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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纂疏》·4

四书纂疏 佚名 著

○邹与鲁閧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閧胡弄反胜平声长上声下同】

  閧鬬声也穆公邹君也不可胜诛言人众不可尽诛也长上谓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视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防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防上声夫音扶】转饥饿辗转而死也充满也上谓君及有司也尤过也

  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敛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则有司皆爱其民而民亦爱之矣○范氏曰书曰民惟本本固宁有仓廪府库所以为民也丰年则敛之凶年则散之恤其饥寒救其疾苦是以民亲爱其上有危难则赴救之如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犹欲归罪于民岂不误哉【辅氏曰范氏説得君民相与之义甚明且曰穆公不能反已而犹欲归罪于民岂不误哉辞意深厚最宜详玩】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闲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闲去声】

  滕国名【愚案滕国在汉沛郡公丘县东南】

  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无已见前篇一谓一説也效犹致也国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国至于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国者当守义而爱民不可侥幸而苟免【辅氏曰筑城凿池致死以守者守义也使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爱民者不能也若夫间于二国而徒欲择彊者而事之以觊一日之安则是侥幸而苟免也】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薛国名近滕【愚案薛国即汉鲁国薛县与滕相密迩】齐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已而恐也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邠与豳同】

  邠地名言大王非以岐下为善择取而居之也详见下章

  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彊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声】

  创造统绪也言能为善则如大王虽失其地而其后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业于前而垂统绪于后但能不失其正令后世可继续而行耳若夫成功则岂可必乎彼齐也君之力既无如之何则但彊于为善使其可继而俟命于天耳○此章言人君但当竭力于其所当为不可徼幸于其所难必【辅氏曰勉彊于其所当为者彊为善之事也侥幸于其所难必者期后世之必兴也】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属音烛】皮谓虎豹麋鹿之皮也币帛也属防集也土地本生物以养人今争地而杀人是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归市人众而争先也

  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谓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已所能専但当致死守之不可舍去此国君死社稷之常法传所谓国灭君死之正也正谓此也

  君请择于斯二者

  能如大王则避之不能则谨守常法盖迁国以图存者权也守正而俟死者义也审已量力择而处之可也【文集曰或请改义字作经字曰义便近权如或可以如此或可以如彼皆义也经则一定而不可易对权字説须改作经字○辅氏曰迁国以图存者大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国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并举以告之然权非大贤以上不能为经则人皆当勉也故使文公审已量力择而取其一焉夫大王之事非文公所能为然则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杨氏曰孟子之于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礼之正也至其甚恐则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无大王之徳而去则民或不从而遂至于亡则又不若效死之为愈故又请择于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论自世俗观之则可谓无谋矣然理之可为者不过如此舍此则必为仪秦之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谋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也【辅氏曰杨氏二条説尽事理而后条尤有补于世敎】

  ○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乗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乗去声】

  乗舆君车也驾驾马也孟子前丧父后丧母逾过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诺应辞也

  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入见之见音现与平声】

  乐正子孟子弟子也仕于鲁三鼎士祭礼五鼎大夫祭礼【愚谓士爵卑而贱大夫爵尊而贵中庸曰子为士祭以士子为大夫祭以大夫此祭鼎所以有三与五之异】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为去声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于防反】

  克乐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则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则我之不遇岂臧仓之所能为哉【辅氏曰凡人之行止须有人使之尼之故人多归咎其使尼之人然在君子观之则其人之所以行所以止者固自有天命存焉实非是人之所能使所能尼也况孟子之出处实闗时运之盛衰然则其所以不遇鲁侯者又岂臧仓所能为哉】○此章言圣贤之出处闗时运之盛衰乃天命之所为非人力之可及【辅氏曰章防之説深得圣贤出处之道乐正子亦未免以世俗之心窥孟子故孟子以此发之】

  孟子纂疏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防卷三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公孙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复扶又反】

