守保城池。
话说张车为使往齐邦,入城来见孟尝君,下了国书。孟尝君看了心忧。待次日齐王登殿,集群臣商议。孟尝君出奏曰:“有韩国使命见在朝门下,愿见吾王,未敢擅便,伏候圣旨。”齐王令宣使命至阶下,山呼已了,奏曰:“韩国有难,望发救兵解围。”齐王听得不悦,敕问大臣:“此事若何?”无人敢奏。齐王曰:“秦邦刚勇,将卒英雄,本邦无将持兵,不敢发救。”张车伏阶启奏曰:“切念微臣远奔皈投救难。何况韩与齐乃唇齿之邦,陛下若不发救,唇亡齿寒而已。韩今不能保,大国之危岂可安枕而卧乎?望陛下发兵救应。”
齐王再敕问大臣:“何人持兵救韩邦之难?”有邹阔奏曰:“陛下如发兵救韩,只宜胜,不宜败。万一丧败,恐秦将乘势侵于本邦,难以当敌。望陛下审思而已。”张车再奏:“若大王无兵救解,则本邦必亡,秦兵岂不侵于陛下境界?乞望大王圣鉴。”齐王答曰:“待朕同诸臣商议。”
话说严仲子为使命,赍国书投冀州,入城见平原君。次早,平原君来朝赵王曰:“见有韩国使命在外,未敢自擅,伏候敕旨。”赵王令宣至。严仲子至阶下,拜罢,递上国书。拆开了,王不悦。使命曰:“韩王无事,只是假兵解围,退秦兵。”王敕问大臣曰:“此事若何?”有廉颇启奏曰:“李牧见持兵在北疆,镇守匈奴,朝中无将堪行。臣等年来老耄,自用持备本国。诚恐前出后空。”赵王敕旨,分付使命曰:“休误了卿国家大事,本邦无将可救。”严仲子俯伏阶前,拜大王曰:“唇亡齿寒,若不发兵救,诚恐大王上国难保。”赵王无计,发兵不得。严仲子再三启奏。赵王曰:“难以发兵。”严仲子阶前撞死。赵王并文武官见之,可惜烈汉忠臣,见无兵可救,回邦难保残生。赵王令武士抬去北邙山下葬。诗曰:
躬传使命来求救,其奈邻邦坐视何;
不得援兵甘自死,忠臣义气不容磨。
话说张车在齐国俟候三日,齐王不肯与兵解围。张车只得奔回来。到中途,闻得赵王不肯发救,严仲子撞阶而死。张车思之:无救兵回邦,性命难保;不如挈出太阿宝剑,在中途亦自刎而死。
有秦兵二十万,围了晋城,韩国相将半月有余。王翦传令,克日攻城。冯亭上城,日日观望齐、赵二国救兵解围。不见使命回来。不觉一旬过了无信。冯亭累见王翦攻城。冯亭奏韩王曰:“张车、严仲子往齐、赵求救,相将一旬余日,并无音信。目即城前秦兵攻击,取王敕旨。”韩王大惊,问冯亭:“卿等如何?”冯亭启奏曰:“来日若无救兵相助,臣只得托大王洪福,出城交战,恐被攻击,孤城难以抵拒。”果到次日,冯亭带霍雄领兵五千出城,排下东斗阵。霍雄出马索秦将打话。王翦担刀上阵,排下西斗阵。各通姓名,施礼了。王翦言与霍雄曰:“将军急令韩王,晋州献与我王,次将二十二郡纳还秦国。诸将官各加旧职,韩王归秦邦为臣。如不从,先捉来将,攻破城池,活捉韩王,杀虏生灵,百姓受苦,悔之何及?”霍雄答曰:“启覆招讨,若要吾邦,顿然不允。须用苦死交战一场,然后商议。”王翦拍马抡刀,与霍雄挑斗,才三十合,刀举斩了霍雄,杀败了韩国人马。
冯亭军中见霍雄被斩了,忿怒生嗔,肩担熟铜斧来,好生与王翦定论胜负,分过太平。王翦与冯亭二人,好生分个胜败,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打成一团,练成一块。才五十余合,王翦败走,冯亭担斧赶将来。前马不去,后马赶得来快,二马相并,冯亭被王翦刀举砍落。可怜丧了冯亭!诗曰:
果是三魂归地府,多因七魄见阎君。
王翦斩了冯亭上将,杀了韩兵亚地如算子,地下鲜血似坑流。丛中听得人叫遏爷声,赶杀入城,奔入韩王宫殿,先擒了韩王。杀虏嫔妃美女,劫掠藏库金银。洗宫荡殿。六宫化为荒草地,四苑变作战争场。六街人马遭迍, 可惜晋州韩民反被秦兵杀虏遍。讨虏三番,然后招降。百姓有命之者,赴往皈降;无命之者,横尸暴露。
王翦招讨文榜招降:官员仕宦,溃散残兵,各限三日赴司投拜。如过,许诸色人等捉拿赴官,定行斩首。三日限内,招到残兵计五千八百余口;仕宦人等二百五十余人。
差官下二十二郡取讨降书地图,限十日呈纳,如有不伏者,勾唤赴官,依法断治施行。各路州县,接得文字,得知韩王被虏,诸将皆亡,未免具降书投降。果然半月余日,诸郡尽数申官归降。
王翦招讨取了二十二郡经图,虏回韩王。令伊虎权职镇守。王翦回军,文武百官迎接,归朝奏上始皇:“献上韩王并二十二郡经图。臣翦令伊虎镇守韩邦,伏候圣旨。”始皇闻得大悦,赏赐王剪御宴,金银、绢帛等物各赐一百。仍将韩王囚系。改韩邦为颍州。诗曰:
可笑韩王不自量,从它五国犯秦疆;
不虞齐赵无兵援,将死城崩国已亡。
话说赵王敕令李牧往代州雁门关镇压匈奴,以防寇盗。李牧每日在雁门关歌乐饮宴,能伎艺者重赏,朝歌暮乐,使匈奴不得入。小卒探知得李牧每日饮宴作乐,谓虏王曰:“李牧将军在关,每日歌乐者何如?”忽有一将,名曰黑答麻,告大王曰:“李牧贪欢无备,小将乞兵一万,破关捉李牧,献大王,是小臣之功。”大王不准其奏。大王曰:“李牧追欢宴乐,非有侵咱之心,不可攻也。”又有马乱吞告大王曰:“既是李牧无心侵害,小臣每赶驴马去雁门关牧养。”大王曰:“看养,怕甚的?休相恼着。”
马乱吞带二百余人,赶马千余数,到雁门关前牧养。忽有探事人报李牧曰:“匈奴有人牧养驴马者。”李牧曰:“休管者,咱在关里为界,它在关外由它。”
匈奴牧养,相将两月,无事。马乱吞回奏郎主曰:“果是李牧居关。”李牧不用征战,使匈奴自惧。李牧乃上将,镇关无危。后有代州太守陆琦,常探李牧歌乐,不杀匈奴之卒,恐有反叛之心,修表差流星飞奏冀州赵国大王司马尚府投下。次早,司马尚奏上赵王。王即览表观看。表曰:“臣陆琦表上:蒙大王令旨,差琦代州太守,整治万民。窃见今岁以来,匈奴人赶马雁门关前牧养;有镇守关将李牧,每因饮酒歌乐,不杀匈奴。恐戎人侵疆,不想见李牧却有歹心。臣若不奏,致生灵受苦,诚惶诚恐,顿首顿首,伏乞圣鉴不错。赵七年五月□日,臣陆琦表上。”
赵王闻奏不悦,令司马尚举一人,代李牧归朝问罪。司马尚奏曰:“臣举严广代李牧回朝。”赵王依奏。
严广走马往代州雁门关,李牧拜诏了,牌印交付严广,镇守边界。
李牧回,赵王问曰:“卿如何不杀匈奴之人,与那厮放马关前牧养?”李牧启奏曰:“非臣不杀,匈奴之卒不曾侵于本界,致此不杀。”王遂免罪。
话说严广雁门关为镇守,管军五千,守遏本隘。匈奴马乱吞又闻探事人回报,亲差镇守代回李牧。马乱吞依然赶马千余匹,到关前牧养。小军报严广曰:“见今匈奴人又赶马在关前牧养。”严广听得大怒,点起一千人兵赶杀。
马乱吞见有人兵下关,便令小兵收聚马疋,整顿器械征战。良久,人兵在平川之地,排下一字阵。但见前排一字,后列三重。白旗白号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枪排柳叶成行,密布向前;锋刀列雁翎上,路寒光排向后。风飘紫号两边开,一位将军临阵上。匈奴马乱吞打扮:头顶三叉冠,身披围花绛狮服,横青龙偃月刀,跨千里追风马,左右弓挂两鞬,身背飞刀。严广将军跨马,肩担大捍刀出阵,与番将挑斗。才三四十合,番将败走。严广急追,杀散胡人兵卒,夺得马一百匹,大捷回关。诗曰:
鞭敲金镫转,人唱凯歌回。
严广将军回关,犒赏诸兵,文表申奏赵王。
赵王大悦,宣李牧问罪。李牧奏道:“臣守边无功,未尝生事。今严广报捷未可赏;李牧待罪未可诛。望陛下宽限一月,若匈奴无侵无战,方可显行赏罚。”王曰:“令武士押李牧散禁囚牢,候别日赐罪。”
话说胡将马乱吞回邦,奏上虏王曰:“奴婢赶马去雁门关外牧养,叵耐新来镇守严广下关,夺去马一百余匹。”匈奴狼主大怒,令黑答麻、马合赤、燕不下、辟离支、耶律德胜,领兵二万,去伐严广报仇。匈奴上将黑答麻为先锋,马合赤为副先锋,辟离支为后军,末将燕不下为引战,耶律德胜为招讨主将,兴兵二万前往雁门关。来到关前一十里沙滩坂上下寨。擂鼓摇旗发喊。有探事军报曰:“祸事至。”严广问曰:“甚般事?”军答曰:“关前一十里沙滩坂有匈奴将至,发喊连天。”
严广听得,领三千人兵,下关前一十里平地下寨。观望胡人约有二万。遂布下长山靠石阵。匈奴将黑答麻,打扮三叉淡金冠,骑匹番马。严广将军银盔耀日绛红袍,座下跨匹豁蹄马,腰带百支狼牙箭,背负一张鹊面宝雕弓,肩担一口大捍刀。二将临阵,各施礼毕,严广骂曰:“胡将,你因何擅敢兵来犯关?”匈奴将黑答麻亦骂曰:“严广,汝不合将我马乱吞追杀,更夺去百余匹马,杀散手下人兵!吾今奉狼主敕命,故来伐汝!”二人打话不同,二马交战,才三十合,严广大败,黑答麻便赶将来,喊杀连天,刀举处,人头落;枪刺到,小军亡。严广败走回关,紧守关门。点兵折了二千余人。严广飞表令流星马往冀州,奏上赵王。
赵王大惊:“果应李牧之言!”急宣李牧至殿下,拜罢,赵王曰:“昔时卿言,果有匈奴兵来。严广见阵,折了二千余人。卿可持兵杀退匈奴。”李牧奏曰:“王必用臣,乃敢奉命。”赵王依奏,赐兵二万,小将五员:陈康、张吉、甘弇、李荣、武胜等,李牧为主将。
李牧谢恩毕,辞王领兵上路。经行数日,前至代州雁门关。严广迎接李牧招讨入关,交割牌印。此关原有三万军,只有一万之数。
话说匈奴耶律德胜令诸将,每日攻克雁门关,擂鼓发喊。小军报覆招讨曰:“关前匈奴将发喊索战。”李牧来摘星楼观望,但见青毡笠子千千处,荷叶初舒;白雪皮球万万朵,梨花才放。李牧忿怒,点起二万军兵,带领本部五员猛将,只留严广管压五千兵镇关。
李牧领兵下关,关前平处下寨。有匈奴将排下九曜阵。李牧令布下二十八宿阵,令武胜出阵。匈奴阵撞出黑答麻,二人打话不同,二将搦战三十余合,武胜败走,黑答麻追将来杀小卒。甘弇跳出马来,肩担一根蛇矛缠杆枪,与答麻接战,三十余合,未分胜负。又撞李荣来战。匈奴阵撞出辟离支。四将交战,便如转灯相似。四将并无胜负。撞出李牧临军,肩担蘸金斧,唬得辟离支、黑答麻二将退去回阵。
李牧厉声高叫曰:“请胡将挑斗!”耶律德胜上阵,与李牧打话不同,二马交斗。三十余合,耶律德胜败走,李牧追上。耶律德胜取出一张羊角弓,开沙柳箭在手,翻身背射三箭,李牧闪过,赶上杀,耶律德胜追将来,被李牧挥起蘸金斧砍下,只见耶律德胜腾空落马。李牧赶杀匈奴兵卒,东砍西伐,死尸在地,不计其数。匈奴兵将大败,退五十里下寨。李牧赶上五十里,扎寨。各人是晚令小军伏路。
黑答麻次早担刀出阵,厉声高叫索战。李牧上阵,二马相交,惹起四野征云,振起满天杀气。才三十合,蘸金斧拖在肩头便走。黑答麻赶将来,吃李牧举起斧,砍落黑答麻飞仙落马。李牧令兵赶杀,匈奴兵败奔走。
单于闻之,率兵十万来敌李牧。李牧多为奇阵,张左右翼军,击破檐槛。忽有辟离支出战,李荣亦出马搦战。三十合,李荣被辟离支一刀斩首。李荣已死,辟离支赶杀。
李牧出阵,与辟离支交锋。才三十合,斧砍了辟离支落马。又有马合赤出阵搦斗,三四十合,马合赤大败。李牧持兵追杀,匈奴兵将不能抵当,奔走,输兵十万,损将三员。自后不敢近赵。
李牧因此平了匈奴,班回人马归赵。奏王言前事讫。赵王封李牧为武安君,其余官员各加官赏。不在话下。
话说十九年三月间,始皇帝令王翦持兵伐赵。王翦依命,乞二十万人兵,李信为先锋,蒙毅为末将,王翦为招讨,领兵起离秦国京兆府,往冀州灭赵。怎见得灭赵?行经但见:
金瓜柄短,银钺柯长。追风马惊起噪林鸦,灭赵兵踏翻拦路草。清凉伞■■如云,马头下朱缨似火。水晶拄拂,轻摇似八尺香檀;浑银厮锣,怀中抱一轮明月。
王翦招讨行兵。先锋李信逢山开路,遇水安桥。看看至冀州城前五里下寨。
小卒报李牧武安君曰:“有秦兵至城前五里下寨。”李牧听得,遂奏赵王曰:“有秦兵至。”赵王大惊,令文武登城观看,约有二十万人马。遂问司马尚、李牧等:“此事怎生?”李牧奏曰:“臣愿退秦兵,乞一万人马,小将四员:陈康、张吉、甘弇、武胜等,退秦人马。”赵王曰:“将军在意者!”
