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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小雅·大东

周朝 佚名,传为尹吉甫采集、孔子编订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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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饛(méng):形容食物装满器皿的样子。簋(guǐ):是古代用来盛装食物的圆口、带座、有盖的器皿,通常是青铜或陶制,用于统治阶层。飧(sūn):指熟食,特别是指晚餐。

(2)捄(qiú):形容物体弯曲且长的样子。棘匕:用酸枣木制成的勺子。

(3)周道:指主要的通道或大路。砥:磨刀用的石头,这里比喻道路平坦。

(4)君子:指社会上层或统治阶级的人,与下文的“小人”相对,后者指普通民众或被统治者。

(5)睠(juàn)言:形容回首眷恋的神态。

(6)潸(shān):形容泪水流下的样子。

(7)小东大东:在西周时代,以镐京为中心,东部的各诸侯国统称为东国,按照距离远近分为较近的小东和较远的大东。

(8)杼柚(zhùzhóu):杼指织布机的梭子;柚,同“轴”,指织布机的大轴;合起来指织布机。

(9)纠纠:形容缠结纠缠的样子。葛屦:用葛草的茎皮制成的葛布来制作的鞋。

(10)可:通“何”,表示疑问。

(11)佻(tiāo)佻:形容轻佻、不稳重的样子。

(12)周行(háng):同“周道”,指宽广的道路。

(13)氿(guǐ)泉:指小泉水受阻后从旁边溢出,流长且狭窄的样子。

(14)获薪:指砍伐下来的柴火。这里“获”可能是“檴”(榆木)的代用字,如《诗经》中多篇诗歌提到的棘薪、栗薪、樵薪等。

(15)契契:形容心中忧虑纠结的样子。寤叹:指失眠时的叹息。

(16)惮:通“瘅”,形容劳累到疲惫生病的状态。

(17)职劳:指承担劳役。来:这里可能是“勑”(慰勉)的借字,也可能是“赉”(赏赐)的借字,两种解释都可通用。

(18)西人:指周朝的人。

(19)舟人:按照郑笺的注解,“舟”应为“周”的误写,也有解释说是指划船的人,暗指周朝中的低贱之人。

(20)熊罴是裘:用熊皮或者猛熊皮制成的皮袍。也有解释认为,郑笺认为“裘”应作“求”,意为狩猎时追求捕获熊罴。两种解释都有可能。

(21)私人:指家中的奴仆或仆人。

(22)百僚:泛指各种佣人或仆役。

(23)浆:指米浆,用米做的粘稠液体。

(24)鞙(juān)鞙:形容玉石圆润或呈长条状的样子。璲(suí):古代贵族所佩戴的镶有宝玉的装饰物。

(25)不以其长:这里的“以”是因为的意思,“长”指擅长或优点。郑笺的解释是:“佩戴的玉饰光彩照人,但官职并不适合其能力,只注重外表而缺乏内在德行,这是对那些只重外表不重才能的人的批评。”