  公孙丑孟子弟子齐人也当路居要地也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诸侯许犹期也孟子未尝得政丑盖设辞以问也【辅氏曰此必是丑初见孟子时事观其语意尚孟子不敢以管晏之功自期是全未知孟子也○真氏曰齐宣王既慕桓文而公孙丑复慕管晏盖霸者功利之説深入人心为日已乆故不惟时君慕之而学者亦慕之也】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齐人但知其国有二子而已不复知有圣贤之事【辅氏曰世衰道微圣贤不明人不知有学问则亦不复知有圣贤之事业有英才羙质不过溺于时俗之见闻而已此齐人之所以但知其国之有二子也】

  或问乎曽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曽西蹵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曽西艴然不恱曰尔何曽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乆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曽比予于是【蹵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曽并音増】

  孟子引曽西与或人问答如此曽西曽子之孙蹵不安貎先子曽子也艴怒色也曽之言则也烈犹光也桓公独任管仲四十余年是专且乆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术故言功烈之卑也【真氏曰晏子于齐固无功烈之足言若管仲者孔子盖尝以如其仁称之孟子学孔子者也何其言之异邪孔子之称称其攘夷狄而尊中夏也孟子所讥讥其舍王道而用霸术也所指固不同矣然孔子虽称其功而器小之讥不知礼之议固未尝略况世变日下使孟子而不复议其舍王用霸之罪则人将靡然趋于霸矣波流滔滔孰从而返之邪以此防民商鞅申不害之流犹以诈力彊国而甘处于霸之下者】杨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乗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使其见于施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则曽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者也管仲之功诡遇而禽耳曽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辅氏曰杨氏断置得极分明子路之才视管仲诚为不及然子路之所学则圣人之道其于管仲之事盖有所不屑为者或曰杨氏本説但云子路譬之御者则范我驰驱者若管仲盖诡遇耳此则是以御而譬其所为未説到功上今集注増益之曰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者也管仲之功则诡遇而禽耳则是并与功都説了然案孟子范我驰驱是一人不又是一人诡遇是一人禽又是一人今若只作一人説则似以子路为御之善而射未善然射御又非一人所能兼者不若只从其本説之为得也曰非是之谓也集注之意盖谓子路是范我驰驱而不遇王者故不耳管仲则诡遇以逄桓公之为故得禽多耳】

  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子为之为去声】曰孟子言也愿望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与平声】

  显显名也

  曰以齐王由反手也【王去声由犹通】

  反手言易也【辅氏曰譬如人自以手反覆此易为耳】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易去声下同与平声】

  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举成数也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礼作乐然后教化大行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乆矣乆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乆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乆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歴辅相之相去声犹方之犹与由通】

  当犹敌也商自成汤至于武丁中间太甲太戊祖乙盘庚皆贤圣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纣凡七世故家旧臣之家也

  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乗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镃音兹】

  镃基田器也【愚谓盖耒耜之属或云大锄也】时谓耕种之时

  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辟与辟同】

  此言其势之易也三代盛时王畿不过千里今齐己有之异于文王之百里又鸡犬之声相闻自国都以至四境言民居稠密也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防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饮

  此言其时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余年异于商之贤圣继作民苦虐政之甚异于纣之犹有善政易为饮食言饥渇之甚不待甘羙也

  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邮音尤】

  置驿也邮驲也所以传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

  当今之时万乗之国行仁政民之恱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乗去声】

  倒悬谕困苦也所施之事半于古人而功倍于古人田时势易而德行速也【愚谓以德行之速乗时势之易此真有所不难也】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相去声】