李牧领兵出城前一箭之地下寨。先锋陈康将兵布下二龙争珠阵。秦阵先锋李信见赵王布下二龙争珠阵,李信打扮。诗曰:
甲挂连环锁,袍穿绛色红,
剑横秋后水,马似戏潭龙。
先锋李信绰刀在手,出阵打话。陈康打扮耀日银灰盖顶,身披红锦战袍,肩担一口宝刀,骑匹乌骓马,出阵施礼已毕,打话不上二三十句,二马便相交,二人厮杀。诗曰:
滚滚难容柳絮飞,幽幽不让梨花舞;
马似北海玩珠龙,人似南山争食虎。
约斗三十合,李信败走。陈康赶将去,李信不用长刀,拈弓取箭,一发三支连珠箭而来。陈康措手不及,见银盔已倒,两脚登空。诗曰:
都来一点无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陈康已死。其余小军一刀一个,便似风卷残云,从头杀去。李信回马,看了陈康的马衣甲卸下,都将入阵。王翦招讨大悦。
话说陈康被射丧亡,小军又败,李牧召诸将问曰:“谁人为陈康报仇?”有张吉告曰:“小将愿与陈康报仇。”打扮上马,怎生披挂?狻猊紫金盔,大叶匙头铠,跨下银鬃马,手内古锭刀,出阵厉声高叫:“愿请李信先锋定论胜负!”只见门旗下撞出一员将,名曰李信,肩担大刀,来与赵将打话。张吉施礼毕,便骂曰:“李信,汝射死陈康,俺故来报仇!”李信答曰:“小将怎敢!”诗曰:
二将斗英豪,征云杀气高。
□□争名利,全凭刀斗刀。
才斗三十合,张吉诈败,李信赶将去,张吉举刀斫下,李信将刀隔过。张吉败走。二人各归本阵。
当日天晚,怎见得?疏林高处,飞禽归宿噪声喧;野草荒郊,鸟兽尽投岩下宿。飒飒悲风寒悄,蒙蒙薄雾笼遮,数行旅雁落平沙,几点疏星明远汉。当晚,张吉告主将曰:“今夜小将去为刺客。”李牧言曰:“不可。王翦乃名将,刺他不得。”张吉再告招讨曰:“可带五百兵,今夜去劫寨否?”李牧方许。
王翦正在军中坐,只见一阵风过,把风一嗅,便知张吉要来劫寨。李牧便传上钧令,分付诸军准备。张吉、武胜二将带得五百小军,去劫秦兵寨,听得军中鼓打三更一点。张吉、武胜领兵进入军中,只见一碗明灯,忽听一棒锣声,张吉、武胜便走。四边撞出诸军,万弩齐施,箭如雨点。蒙毅、李信赶杀将来,张吉、武胜二将便走,落得性命。其余五百兵尽皆坑尽,只留得三五个回营。张吉、武胜告李牧招讨曰:“劫寨输兵五百。”李牧听得不喜。
巴到天明,李牧召诸将,与秦兵分个胜负。武胜愿战,领兵布阵,出马厉声高叫,索秦将打话。须臾,门旗下撞出蒙毅,肩担大捍刀出战。二将打话不同,二马相交,才三十合,蒙毅诈败,武胜追将来,蒙毅举刀斩落马来。武胜已死。
张吉见败兵回报,武胜被杀。将军出马索其挑斗。李信临军,与张吉打话不同,二马相交。未战上五十合,李信诈走,张吉赶将来,李信不用长枪,拈弓取箭,射三支连珠箭,张吉落马。诗曰: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总不知。
张吉已死。李信喊杀,赵兵大败,秦兵得胜。两边各鸣金收兵。当日天晚,直待来朝却战。
果至次早天明,李牧召诸将曰:“何人上阵?”甘弇曰:“小人愿战。”甘弇肩担一根清风利枪,厉声高叫。秦将蒙毅出阵。诗曰:
二马战场空中滚,四条臂膊定乾坤;
龙虎未能争社稷,争如两个上将军。
二马交战,才四十合,并无胜败。二人再战十合,蒙毅得便宜,一鞭正中甘弇夹背,难以施他武艺,翻身落马。怎见得?诗曰:
脚转身摇难施武,遮架不迭兵早举;
连背带夹怎生禁,翻身落马腮沾土。
甘弇已死。蒙毅追杀,赵兵大败。小兵谓招讨曰:“甘弇已丧。”李牧大怒,肩担蘸金斧,上阵厉声叫曰:“李信,我同你一战!”李信听得忙出。二将交锋,李信败走如飞。李牧不追。蒙毅出阵。李牧曰:“咱正要汝来!”二将交马盘旋,杀气腾空。才三十合,蒙毅败走,李牧赶杀秦军。王翦亲自临阵。二位主将见面,打话曰:“李牧,汝可会事,归降秦始皇帝。主官还归。如若不从,照管生擒。”李牧答曰:“二国争战,各事其主,何能归降,招讨错矣!”二将交马,才斗百余合,并无胜负。二人歇令,此乃二将本对也。
李牧与王翦用兵一同,李牧持兵入城,奏赵王曰:“秦将英雄,先锋李信、副将蒙毅、招讨王翦,二十万人,难敌。小将四员折尽兵三千。臣特来奏王,取自敕旨。”赵王问司马尚曰:“此事若何?”司马尚谏曰:“权将城门紧闭,容臣一面定计退秦人马。”赵王依奏。
王翦见李牧归城不出,持兵克日攻城。城前发喊,惊得赵王心惊胆颤,文武诸将仓皇无计。
忽有司马尚私说李牧曰:“城中无将堪征,不如擒赵王献秦将招讨王翦, 各人得些功赏。”李牧不从。
司马尚恐李牧出首,预先来奏赵王曰:“李牧不肯出征,要反叛,望伐之。”赵王赐鸩酒,分付司马尚为使,取李牧首级。司马尚不敢为使,故推举赵葱为使,来见李牧曰:“赵王赐鸩酒与将军死也。”李牧曰:“咱无罪。前后累有边功,因甚赐吾死罪?”使命曰:“吾不理会得。汝不得违敕命!”使命便斟下药酒,分付与李牧饮。李牧接得在手,不敢怨望赵王,嗟呼叹气,谓使命曰:“吾死不争,前日有司马尚来说吾反赵王归秦,得些功赏,吾不从伊,是致背奏大王赐吾死罪。敢烦托奏大王。”诏未毕,李牧服药而死。
使命就割首级来奏大王曰:“李牧未服药先,托微臣奏大王:有司马尚说李牧反叛大王归秦请赏,李牧不从,情赴朝典而死。”
朝廷因此方知司马尚背奏之言,枉害忠良。遂差赵葱为使赍药酒,取司马尚首级。使命赍药酒往司马尚宅,斟下鸩酒赐死。司马尚泪下,告使命曰:“吾无罪,因何赐死?”使命答曰:“前日李牧言,汝说伊反叛,伊不从,背奏大王赐死。今蒙大王赐汝朝典,不得怨望大王。”司马尚服酒而亡。赵葱取得首级,来见大王。大王见了,半悲半喜曰:“可怜枉害忠良将李牧,无将可退秦兵。半喜者谗臣灭。”
秦并六国平话卷中
诗曰:
赵王昏耄用谗臣,枉害忠良李牧身;
可惜邯郸无猛将,谁人可去退秦兵?
话说城前秦兵攻城发喊,赵王令蔺相如为主将,颜聚为副将,领五千兵出城前排阵。颜聚出阵打话,李信上阵。二马才交,颜聚便着李信一刀斩了,丧命归泉。李信乘势杀入城中,先擒赵王。王翦招讨人兵入城,先锋李信擒得赵王见招讨。招讨大悦,令李信、蒙毅领兵杀入宫廷大内,掳掠嫔妃彩女。
诗曰:
六宫化为荒草地,四苑变作阵图门。
因甚宫娥走得慢?脚小鞋弓惹步迟。
抽下金钗来买命,也有悬梁自缢亡。
王翦招讨差官下诸郡,取索地图,限半个月须管赴司呈献。不过二十日,三十六郡经图献上秦国招讨司。招讨司差李信权职,镇守赵国。
王翦班师,虏将赵王归秦,见秦始皇。王翦奏曰:“臣擒获赵王,取得三十六郡经图献上我王,伏候圣旨。”始皇大悦,令囚系赵王。排御宴待王翦、蒙毅。诸大臣文武,各已山呼万岁,贺王洪福齐天。帝改赵国为郡。
话说燕丹太子闻秦始皇伐韩,虏韩王。□岁,赵王迁囚系。太子不悦曰:“不然,先定计□□□□□□□□已。”燕太子丹昔日质于秦,亡归燕,丹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有怨,及亡归,乃求为报秦王者。二十年,有燕丹太子要令刺客刺秦始皇帝。
荆轲者,卫人也,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忽有一日,燕丹太子见有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不可。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媾于单于,其后可图也。”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樊将军穷困归身于丹,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鞠武曰:“夫行危而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燕有田光先生可与谋。”鞠武出见田先生道:“太子愿图国事于先生。”田光乃造太子。田光曰:“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愿因先生得结光于荆轲。”太子送至门,戒曰:“愿先生勿泄也!”
田光来见荆轲曰:“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荆轲曰:“谨奉教。”田光曰:“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勿泄!’是太子疑光也。”欲自杀以激荆轲,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荆轲遂见太子。太子避席顿首曰:“燕小弱,累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纵。丹之私计,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合纵,其秦必破矣。此丹之上计愿。”荆轲许诺。
于是,丹太子尊荆轲为上卿,舍上舍。荆轲未有行意。太子乃谓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轲曰:“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悦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
荆轲乃私见樊于期将军曰:“今有一计,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樊于期曰:“为之奈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岂有意乎?”樊于期偏袒扼腕而进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刭。乃盛樊于期首,函封之。
于是,太子豫求天下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烧炼,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
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岁,常好杀人,人不敢忤视。乃令秦舞阳为副将。轲有所待与俱,其人居远,未来。太子迟之,疑其改悔,乃又请。荆轲怒叱太子曰:“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一旦秦皇马角生,燕丹归北送荆卿。
行人欲识无穷恨,听取东流易水声。
燕丹太子既祖取道,高渐离打筑,荆轲而歌为变征之声,士皆流涕。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复为羽声,慷慨,士皆嗔目,发尽上指冠。荆轲就车而去。至秦,厚遗秦王宠臣,为先言于秦王。王闻之大悦。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
荆轲奉樊于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匣以次奉至阶下。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舞阳,前叫曰:“北番蛮夷之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提地图。”轲既取图奉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右手提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扳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竖,故不可立拔。
荆轲逐秦王。王环柱而走。秦法严,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刃;诸郎中执兵器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殿。临期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秦王方环柱走,卒左右曰:“王负剑!”遂拔剑以击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掷秦王,不中,乃中铜柱。秦王复击荆轲。荆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倨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荆轲怀屡年之谋,而事不就者。于是左右既前进,杀死荆轲。
秦王大怒,益发兵,诏王翦行兵伐燕。王翦蒙圣旨,领兵二十万,乞辛胜为先锋,上将董翳为副将,甘宁为末将。帝依奏,令王翦为招讨。
次早,讲武殿交兵,起离京兆府。迤逦行程,但见前排甲马,后列军兵。遥闻金鼓震天,远望旌旗映日。军中列引战旗、踏白旗、十干旗、八卦旗,迎风闪闪;身上被连环甲、锁子甲、桃花甲、柳叶甲,耀日辉辉;马前有金花斧、开山斧、熟铜斧、月样斧,双双勇猛;马后布斩马刀、麻扎刀、掠阵刀、雁翎刀,对对□□。匣中令剑分明,锁三尺青蛇;殿后帅旗摆动,□□□白虎。威风十里长街静,锦绣旗开万姓观。秦兵招讨三翦行兵,催上三军,看看取燕邦。
来到易水,燕国有细作探事小卒,探得始皇令王翦伐燕,急报景丹丞相曰:“始皇令王翦为招讨,辛胜为先锋,上将董翳为副将,甘宁为末将,行兵伐燕。”景丹丞相次早奏上燕王曰:“今有秦兵攻伐本邦,兵至易水,望大王疾速提兵退秦兵将。”
燕王大惊,宣召诸将行兵。燕王亲为招讨,令石凯、石青龙为先锋,上将孙虎为合后将,韩广为末将;兵高蓟城往易水易州平草川下寨。
两边擂鼓鸣锣,各人布阵。燕兵布下五虎离山阵,秦兵布下五龙混海阵。二阵俱圆,撞出一员猛将,牙齿如钻如凿,背略绰如虎如狼;因餐虎肉面皮青,好吃人睛双目赤;肩担金花月斧出阵,乃是燕将石凯,厉声高叫索战。阵中撞出一将,绛袍朱发,赤马红缨,担一柄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北海虬龙战马出阵,乃是辛胜先锋。与燕将石凯二人打话不同,二马交战。石凯败走,辛胜赶上。石凯勒马再战三十合。辛胜败走,石凯赶上。辛胜不用掉刀,取出一张鹊面宝雕弓,搭起箭,背射石凯。石凯见箭来,便闪过。石凯不赶,回阵。两边各人收兵。
秦将董翳打扮,但见旗脚下一将,身上甲披三月柳,袍裁红锦绣团花,计使六韬三略法,枪横万岁老龙牙。燕将石青龙打扮,兔丝缨用麈尾结就,白头盔使滑石打成,硬川芎犀角做梢,铁巴戟用鹿角为柄。腰间鬼箭才急若防风,壁上黄苓抚动朱砂飞散。虎睛偏识兵书,桂心多记战策。二将打话不同,搦战。董翳败走,石青龙赶上。
忽见前面山峡道撞出一阵人兵,是甚人?乃是云州大通军太守庞会通,提兵一万来救助燕王。燕王闻之大悦,宣至驾前。庞会通奏上燕王曰:“臣闻大王有难,故来退秦之患。”王大悦曰:“全仗卿等退秦人兵。”庞会通再奏曰:“恁地,恁地。”燕王依奏。令孙虎提兵五千,去峡口左畔埋伏;令韩广提兵五千,去峡口右畔埋伏。令石凯为策应将。庞会通怎生结束?但见头顶银盔,红灼灼招■;绛毛缨袍披深红,底藏着明晃晃地银叶甲。勒甲绦须是老龙筋、狮蛮带。腰缠着猛兽尾,弯弓掸箭,腕剑提鞭。出阵,厉声高叫秦将打话。