(26)汉:指银河。

(27)监:同“鉴”,意为反射或照见。

(28)跂(qí):同“歧”,形容分叉或分开的样子。织女:是由三颗星组成的星座,呈现三角形状,位于银河的北边。

(29)七襄:指七次变化位置。古代将一天划分为十二时辰,从早上的卯时到傍晚的酉时共有七个时辰,织女星每过一个时辰就变换一次位置。

(30)报章:这里的“报”,意为往复,“章”指纹理。不成报章,意即织布时线条混乱,无法形成整齐的纹理。

(31)睆(huǎn):形容光亮或明亮的样子。牵牛:由三颗星组成的星座,又叫作河鼓星,俗称牛郎星,位于银河的南边。

(32)服箱:指用车辆运输。服,负载;箱,车斗。

(33)启明、长庚:指的是金星。早上出现在东方时称为启明,傍晚出现在西方时称为长庚。

(34)天毕:毕星座,由八颗星组成,形似用来捕兔的网,网小而柄长,好似手持网捕兔的形状。

(35)施:张开。

(36)箕:俗称为簸箕星座,由四颗星组成,形状像簸箕,其中距离较远的两颗星之间是箕口。

(37)斗:指北斗七星,位置在箕星的北方。

(38)挹(yì):舀取。

(39)翕:吸引。这里的翕其舌,形容箕星底部狭小而口大,好像在吸舌头一样,给人一种吞噬的形象。

(40)西柄之揭:南斗星座呈斗形且有柄,由于天体运动,其柄常指向西方。揭,意为举起。这句形容南斗星座的柄部好像被提起,指向东方。

译文

尽管农家的圆簋中装满了熟食,上面却奇怪地插着棘枝做的弯匙。通向京都的大道如磨刀石般平滑,又似箭矢一般笔直。王公贵族们可以闲庭信步,普通百姓却只能望而兴叹。每当我想起这些不公平的事,就忍不住满襟泪水,悲从中来。
远离繁华京都的东方小国,织布机上的梭子已然空荡荡。百姓穿着用粗麻线捆绑的葛鞋,这样踏雪怎能抵御寒冬?那些轻狂的公子哥们,在这宽广的大道上来来往往,来了去去了又来,行为举止看着让人痛心疾首。
侧流的山泉水清冷彻骨,不要让它浸湿了新砍的柴薪。我在寒夜的梦中醒来不禁轻叹,可怜我多病疲惫不堪。虽然砍下这些柴薪,可以装载运回家。可怜我多病疲惫不堪,也需要片刻的安宁来休养身心。
在这东方的小国里,日夜辛劳无人慰抚。在西部的诸侯国中,王公贵族们锦衣华服。以摆渡为生的舟子,身披名贵的熊皮裘。家臣属隶的子弟,无论能力如何,都可以轻易地获得官位。
东方的子民以为是甘醇的美酒,西部贵族却并不认为是甜美的琼浆。赠予东方子民的是玲珑玉佩,西部贵族却并不认为值得珍藏。抬头仰望高悬天际的银河,熠熠生辉,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银河之中,三足鼎立的织女星,昼夜不停地运转,七次移位。
尽管她忙碌地运转,却终究无法织出那令人赞叹的美丽篇章。牵牛星虽然璀璨明亮,但无法像真牛那样拉动车厢。不管是东部天空的启明星,还是西部天空的长庚星,亦或是那如筚般的天毕星,也只能歪歪斜斜地排列在银河的两旁,无法与银河的辉煌相提并论。
南部天空的箕星,并不能用来簸扬糠粃。北部天空的斗星虽然闪闪发亮,但它也无法像人间的斗子那样用来舀取酒浆。南部的箕星,只能徒然地吞吐着长长的舌头;北部的斗星,也只能宛如自西向东高举着长柄。

评析

这部长诗以其严谨的结构和清晰的层次,始终贯穿着对比和暗喻的艺术技法,将诗人怀里的沉痛和满腔的忧愤托诸现实与幻境的描绘。诗的每一个章节都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丰富而底蕴深厚的思想旅程。

诗的首篇章节描绘了“食”。它开始于“有饛簋飧”的细节,通过联想将读者带向了硬如砥、锐如矢的周道。通过描绘“君子”和“小人”的生活境遇,诗人倾诉出内心的痛苦。

第二章节则聚焦在“衣”。姚际恒先生在《诗经通论》中指出:“杼柚其空,惟此一语实写正旨。”他揭示的是,庶民的布帛都被征收一空,寒霜时节只能蔽体以草鞋,而贵族们依旧通过周道这条血管,无止无休地榨取。见实之处,尽显其深达人心。

在第三章节,诗人用劳役为主题,借薪柴说明疲惫的人民应得以休息。严粲在《诗缉》中解释道:“获薪以供爨,必曝而干之,然后可用,若浸之寒冽之泉,则湿腐而不可爨矣;喻民当抚恤之,然后可用,若困之以暴虐之政,则劳悴而不能胜矣。”

第四章揭露了待遇不公。尽管“东人之子,职劳不来”,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即使在周人中社会地位低下的人也“熊罴是裘”,仆人的子弟们也“百僚是试”。如此明显的对比揭示了西周统治者与被征服的东方人民之间的社会、经济、政治地位的巨大鸿沟。

在第五章中,诗人通过描绘不公平的社会现象过渡到对天空的观察。如郑笺所说:“佩之鞙鞙然,居其官职,非其才之长也。徒美其佩而无其德,刺其素餐。”转而对天空有感的诗句对第二章的“杼柚其空”产生了回应,并揭露了下一章的“不成报章”。如此自然的过渡,承先启后。

第六章直面星空,展开了诗人的无边想象。诗人对织女不能织成布帛,对牵牛不能拉运物资,对毕星在大路上张网却徒劳无功,对朝启明,夕长庚,名存实亡感到怀疑。它们在天上运行,却无法解救苍生的困苦。

在最后一章中,诗人对星座的描绘进一步深化,并将此用作现实生活的隐喻。象征和暗喻、对比生动、想象瑰奇的艺术手法交织在一起,赋予了此诗独特的艺术魅力。吴闿生在《诗义会通》中言道:“俶诡奇幻”是这首诗的精髓所在,丰富而奇特的想象,从人间飞向星空,再从星空飞性情,将现实和幻想相融,形成了独特的艺术气质。这正是何吴闿生称这种艺术手法为“开辞赋之先声”,意味着它对屈原赋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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