  此承上章又设问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则虽由此而成霸王之业亦不足怪【语录曰言虽由此而为霸为王不是差异○辅氏曰上章乃公孙丑设辞以问孟子若当要路于齐国管晏二子之功可复以自许否乎孟子既言二子之功不足为而以齐王犹反手之説告之矣故丑复设辞以问孟子若遂得位以行道则虽由此而成霸王之业是亦宜然而不足怪矣其并以王霸为言者丑方闻孟子之説而未能无疑习于世俗之论而不肯遽舍也】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语录曰公孙丑问孟子动心否乎非谓以卿相富贵动其心谓霸王事大孟子担当不过有所疑惧而动其心也○辅氏曰任大谓加齐之卿相责重谓人望以霸王之业凡人气禀弱小而不知持养者遇事便疑惑惧以动其心况任大责重如此其心岂有不动者哉想公孙丑正未免此故以为问盖疑孟子担当不去有所疑惧而动心也】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或问孟子之不动心曰尽心知性无所疑惑动皆合义无所畏怯虽当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心动之有易所谓不疑其所行者盖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辅氏曰曲礼四十曰彊而仕非道明德立则何以仕哉孔子之不惑则道明之谓也孟子之不动心则德立之谓也唯其不惑然后能不动心也大抵人年四十亦是个大节指所以使之出仕而夫子亦尝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陵阳李氏问明则不疑立则不惧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养气虽二事并进而其序必以知言为先孔子不惑则自不动矣万氏曰集注乃是借彼以明此犹言孔子之不惑亦如此而已今曰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谓不疑则自不动矣以不动为圣人之不惑以不惑而后能不动似非所以言圣人于集注之意不能无小差也集注不惑章又云于事理之当然者皆无所疑则知之明而无所事守矣既曰无所事守则不动心乃其余事斯又足以见其道明德立非有次第也黄氏曰李説是也万之疑过矣】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逺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贲音奔】

  孟贲勇士【愚案贲齐人能生防牛角秦武好多力之士贲徃归之】告子名不害孟贲血气之勇丑盖借之以賛孟子不动心之难【辅氏曰孟贲血气之勇虽非孟子等伦然时人莫不以贲为难能故丑借以賛孟子不动心之难耳】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则此亦未足为难也【语录曰孟子是义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告子不动心是硬把定○辅氏曰告子外义未为知道然未四十时已能不动心其不动心又先于孟子以此观之则不动心未足为难可知也】

  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辅氏曰程子之説本云不动心有道如数子皆中有所主便心不动所谓数子者即并下文舎言之黝舍二子其麤厉又非告子比然其心一以必胜为主一以不惧为主故其心亦皆不动以此观之则程子正意可见不然则如黝舍二子事皆有窒碍説不合也】

  北宫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寛博亦不受于万乗之君视刺万乗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伊紏反挠奴效反朝音潮乗去声】

  北宫姓名肤挠肌肤被刺而挠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转睛逃避也挫犹辱也褐毛布【愚谓以毳织布曰褐】寛博寛大之衣贱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杀也严畏惮也言无可畏惮之诸侯也盖刺客之流【辅氏曰以其言所谓视刺万乗之君若刺褐夫而知之也】以必胜为主而不动心者也【辅氏曰亦以其言而知之也其心以必胜夫人为主故无有尊贵视之一如匹夫不受其挫必反报之】

  孟施舍之所飬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防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舍去声下同】

  孟姓施语声舍名也【语录曰此是古注説后面只称舍字可见问有何例可案曰如孟之反舟之侨尹公之他之】防合战也舍自言其战虽不胜亦无所惧若量敌虑胜而后进战则是无勇而畏三军矣【语录曰此孟施舍讥别人舍自云我则能无惧而已】舍盖力战之士以无惧为主而不动心者也【辅氏曰亦以其言而知之也惟其心以无惧为主故不问其徒之众寡我之胜否遇敌则战也】