旗下撞出辛胜先锋。二将交战三十合,庞会通败走。辛胜追来,庞会通勒转马头,再战二十合。庞会通又败,辛胜将军赶杀至峡口,左畔撞出孙虎五千人兵,右畔撞出韩广五千兵马,喊杀连天。辛胜大败回阵,谓招讨曰:“折兵七十余人。”王翦大怒。孙虎、庞会通、韩广大捷,奏上燕王。燕王大悦,支赏诸军诸将。诗曰:
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话说王翦大怒,肩担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出阵,索燕将打话。燕阵撞出庞会通,与王翦打话不同,二马交,并无胜负。
东北一路,撞出一队人,约计五千。二将歇令,且看来者是甚人?当头一员将,身披黄金锁子甲,头顶金盔,体挂皂罗袍,跨匹赤色虬龙马,肩担月样斧,约重八十余斤,厉声高叫。乃是涿州太守应荣圣,特来救本国燕王之患,愿见燕王。庞会通引应荣圣来见燕王。燕王大悦曰:“有劳将军远来。”茶饭相待应荣圣毕。
有王翦归阵,召诸将:“谁人上阵捉新来者?”甘宁告招讨愿战。
甘宁出阵,厉声叫曰:“燕将愿求打话。”燕王问诸将曰:“谁人上阵?”有新来底涿州太守应荣圣,愿往出阵。燕王曰:“卿在意者。”二将临阵搦战,勒马相交,才三十合,燕将还赢,迎头剑砍,连项带脑,纷纷音颡斜挥,躲不迭,缩肩卸膊。二人鏖战,时下冷汗浸,两刃相迎,良久火光灿灿。闹中得便,刀举处,只是秦将甘宁。
甘宁已死。应荣圣刀头引举三军喊杀。秦兵败走。东砍西伐,七断八续。良久,各己收兵。
小兵告招讨王翦曰:“甘宁已死。”王翦大怒,亲临上阵杀诸将,灭燕王。厉声高叫索打话。
有小兵谓孙虎主将曰:“秦将上阵索打话。”孙虎奏上燕王。燕王召令诸将曰:“谁人上阵?”应荣圣愿往,跨马出阵,与王翦打话不同,二马相交。才三十合,王翦诈败,应荣圣赶将去,被王翦一刀砍落,两脚捎空,如同春梦。刀头招起人兵,燕兵大败。
燕阵有庞会通大怒,跳出马来,与王翦战。王翦诈败,庞会通赶将来,亦被王翦一刀斩落,登空落马。庞会通已死。燕兵大败,退五十里下寨。秦兵人马赶上五十里一箭之地下寨,两边擂动锣鼓,各人驻扎人兵。
燕王大惊,当日天晚,召诸将来问:“应荣圣、庞会通已亡,此事若何?”孙虎奏曰:“陛下可修国书,遣奉使往东辽借兵,来救本邦。”燕王依奏,遂遣孙虎为奉使,赍国书,往东辽献上东辽大王。大王接了燕邦奉使书观看。于内道甚么?道是:燕孝王却被秦始皇令王翦为招讨,领兵二十万伐燕,两月相拒,不能退秦兵将,乞望大王借兵前来救应。如本邦危亡,岂不侵犯大王境界?唇无齿则寒,是致危矣。虏王看罢,召诸将行兵救应。发兵五万,令上将西门戎、钟离生、卓成三将,领兵往燕邦救助。
话说秦始皇帝登殿,敕问文武大臣,王翦提兵攻伐燕邦两月余日,至今不知如何。李斯奏曰:“陛下可发圣旨,预先捉获燕丹太子,后灭燕王。”始皇依奏,遣使赍圣旨至秦阵。王翦接了圣旨展开看,原来圣旨先令捉获燕丹太子,后灭燕王。王翦召诸将问曰:“圣旨预先要获燕丹太子,是怎生?”辛胜:“逼燕王取太子。”王招讨大悦。
辛胜上阵,厉声高叫,索燕将打话。燕阵撞出石凯。辛胜曰:“将军可回阵奏上燕王,今蒙始皇帝圣旨,预先要获燕丹太子,报昔日荆轲刺王之仇,免战。”石凯大怒曰:“即非太子遣荆轲刺始皇,皆是始皇意图天下六合。乃是荆轲路见不平,傍人刬削,来为刺客,非太子之过。将军错矣。要战却战,捉获太子,休言此话。”
二将打话不同,才交三十合,石凯败走;归阵奏上燕王言:“始皇圣旨,令王翦招讨,要获太子报荆轲之仇,兵马方退。”燕王大惊,召诸将来问此事若何。文武无言,只见秦兵上阵打话。石青龙愿往与秦将打话。辛胜与石青龙二骑马交,才三十合,大败,赶上燕兵三十里平岗岭下寨。燕王大惊。
诗曰:
秦皇意获北燕丹,唬杀燕王虑等闲;
遂令孙虎提首级,纳邀王翦去回班。
燕王无计,频频败走,只得令孙虎去取燕丹首级,献与王翦,回班人马。孙虎领燕王圣旨,回宫宣召燕丹太子。太子接了父王圣旨赐死。丹即泪下曰:“告将军:乞行方便,救丹一命。”使命曰:“蒙你父王敕命,怎生方便?”燕丹近前附耳说不上数句,孙虎依计,将太子手下人来割了首级,函封来献燕王。燕王泪下曰:“苦哉,可惜吾儿丧命!若不这般,教本邦危矣。”孙虎心下自知,不敢奏上燕王。燕王遣石青龙提丹首级,献与王翦退兵。
石青龙出阵,将太子首级献上王翦曰:“吾奉燕王敕旨,取得燕丹太子首级,献上招讨,可以回兵免战。”辛胜接得首级与招讨。招讨令人取出燕丹图像比对,原来不是,只是假底。王翦便令诸兵人动金鼓大喊。燕王阵内闻得秦兵大喊,吾太子丧命,莫是要伐吾邦?说声未罢,又闻秦兵发喊连天,唬倒燕王,跌在地上。未知性命如何?诗曰:
命丧有如鸦中弹,身危还似鸟焚巢。
那时,燕王已惊,近臣扶起,把安魂定魄汤饮了,渐至苏醒,问曰:“吾儿丧命,令朕绝嗣。如今兵又不退,前兵发喊,莫是要劫吾之本邦?”石凯奏曰:“陛下勿虑,臣保无危。容臣出阵与秦兵打话。”只闻后面人兵,一阵约有五万余数,乃是东辽救兵来见燕王。
燕王大悦曰:“且得救兵来到,保朕无危。”燕王犒赏辽兵人马。石凯出阵,与秦将辛胜打话。石凯曰:“将军迫人无乃太甚?我燕王取燕丹太子首级,献与始皇,怎生又发喊?”辛胜答曰:“小燕丹太子首级已是假底首级,是致如此。”石凯答曰:“你好巧语虚言,且休理会别事,且与你分个胜负!”二将勒马便斗。不知胜负如何?诗曰:
二将交锋后,盘旋两阵前;
征云笼日月,杀气罩山川;
几见燕王没,多缘太子愆;
些儿心意失,眼下丧黄泉。
二将才战三十合,石凯败走。辛胜赶上杀将来,人兵被杀。回阵见燕王,燕王大忧。
东辽大将西门戎,打扮出阵,但见皂雕旗■,羊甲弓弯。西门戎厉声高叫,秦将打话。须臾,董翳出阵,交战才三四十合,董翳败走。西门戎赶将来,杀退秦兵五里,死尸遍野,鲜血坑流。燕兵追上五里下寨。两边兵马相拒。诗曰:
秦国兴兵攻伐燕,西邦兵战半周年;
谁人退得秦兵去,重赏千金镇压边。
话说齐国孟尝君等待齐王登殿,奏曰:“今有秦兵二十万,王翦为先锋,攻伐燕邦已近半载。臣谏陛下,可预先修整城池,加上五尺,提备秦兵。”齐王依奏,即起集人夫,修整城池,教演人兵,提备秦邦贪心无厌之君。城墙加上五尺。
燕兵杀退秦兵退五里,燕兵已赶上五里下寨。有招讨王翦召诸将曰:“甚人能退燕兵?”辛胜告曰:“小将愿往。”辛胜挑刀上阵,厉声高叫,索燕将打话。燕阵撞出东辽大将钟离生,打扮得如何?诗曰:
羊角弓弯青冢月,皂雕旗磨黑山云。
那钟离生披一个茶茶芽盔,戴一副剌剌撒撒甲,使一条乞留曲吕枪,骑匹勒勒绊绊马,出阵与辛胜打话不同,二马交战。才三十合,辛胜败走如飞。钟离生赶杀,秦兵大乱,退十里。燕兵赶上十里下寨。
王翦招讨肩担三尖两刃四窍八环掉刀出阵,厉声高叫,索燕兵打话。燕阵撞出钟离生,临阵施礼毕,二将打话不同,才三十合,王翦诈败。钟离生赶将来。二马相并,钟离生被王翦一刀斩落马来。王翦追杀,燕兵败走,退五里,死尸满地,遍野纵横。秦兵赶上五里,各下寨布阵。王翦上阵,厉声高叫,索燕将打话。
燕阵撞出东辽将卓成,打扮得怎生?只见头戴三叉冠,叫牙朱烁烁斜褐毛衫,鞔裆皮裤,柳木杆箭,铁耙手刀,骑匹豁破臂忔■蹄番马,出阵与王翦施礼毕,二将打话讫,勒马交斗。不知胜负怎生?诗曰:
二将场中杀气高,争名夺利逞英豪,
谁知一着亏些个,立见阎君故莫逃。
二将才斗三十合,王翦举刀斩落,只见卓成金冠倒卓,两脚登空,如同春梦。
燕兵大败。东辽将西门戎上阵,与王翦索战。二马交,惹起四野愁云,振起满天杀气,才三四十合,王翦诈败,西门戎便追去。被王翦举刀斩落马来。真个是:
似虎将军还落马,如龙骏骑已空回。
西门戎已死。燕兵大败,退走归城,紧紧闭了城门。王翦赶至幽州城下,二十万人马围绕发喊连天,唬得生灵无处安存。王翦每日令诸将攻伐燕城。诗曰:
王翦英雄素有名,攻城略地佐强秦;
燕兵辽将皆输败,燕主无谋可保城。
燕王登城上望,见秦兵甚众,惊问景丹丞相曰:“秦兵攻伐本邦,如何?”景丹奏曰:“当初太子不合遣荆轲刺秦王,致此有仇。”燕王问曰:“怎生处置?”景丹曰:“只得将太子斩首,献上秦将,方得它退兵。”燕王依奏,令景丹赍鸩酒取太子首级,提宝刀至东宫,谓燕丹曰:“吾奉燕王圣旨,将鸩酒赐您死也。”燕丹闻之泪下。景丹斟下药酒,逼太子服药,不得有违父王圣旨。燕丹谓景丹丞相曰:“咱无罪,因甚赐吾死罪?”景丹曰:“自于二十年,太子不合遣荆轲为刺客刺秦王。今有王翦兴兵攻城,只为此上仇恨,是致兵来攻城,以此赐死。”太子再告丞相曰:“多将金宝献与秦将,丞相可将别首级献上父王。”景丹不肯,逼太子服药酒。燕丹走入内宫,景丹随后便起。太子取剑在手,在屏风后少立。须臾,景丹入来唤太子,被太子一剑斩了。燕丹走在后宫,将丈二红罗悬梁而死。
燕王等候景丹取太子首级,半日不来,未免再催孙虎去讨燕丹首级。孙虎领圣旨,来至东宫,闻得景丹被太子斩首。孙虎大怒,特进东宫,来取燕丹首级。不见太子,去后宫寻讨,无奈燕丹悬梁自缢而亡。孙虎取下来,将剑割下燕丹首级回来,献上燕王,奏曰:“太子斩了景丹丞相,今臣割得太子首级在此。”燕王听得,即令孙虎赍国书,并燕丹首级,来纳与王翦招讨。
孙虎来见王翦。王翦接得燕丹首级并国书了,便把燕丹图像比对,恰好一般。王翦曰:“今番果是燕丹太子首级!”王翦令孙虎,便命索燕王十车金宝来献始皇,方且退兵。
孙虎回城,奏燕王,言索金宝之事。燕王大惊,问大臣何如。石凯出奏曰:“王翦武艺高强,只得准备金银宝物十车,献上秦皇,与它回兵。”燕王依奏,去左藏库内收拾宝物十车,即修国书,差孙虎为使命,将上项金宝献与王翦。
王翦接得金宝,便令孙虎往秦国。孙虎随王翦回兵班师,人马归秦国京兆府。诸官出城迎接归城。
次早,始皇登殿。三下静鞭人寂静,两班文武朝丹墀。文武山呼。阶前撞出王翦,山呼礼毕,奏曰:“告陛下,见有燕王遣使赍金宝十车并燕丹太子首级,献上我王,见在朝门外,未敢擅便,伏候圣旨。”帝令金牌宣至殿下。
孙虎至殿下,山呼拜罢,纳上国书并燕丹首级、十车金宝。始皇大悦。帝问大臣:“燕卿献上十车金宝并燕丹首级,何如?”李斯奏曰:“帝可赐赏来使。”帝依奏。御宴款待臣僚与孙虎。怎见得是那御宴:“只见广列金盘雕俎,铺陈玉斝犀瓶;兽炉内高■龙涎,盏面上波浮绿蚁,筵前摆列无非是异果蟠桃,席上珍馐尽总是龙肝凤髓。御宴已终,文武谢了圣恩。孙虎辞帝回邦,不在话说。
话说魏邦朱真君朱亥,闻得燕丹被秦始皇克伏,取了燕丹首级,进上十车金宝。次早,奏魏王,言燕邦进贡始皇事。魏王问诸臣如何。朱真君奏曰:“当与楚王合纵请国兵去伐秦,攻秦不下,此时本邦助兵。诚恐本邦不久有秦兵至,攻伐本邦,莫待他兵到来,可预先准备金宝,遣使早去献始皇,二国和叶,免动干戈。”魏王依奏。忽有一大臣周霸奏道:“臣谏我王,莫将金宝去献始皇。此人贪心无厌,昔曾燕丹太子质在赵国,幼年与始皇子政为友,最相交结,岂期下梢头先遣将攻燕,取了燕丹首级。本邦遣使进贡始皇,致使它人心中疑道我王惧怕秦邦。且望陛下修整城池,教演三军,等待兵来,临期定计,未为迟也。”魏王道:“卿言是也,几被朱真君误我也。”魏王令周霸为提调,教演诸军,令朱亥修整城池,加高三尺,掘深河堑五尺。诗曰:
朱亥无谋先惧秦,要将金宝赂仇人;
若非周霸真男子,魏国城池尽棘荆。
话说楚国幽王,会集文武大臣,商量提备秦兵公事。忽有春申君出班奏曰:“臣听秦始皇令王翦为将,攻伐燕邦,取了燕丹首级,胁取燕王进贡十车金宝。”幽王闻得甚是忧闷,敕问诸臣道:“先皇在日,与六国合纵诸国,共伐秦邦,我国为纵长,素有仇于秦。秦兵岂不攻伐本邦?此事奈何区处?”春申君再奏曰:“臣闻善兵者服人,善保国者自治。魏国加修城墙三尺,教演诸军,提备秦兵。臣望陛下修理城壁,提备秦兵。莫待临期,束手无策。预先修国书,约魏国合纵,有难救应。”楚王依奏,即修国书,遣使命往魏国,相约救应。
那魏王接得楚幽王书看了,谓大臣曰:“今有楚王国书,约寡人相为救应,事当如何?”朱真君奏道:“当来六国与秦比肩,因今秦国吞并韩、赵,虏其国王,据其土地,始皇贪心无厌,谋合并一统,今有楚王国书相约策应。臣闻秦皇既已吞并韩、赵,君视楚、魏为砧上肉矣。吾二国正当灾难相恤,缓急相援,如手足之卫头目,如子弟之护父兄,使秦有所惮,不敢加兵,不可自相矛盾不和。万一有隙可乘,如蚌■相持,只为渔者之利耳。”魏王准奏,回了国书,遣使命回去。
始皇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日,登殿会集文武群臣。始皇敕问曰:“寡人意图六合,是朕之愿,您诸群臣心意如何?朕昨遣王翦攻韩伐赵,已削平二国,燕丹之仇已报,燕王亦且进贡称臣; 俱楚、魏二邦未曾臣伏,谁能为朕一行?”那时李斯奏曰:“臣举王贲为将,统兵伐魏。”帝依奏,宣上王贲。
王贲至殿下,山呼。帝问王贲曰:“烦卿攻魏,如何?”王贲启奏曰:“告陛下:自古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臣乞兵一万,乞蒙毅为先锋,李信为副将,辛胜为末将。”帝准奏。
次早,讲武亭交兵,兵离京兆府一千二百里至汴州。迤逦在路行程,至郑州中牟县下寨。有细探人回魏城报谓朱真君道:“有秦兵攻魏,至中牟县下寨。”朱真君听得,即奏上魏闵王曰:“见秦兵二十万攻魏,兵至郑州中牟,伏候圣旨。”
魏王大惊,敕问朱亥:“此事如何?”朱真君举周霸为主将,龙离足为先锋,郑安成为副将,许庆荣为末将,领兵五万,出城五十里草坂下寨,等待秦兵到来。
秦兵起离中牟,看看来到草坂下寨。两边擂鼓鸣金,魏兵布下长山靠石阵,秦兵摆下五虎离山阵。二阵皆圆。炮石打不到处,门旗下撞出先锋蒙毅,肩担一柄大捍刀,坐下骑匹赤色马,出阵厉声高叫,索魏将打话。
魏阵撞出龙离足,肩担开山斧,二将打话不同,二马交战。三四十合,龙离足诈败,蒙毅不赶。郑安成出马再与搦战三十合,蒙毅败走,郑安成赶将来。蒙毅不用长刀,拈弓搭箭,连射三支连珠箭。郑安成措手不及,只见金盔倒卓,两脚登空:
都来一点无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郑安成已死。其余小兵一万,一刀一个,便似风卷残云,从头杀去。魏兵大败,走退一十里下寨。秦兵赶上一十里札营。
魏兵许庆荣肩担一条蛇矛缠掉枪,出阵厉声高叫。秦兵阵内跳出一将辛胜。二将打话不同,才三十合,辛胜诈败。许庆荣追之。只见许庆荣被辛胜一刀斫下马来。诗曰:
秦兵来伐汴京城,诸将英雄甚怕人,
魏将频频遭丧命,三魂七魄见阴君。
许庆荣身死。秦将辛胜赶杀,三军东西乱走如飞,魏兵大败,死尸满地,不计其数。魏兵退走四十里,至魏城下寨。秦兵追至城前。
秦阵李信肩担一柄大刀,约秤八十斤,出阵厉声高叫魏将打话。龙离足跳出马来,二将打话不同,一上一下,似鹘打兔;一来一往,似凤翻身。才三四十合,龙离足败走。李信勒马赶将来。龙离足勒转马头,再战三十合。李信败走,龙离足赶将去。被李信举刀斫下。好看龙离足,措手不及,翻身落马。诗曰:
将星昨夜落山岗,龙离端的一身亡;
黄泉添个英雄鬼,魏国军中少栋梁。
离龙足已死。李信赶杀三军。周霸肩担大捍刀撞出阵前,与李信交战。二将胜负如何?诗曰:
两雄斗使诛龙艺,未见输赢不肯休。
二将才斗三五十合,不分胜负。李信思之,诈败而走。周霸不赶,在阵上高叫:“秦将愿出阵分过太平!”
