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陰指畫東征形勢及料楚漢成敗,如指諸掌。諸葛武侯校計孫曹強弱,圖荊益之利,定鼎足之規,皆先握算於前而操券於後。司馬仲達不足道也,然其平公孫淵量敵計期,不差時日。岳忠武對魏公定擒楊么,八日而捷書果至。蓋古之重臣宿將,其於天下大勢、一隅要害,未嘗不熟籌深曉,制其短長之策,故一旦應機,迎刃而解;此固非冒利趨險,迄無成謀,苟焉以國家民命為試者也。
東南之苦海患,六十餘年。聖朝受命,恃其險遠,踞島嶼,乘風潮,出沒為梗。自戊子以來,攻圍破陷郡邑者三,跨有粵閩邊地、曠日而後平者一。巳亥之役,浮長江,犯金陵,則中原腹心為之震動。議者割棄沿海田廬,延袤數千里,而又歲資鄰省軍糈,動百萬計,蓋毒生靈、糜國藏不可勝數。此豈鱗介之倫不以衣裳易者比哉!
靖海侯施公,自其先任樓船,則已疏言賊可滅狀。乘傳陛陳,言之彌切。天未厭亂,留公宿衛十有餘年,而後出竟其志。時異勢殊,而公前二疏所陳者,無一不酬於後。自奉命專征,至于受降獻俘,籌畫措置,連篇累幅,又無一不符於前。吾以是知公計之熟、料之明,知已知彼,算定而後戰,故能役不踰時而成不世之功。所謂上兵伐謀者,於公見之矣。
國家之難在用兵,用兵之事莫難乎滄波巨浪之中,與遠夷爭舟楫之利。珠崖、南交,漢、明所以屢征而不服;遼左、日東,唐、元所以傾師而不再;彼數君者,皆以遠略窮兵,績用弗底。今鄭氏境內逸寇,托足孤島,為濱海無窮之憂。皇上憫惻殘黎,赫然誅計。天佑皇仁,風波助順。而公以國賊家難,忠孝交逼於中,憤不顧身,義形顏色。仰伏皇上委託之專,無復疑貳掣肘,遂克受事報成,宣威絕徼。航海之勳,稽古莫及焉。然則公之智勇,蓋公之誠為之;而非皇上救民伐罪、內斷於心、任公勿二,如議者舉棋不定之口,其不漬(?)成者幾希耳。
閩之人取公前後章疏,彙萃編刻,而請敘於余。余惟公之功,天子褒之,史氏紀之,其所以為百世戎臣師者,吾無綴乎爾,故復稱道古今,以見遠圖之不可事,耀兵之非得已,以及主之仁明、臣之忠孝,著厥成功之自。覽是編者,考閩事之終始,尚將有以論世也。
賜進士出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李光地謹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