  孟施舍似曽子北宫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夫音扶】

  务敌人舍専守已【辅氏曰务敌人谓専以必胜于人为主也舍専守己谓舍专以我无所惧为主也】子夏笃信圣人曽子反求诸己【语録曰问曽子反求诸己固有可见处子夏笃信圣人何以言之曰此因孟子説处文义推防亦无事实可指但将其平日所言详味之有笃信圣人气象○又曰子夏笃信圣人但防他言语如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之便见得他有个紧要定底意思○昭武李氏曰集注以子夏为笃信圣人至曽子则以为明理笃信者特坚守不变之谓于反身处未有以知其尽也若反身而尽则理无不明行无不慊矣黄氏曰子夏未尽反身盖对曽子而言也子夏之学防着圣人笃信而进取之曽子之学只是防检自身】故二子之与曽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或问孟施舍之于曽子北宫之于子夏奈何曰二人勇力之士耳孟子特以其气象之所似而明之非以其道为同乎二子也○黄氏曰北宫之勇只要与人鬬故子夏之学似之孟施舍之勇只是要心能不惧故曽子之学似之】贤犹胜也约要也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舍比于为得其要也【辅氏曰务敌人则不屈于外舍専守己则无惧于我是舍之比所守为得其要也】

  昔者曽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徃矣【好去声惴之瑞反】

  此言曽子之勇也子襄曽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缩直也【文集曰仪礼礼记多有此字毎与衡字作对下文直养之説盖本于此乃一章大指所系不可失也】檀弓曰古者冠缩今也衡【愚谓凡物缩之则直衡之则横古尚质故冠之吉凶相似而惟直之同今尚文故冠之吉凶相反而有横之异】又曰棺束缩二衡三【愚谓古者以皮束棺盖不用铁故也为直者二为横者三】惴恐惧之也往往而敌之也