蒙毅撞出,与周霸搦战。三十合,蒙毅诈败,周霸赶将来。蒙毅拈弓搭箭,连射三箭。周霸措手不及,只见周霸被射一箭,落马而死。诗曰:
功名未上凌烟阁,性命先归地府中;
父母报仇不曾决,区区数载一场空。
周霸已没。蒙毅追杀,三军星罗云散,七断八续。蒙毅喊声大作:“有甚英雄!”怎见得?但见大捍刀杀入魏城门,白龙驹踏到长街上。蒙毅得了魏城,众兵入城,生擒了景闵王,活捉了朱真君。魏景闵王离宫失殿,不能为魏邦江山主者。好痛哉!诗曰:
秦将长驱抵汴梁,兵单将毙国俱亡;
魏王束手遭俘虏,歌舞楼台作战场。
王贲取了汴京,外有魏邦四十六郡。差使命随路去索讨地图降书,赴司呈纳,只限半月了当;如过期不肯归降,定点集兵马,尽行剿杀,玉石俱焚,悔之无及。行了文字去后,果然诸路惊惶,各郡具降书,只在半月限内,皆已完备,赴招讨司呈纳。
王贲囚车陷了景闵王、朱亥,班师回秦,差李信权职,五万人兵镇守。王贲人兵回国。诗曰:
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秦兵人马,行经数日,迤逦回到京兆府。次日,始皇登殿,会集文武臣僚,山呼万岁已毕,班中撞出一员官人,乃是王贲,奏曰:“臣窃蒙圣旨,统兵攻魏,赖洪福于半月之内,克取汴京并四十六郡降书经图。见在生擒魏景闵王、朱亥等,囚车押在朝门外,听候圣旨。”
始皇闻奏大悦,敕旨令将景闵王、朱亥囚系阳周。将魏邦改作汴州。设宴待文武加赏。诗曰:
始皇吞噬似长蛇,智力威雄实可夸;
魏国山河如卷席,风前飞絮雨中花。
秦皇二十四年七月中旬五日,始皇登殿排班。只见丽正门开,丹墀阶级。警跸一声清肃,重阍九叠尊严。四宰相、六尚书秉天下之政事;八侍郎、十学士掌海内之文章。左史书言。右丞相动正言。御史纠是察非。台谏中书忠言正论。殿前太尉报道人马平安。起居舍人祝愿圣躬万岁。一佛世尊登宝殿,百官行礼拜冕旒。玉簪珠履列文班,绣袄锦衣排武帅。有事合行进奏,无事不许谗言。公心听断于一人,善政熏蒸于四海。人民快乐,岁序三登。有若禹、汤圣世,欢逢尧、舜明君。
始皇忽降敕问文武大臣曰:“朕自六年,有楚邦合纵诸国来伐本邦,此仇未偿,朕实耻之。敕尔文武臣僚,谁能为朕雪此耻么?”忽有李信奏曰:“臣乞兵二十万伐楚。”始皇问王翦曰:“楚亦难伐,恐二十万人不能济事?”王翦奏曰:“伐楚之师,非六十万不可。”李信自靠他年少壮勇,只请兵二十万伐楚。始皇道:“为听将军计耳。”
李信乞蒙恬为先锋,崔庆为副将,方宁为末将。次早演武亭交兵。起离京兆府。在路行程。诗曰:
楚国从来拥重兵,兵强将勇号蛮荆;
如何李信心轻楚,奏请轻兵伐楚城。
话说楚国细作,探得秦兵伐楚,回来报覆春申君言:“秦将李信兴兵二十万攻伐荆楚。”春申君急忙奏楚幽王祸事。楚王问:“卿此事若何抵敌?”春申君奏道:“秦兵令李信为将,领兵二十万来伐本国。臣乞大王宣上项梁抵敌秦兵。”帝依奏。
宣项梁至殿,礼毕。幽王曰:“今有秦兵二十万攻伐本邦,烦卿为将,退秦兵若何?”项梁奏曰:“臣乞兵五万,秦斌为先锋,韩员为副将,李仲为末将,前往退秦兵。”楚王依奏。
项梁交兵五万,起离荆州襄阳府,至六十里平水坡下寨。秦兵至一箭之地下寨。
楚将下方字阵,秦摆圆字阵。二阵俱圆。秦阵蒙恬先锋出马,二将打话不同,二骑交才三十合,无胜负;再战二十合,蒙恬败走。秦斌追将来杀小军。有副将崔庆担柄大刀,骑匹赤虬马,来接战。秦斌与崔庆交三十合,秦斌败走,崔庆不赶。楚阵韩员打扮虎皮磕碯,亦宜绛毛缨、虎皮袍,偏胜狮蛮带、匙头铠,腰系勒甲绦,虎皮鞍,宜跨跑山马,射虎弓扣上虎筋弦,走兽弧中插百支狼牙射虎箭,腕悬竹节打将鞭,腰带昆吾杀虎剑。此人如何这般冠戴?名呼做杀虎壮士。这将军原是义士出身,来与崔庆战三十合,崔庆败走,韩员赶将来,杀得三军大败。秦兵退五里。楚兵赶五里。有秦将方宁出阵,与韩员搦战。三四十合,方宁败走,韩员不赶。
是晚,各已鸣金收兵。巴到次早天明,只见银河淡淡,玉漏声残。月挂柳梢头,露迷桃叶渡,远汉星稀落落,荒郊雾拥重重。寒泉响处,依稀野渡溪桥;曙色未分,隐约水村山馆。未睹林间梵宇,但闻云外钟声。征商行客登古道,无限艰辛;才子佳人缠绣襦,尚贪欢笑。渔父鸣■惊起鹭,牧童驱犊出庄门。驿马嘶风,邻鸡报晓。天阙张开青布幕,海门推出赤金盘。果至巳牌,两军布阵,擂鼓拖旗。秦阵撞出一员上将,招讨李信;楚阵撞出项梁。二主将搦战五十合,并无胜负,各归本阵。
项梁思之,交下一计,令李仲引兵五千去五里苦竹林左畔埋伏,韩员领兵五千右畔埋伏,令秦斌为引战将军,各依军令等待。
次日午牌,秦斌打扮怎生?身披黄金锁子甲,体挂皂罗袍,头上铁幞头,燕尾交加,黑雾笼身罩体,座下跨一匹乌骓,肩挑一根清风利枪,腕悬百二十斤竹节钢鞭,出阵厉声高叫:“秦阵有甚名将?愿求挑战!”
须臾,门旗下撞出一员将,乃是李信招讨,绛袍朱发,赤马红缨,肩担一柄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出阵,二将施礼毕,打话不同,才三十合,秦斌败走。李信赶将来。秦斌勒转马头,再战二十合,又败。李信赶将去杀楚兵,杀至五里,秦斌插了枪,拈弓取箭,连射三支响箭为号,李信看了,恐有计,翻身勒马便走。只闻锣起,四下伏兵杀将来。左畔撞出李仲五千人马,右畔撞出韩员五千人马,前面项梁五千人马杀至,后面秦斌五千人马杀将来。秦兵大败,杀得十郎八当,死尸遍野。项梁追兵赶上,厉声高叫:“秦兵不得走!”秦阵撞出方宁与项梁打话不同,二马交,才三十合,项梁举起蘸金斧,砍落方宁。聊施小计,使秦军当下班师;略设微谋,教李信不能倾楚。安邦立国擎天策,攻战长赢保帝都。
有秦将方宁已死,小兵大败,退走归秦。李信思之,方知王翦言者是也。星夜人马归秦。
次早,始皇登殿,文武山呼已毕,阶前撞出李信,俯伏在地待罪。帝问李信曰:“卿伐楚如何?”李信奏道:“臣折将亏兵,望王赦罪,方敢奏帝言。”始皇曰:“赦卿无罪,有事合奏。”李信奏曰:“告陛下,楚有项梁,英勇未易抵当。此行丧师,小将方宁已没,皆臣不能用兵之罪,乞别命良将攻楚。”
始皇不语,思之王翦所言极当。宣上王翦来问。王翦奏曰:“李信只凭少壮,统二十万人兵,敢去伐楚。缘荆地有上将项梁,英雄难攻。臣启陛下,非六十万兵不可。”帝曰:“愿听将军计耳。”
于是,王翦将兵六十万,先锋蒙恬、副将蒙毅、末将辛胜。次早,王翦起兵离朝门,始皇送到坝上。王翦奏曰:“臣乞陛下赏赐金宝等物。”帝即位后□□□□。王翦谢恩。始皇车驾回朝。
王翦只在坝上□□□□□。王翦遣使赍表奏帝,乞赐行请美田宅园池等。来使赍上表,始皇览之,帝即依奏赐美田五百亩,宅园一万步,池百口。王翦大笑,再令辛胜赍表奏帝言:“美田五百亩,臣等老幼三百口,日食不给。宅园池却少,望王多赐。”始皇览表,来观王翦行兵尚在坝上未行。又遣辛胜表奏,多多乞赏。始皇赐每事一千金,银一千两,绵帛一千匹,米粟一千石,美田一千亩,牛羊一千头。帝令辛胜报王翦,得赏甚众,可以行兵。
辛胜回到坝上,报覆王翦曰:“圣旨每事皆赐一千。”王翦叹曰:“怎不每事赐一万也好!”辛胜闻之大笑。翦问辛胜:“笑者何也?”辛胜答曰:“始皇所赐足矣,招讨何必嗟呼?”王翦曰:“非俺五次取赏,秦皇贪心无厌,吾故使多索富贵,不然秦皇怛然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坚固,令秦皇坐而无疑我矣。”王翦行兵,怎生么?
来侵荆地归秦地,万世归秦一统君。
话说楚幽王登殿,春申君奏曰:“今有王翦为将,提兵六十万,攻伐荆楚。”楚王问:“何以拒秦?”敕令项梁,提兵五万迎敌,坚壁而守之。项梁提兵出城,平沙岗下寨。王翦兵至相望之地驻扎。
项梁令秦斌先锋将战。王翦不发将敌,每日而善饮食,而军中戏呼,令诸军投石,超距飞石,石重一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延寿有力,能以手投之,拔距超距也。王翦曰:“士卒可用矣。”相将两月余不战,令诸军投石超距惯熟。
王翦择日发将。蒙恬出阵,厉声高叫,索楚将打话。楚阵项梁招讨,拨出先锋秦斌,打话不同,二马交:
二将骤征■,盘旋两阵前;
征云笼日月,杀气罩山川;
箭发分毫中,刀争半米偏;
些儿心意失,目下丧黄泉。
二将才挑斗三十合,蒙恬诈败,秦斌赶将来,蒙恬把刀一举,砍落秦斌。秦斌命已归泉。蒙恬刀头招起,人兵喊杀。楚兵大败,走一十五里下寨。秦兵赶上,大捷。各人团兵。
次日,楚兵布阵,擂鼓扬旗。韩员出阵。秦阵已圆,蒙恬上阵。二马才交,韩员败走,蒙恬不赶。李仲出阵与蒙恬搦战,未三十合,李仲亦败走。蒙恬赶将来。李仲勒转马再战。蒙恬诈败,李仲追之。蒙恬举刀斩落李仲。只见李仲翻身落马。刀才举处人头落,争奈今朝一命休!
李仲已死。蒙恬追及,喊杀三军。丛中听得□□□,闹中听得遏爷声。地上横尸如算子,□□□□不堪闻。
楚兵大败,退十五里下寨。秦兵不追赶。各人收兵下寨。等来日天明,两边擂鼓摇旗,秦兵发喊连天。楚阵撞出韩员,秦阵跳出蒙毅,二马才交,二人挑斗。
山前土地巨行藏,便是灵神难别□。
二人交战,才三十合,蒙毅败走。蒙恬出阵战三四十合,蒙恬诈败。韩员赶将来。被蒙恬举刀斩落韩员。蒙恬赶杀,楚兵大败,归城前下寨。
秦将蒙恬追至城下,擂鼓鸣锣。项梁肩担蘸金斧出阵。蒙恬施礼毕,二将打话不同,二马才交,项梁败走归城。蒙恬不赶,恐有计;只在城前发喊攻城。
唬得生灵无处避,吓交文武没逃藏。
项梁来奏楚幽王:“臣等折兵大半,亏损三员大将,秦兵临城,伏取大王圣旨。”唬得楚王跌倒龙椅,文武近臣扶将楚王起来坐定,进上安魂定魄汤,饮了方醒。
楚王问曰:“何人退得秦兵,重赏千金,子子孙孙不绝官职。”项梁奏曰:“臣望大王修国书,臣为奉使,往东齐借兵来救本国。”楚王曰:“卿言者是也。”
春申君引兵,项梁为使命,出城前一战。蒙毅出阵,打话不同,二马交战。三十合,蒙毅败走。项梁赶将来杀出阵,往东齐借兵。人马归阵。
蒙恬大怒,出阵索战。楚阵无将可战。却有项伯出阵,与蒙恬交战。少顷,项伯败走归城。蒙恬人兵乘势赶入楚城。杀得六街三市死尸满地,鲜血坑流。蒙恬杀入楚王宫殿,发喊连天,楚王无计,将丈二红罗去后宫悬梁而死。
六宫变作战场门,可怜荆地人遭苦。
蒙恬寻至后宫,得见楚王悬梁而死,取下来,割得楚王首级,来献招讨。王翦大悦,令蒙恬剿除宫女。蒙恬杀入宫中,刀举处,人头落地,枪刺处,性命归泉。
因甚宫娥走得慢?脚小鞋弓惹步迟。
抽下金钗来买命,也有悬梁自缢亡。
杀得宫娥如算子,丫叉尸首不堪闻。
六宫化为荒草地,四苑变作阵图门。
把宫廷荡尽,招讨给出文榜,招降百姓,住坐生理。仍差使命下一十八郡,取索经图降书,限半月赴司投降,如违者,定行剿灭。果然诸郡接得文字,具到降书,及将经图赴招讨司投降。
王翦差辛胜权职,五万兵镇守楚城。王翦把藏库金银抄藉十车回邦,班师人马。正是:
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秦并六国平话卷下
话说始皇登殿,集文武大臣。班部中撞出王翦、蒙恬、蒙毅,阶前奏道:“臣翦等,攻灭荆楚,取得楚王首级,十车金宝,献上我王。”始皇大喜道:“卿用兵如神,朕知卿此行果能灭楚,雪李信之耻。”帝设宴待王翦、蒙恬、蒙毅等,各赏千金。遂改楚邦为荆州。
话说秦十五年八月初四日,始皇问诸大臣曰:“燕虽进贡,终未归一,朕欲灭之如何?”李斯奏曰:“夫以秦国兵强将勇,灭燕如反掌耳。臣举王贲为将伐燕。”帝问王贲曰:“卿意下若何?”王贲奏帝:“乞李信为先锋,蒙毅为副将,乞兵二十万。”帝依奏。
次早,王贲在演武亭交兵,起离京兆府。在路行数日,人马至易水。燕邦细作探闻,回报景丹丞相言:“秦王令王贲为将,兴兵二十万伐燕,见在易水下寨。”景丹奏上燕王。燕王问景丹:“卿意何如?”景丹奏曰:“可举孙虎为将,石凯为先锋,石青龙为副将,韩广为末将。”
燕兵五万,至易水下寨。看见秦兵约有二十万。石凯便出阵,厉声高叫打话。李信将军肩挑大捍刀出战,与石凯搦战。三十合,石凯败,李信赶上杀。石青龙撞出接战。三十合,李信诈败,石青龙赶杀。被李信一刀斩落。
只见石青龙马上跌落,性命归泉。李信追杀,燕兵大败,退十五里下寨。秦兵赶至□□□,擂鼓摇旗。燕阵石凯,秦阵蒙毅,二人各出马。一上一下,如鹘打兔;一来一往,似凤翻身。蒙毅诈败,石凯赶将来。一刀砍落石凯。蒙毅追杀,燕兵大败归城。孙虎奏上燕王:“祸事甚大,秦将难当。”燕王听得奔走辽东。
兵伐幽燕事战攻,燕王弃国奔辽东;
秦兵追捉燕王惧,三军疾速走如风。
王贲领兵取了燕蓟,令诸将疾速往奔辽东。有燕王喜到辽东投虏王。王遣上西门扛领兵十万,颜符序、巩毕、卫安为将,预先来竹林左右畔埋伏人马二万,先锋颜符序为引战将军,来到堑河下寨。
秦兵果至,二边人马各下营寨。李信布下东斗阵,辽东将颜符序布下西斗阵。二阵皆圆。二将出马,施礼毕,打话不同,二将挑斗,才三十合,颜符序败走,李信追之。颜符序勒转马头再战二十合,大败,至竹林。李信赶及。颜符序取出响箭,射作号,只见左畔撞出巩毕一万人马,右畔撞出卫安一万人马,颜符序杀来,杀得秦兵大乱。西门扛领八万人兵,大杀一场。死尸遍地。
王贲点兵,折了万余人。依然归来镇守燕蓟城。飞表奏始皇帝,帝不悦,就令王贲攻伐辽东,捉燕王。
忽一日,差使赍擎圣旨前来,王贲诸官拜阙已毕,展开圣旨看,再令王贲攻辽东,捉燕王。起行兵马,王贲招讨令李信为先锋上将,蒙毅为副将,兵二十万,侵入辽东三百里平岗坂下寨。
细作报覆虏王言:“秦兵又至。”虏王令西门扛为招讨,颜符序为先锋,巩毕、卫安领兵一十万,迎敌。
秦兵李信来攻伐辽东捉燕王,颜符序便出阵,与秦将打话。李信出马,搦战三十合,李信不用长刀,拈弓取箭,翻身连射三只连珠箭。颜符序金冠倒卓,两脚登空。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总不知。
辽将大败,退三十里。秦兵亦赶上三十里。巩毕担刀出阵。蒙毅施礼毕,二人挑斗,才三十合,蒙毅诈败,巩毕便赶,一刀斩落,只见巩毕踢空。
刀才举处三魂丧,七魄悠悠那处存?
