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有夏昏德，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简贤附势，实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佑贤辅德，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成汤放逐夏桀，让他在南巢安顿下来，他心中深感愧疚。他担忧道：“我害怕后世之人会以此为口实，对我进行非议。”仲虺看出了他的困扰，于是向成汤作出了解释。

仲虺开口道：“啊！上天孕育着人民，每个人都带着一份情感和欲求，如果没有君主来引导，人民就会陷入混乱。因此，上天会孕育出聪明的人来治理他们。夏桀的行为是如此昏乱，使得人民如同陷入泥涂炭火般的困境；于是，上天将无比的勇敢与智慧赋予您，使您成为万国的楷模，继承大禹所开创的伟大事业。您现在必须遵循大禹所制定的常法，服从上天的伟大意志！

夏王桀作恶多端，假借上天的旨意，在国内擅自行使他的命令。上天因此认为夏桀的行为不善，而要我殷商承受天命，以便教导他的百姓。那些简慢贤明、依附权势，这样的徒众实属不少。从前我殷商在夏朝兴盛时，就像禾苗中有杂草，像米中有糠秕一样。小百姓和大人物都战战兢兢地恐惧，担心陷入无罪的境地；更何况我殷商的德和言被人所知呢？

“大王不近声色，不聚货财；德盛的人用官职劝勉他，功大的人用奖赏劝勉他；采纳别人的善言，就像自己说的一样，改正自己过错毫不吝惜；能宽能仁，昭信于万民。从前葛伯跟馈食的人为仇，我们的征伐从葛国开始。大王东征则西夷怨恨，南征则北狄怨恨。他们说：怎么唯独把我们百姓摆在后面？我军过往的人民，举家欢庆。他们说：等待我们的君主，君主来临，我们就会复活了！天下人民爱戴我们商家，已经很久了啊！

"庇佑并协助有贤德之人，显扬忠诚良善之人；兼并弱小，讨伐昏暗，夺取荒凉，轻视并走向衰亡。探究衰亡的缘由，以此稳固自身的生存，国家就能昌盛繁荣。

“德行每天都有所革新，天下万国就会心怀敬慕；心志自满自大，即使是亲近的九族也会离心离德。大王应致力于发扬光大崇高的德行，对人民施行中庸之道，用道义来裁决事务，用礼制来制约思想，将宽裕之道传承给后代。我听说能够自求良师的人就能称霸天下，若认为别人都不如自己，那么国家就会衰亡。若喜好询问他人，知识就会充裕；若只凭自己，那么见识就会变得狭隘。"

“啊！要想妥善处理事物的终结，就应当从慎重地考虑如何妥善地处理开始。要扶持具有礼仪的国家，消灭那些暴虐的国家；如果敬重天道规律，就可以长久地保持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