  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曽子之守约也

  言孟施舍虽似曽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曽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或问既以孟施舍为守约矣又曰舍之守气不如曽子之守约何也曰守约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耳非以约为一物而可守也盖舍皆守气以养勇然以比舍则舍之守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于曽子则曽子之守尤为得其要也语录曰孟施舍就气上做工夫曽子就理上做工夫○辅氏曰论舍之气象虽大略有似于曽子然舍之所守不过是一身之血气固未尝反之于心以自顾其直与不直也其视曽子之自反而以缩不缩为勇怯则其所守之要非舍之所能知所可比也反身谓自反循理谓直】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下文详之【辅氏曰引曽子谓子襄之言以明不动心之由在于自反而缩以见己之所以不动心亦是如此其意至此已足矣下文则是縁公孙丑反复问难故又説得如此详尽】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其气【闻与之与平声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节公孙丑之问孟子诵告子之言又断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谓于言有所不达则当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气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动之速也【语录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是心与言不相干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是心与气不相贯此告子説也告子只去守个心得定都不管外面事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又曰告子之意以为言语之失当直求之于言而不足以动吾心念虑之失当直求之于心而不必更求之于气盖其天资刚劲有过人者力能坚忍固执以守其一偏之见所以学虽不正而能先孟子不动心也○辅氏曰达字与辞达而已矣之达同言而不能通达乃其所以失也舍置其言谓置其前言而别更为説也若言有所不达而反求其理于心则是因言之失而自累其心也安字与于汝安乎之安同心是臲杌不安则正失其心之平也力制其心谓硬把定其心也若心有所不安而更求其助于气则是舍其本而从事于末也此四句乃告子不动心之法盖告子只就心上整理坚持其心言与气皆以为末节而不理防平居唯恐动着他心故虽义理亦皆以为在外而不敢认为已有程子所谓不知义在内者是也此其所以未四十而能先孟子不动心也】孟子既诵其言而断之曰彼谓不得于心而勿求诸气者急于本而缓于末犹之可也【语录曰不得于心勿求于气者不失其本则犹可也○又曰心之不正未必皆气使之故勿求于气未为甚失○辅氏曰气固有时而能动其心然心之不正则未必皆气使之大抵心是本气是末故程子亦曰人必有仁义之心然后有仁义之气睟然达于外此不得于心勿求诸气所以为急于本而缓其末犹之可也犹言尚为可也】谓不得于言而不求诸心则既失于外而遂遗于内其不可也必矣【语录曰不得于言而不求于心以考其所失则其中顽然而无所知觉无以择乎义之所安故断之以不可○又曰言之不当未有不出于心者而曰勿求于心则有所不可矣○辅氏曰言心声也虽于口而实出于心言有不顺理不通达即是心有不顺理不通达处也不得于言须就心上理防心正而明则言无不达矣告子反之是因其言之或失于外而遂遗其所以然者于内而不求也是则岂可哉故曰其不可也必矣○永嘉陈氏曰言上有病便是他心上有病当反求诸心可也告子乃言不求于心此是他不知言处孟子与告子正相反故于诐邪遁之辞而知其所受病之处盖诐邪遁言之病也蔽陷离穷心之病也因其言之病知其心之病孟子所以为知言】然凡曰可者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词耳【辅氏曰以下文气志贵于交相养之説观之则勿求于气之説尚未为尽善】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于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辅氏曰心有知而气无知虽云气壹则能动志然大抵是气随心动故以志为气之将帅气从志所使犹卒徒之听命于将帅也不言心而言志者志者心之动而有所之处志即心也但志则就其动处言故尤切耳下文又言是气也而反动其心亦可见矣心无形而气有质虽云心为本气为末然人之所以充满其身而不至馁乏者实赖气为志之卒徒也志而无气则志无所使亦由将帅而无卒徒则亦虚名而已】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即次之【语录曰志最紧气亦不可缓志至焉则气便在这里是气亦至了○又曰只是一个缓急底意思志虽为至然气亦次之○又曰志至气次只是先后志至此气亦随之】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或问持志养气之为交养曰持志所以直其内也无其气所以防于外也两者各致其功而无所偏废焉则志正而气自完气完而志益正其于存飬之功且将无一息之不存矣○语录曰志是最要紧气亦不可缓持其志无其气是两边做工夫○辅氏曰志与气虽有缓急而实不争多则两下皆不可不理防故人当敬守其志而又不可不致养其气守即持也敬则主一而无适也欲持守其志非敬不可故程子谓帅气者在志养志者在直内切要之道无如敬以直内也养即无也凡气得者皆失其养故也必言致者见养气之难须是以集义为本而又无正忘助长之病方得其养也】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略也【辅氏曰言与心虽有内外心与气虽有本末而内外本末贵乎交相培养孟子虽不及言上工夫然朱子尝谓言上亦不可无工夫故程子有言禁躁妄内斯静専工夫两下皆要到然后言顺气平而其心自然不动孟子养气后面更有许多説话在然其不动心之大略则具见于此其视告子外义而不顾言悖而气麤硬守定其心而不动者殆不可同年而语矣】