巩毕已死。蒙毅杀将来,辽兵大败。卫安拍马轮刀出阵。李信出马,二将搦战,三五十合,李信败走,卫安赶将来,李信一刀砍落卫安。
三魂归地府,七魄见阴君。
辽兵退二十里。李信赶将来,厉声高叫:“辽东捉取燕王来还秦王,便休,不然连尔辽东皆取!”西门扛打话:“既捉燕王,何不自将□□□,我王即当捉获燕王献汝。”李信答曰:“限三天捉将燕王献我,班师人马,免取辽东。”西门扛答曰:“待遣将奏我王。”
西门扛遣将回奏言:“秦兵英雄难当,折□□□□上将。乞获燕王,献与秦将,免侵辽东受苦。”虏王心思:燕王特投本邦,怎生捉去献他?奈缘事到来,说不得。只得令韩韦去东宫请燕王议事。
燕王得病卧在龙床,韩韦近前说与燕王曰:“虏王教请大王议事。”燕王问曰:“何事?”韩韦曰:“秦朝兵势难当,故来寻讨大王。”燕王思忖:虏王请,必无好事。当时自刎而亡。韩韦提得首级来献虏王。虏王遣韩韦将燕王首级封函与西门扛。西门扛出阵,把燕王首级献上秦朝上将李信。
李信出阵,接了,回阵告覆招讨王贲。王贲看了果是燕王首级,班师人马回幽州。令李信权职,领五万人兵镇守燕蓟城,取一十六郡经图回邦。王贲招讨行经数日,回到京兆府。诸官迎接归城。
次早,始皇登殿,集文武至殿下山呼。王贲提燕王首级献上始皇。始皇大悦,令将燕王首送归交赦院。帝令次日设宴会文武大臣。赏王贲千金,赐蒙毅白银千两。
话说燕王殿下高渐离,见国主逃奔辽东,亦自私奔至秦,改名庸保,来伏事东宫扶苏太子。此人善击筑,太子取留,不在话下。
秦二十七年七月,始皇登殿问诸臣曰:“朕践祚以来,国势高强,兵威将勇,六国已灭其五,尚有东齐未下。”问李斯:“举何人伐之?”李斯奏曰:“臣举王贲为将,攻齐。”帝依奏,宣王贲曰:“此事如何?”王贲奏上:“我王,古云养军千日,用在一朝。臣赤心报国。乞兵二十万,蒙恬为先锋,蒙毅为副将,董翳为末将。”次日,讲武殿交兵二十万,往东齐。在路行兵。
齐有细作,打探得闻王贲伐齐,便报与孟尝君,言:“今始皇令王贲兴兵二十万伐齐,取自钧旨。”孟尝君来奏齐王曰:“秦皇令王贲提兵二十万伐齐,取我王圣旨。”齐王听了大惊,敕问:“卿等此事若何?”孟尝君再奏曰:“臣乞主将吴辛为先锋,吴广为副将,田资为末将,田策为合后将;乞兵五万,前去退秦兵。”
人马出城,来到齐魏关,团驻人马。
秦将王贲,路上行兵,来到关前下寨。两边擂鼓扬旗。秦阵先锋蒙恬上阵,齐阵撞出吴辛上阵。二将打话不同便战。二将场中宛转,杀气腾空。一来一往,似凤翻身;一上一下,如鸦展翅。刀来,横枪隔过;枪至,斜抹尖虚。隔过处,遇空即施;斜抹来,逢虚即下。日下昏笼尘土暗,场中踏遍马蹄痕。
二将才交三十合,蒙恬诈败,吴辛赶上来。被蒙恬一刀斩首翻身落马。蒙恬赶杀。吴广出阵,为哥哥报仇。蒙恬出阵战,交三十合,吴广败走。蒙恬赶将来。吴广插了枪,拈弓搭箭,翻身射三只连珠箭来,都被蒙恬闪了。吴广大败。蒙恬收兵。各人回阵。
吴广告覆主将孟尝君招讨:“聊施一计劫秦寨,恁地恁地。”孟尝君大喜,今夜传令,令田资、田策为策应将军,吴广带五百人偷营劫寨。
王贲当晚军中坐定,忽然一阵风过,王贲把风一嗅,言:“今夜有人来劫寨。”传下钧令,教诸军提备:李信在左畔,蒙毅在右畔。诸将依令。只见得,诗曰:
夜久无云天练净,月华如水正三更。
吴广听得鼓已三更,提兵前去劫寨。果见四下小兵困乏。入到中军,并没一兵一卒。吴广思之:莫不有计?不如将兵便走。只见四下锣声响,伏兵起:左畔撞出少壮英勇将李信人马,右畔撞出年少猛烈将蒙毅人兵。万弩齐施,诸军喊杀连天。吴广五百人,尽行杀死,只走得吴广一人性命回归。
巴得次日天明,齐将田资定计杀秦王人兵,告招讨:“恁地恁地,杀秦兵报仇。”孟尝君依计,令田策五千人,退十五里下寨,小松岭下左畔埋伏。令吴广领五千兵右畔埋伏。田资为引战将。孟尝君大悦:“此计甚妙。”齐阵撞出田资,立马当头,厉声高叫。秦阵撞出蒙毅。二将大战三十合,田资败走,蒙毅疾追。田资回马再战二十余合,大败。蒙毅招起人夫,追杀十五里。只闻一棒锣声,左畔田策五千人马撞出,右畔吴广五千人马撞出。田资勒回马头杀进。蒙毅被齐兵陷在小松岭下,杀得三军大乱,死尸遍野,鲜血坑流。只走得伤刀中箭之军,约三五百人。蒙毅点兵,折了五千余人。归秦阵,告王贲招讨。
招讨提兵来至小松岭下团兵,擂鼓摇旗,布五方阵。只见五方旗团团旋转,两刃刀密密环围;长枪密布等兵来,弓弩连排防阵后;远看旗号似团花,近睹剑锋如雪白;刺绣门旗飞两边,一员猛将出离军,乃是李信,厉声高叫,索齐阵有甚名将,愿求挑战。
齐阵田策看见摆下五方阵,便排下一字阵对它。怎见得一字阵?但见前排一字,后列三重;白旗白号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枪排柳叶成行密布向前,刀列雁翎上路先排向后;风吹紫号两边开,一位将军临阵上。
田策临阵,与李信打话不同,才战三十合,田策败走。李信赶将来。田策拨回马,再战二十余合。李信败走。田策赶上。李信不用长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一箭,喝声“中”,只见田策落马而死。诗曰:
争知一点无情物,透甲穿袍一命终。
田策已死。李信赶杀将来,齐兵大败,退□□□□下寨。王贲兵赶将来,至齐城下寨。
吴广上阵,索秦将出战。蒙毅出马,打话不同,便战。少顷,蒙毅败。吴广赶将来。前马不去,后马赶将来,二马相并,蒙毅举刀斩却吴广。齐兵大败,入城紧紧把住不出。
孟尝君奏齐王:“亏折三员上将,折兵三万余人。秦将威猛难当。”齐王问田文:“何如?”田文奏曰:“不可敌,只可降。”齐写退疆地五百里、十车金宝,齐王开城,遂降王贲。王贲领兵二十万入城,差李信权职,拘囚齐王,逼令索讨七十二郡经图,降秦纳土。
齐王无计,令差邹阔,限半月,具经图降秦。果半月,经图来到。监收齐王,班师回国。至京兆府。
次早,始皇登殿。阶前文武,山呼已毕,奏曰:“臣取齐邦已了,七十二郡经图、十车金宝,拘收齐王,前来纳降。”帝闻奏大悦,令将齐王拘收阳周,后齐王饿而死。
始皇灭齐,并天下,乃为一统。两班文武,贺王万全之喜,洪福齐天。方称皇帝。乃为水德,天下尚黑。帝设宴,待文武。诗曰:
遍地舞茵铺锦绣,当筵歌拍捧红裙。
酒至七盏,忽有长太子扶苏奏上:“父王,今日设宴待臣僚,筵中无乐,臣儿见收得家童上客庸保,善击筑,可以筵间供应。”帝令宣至庸保。庸保至殿下,山呼毕。帝问曰:“筵前无乐,闻卿善击筑,卿何不击之?”庸保谨领敕旨,遂击筑。帝闻之甚妙,但渠人应有筵席,令庸保击筑。
此日,座中忽有一大臣司马欣出奏曰:“此击筑之巨,非乃庸保。乃是燕王殿下高渐离也。”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
不觉半载,稍益近之。有高渐离思之,意图为主报仇。每日帝令击筑取乐,高渐离进退无疑。
忽一日,高渐离将刀置筑中,进帝边击之。四近少有近臣,使举筑扑秦皇。秦皇便闪走,高渐离赶扑。秦皇奔走。绛绡宫内,有内侍,见秦皇奔走,高渐离后追。内侍呼:“陛下将剑砍之!”秦皇每负剑,遂忘了,遂得左右呼言,帝遂拔剑以击高渐离。高渐离跌倒。左右近臣缚住,秦皇令诛高渐离身死。诗曰:
忠孝燕臣为故主,将刀藏筑扑秦皇。
渐离不惧身诛死,留得声名万代扬。
自高渐离既诛之后,始皇不令大臣居近。忽有秦宗室奏曰:“天下人来诸侯事秦者,大抵为其主。但一切人皆不可与之近。”帝依奏。凡有诸侯国人,非秦地所生者,一切逐去。李斯亦在逐客数中。李斯乃上书曰:“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秦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
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取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地,遂散六国之纵,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睢,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今陛下至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悦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彩。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悦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
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辞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怒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以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始皇看罢,依奏。遂拜李斯为廷尉。李斯谢恩了,供职。忽有丞相王绾奏道:“陛下新得燕、齐、荆楚之地,相去遐迩,不为置公,无以镇之。请立诸王子分镇,可安反侧也。”始皇下其议廷尉。李斯奏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成属疏远,互相攻击如仇。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候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为天子守土,故称监。收天下兵器,聚咸阳,销以为钟,铸金人十二,鹿头龙身,神兽也。钟鼓之跗,以猛兽为饰,重各十石,置宫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阳,约十三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楼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李斯丞相领圣旨,发文字,下诸郡守监,收兵器,各解赴朝廷。令匠人铸金人十二,鹿头龙身,神兽钟鼓也。诗曰:
始皇吞并混中原,帝业将图万世安。
兵器尽销防虑远,谁知揭木解为竿。
秦二十八年,始皇登殿,谓文武曰:“寡人谋图六合,果惬朕意。意往东行郡县,怎生?”李斯奏曰:“陛下可择吉日,车驾东行。”帝大悦,令司天台官,选择东行。台官准敕旨,选定八月十五日最吉。
秦皇帝令文武官僚护驾东行,李斯先发。圣旨文字下天下诸郡守监,准备迎车接驾。天下诸郡守监科讨牛羊绢帛酒物,迎接圣驾。帝敕令太子扶苏监国,守宗庙。
始皇帝是日离朝,好看皇亲附马按驾随君。宰相尽攀鞍,齐离凤阙;九卿臣皆上马,尽出朝门。路行不使平头辇,宣过龙车马骏负。东海业龙身得罪,罚归座下载明君。早把金鞍亲搭起,上面铺了衮龙巾。君王才上龙车马,文武齐呼万岁声。
始皇御驾东行郡县,上邹峄山,在东海之下,立石颂功业。上秦山,偶值风雨昏暗,不知道路,乃驻车。怎见得风雨?但见天摧地裂,岳撼山崩,沧海震怒;铁锤打中始皇车;太华山前巨灵神,一擘三峰裂。诗曰:
一风撼折三竿竹,十万军声万马奔。
始皇等待雾开,见五松遮盖车驾。秦始皇遂封为五大夫。后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一上高亭日正哺,青山重叠片云无。
万年松树不知数,若个虬枝是大夫。
帝封毕,至山巅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甫。遂游东海而来。忽遇道士徐甲来上书奏始皇:“东海有三神仙山,山上有长生不死仙药。”帝问:“卿如何得去?”徐甲再奏曰:“陛下可选五百童男、童女,着一使前去。”帝依奏。令近便州郡监,选索童男、童女五百,限十日,如过期赐罪。
果十日,使命讨到童男、童女五百,来献帝。帝大喜,令徐福将军入海求神仙。
徐甲奏曰:“愿陛下往浮江,至于湘山祠。”帝依奏,令车驾来到湘山等候。
徐福入海求神仙。忽然望见一庙宇,来至祠下,但见袅袅祥云影里,腾腾紫雾阴中,巍峨庙宇对名山,幽邃殿庭号福地;中央栋高标螭尾,依稀上接苍穹。琉璃瓦密砌龙鳞,仿佛直高侵碧汉。沉香栱子刻成彩凤翻身,檀木阑干琢就金鸾展翅。便殿砖铺红玛瑙,献台石砌碧琉璃。周回散水,镂金狮子狰狞;屈曲檐楹,碾玉连环莹净。门外苍松踞虎,阶前古桧蟠龙。两廊佳木秀宫槐,千载庙碑存古篆。庙门金牌写道:“三神仙之祠。”
才方来到,始皇敕问:“湘君何神?”偶见神仙奏曰:“尧女舜妻。”忽然见起一阵大风,怎见狂风僽雨?风雷大作,雨雹齐施;电光射一道金蛇,云势驱千里铁骑。当初道摆柳摇松,顷刻飞沙走石。千林败叶走空飞,万里黄沙随地卷。乌风大作,走石飞沙。
始皇见了这般,大怒曰:“寡人特来,愿求不死药,却有这般魍魉邪神,飞沙走石,雨滂沱,唬寡人!”敕令武士,伐湘山树,焚其山。武士领帝旨,各人手持斧刀斫伐树。只见现出一鬼来,怎见得人怕?阴阴密密雾内,叆叆叇叇云中,见凛凛敛敛身躯,现邹邹查查相貌,窝窝突突眉,迭迭薄薄眼,瑰瑰赖赖肉,胳胳■■筋,生几根采采色色血晶髭,披一带吉吉枓枓朱砂发,着一领斑斑烂烂虎豹皮裈,披一副廓廓验验龙鳞甲。诗曰:
勒腰绣带飘飘动,■脚阴云霭霭生。
只见那鬼领娘娘敕旨,东砍西伐,武士人翻倒在地。秦皇头旋眼花,却见庙祠团团而倒。唬得始皇大惊曰:“神仙休来惊怖寡人,令武士休伐树焚山也!”
却见依然无事。始皇方知神仙之灵通显迹,本来求不死之药,今日反祸于身。五百童男、童女并徐福,尽丧其身。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东巡玉辇委泉台,徐福般船尚未回;
自是祖龙先下世,不关无路到蓬莱。
当初始皇东巡之时,在泰山路前逢一山鬼,手捧白璧来献帝,对始皇道:“明年祖龙当死。”道罢,悠忽不知去向,乃知是山鬼送谶语也。龙者,君也,知是始皇明年死,但不敢闻奏始皇也。
话说韩人张良,五世相韩。韩被始皇灭了,虏韩王安。张良欲为报仇,闻始皇东巡郡县,不久来矣。先募壮士至阳武县博浪沙等候。始皇过来,坠石打死始皇,为韩王报仇。
不数日,始皇车驾东游至阳武县博浪沙中而过。张良令力士操铁锥,坠石打车。始皇车驾正过其间,只见坠石打将来,石从车驾边跳过去,误中副车。唬得始皇顶门失了三魂,脚板上去了七魄。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嬴政鲸吞六合秋,削平天下虏诸侯。
山东不是无公子,何事张良独有仇?
始皇问李斯:“何人坠石,敢打寡人车驾?”李斯奏道:“可令武士捉获。”
武士赶上博沙山,追捉。果有一队强兵,发喊坠石。韩国残兵杀至,武士当敌不住,被石打杀百余人。武士奏上始皇。始皇大惊,令武士同李信领兵赶上,杀退韩兵。韩兵大败。张良奔走,往说六国反叛秦皇。秦皇车驾,往琅邪,回京兆府。
二十九年,在中春阳和,方起驾东游。三十一年,徐广奏曰:“更黔首自田土也。”三十二年之碣石,令燕人卢生入海,还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惊,胡者,想必胡虏侵国。遂令蒙恬来问何如。蒙恬奏曰:“须用发将镇守边疆。”
帝令蒙恬,兴兵三十万,北伐匈奴,抵拒收河南地四十四县,可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临洮至辽东之地延袤万余里,镇压边疆。
蒙恬领圣旨,起发大兵三十万,为招讨,往河南,起集万民,赴沙场,筑长城万里。威振匈奴。
始皇灭六国,天下一统。本指望从一世传至二世、三世及于万世,为天子。俄有童谣云:“亡秦者胡也。”于是乃遣蒙恬筑城,以防胡人也。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祖舜宗尧致太平,秦皇何事苦苍生?
不知祸起萧墙内,虚筑防胡万里城。
蒙恬往北塞为招讨,管领三十万人,文字下诸郡,三丁抽一,来赴沙场,筑起城墙,不问士宦豪杰之家,尽行起发赴场,如违,差兵捉拿斩首号令。宋朝王荆公有诗道:诗曰:
秦皇筑城何太愚,天实亡秦非北胡。
一朝祸起萧墙内,渭水咸阳不复都。
三十四年,李斯丞相奏帝:“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习学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则便。臣请史官,非‘秦记’者皆烧之。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偶语诗书弃市。是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唯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耳。若欲有学法者,斩首。”
后坑儒四百余人,孔子之后,家藏诗书于屋壁,秦皇只留“周易”之书,乃是卜筮之书也,不毁。其余诗书尽行焚毁无留。
始皇又以咸阳人多,先王宫殿小,乃营作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南儒章碣有咏史诗道:诗曰: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始皇作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
阿房宫未成,乃发骊山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令分作阿房宫。计宫有三百,关外四百余。徙骊邑五万家。士农不事十岁。有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狱吏得亲幸,博士备员弗用,大臣,皆受成事。士畏忌讳,谀佞不敢端言其过。事无大小,皆决于上。贪于权势。”于是侯生等乃亡去。
始皇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
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惟上察之。”始皇怒,令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筑城墙,即便启行。
三十七年冬十月,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
十一月,行至云梦,浮江,下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上会稽,立石刻颂秦德;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车府令行符玺事,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在赵高所,未授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李斯见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载辒凉车中。独子胡亥、赵高,并所幸者五六人知之。
赵高者,生而隐居。始皇闻其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赵高有罪,始皇令蒙毅治之。毅当高法应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复其官。赵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与丞相李斯言:“始皇有二十余子,长子扶苏,群臣皆莫知。”李斯以为上在外崩,无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辒凉车。后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年年游览不曾停,天下山川欲遍经。
堪笑沙丘才过处,銮舆风起鲍鱼腥。
始皇已崩。李斯秘不发丧。乃将帝尸与鲍鱼同载,使臣下只闻鲍鱼腥气,不知始皇尸肉臭腐也。
赵高谓公子胡亥曰:“上崩,无诏封王诸子。”胡亥曰:“明父知子,父之命不封诸子,何可言者?”赵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权,存亡在子与高及丞相耳。”胡亥曰:“废兄扶苏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强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而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血食矣。吾不为也。”赵高曰:“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愿子遂之。”胡亥叹曰:“今大事不发丧,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干丞相哉!”