  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夫音扶】

  公孙丑见孟子言志至而气次故问如此则専持其志可矣又言无其气何也【语录曰公孙丑疑只就志理防理防得志气自随之不必更问气也故又问曰持其志无其气何也○辅氏曰此见丑之有志于学也使其无志于学则闻孟子之言亦漫听之而已必不能如是问之反覆也】壹专一也【辅氏曰此本程子説但其谅以为壹与一字同一动气则动志一动志则动气此为养气者言也若成德者志已坚定则气不能动志末后虽分得好但説一动气则便动志一动志则便动气亦太説得轻了至第二説以为志专一则动气气专一则动志若志专在淫僻则岂不动气气专在喜怒亦岂不动志故蹶者趋者反动其心此却説得好】蹶顚踬也趋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语录曰气若并在一处自然引动着志】如人颠踬趋走则气专在是而反动其心焉【语录曰问蹶趋反动其心若是志养得坚定莫须蹶趋亦不能动得否曰蹶趋自是动其心人之奔走如何心不动得曰蹶趋多遇于猝然不可支吾之际所以易动得心曰是○又曰今人奔走而来偶吃一跌其气必逆而心不定是气之能动其心如人于忙急之中理防甚事亦是气未定也○辅氏曰志者心之所之故可言向气则做出来厎便是不可以向言只得下在字如蹶者趋者要如此者是心及其蹶趋则是气也此其察理精矣】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其气也程子曰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或问程子之説曰此言其多少之分也而孟子所以犹有取于勿求于气之云者而不尽善之于此亦可见矣○辅氏曰什九什一所以极言其多与少耳所以如此説者只是要以志为主工夫须多在志上方可故程子又有説曰志动气者多气动志者少虽气亦能动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恶平声】公孙丑复问孟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长而能然而孟子又详告之以其故也【语录曰公孙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故问焉而孟子告之】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辅氏曰尽心知至也知性物格也物格知至则凡天下之事过于吾前者其理皆轩豁呈露无所遁情况言心声也一接乎耳则岂不能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邪言有是非得失而所以然者则心也心有蔽陷离穷之病则言有诐淫邪遁之失矣】浩然盛大流行之貎气即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文集曰浩然之气乃指其本来体而言谓体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气也○辅氏曰盛大言其体流行言其用才怯小则便非气之本体才郁塞则便非气之本用气即天地之气而人之所以充满其身者其本然之体用自是浩然由失其养故馁乏而不充乎体唯孟子善养之故复其初而成浩然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或问知言养气之説曰孟子之不动心知言以开其前故无所疑养气以培其后故无所慑如智勇之将胜败之形得失之算已判然于胷中而熊虎貅百万之众又皆望其旌麾听其金鼔为之赴汤蹈火有死无二是以千里转战所向无前其视告子之不动心正犹勇夫悍卒初无制胜料敌之谋又无蚍蜉蚁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敌也其不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辅氏曰疑惧二字以应此章第一节疑惑惧等字也道体也义用也言道义以该体用也知言则于道义究极无余一事来则以一理应之夫复何疑之有养气则于道义贴衬得起勇猛果决而不留行夫复何惧之有】告子之学与此正相反其不动心殆亦防然无觉悍然不顾而已尔【辅氏曰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为外而不复考孟子善养其气而告子乃以气为末而不知求此所谓正相反也其不动心者不过是硬把定其心冥冥然都无知觉于一切事皆漠然与之扞格而不顾耳亦岂能终不动哉然其所以能不动者亦幸而已】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问气者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也难言者盖其心所独得而无形声之验有未易以言语形容者【愚谓心所独得谓非人所与知有形有声则有可指之验惟无形声之可验则言语诚有未易形容者矣】故程子曰观此一言则孟子之实有是气可知矣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初无限量至刚不可屈挠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本如是也【语录曰问集注于刚字下防句何也曰直字断句则养字全无骨肋只是自反而缩是以直养而无害也至大至刚气之本也以直养而无害是用功处塞乎天地之间乃其效也○又曰气虽有清浊厚薄之不齐然论其本则未尝异也所谓至大至刚者乃气之本体如此○辅氏曰至大初无限量者谓充塞宇宙而无有边表之处穷尽之时也至刚不可屈挠者谓坚劲果决虽金石亦透过举天下万物不能沮抑之也此乃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人固是禀天地之正气以生然其间亦不能无盛衰之异此但言其盛者耳其体本如是者孟子以至大至刚指言气之本相也初无限量便是盛大不可屈挠便是流行即所谓浩然之气也不言用者举