赵高与丞相谋。李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赵高议曰:“高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未尝见秦皇以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皇帝二十余子,皆君之所知。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好士,即位,必当以蒙恬为丞相。君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于乡里,明矣。赵高受诏,教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未尝见过,可以为嗣。”
李斯曰:“君其反位。斯奉王之诏,听天之命。”赵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明圣?”斯曰:“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矣。君其勿复言。”
赵高曰:“方今天下之权,命悬于天下,高能得志焉,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君何见之晚?”斯曰:“晋易太子,齐桓兄弟争位,纣王杀亲戚,三者余逆天而宗庙不血食。斯其由人哉。安足为谋!”赵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君听臣之计,则长有封候,世世称孤。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
李斯乃仰天垂泪曰:“独遭乱世,既不能死,安托命哉。”乃与高诈为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扶苏为人子不孝,赐剑自裁。将军蒙恬与太子居外,不匡正,亦宜赐死。”遂发使命,赍鸩酒,封剑而去,往到长城。
太子扶苏、蒙恬来接圣旨,拆开看,道是:“扶苏为人子不孝,赐剑自裁。蒙恬居外不匡正,亦宜赐死。”使命斟下鸩酒,与扶苏服曰:“汝不怨望朝廷!”扶苏先逼杀蒙恬饮鸩酒。蒙恬告使命曰:“不知皇帝先赐主公死么,后赐蒙恬死?”使命曰:“赐太子先饮酒而死,后令蒙恬死。若不先饮鸩酒,有违父王圣旨,为人之子,不得不孝。”
扶苏先服酒已死。蒙恬未肯服鸩酒而亡。使命曰:“太子先死,将军只得俱亡,何乃推延?”蒙恬曰:“吾乃何罪?”使命言之蒙恬曰:“君之过矣,而卿弟蒙毅有大罪,法及内史。”蒙恬曰:“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虽系囚,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敢忘先王也。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服鸩酒自杀。李斯谋藏诏书,遣使诈敕赐扶苏死。后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树边时。
至今谷口泉呜咽,犹似秦人恨李斯。
话说胡亥发丧。至咸阳,赵高、李斯立胡亥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于骊山,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宫非有子者,皆令从死。死者甚众。或言工匠为机藏,皆知之。大事毕,尽将工匠赐鸩酒,尽皆死也。
二世皇帝即位,年方二十一岁,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效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
春,二世东行郡县,至辽东而还。夏,至咸阳。二世乃尊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伏,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奈何?”赵高曰:“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主上生平不喜底。”二世乃行诛杀大臣及诸公子,以过罪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三郎盖谓中郎、外郎、散郎,官名也。
郡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二世皇帝曰:“先帝营阿房宫,今释弗就,是彰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戍卒阳城人陈蕲。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会天大雨,道路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项燕,称大楚。
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入据陈。陈胜既入陈,张耳、陈余诣门上谒。陈中父老请立陈胜为楚王。涉以问耳、余,对曰:“秦为无道,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
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
刘邦字季,为人隆准龙颜,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初为泗上亭长。秦十二里一亭,亭置二长,主督盗贼,为县送徒人往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逃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
刘季被酒,夜经泽中,有一大蛇当道。季援剑向前挥之,其蛇两段,白气上升空中。夜有一白衣老妪哭而言曰:“吾子西方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被赤帝子斩之。”道罢,忽然不见。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白蛇初断路难通,汉祖龙泉血刃红;
不是咸阳将瓦解,素灵那哭月明中。
刘季亡匿于芒砀山泽岩石伴间,数有奇怪。沛中闻之,子弟多往附之者。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时刘季之众已数千百人矣。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门迎刘季,立为沛公。曹参、萧何等为收沛中子弟,得三千人,以应沛公。
外有项梁者,楚将项燕子也。常杀人,与兄子项籍避仇吴中。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力过人。会稽太守殷通闻陈胜起,欲发兵以应胜,使项梁及桓楚将。
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有项籍知之耳。”项梁乃出诫侄子项籍提刃居外,梁复入与太守坐曰:“请召项籍,令使命去召桓楚。”太子许诺,召籍入。
须臾,梁瞬视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刃,斩太守头。项梁持太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皆惧,人莫敢起。
项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项梁为会稽太守,项籍为裨将,巡下县。籍是时年方二十四,力敌万夫,有拔山举鼎之威。
话说田儋者,故齐王族也。儋从弟田荣,荣弟田横,皆豪杰人。陈王令周布徇地至狄,狄城太守田儋,佯缚其奴,之庭欲谒见狄令,因击杀狄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田儋遂自立为齐王,发兵以击周布。周布军还去。田儋率兵东略齐地。
二年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
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乃阿二世意,以书对曰:“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悦。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
剿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怀王孙心。夏六月,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望也。
郎中赵高恃恩专恣,以私怨诛杀人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也。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宫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
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常居禁中,事皆决于赵高。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之,为位卑贱,不敢言。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居深宫,欲见无阶。”赵高曰:“请为君侯上闻语君。”于是,赵高待二世方宴乐,妇人居前,令人告丞相曰:“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二世怒曰:“吾尝多闲日,丞相不奏事;吾方私燕乐,丞相辄来奏事!”
赵高因曰:“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太守,与寇盗通同。且丞相外权重于陛下。”二世大怒,遣使按验三川守监与盗通,同状,下斯就狱,根勘招伏。二世大怒,令赵高治之,责李斯与子李由反谋状。
李斯、李由虽无罪犯,枉受其罪,只得枉招。款状奏上二世,二世喜曰:“微赵高,几为丞相所卖!”遂具五刑,论腰斩咸阳市。
李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手,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狗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灭三族。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上蔡东门狡兔肥,李斯何事望南归;
功臣不解谋身退,直待云阳血染衣。
二世乃以赵高为丞相,事无大小,皆就赵高决之。
话说项梁兴兵已破章邯。章邯引兵至定陶。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臣为君畏之。”梁弗听,乃令宋义使于齐,中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臣论武信君项梁军必败。”既而章邯已破项梁,乃渡河北击赵。赵数请救于楚。
高陵君显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兵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楚王召宋义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
宋义号为卿子冠军。初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为王。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剽悍猾贼,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怀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兵卒以伐秦。
三年冬十月,宋义行兵至安阳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豆,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弱秦强,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
十一月,项羽即其帐中斩宋义,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焚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于是,与秦兵遇,九战,大破之。
高阳人郦食其,为里监门。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人。食其见谓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之所愿从游。”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辄解其冠,溲溺其中,未可以儒生说也。”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令二女子洗足。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路入高阳感郦生,逢时长揖便论兵。
最怜伏轼东游日,下尽齐王七十城。
沛公召见郦生。郦生长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纵横时事。
沛公大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
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生常为说客,奉使诸侯。
初,丞相赵高,欲专秦权,恐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赵高阴中谓诸臣曰:“有人言鹿者,以法治之。”后群臣皆畏赵高,莫敢言其过。鹿之与马,非有疑似相类之形,指鹿为马,人莫敢言,则瞽其君之目矣。以忠言为欺,以谗言为信,而人莫敢议,则聋其君之耳矣。二世不知验焉。固不待陈胜、吴广、刘季、项羽之入关,而望夷之贼已迫,至被杀,而终不悟也。
赵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章邯等军数却,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率其众西响。沛公将数万人已图武关。
赵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诈病不朝见。因与女婿咸阳令阎乐谋置易上,更立子婴,阎乐将吏卒千余人,入望夷宫。杀二世胡亥。胡亥曰:“告阎乐,吾乞一郡为王。”阎乐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阎乐又弗许。又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诛陛下。”道未毕,引兵进杀二世。有胡曾诗为证。诗曰:
一朝阎乐统群凶,二世朝廷扫地空。
唯有渭川流不尽,至今犹绕望夷宫。
阎乐报赵高。赵高将二世宝玺佩带,左右百客莫肯从之上殿。高自知天意,不敢篡夺,乃与群臣公子曰:“秦故国称王。只有始皇帝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则秦地益小,不可以空名为帝,宜降为王,如故。”乃立子婴为秦王,授之玺。子婴即位。子婴曰:“丞相赵高杀二世,恐群臣诛之,乃佯以义立我,使我斋见庙,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
高令人请子婴谒宗庙,已数人催促,子婴不行。丞相果自往向子婴曰:“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婴暗藏伏武士数十人在帷幕后,则杀赵高于秦宫,夷其三族。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汉祖西征秉白旄,子婴宗庙委波涛。
谁怜君有翻身术,解向秦宫杀赵高。
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军,至灞上,子婴以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到轵道旁,归降沛公。
当时,诸将请诛杀子婴。沛公道:“始怀王遣我,故以我为人宽容大度。且它人已降服,杀降不祥。吾不为也。”乃以子婴属吏。
沛公西入咸阳,还兵灞上,召父老豪杰,来与之约。问父老曰:“尔等苦秦苛虐之法已久,诸侯当来约先入关者,得为王,今吾先入关,当为关中王。今与尔等约法令三章:有杀人者,教尔者如杀;伤人底及做盗贼底,各以其罪治之。其余秦王严法,一回除去。凡我之兴师此来,为诛无道秦与尔父老除害,非敢有所侵夺。尔父老每休怕惧。”父老听得此言,喜欢之甚。各牵牛扛酒,来沛公军前犒军。只怕沛公不来关中为王也。
项羽为见沛公已入关中,怏怏不悦。统率章邯兵攻新安田地,将秦降卒二十万人,一夜尽行坑杀,不留一人。沛公遣兵去函谷关隘处守把了。
项羽长驱而来,攻破了关,把咸阳城内尽行戮诛,把咸阳宫室不问官民底,将一炬火烧荡一空。火至三月不灭。发兵将始皇冢掘了,取去殉葬金宝。把那秦皇底骸骨撒放荒郊。
正月,项羽入关,尊怀王为义帝,自立为西楚霸王。立沛公为汉王。徙魏王豹为魏王。徙赵王歇为赵王。徙燕王广为辽东王。徙齐王市胶东王。立郑昌为韩王。分封六国后,各罢兵就国。
当年十月,项羽令人促义帝就国,密地令将军吴芮、黔布等伏兵江中,将义帝杀了。诗曰:
义帝南迁路入郴,国亡身死乱山深。
不知埋骨穷泉后,几度西陵片月沉。
沛公听得义帝被项羽谋杀了,统兵来至洛阳新城田地里下寨。有三老董公向马前拦住,进说沛公,上书一道。书曰:“吾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必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无道,放弑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且率三军,为之素服,以□□□□□□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臣愿王图之。”
沛公看了再三,称善。即日为义帝发丧,临□举哀三日。然后遣使告报诸侯。乃□檄之道:“天下共立义帝,北面而事之为君;今项羽杀之,大逆不道。今寡人悉发关中兵作楚。如三河之士,有倡义愿从诸侯王击项羽者听。”自此檄文一到,如萧何便为沛公守着关中;韩信便登坛授大将印;张良便运筹帷幄,为沛公军师;陈平出奇计,以间楚君臣,故破赵军,捉赵王歇,虏魏王豹;北举赵代,虏齐王广。如破竹之势,迎刃而解。围楚王项羽于垓下。不五年而成帝业,皆自董公遮说仁义之言谏之。
夫以始皇,以诈力取天下,包举宇内,席卷天下,将谓从一世事至万世为皇帝。谁料闾左之戍卒,一呼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中原失鹿,诸将逐之。神器有归,竟输于宽仁爱人沛公。则知秦尚诈力,三世而亡。三代仁义,享国长久。后之有天下者,尚鉴于兹。诗曰:
始皇诈力独称雄,六国皆归掌握中;
北塞长城泥未燥,咸阳宫殿火先红。
痴愚强作千年调,兴感还如一梦通;
断草荒芜斜照外,长江万古水流东。
前汉书平话
前汉书平话卷上
时大汉五年十一月八日,项王自刎而死,年三十一岁。赠项王诗曰:
刀剑垓心夜不停,楚歌散尽八千兵。
溃围破敌三更出,失路都无百骑行。
单剑指呼犹斩将,万人辟易尚何惊。
不言决死天亡楚,四海干戈卒未宁。
曹道冲读史至此,作一绝句诗曰:
凭仗威雄势已休,只因不用直臣筹;
可怜八尺英雄体,一旦分张付五侯。
史官学士司马迁曰:“吾闻周生曰:‘周士贤人言,舜目有重瞳,以为羽亦是圣人也。’羽布衣起于陇亩之中,遂将五诸侯兵灭秦。五诸侯道:赵、燕、齐、楚、韩也,按剑面分列。天下诸侯,皆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致终,自古以来未有也。项王经营天下,争战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乌江上,不觉悟也。”司马迁言曰:“项王不知己,不能用贤人,失天下。言天亡项王,非战罪,岂不谬哉!”
西汉君臣论言:马司迁论项王失人甚也,不审项王为人,则司马迁以为过矣。
夫项王有八德:起于陇亩,威服天下者,英雄之致,一也;斩宋义而存报国,断之明,二也;大小七十余阵,未尝败,勇略之深,三也;与仇敌,而不敌人之父者,仁之大矣,四也;割鸿沟而不质汉之妻子,言之厚,五也;势力屈,言天亡我,是知其命者,六也;至乌江而不肯渡者,羞见父老,有耻之,不爱其生,七也;引剑自杀者,知死有分定,八也。细察项王之事,有终有始,功以多矣,过以寡矣。项王言:“天亡我!”非为谬也。
时项王既死,王翳等五人见汉王,将项王头各争功,言已诛项王。汉王亲视项王首,哭曰:“谁杀吾弟?”汉王见五侯功已不定,故如此哭之。王翳等曰:“非臣等所杀,项王自刎而死。”汉王封五侯:吕马童中水侯,王翳射行侯,杨喜赤泉侯,杨武吴防侯,吕胜混阳侯。汉王既封五侯,汉王传令于众军曰:“若得项王家属,无得驱虏杀害,与吾家属无异矣。”
天下已定,大小军兵将士还于洛阳,封其功赏:大者列土而王,有功者为列侯,次者量材任用。乃下令军中,准备行装,来日而起班师。诸军欲准备行装,有人止之曰:“不可还矣,今天下未定,不伏汉者多矣。”王视之,乃子房也。问曰:“不服寡人者,谁也?”子房曰:“今鲁人坚守,城不可下,鲁乃圣人之国也。昔周公封于鲁,教以诗书礼乐,有名儒知古今,若与贤明之士,闭门拒守百日,所患非细。王率精兵伐鲁破矣,然后还兵未晚。今鲁未下,不可还兵。”汉王曰:“然。”大赏三军。
次日,遂进至鲁。将士拒城。城中诸儒士讲习礼乐,弦歌之声不绝;儒者乐圣人之道义,虽乱世,鼓琴而乐声不绝。闻汉王兵至城下,皆相率而见于城楼上。子房令人于城下呼之曰:“今汉大兵至此,若不降,必屠其城!鲁者仁义之国,岂不从于天下人变?若不降,祸必至矣。”鲁将士曰:“若开门降汉,项王兵至,必灭矣。”鲁人不知项王已死,更欲拒城,以待楚兵来援之。言未毕,汉王曰:“骑士呼城。”再叫曰:“今项王已杀讫!”怕不信,乃以项王头转城上去看者。鲁将士卒认的是项王头,方犹豫之际,汉人言曰:“今天下已定,何不早降?”鲁王遂开门出迎汉王。
鲁国既降,汉王召鲁王葬项王于谷城。羽冢在谷城东一十五里。封项王为鲁国公。汉王为羽发丧三日而去。
楚既灭,鲁王百姓皆降,汉王令诸侯皆归关中,入洛阳,商议封赏功臣。时韩信至定陶,信既灭楚将,汉王亦将兵至定陶。百姓拥道,士民夹路,旗枪映日,兵士相睹,尽看驾。早晨过其县,望见一营壁垒雄壮。汉王问左右曰:“何营也?”左右曰:“乃齐王韩信之营。”汉王停骖视之,久看信营。当日汉王心中疑虑,而密问子房曰:“项氏已灭,韩信尚执天下兵权,其信之略,威震四海,天下无敌,吾实畏之。”子房愕然惊恐谓曰:“方今天下初定,大王不宜有此疑心,恐有泄漏。信若有变,非羽之敌也。信之威畏,王自思之。”汉王问曰:“自古丧大业宗禋者,其所斩有由矣。三世以嬖色取祸,嬴氏以奢虐政失,西京自外戚失祚,东都缘阉尹倾国。”
诗云:
见有春秋传,谁人赛霸王。
到头难比福,随分莫争强。
看遍英雄传,多因名利亡。
全身能远害,唯有汉张良。
又诗:
拔山力尽战无休,盖世英雄不自由。
帝业不成非智浅,皇天亦辅汉炎刘。
韩元帅到定陶县下营定,汉王宣元帅。元帅与众官见帝。汉王言曰:“朕以齐国与太子刘长也,今封尔为楚王。”元帅不喜。汉王曰:“楚有十年粮、十万勇兵,何有不如齐国也?”信见汉王不悦,信方受楚王之印,谢恩毕。又宣彭越为达成侯,宣英布封九江王。各受印谢恩讫。汉王传旨:“其余众将,寡人还长安之日,有功者迁赏。”来日军行,驾至泗水,诸将等上疏云:
楚王韩信顿首拜上:陛下圣文神武,治乱安危。臣等一生忠义,千古功名,以死战于垓前,施智谋于阵上。战必胜,功必取。方今天下平定,干戈已息,非士卒之功,皆陛下洪福。臣等谨上疏,请陛下立尊号,放大赦,以慰天下民心。有功者宜加奖赉,录用子孙。信等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疏。高祖听奏,大喜曰:“寡人到长安再共文武商议。”众官各归营。
有日,驾到咸阳,高祖归宫,众将各归宅。第三日,汉王升殿,聚大臣,放赦遍行天下。子房、萧何等众官上贺:“自垓下灭楚之后,有功者封官,无功者受赏。天下亦定。”汉王曰:“未定。”子房奏曰:“臣不达上意。”王曰:“虽然楚灭,朕恨二人不得,吾乃不安。”子房曰:“何人?”帝曰:“楚臣司马钟离昧、季布二人未获,朕仇不解。”子房奏曰:“惧者乃项王也。今楚灭,何愁二匹夫乎?我王降诏,遍行天下,若藏钟离昧、季布者,灭九族;若获到官,千金赏,万户侯。”子房奏毕,高祖即行圣旨诏行天下,拘刷钟离昧、季布二人。不因行此圣旨,致使君臣失义;信有十大功劳,变作斩鬼!