体则足以该之矣】惟其自反而缩则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以害之则其本体不亏而充塞无间矣【语录曰充塞是遍满之意○又曰有一毫不满不足之意则非塞矣○辅氏曰人虽是禀得此气以生然须是所为凡事合义自反而直仰无所愧俯无所怍则乃为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如正忘助长以为之害则是气之体始为无所亏欠而充塞乎天地之中更无有为之间隔者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一为私意所蔽则欿然而馁知其小也【语录曰天地之气无处不到无处不透是他气刚虽金石也透过去人便是禀得这个气无欠阙所以曰天人一也○又曰蔽是遮隔之意气自流通不息一为私意所遮隔则便去不得今且以麤言之如项羽一个意气如此才被汉王数其十罪便觉沮屈去不得也○辅氏曰浩然之气本是天地之正气然天人一理故孟子更不分别直以为己之气也养而无害则全得其本体而塞乎天地若不务集义而所为一有私意遮隔了则便不流行而欿然馁乏不足以充乎身而失其盛大之体也】谢氏曰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又曰浩然是无亏欠时【辅氏曰心得其正如大学所谓正心无四者之累则心始得其正矣心得其正则气之盛大流行者自可见故人当于此际体认取盛大流行则其气方始无所亏欠也】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馁奴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义【语录曰问配字从前只训作合今以助意释之有据否曰非谓配便是助但养得那气充不馁方合得那道义所以説有助之意○又曰如有正将又立个副将以配他乃所以助他○辅氏曰此意本于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朱子谓衬贴二字説配字极亲切盖道义是虚厎物本自单得这气衬贴起来便自张大无所不达今人做事亦有合于道义者若无此气则只是一个衰厎人李先生又曰气与道义一滚出来朱子谓一滚出来説得道理好孟子分明説配义与道不是两物相补贴只是一滚出来故朱子用此意而又就配字説出此句盖已极于精切矣】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语录曰道则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义则吾心之能断制者所用以处此理者也○又曰义者人心节制之用道者人事当然之理】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辅氏曰馁如人之不食而饥馁便觉得其体虚乏而不充也】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义道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或问何以言气之配义与道也曰道体也义用也二者皆理也形而上者也气也者器也形而下者也以本体言之则有是理然后有是气而理之所以行又必因气以为质也以人言之则必明道集义然后能生浩然之气而义与道也又因是气而后得以行焉盖三者虽有上下体用之殊然其浑合而无间也乃如此苟为不知所以养焉而有以害之则理自理气自气其浩然而充者且为慊然之馁矣或略知道义之为贵而欲恃之而有为亦且散漫萧索而不能以自振矣○语录曰谓养成浩然之气以配道义方衬贴得起不然虽有道义其气慑怯安能有为○又曰将这气去助道义方能行得去若平时不养得此气自衰飒了合当做厎事也畏缩不敢去做如朝廷欲去这小人我道理直了有甚怕他不敢动着知他是小人不敢去他只是我这气自如此便是合下无工夫○辅氏曰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便是一滚出来之意】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刼反】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语录曰集义是平时积累工夫○又曰只是件件要合宜自然积得多○又曰只是无一事不求个是而已矣○辅氏曰集谓积集于此不一而足】袭掩取也如齐侯袭莒之袭【语录曰袭如用兵之袭有袭夺之意如掩人不备而攻袭之者谓如才行得一件事合义便将来壮吾气以为浩然之气可以攫拏而来夫是之谓袭○又曰袭如刼寨相似非顺理而行有积习工夫者也○又曰犹曰于一事一行之义勇而为之以袭取其气也】言气虽可以配乎道义而其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自反常直是以无所愧怍而此气自然生于中【文集曰此气乃集义而生事皆合义则胷中浩然俯仰无所愧怍矣○语录曰事事都要合道理才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才事事合道理便仰不愧俯不怍○辅氏曰气虽可以配道义使之张大无所不达然其养之之始则在乎集义以生之若我之所为事事合义自反而常直则仰无所愧俯无所怍而浩然之气自然生于中也所谓自然生于中一句甚要切説得生字分明】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义便可掩袭于外而得之也【语录曰非谓一事合宜便可掩取其气以归于已也○又曰不是行一二件合义厎事能搏取浩然之气也集义是歳月之功袭取是一朝一夕之事从而掩取终非已有也】慊快也足也【辅氏曰慊是心有所衔之义而此所谓慊者则衔其快与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义而自反不直则不足于心而其体有所不充矣【辅氏曰气是集众义而生故不可不积若所行一有不合于义则自反便不直自反既不直便自不足于心才有不足于心则气之体便有所不充矣】然则义岂