今有富民朱长者,闲坐自思:汉王行诏刷钟离昧、季布二人,若有隐藏之家,九族遭诛。今家中有一人,随唤问之:“尔莫非钟离昧、季布乎?”其人言曰:“然。”长者心乱。布曰:“佐楚之将,与汉冤仇。今日楚灭,无处安身,自货其身于宅中。今闻汉王诏书,千金赏,万户侯,布乃谢主公恩养一载,缚布到官,愿主公请功受赏。”长者曰:“既足下国之将,吾争忍受此之名利?你且只隐吾宅中,今长安我探虚实。”
长者谒夏侯婴,到长安,共婴相见。婴曰:“恩兄何来?”朱公曰:“吾有少事告尊兄。”婴曰:“何事?”朱公曰:“今季布见在我宅中,如何救之?”婴半饷不语,多时,告:“兄可休忧虑。”茶饭酒毕。
至来日,百官朝帝。夏侯婴出班奏曰:“王可寻思?”帝曰:“但奏,寡人随之。”“臣问帝诏遍行天下,拘刷钟离昧、季布二人,至今不得;切恐刷得紧急,别生事端,如之奈何?莫若陛下放赦二人,决得其人。”帝曰:“善。”即日遍行大赦,书云:
楚之臣钟离昧、季布二人,赦到投首到官者无罪,官职依旧封之。如一月出者,依封;月外出者,复罪如先;依诏治罪。
婴出朝到宅,见长者。朱公问:“奏帝如何?”婴言:“帝与之专赦二人。”朱公既得言,回说与季布,乃谢长者。长者修书与季布见夏侯婴。
次日,见汉王,奏曰:“有季布投赦来谢恩。”汉王大喜,即宣季布至。王曰:“卿既为亡国之臣,合当万死,是各佐其主。今放大赦,免卿等二人。卿在楚封右司马,今依楚封,为汉司马。”季布顿首再拜:“臣乃亡国之臣,礼当万死,今谢陛下圣恩。却依楚封官职,无可报王之恩。”
有一日,驾坐有怒色。子房奏曰:“天下太平,万民安业,陛下何怒?臣不达上意。”帝曰:“朕昨放赦,免楚二将之罪,季布来朝,钟离昧为何不至?”季布听言,出班奏曰:“今有楚王韩信,怀大王夺印之冤,齐王改楚王之恨,诏赦楚将,二次刷季布出来。有钟离昧不出,被韩信藏之,请大王圣鉴不错。”諕高皇魂不着体,叹曰:“官高职贵,上有谋心,忘其乞食漂母,为胯下之人!”帝拂袖而归宫,文武皆退。
使传旨宣子房、萧何入内见帝。帝具说韩信藏钟离昧之事:“要设一计捉韩信,二相勿推。”子房、萧何二人皆顿首请罪,奏曰“陛下新立韩信为楚王,方今天下大事既定,岂有别意?今陛下见此小可之人,便欲擒之,逼之太急,此人必反,若反,汉之天下未能保也。请陛下慢图之。”帝不从,二人且退。
陈平于相府院才坐,忽有使命至,奉帝诏陈平。陈平既随使入内。帝问平曰:“胯夫私藏钟离昧,有欺朕之意。朕今欲擒之。”平曰:“信有万变之术,鬼神不测之机,量平机见,怎谩信。”再问平,平无言可答。
帝令近人监伴三日不放出内。帝亦不朝。至四日,汉王宣陈平问:“卿尔不言一计,当殿先斩尔身,后灭九族。”陈平再奏曰:“钓鳌须凭香饵,打虎只要游子,不得二,鳌虎不能近也。今料信计难矣。陛下亲行,信可得也。”帝曰:“计将安出?”陈平曰:“陛下先教颁诏,遍行天下言巡游,信可得也。”帝曰:“卿言甚当。”放平出内。
子房、萧何议帝四日不朝,陈平三日不放出内,有甚事?正念间,人报曰:“陈平至。”二人迎平而问曰:“公与帝三日议何事?”平曰:“汉王巡游。”子房叹曰:“楚韩信休也!”
随驾巡游去军吏官员人等,收拾行装,闹却咸阳。天下太平常有细作,离乱岂无奸人?今有大夫孙安在咸阳,密听汉王行事,闻天子巡游,唬杀孙安:“捉我王公去也!”
孙安急来报,楚韩信见孙安咸阳而来,问曰:“何事?”孙安曰:“天子巡游。”韩信离坐,仰告天曰:“四海晏然,万民乐业,此乃帝之恩德,亲临抚恤,真难得也。”孙安奏曰:“大王错矣。非抚万民,专来擒大王。”信见此言,惊而问曰:“为何?”孙安曰:“近有季布,帝赦其罪,为大王私藏钟离昧,无计取之,诈称巡游,来就大王。大王可熟思之。”韩信道:“无此事!我不曾负汉,汉不负我。”
左车言曰:“汉王三次负大王之功,王常言汉不负王,因为私藏钟离昧否?”信曰:“然。二次诏赦,隐不出,合得甚罪?”左车曰:“罔君欺上,果有振主之威。据此可出兵二十万,驻于徐州之西。主为坐寨而问不动,使汉更有机谋,不敢正视楚国。”韩信曰:“若依公语,使信疑汉,不尽忠孝之心。”周叔告楚王曰:“观汉王谋心多日矣,左车高论长也。愿王思之。”使信心乱不随。
有一日,人报曰:“汉王提兵三十万,今在徐州西下营。”唬韩信心不知高下:果有此事,如何决矣!
一人出,乃钟离昧,告楚王曰:“今时难悔,君疑王有振主之威。见今天下太平,焉用大王?大王休愁,今昧不怕死,愿从大王献与帝枭首,终不免大王之罪。虽汉王提兵驻徐州,不敢犯楚。王若依左车之言,今晚出兵二十万,我王万无一失。如别思之,国破家亡,彼时悔之晚矣。”韩信曰:“吾岂不自知,汉王不负我,我岂能负汉乎?”左右将钟离昧斩讫。
韩信引百官,将钟离昧首级献与汉王,至帐下立。汉王问信:“尔藏钟离昧,今你虽斩首,尔合得甚罪?”令左右监押韩信还咸阳,便要斩首。子房知,急谏汉王曰:“韩信有盖世功名,灭楚王。我王为帝,掌握天下,享富贵,皆是韩信也。我王思之。”汉王沉吟半晌:“朕思卿累有欺吾之心,合当斩首;为卿有立国之功,免卿死罪。去大楚之军权,封卿为淮阴侯,只于咸阳住坐,不令去下邳。”韩信点首惭惶,羞懒而归。到彼安下处,甚是消疏,感心不能进食。每日独言独坐,并无一人相问,衣食不给。长叹曰:“自骂懊恨。懊恨不听蒯通、左车、孙安、周叔之言,果有今日!”韩信自作一绝,诗云:
收秦燕赵略三齐,破楚封王事得宜。
不用蒯通周叔计,遭擒削职悔时迟。
时有子房独坐思想:高祖将韩信欲斩之,更夺了军权,虽亦免罪,久后不免死于汉王之手。
话分两头。大汉九年夏六月,大番军入界,见至代州北下寨。教急入长安报与阁门大使。使奏曰:“今有番军入界。”汉王不悦,问众人:“谁可为大将军征敌番军去?”陈平奏曰:“欲要番军退,必用武骑将陈豨。”汉王准奏,宣陈豨受印于枢密院,交兵二十万,将韩信应用兵器衣甲分付与陈豨。陈豨于朝内谢恩,出朝来,因从韩信宅门前过。陈豨思惟,就向楚王求一计。至宅门下马,豨见信,礼毕,豨曰:“特来大王求一小计。”楚王叹嗟不止。陈豨思上心来:吾若退讫番军,有多少勋业?想楚王有十大灭楚功名,坐家致仕。信曰:“陈豨休说。”陈豨将楚王手相从出门,避信上马。豨执鞭而问信曰:“豨就于雁门兴业,谋夺刘氏江山?”信曰:“尔能为拼死乎?”豨问曰:“的实从焉。”即领大军二十万星夜北行。
数日,早至代州城。逢番军,战于大野。番军大败,各各逃生。收兵罢战。陈豨得胜,领兵入城,与众官升厅,置酒饮宴。茶饭毕,陈豨执盏乃告众官曰:“番军大败,皆赖众官员也,非吾之功。今问众将士,想汉王有始无终,损灭诸侯,思新忘旧。昔日楚王韩信盖世之功,至今坐家致仕。久后咱都如此也!咱众官员就此处买马积草,共同谋夺刘氏江山。”众将大悦,都称其反。手下五十万军,屯于代州,闭门不出,自称雁门王。周围阻路,不通往来,商旅告知太原魏王。魏王写表,奏知高皇。
高皇将表看之不尽,说高祖龙颜失色:朕思之,陈豨造反,多因为寡人与陈豨军屯衣甲器物,是他韩信执用的物件,以此上仇寡人之冤。韩信与陈豨临出征,就他宅上同谋反之情。高皇即宣陈平∶“今有陈豨反,谁可敌之?”陈平曰:“英布、彭越二将可亦敌之,除此无人可敌。”
圣旨未曾宣二将,有人报韩信:“今高皇宣英布、彭越出征陈豨。”韩信先修书与英布、彭越:“不可还朝。”信与奸细人于梁王宅下书。梁王见其书上,韩信坐家致仕,袖手无言,嗟叹不止。有人报曰:“高皇圣旨,今雁门陈豨反了,宣梁王。”梁王不悦,茶饭毕,送使还朝。梁王言:“我还朝,吾与韩信一般!”
高皇宣英布。英布已知韩信书中启覆,不受诏敕。高皇见二将不来,□生疑心。韩信坐家,作念:高皇,尔乃徐州丰沛人也,亩陇生计,好酒及色;少为亭长,因解罪囚到芒荡山,得逃避罪,断其白蛇,亦何豪强。与项羽兵分两路,收秦二世江山。汉楚同议,先入关者,秋毫无犯,约法三章,再定新律五刑。还兵东归,立诸侯弘振。项羽将勇,范增辅谋,左迁诸侯之权,自立西楚霸王。汉王南过栈道,于褒州仗着萧何三箭之功,举信一人之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赫燕收赵,涉西河,虏魏豹,擒夏悦,斩章邯。赶田横于海岛,逼霸王到乌江。立帝之基。灭楚以来,四海安宁,民皆快乐,万里闻风,一鼓而收之。信望衣锦食肉,谁指望夺印怀仇,不似芒荡山下累求良士。今日成帝业后,看大臣有如泥土。早知你有始无终,且不如楚项羽前提牌执戟。谩图五载,创的大功,却坐家致仕,无由所诉。自作诗一绝,嗟叹云:
韩信功劳十大强,悬头无语怨高皇。
早知负我图劳力,悔不当初顺霸王。
话分两头。高祖升殿设朝,问群臣:“朕思陈豨代州霸城造反,谁能敌之?”见班部中萧何奏曰:“陈豨兵机深厚,谋计多能,不在韩信之后,有鬼神之机。在朝将相,尽皆老矣。楚灭以来,诸侯各分地面,治宰救民,天下平定,不习剑戟,稳坐琴堂。有武艺者去其军权,在朝文武不无吕望之机,回顾韩信之人。我王圣鉴,欲擒陈豨,除非韩信也。”高皇慎恐:“萧何,寡人怀韩信追楚王之权,若用此人,与陈豨同谋。朕观班中臣宰,多半而鬓发斑白,无人掌帅,寡人御驾亲征,迎敌陈豨,除河东万姓之灾,免黎民涂炭之苦。”敕令吕后设治国事,萧何监理朝纲,周勃为招讨使,王陵封受大将军,灌婴为合后,使郦商、柴武左右将,樊哙为前步先锋。御林兵五十万,选吉日行兵。
驾入后宫,吕后接驾入明阳宫。吕后与高皇对坐。须臾乐奏,樽酒毕,御膳罢。至天晚,凤烛齐明。吕后再进樽酒与高皇。高皇意下如何?有诗为证。诗曰:
懒顾杯中酒,频思塞上忧。
吕后见高皇龙颜不悦,问:“大王,方今天下和平,四海来朝,万民乐业,五谷丰登;秦楚疆封,尽属刘氏社稷。岂不想,足者常足也,祸莫大于不知足。大王怀愁者甚也?”高皇曰:“今有太原魏豹写表来申,代州陈豨反矣,自称雁门王,手下有数员战将,更挑了寡人上驷军二十万,朝野无人可敌。朕当御驾亲征。胸怀二忧也:外有陈豨之患,内有韩信之忧,内外困心。所以朕之烦恼。尔敢持内罪杀信乎?”吕后曰:“臣愿领陛下圣旨。”
高皇一宵无寐,至天明,御兵征行。吕后、萧何文武百官,送高皇上路。于前者先锋使樊哙,合后者略阵将灌婴,大将军王陵、招讨使周勃二人,次序着高皇车驾,五十万雄兵,雁翅而分行;三百战将,鱼鳞似相逐。五万军青红遍野,杂彩旗映日遮天。人行动疾如流水,马骤时紧似飞腾。前后数日,至于汾阳。晓夜行程不住,直至代州西四十里下寨。
高皇坐龙宝帐,两下排列文武百官。高皇问大臣曰:“朕欲来讨陈豨,怎生用兵?”陈平奏曰:“陈豨足智多谋,若便用兵,不知地面,恐落反贼奸计。使宣随何将金赍赏招请去,如受者职主加封;如不受,用兵杀之。”高皇:“依卿所奏。”
随何赍金千两,将敕诏到于代州城下,见城门紧闭。听得城里鼓乐喧天。随何使近人报知城上人道与陈豨:“今有高皇敕诏金帛招豨。”小卒报知陈豨。陈豨上城与随何打话:“吾乃为千金卖我性命!上大夫随何,尔退!”随何曰:“不受千金,受取官爵。”陈豨冷笑:“吾受汉君命?大夫寻思,楚王韩信如之何?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南征北讨,东荡西除,叶诸侯四海之内皆归于刘氏。推项羽十件大功,立汉王万载兴龙之地。他有疑心,言作功臣,交楚王坐家致仕,却做闲人。吾思此上,故于代州,仗手下二十万雄兵,与汉君争都。如汉君胜,吾甘心而死。如豨胜,与汉下大臣出一口气也!”
随何见陈豨不肯顺汉,回见高皇,备说此事。高皇闻知:“叵耐反臣,誓与决战!”言讫,八月十三日,高皇宣陈平定计。陈平奏曰:“若要捉陈豨,来日王陵领三千骑,于代州城下搦战。陈豨出城,敌做诈输,即便回走。陈豨必来追赶,令照会领兵三万,于深水口川泥弯埋伏,可擒陈豨。”高皇大悦:“真贤才也,依卿所奏。”即便准备来日计谋。
话分两头。陈豨与手下众将安排,赏设三军,连夜饮酒。至二更初,见碧天银河耿耿,宝帐上玉露零零。又见贼星犯于北斗,此乃注兵犯入代州境界。“来日不可放军出城,必有坑陷,战则不利我军也。若战,必待天时。”陈豨传令,告布诸将,严守城垒。众官应诺,亦省会通知,合执兵器。至天明早辰,忽见东南上一队军马,约到三千余骑,如胜也似来,认旗上字是王陵,领兵至代州城下搦战。陈豨号令省会诸军,无得与王陵打话,牢守城门。陈豨见王陵不动。
至八月十三日,陈豨传令:来日与汉军决战。先令副将刘武正东五里芦水北岸,引军二万,分作五队,于营前安青旗二面决胜败,如果不利,截旗营前,以定胜败验之。又令武骑将李德,将马军二万,代州七里滩埋伏,分为五寨,营前安红旗四面,不利即将旗截倒以验之。又令宋公达引马兵二万,离中寨正西北里以来雁门曲河岸,暗军二万,分作五寨,营前安白旗四面,不利将旗截倒,以验法相救。又令牙将陈产引马步军二万,离中营十里以来正北曲路埋伏,兵分为五队,于营前安皂旗四面,恐军不利,截旗为号,即救应外助。令弟陈招于代州城内守把堤备,管勾内外,救应外营提点使,若用汝兵,即倒锦旗二面,如截之,即来救助。又令在城百姓丁壮,尽要上城守护,无得失误。
陈豨言曰:“我管营中,统领上驷军一十万,尽用全副执袋弓弩,四面而埋伏。”长枪短剑,押手而奔,吞五方旗镇,营四位寨。各有阵法。旗幡脚映日遮天,军马动万丈尘埃。外辕门对着里辕门,中军帐前先锋,后有玄武护尉。左有青龙助势,右有白虎盘营。战尘郁郁,杀气腾腾,遮笼四野,蔽塞五方,帐西南取条鹿巷。长计人陈豨正铺谋定计,已早天明。
寅时左右,豨见正南上旗号遮天映日,征鼓振地喧天,兵马如飞。都无一饭间,汉兵至正北面,见龙虎旗引路,五十万御兵随帝,相对着五七里下营。黄罗旗盖下,见三千个锦衣,簇拥二百员战将,遮护高皇,宣周勃排甲马,点勘军兵。
周勃领圣旨,即排一阵,名蛟龙混海。势如蟠蚖,屈屈两口,压阵四面旗,睹军前排长枪当锋,后列弓弩攻威。周勃向军阵前便骂:“反贼怎敢无端!汉王有甚亏你,教你前退番军,却向此处造反!吾特来伐罪。”陈豨闻言罢,不语,又见蛟龙阵,心生怒了,即便排一阵,名大鹏金翅阵。头如铧嘴,两翅似征旗遮阵,闪出杂彩旗,点布青红白黑黄,阵圆如飞鹏振翅,军马似竹笋。准备与汉军交战。
周勃传令,交先锋出阵,跃马直取陈豨,二十万御军一齐打阵。两家未见胜败。步军开弓蹬弩,马将舞剑轮刀。怎见得如何厮杀?有诗为证:
人逢短箭高张口,马中长枪不起头。
血如流水尸横算,日月无光天地愁!
陈豨杀的汉军数万余人,尽皆乱走。周勃阜高处见汉军大败,踪马来奏高皇。高皇大惊,敕令众诸侯将五十万兵一齐助杀陈豨。
举旗号,四面见,一齐掩杀。当日两家大兵,雁门东河曲大战,天愁地暗,日月无光。狂风飒飒,杀气腾腾。刀举处人头落地,枪搠处马早翻身,箭如雨点,旗脚翻风。陈兵、汉兵,不分胜败。
陈豨恐本军不利,急向营前再索军号,混来救应。先截西方庚辛金白旗,刘武到来撞开,分作两队,又截红旗,李德军到来杀汉军;又截青旗,宋公达军马到来上阵,又截皂旗,正北上,程彦雄领马军来杀汉军。被陈豨五处兵攻击,救头不救尾,汉军大败,向那西南路上走。被陈豨约到三十余里,教汉皇叫苦不迭。
陈豨收军还于代州,点检兵数,约折勾一百兵人。陈豨排宴赐赏,三军受赏快活。
话分两头。高皇升帐,又宣陈平曰:“朕军与陈豨交战,三次不胜,倒杀寡人一阵。似此怎生的擒这反贼?”陈平奏曰:“我王何忧?虽折军五万,须要正本。陈豨有兵二十万,以后再无续添之兵。于我取军如大海之水,已有续添,取百万之军,亦小可哉。先教太原魏王处军十万,再与陈豨决战。”高皇知陈豨奸雄,足智多谋,恐用兵偷侵长安,遍行随处堤备,严设人兵,守把关口,恐落贼臣奸便。高皇赞陈豨一绝诗云:
元是寒门一壮夫,穷通文武有规模。
料尔福缘名分薄,何能端坐镇方隅。
按《汉书》云:吕后送高皇回来,常思斩韩信之计,中无方便。若高皇征陈豨回来,必见某过也。吕后终日不悦。驾去早经二月有余,令左右请萧何入内。吕后问丞相曰:“高皇出征,临行曾言子童与丞相同谋定计,早获斩韩信,要其僽过,问丞相有计么?”萧何闻言,心中大惊,暗思:韩信未遇,吾曾举荐他挂印,东荡西除,亡秦灭楚,收伏天下。今一统归于刘氏,今作闲人坐家致仕。今亦要将韩信斩首。吕后逼吾定计,不由我矣,实可伤悲。韩信好苦哉!萧何哽咽未对,吕后大怒曰:“丞相不与朝廷分忧,倒与反臣出力!尔当日三箭亦保韩信反乎?”萧何急奏曰:“告娘娘与小臣三日暇,限于私宅中思计如何?”太后准奏。
还于私宅,闷闷而不悦,升厅坐间,有左右人来报,楚王下一妇人,名唤青远,言有机密事要见相公。萧何曰:“唤来。”青远叩厅而拜:“告相公:妾有冤屈之事。韩信教唆陈豨造反,却把妾男长兴杀了。因此妾状告相公。”萧何听妇人言其事,諕得萧何失色,暗引妇人青远入内见太后。萧相言其韩信教唆陈豨谋反。吕后大惊,问萧相如何。萧何言:“牢中取一罪囚,貌相陈豨,斩之。将首级与使命于城外,将来诈言高皇捉讫陈豨斩首。教使将头入宫,韩信闻之,必然忧恐。更何说韩信入宫,将他问罪,与女人青远对词证之。”太后曰:“此计甚妙。”
即日闻之,杀了陈豨,更听有使命至,将陈豨首级入宫。韩信大怒:打即匹夫,我教你恁的,如何却反了!自作念之间,左右人报与韩信,有萧相门外下马,韩信急忙接着萧相上厅,各序尊卑,礼毕而坐,数巡酒,礼终。萧何言曰:“今有使命到来,将陈豨首级进入宫来,太后设宴,众诸侯群臣尽要入内。楚王今日与吾相同入内,吾于太后行保大王,于楚地依元旧职镇守,如何?”信大悦。
二人出宅,并马而相逐入内来。韩信岂知是赚他之计?至内门里,韩信到萧墙左右,回头不见萧何,韩信拍马言曰:“吾中萧何之计也,不能复去,吾之命逡巡之间亡矣!”俗谚有云:
韩信将军智略多,萧何三箭定山河。
不知勋业翻成怨,成也萧何败也何!
却说吕太后令武士从一壁转过,将信擒下。那金瓜武士推拥着韩信,在吕后殿前。韩信见吕后,执手难言,两泪交流,言声“屈死”。太后笑曰:“高皇有甚亏你处,唆使陈豨雁门造反者?”韩信言曰:“小臣并无此意。”吕后唤那女人青远证言韩信。吕后不容分诉,即传令武士,金瓜簇下。韩信言:“等高皇回朝,臣死也未迟,且看垓下苦战之时。”吕后不从。韩信骂:“无端贱婢,你宫中暗藏沈孛私通,偏无欺君之罪!”
武士押信至未央宫下,建法场。信问曰:“谁为监斩官?”刽子答曰:“萧何为监斩官。”萧何不来,别委监官到来,言曰:“大王知罪三件么?”信曰:“不知三罪。”监官曰:“前南梁盗官马一也。”隐藏钟离昧二也。教唆陈豨反三罪也。”韩信懊悔言道:“我不听蒯通之言、钟离昧之语,误我落在贱人之手!”吕后传令教疾忙下手,赐韩信而死。后有胡曾诗二首为证:
可惜淮阴侯,曾分高祖忧。
三秦如席卷,燕赵刻时收。
夜堰沙囊水,舒斩逆臣头。
高祖无后幸,吕后斩诸侯。
大汉十年九月十一日,韩信归世。其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长安无有一个不下泪,哀哉,哀哉,四方人民嗟叹不息:“可惜枉坏了元帅!”人皆言萧何共吕后定计。当日萧何三箭,登坛拜将。今日成败都是萧何用机,人皆作念怨之。
大汉十一年二月初九日,与陈豨沪紫寨河滩西,被陈豨二十万大兵,分为七队,杀汉军大败,向西南而走。刘武、李德追高皇至近,武把高皇用刃刺之。刘武见红光罩体,紫雾遮身,不能刺之。二将还营,高皇收兵点检,约折兵三万余人。高皇苦苦痛嗟叹不止。升宝帐设群臣问:“朕手下恁这二十员战将,无一个敌得陈豨!”闷闷不悦:“似这般怎生收伏这反贼!”
陈平奏曰:“我王无虑。臣有一计,名曰小会垓也。陛下差使命赍擎宣诏牌印金帛,招收陈豨手下副将刘武、李德、宋公达、程彦雄等四人,若得外攻里应,恁时必得陈豨。”高皇闻奏大悦。
当日,即修诏牌印金帛,夤夜使奸细人谒见刘武等四人去。已至代州东,半夜前后,奸细人至于刘武宅,使人报知。刘武迎至厅上坐。使命言:“小官非是陈豨手下人,吾是汉皇使命。吾将高皇宣诏牌印金帛,欲来招伏四将军。”刘武言:“俺元是汉之臣,焉能肯扶陈豨?”刘武受诏牌金帛了,即请宋公达、李德、程彦雄共同商议。四人受赐赏,各要与汉王建功。使回奏高皇。高皇大喜,即便来日准备外合里应,拿捉陈豨。
当夜,陈豨心神恍惚,卧不安宁。豨出户观其干象,见贼星背于斗牛,四内将星,背入宫外,兼帝星明朗,战敌之辰,注内反外,必有死亡之事。又三日前,打听得长安斩讫韩信也。豨仰面大哭数声,无言览膝,闷闷而不悦。
陈豨思上心来,想:“高皇天子洪福不可共敌。”豨与弟将亲卒老小共三千人马,私地夤夜往北投番国去了。
高祖约会捉陈豨,外攻里应,欲杀之次,不见陈豨。有一人来报曰:“今陈豨领三千人马,亦过雁门关,投番国去了,不能捉之。”
高皇入代州城内,传圣旨,但是陈豨手下反军,尽皆在赦下,免其罪。安抚百姓。将四将加官:“第一刘武,雁门关节度使;宋公达,代郡安抚使;李德,代州节度使;程彦雄,忻州刺史。”加四人官了,四人拜舞谢恩。
高皇加陈平左丞相,兼授代州魏王,陈平谢恩,敕令刘武等统二十万上驷军,永镇北番。高皇驾回长安。
前汉书平话卷中
汉十一年三月初一日,驾征陈豨还朝,百姓香花远接,文武随驾入内。即日升殿,宣太后问韩信如何。吕后曰:“子童领圣旨,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宫下,斩讫韩信也。”高皇有悔之心。高皇曰:“合等寡人回程,斩之未迟。”吕后奏曰:“我王去时,教子童除之,王何悔之?”高皇闷闷不悦。再问吕后:“韩信死之日,言寡人甚来?”“信毁子童后,言道:悔当日不听蒯通之言,钟离昧之语,果然落妇人毒手。”高皇曰:“韩信多怨寡人来,想韩信谋反,都是蒯通。谁人与寡人建功寻蒯通去?”陈平奏曰:“此人往日曾言,他家住燕京东柳管村人氏。欲得此人,有上大夫随何与蒯通旧日拜友弟兄,可以得此人。”“准奏。”
随何持诏往燕京来。随何至驿中,燕王接圣旨,拜舞罢,请随何饮宴了,燕王差使引何至柳管村蒯通庄上。随何见一老母,是通母,随何问之。母言:“我儿有风患,不在宅内,往于东庄上去也。”何坐于门首等候间,通从南来,引猪狗而来。何言:“大夫安乐否?”通不听,独言:“这几日将星落在长安,争知他却是死也!”道毕,通将砖瓦打随何,口中或念兵书,或笑。何将通衣服拽住:“大夫你早来念甚来?你是何患疾?”争知诈也。何言:“大夫,今你主人韩信于这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宫被吕后斩讫。”蒯通闻之,叫一声屈,气倒在地。何扶之,一饭间苏来,垂泪哭之不绝。
何劝毕,二人请序尊卑,于堂上坐说其事。何言道:“高皇有敕,宣大夫。”通曰:“吾愿往见汉王去。”通辞老母。老母曰:“今汉王来宣我儿,不争你去必性命不保也。”通言:“您儿口中舌在,不能死矣。”
通共随何入长安来至朝门,引通见汉王。拜舞毕,高皇赐通平身。不敢便问。通殿下多时,帝不语。通计策已在心头。通仰面儿大笑三声,却又大哭三声。高皇问通:“尔笑者为何,哭者为何?”陈平搔耳:此人不可问,若问,通必然说也。蒯通便奏:“臣一哭我十年苦战,二哭朝中无人,三哭汉大臣不与通说话。”高皇问:“笑者为何?”“臣一笑一人无道,二笑汉家无智,三笑我王自征。”帝怒而问:“卿因甚恨韩信不反?”通奏:“启陛下,是臣恨信不反,此人不用臣言,故来此处受刃。韩信若听小臣之言,怎死于吕后之手?”高皇大怒,要镬内烹之。通嗟吁:“是合烹小臣唆信反罪!”通点头:“臣理当,时秦朝陆沈,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雄乌杂。秦朝失其天下,天下共逐。高材捷足者先得之。桀犬吠尧,尧非不仁,吠之为非其主也。当知小臣独知韩信,并知陛下。吾受信衣禄,岂不知恩?山东大乱,皆因秦皇无道、到处兴兵,谋臣不圣明辅佐,臣宜尽呈绝伦之才,教信反数次,不纳小臣之言,致必他家受刃,故以哀哉。可惜许大车马,多争天下,任用贤士,纳谏如流。陛下百万雄兵,骁将莫知其数,皆总不及于项羽。立韩信为帅,灭项羽在乌江。如今天下太平,更要韩信则甚?是可亦斩之。臣数信更有十罪,汉大臣皆可以听。通数信十罪:第一,陛下汉中投奔,诸国亦可拜将能定秦,陛下复有故地,其可杀也是一罪。第二,陛下兵败濉水,夺于荥阳,韩信能提孤兵破楚王于京索之间,杀楚军二十余万,諕项羽不敢正视,其可杀也是二罪。第三,魏豹反于河东,绝临晋地之渡,在蒲州之势,逼陛下得河东,其可杀者是三罪。第四,困于成皋,益兵一万,信能其驱大愿寨血阁攻别诸侯,威擒夏悦,斩张全,其可杀之是四罪。第五,信下井陉路,不终朝而破赵军一十万,死于泜水,攻赵四十日,收全赵之地二千里以归陛下,其可杀者是五罪。第六,燕连北虏,东接三齐,令信不能血刃,一书归之,使齐无接,其可杀者是六罪。第七,齐反复如楚用,时龙且楚军二十万,与信相吞,信能不出兵,沙囊堰水,赶田横归海岛,下齐七十二城,其可杀者是七罪。第八,兵困陛下成皋,信能展于河北,便大梁七十郡,以分人之势,其可杀也是八罪。第九,垓下聚兵百万,会天下诸侯,困羽九重山前,信定十面埋伏,逼项羽乌江自刎,万里江山一归汉业,其可杀者是九罪。第十,陛下出自布衣,信立九庙,置皇基,成帝业,其可杀者是十罪也。启陛下:韩信则不有罪,更有五反。臣启我王详察信之反者:收燕破楚兵,权四十万雄兵,此时好反,今为闲人,乃是反也。韩信九重山前,大会垓下,权一百万大军,恁时好反,今为闲人,乃二反也。启陛下,今来天下已加信为楚王,权兵印四十万,坐独角殿,称孤道寡,顶冠执圭,恁时不反,今为闲人,乃是三反也。陛下驾出成皋,信在修武,权兵印五十员大将,掌四十万雄兵,帅有镇主之威,天下诸侯惧怕,今日尤烹小臣,我王见孤兔灭绝,不用猎,欲要烹臣。”通仰面而叫屈。
高皇见通言信有大功劳,无言可答,两眼流泪。众大臣尽皆伤感,敕 下免罪,赐金千两,绢帛一千匹,交通还乡侍奉老母。通又哭奏高皇:“我王可怜韩信亏死,看旧日君臣之面,可亦建墓,高筑灵台,盖一祠堂,受人祭祀。”高皇依奏,敕葬坟墓,建立祠堂。通授燕京通判。谢恩辞帝归乡:“臣去我王善保龙颜,宰国设政,安抚黎民,轻收差税,重赏三军,可亦显君臣之道。”蒯通辞帝,出长安还乡,上燕京通判赴任讫。
话分两头。有楚州骁将夏广,夜梦见主上斩良将,连头提众将。惊觉,速令孙安、柴武于长安打探此事。彼知蒯通礼上燕京通判,亦知斩讫韩信。孙安回说此事。众将大怒,聚兵与楚王报仇。夏广曰:“谋谁作主?”众将曰:“蒯通也。”夏广不免亲取。
文通至燕市,门一月不开。忽一日,人言大夫在小庭坐地。遂叫左右人问去。通曰:“公乃何人见我?”广曰:“道与报事人道,是你爷来也!”门人不敢报。于是夏广大怒,将门人拳打。广自走至小庭,扯住文通,腰间取剑。唬得通惊叫一声:“我有甚罪过?”广怒罢,仰面而大哭曰:“本主已死,尔却论功受赏,我特来取你,何计与主公报仇?”言讫二人共议。
通母听广说此事,曰:“我儿去后,你母如何?”通不从母,言:“吾者尽忠不能尽孝。”母遂即投壁而死。通大泣,遂葬母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