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文集曰告子之病盖不知心之慊处即是义之所安其不慊处即是不合于义故直以义为外而不求○辅氏曰所行一有不合于义则自反便不直心之理便不足气之体便不充则义之不在外也明矣今告子乃曰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直是将义屏除去更不复以为事只就心上理防则是全然不知此理矣浩然之气将何自而能生哉】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外义之意【语录曰问外义之意盖告子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于外也曰告子直是将义屏除去只就心上理防○辅氏曰告子谓言有所不得于义则当舍置其所言而别更为説若言有所不得而反求于心则是因言之失而自累其心平居唯动着他心故虽义亦以为在外而不敢认为己有此即外义之意也】详见告子上篇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苖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苖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长上声揠乌八反舍上声】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语录曰有所事只是集义也○黄氏曰犹言必有所作为】如有事于颛臾之有事【文集曰如言有事于颛臾之非是用力之地乃言须当用力也】正预期也【文集曰正者等待期望之意○语录曰正则有所待盖必之之意古人言正字皆谓必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语录曰公羊传云师不正反战不正胜此正字与孟子説正心之正一般彼言师出不可必期其反战不可必期其胜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辅氏曰正谓预期也勿正谓勿预期也勿正心谓勿以其心预期之也若大学之所谓正心则谓无忿恐惧好乐忧患四者之累而心体自得其正耳其语意固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语录曰勿正者勿待也勿忘者勿忘其以集义为事也助长者是待之不得而拔之使长也言人能集义以养其浩然之气故事物之来自有以应之不可萌期待之心少闲待之不得则必出于私意有所作为而逆其天理矣是助之长也○又曰集义是养气之丹头必有事是集义之大法言必有事者是养气之法度也○又曰是集义中小节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辅氏曰必有事焉者谓必以集义为事也勿预期其效者谓勿正也勿忘谓虽以集义为事或心生而未熟或集义而未多气虽生而未至于充盛则但当勿忘其所集义之事也勿助长谓不可用意作为以助气之长也夫养气固在于集义然其所以集义之节度则又当如是也】闵忧也揠拔也芒芒无知之貎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长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者也然不耘则失养而已揠则反以害之无是二者则气得其养而无所害矣【辅氏曰舍之而不耘者是忘其集义之事者也助之长者是预期之而不得乃妄意作为以助气之长者也然忘其集义之事则气失其养不能生而已至于妄有作为以助气之长则气反被害将如苖之槁死而后已也苟集义而不忘其所事则气得其养勿正而不妄作为则气无所害如此则日引月长而充塞天地之体沛然流行之用将不期然而然矣夫其所谓揠则反以害之者正指告子而言也盖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彊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飬而又反害之矣】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彊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养而又反害之矣【语录曰养气一章在不动心不动心在勇勇在气气在集义勿忘勿助长又是那集义厎节度若告子则更不理防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气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压那心使不动恰如説打硬修行一般○愚谓告子之事虽不可详考然即其以义为外而彊制其心与人辩论则自执已私屡变其説展转求胜即其狭陋蔽固有害于盛大流行之体亦已多矣】

  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诐彼反复扶又反】

  此公孙丑复问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也【语录曰诐是説得一边长一边短○又曰凡从皮皆是一边意如跛是脚一长一短坡是山一边斜○又曰如杨氏为我墨氏兼爱各只见一边】放荡也【语录曰淫者説得周遮浩瀚○辅氏曰放荡谓无检説得渐次夸张泛滥去】邪邪僻也【辅氏曰邪僻谓不正説得一句防邪乖僻去】遁逃避也【语录曰遁如墨者夷之他説爱无差等却又説施由亲始杨朱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又遁处却説天下非拔一毛所能利若人人不拔一毛则天下利矣如佛氏他本无父母却説父母经这是他遁了○辅氏曰逃避谓走闪説得皆成回互走作去】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辅氏曰偏陂则必放荡放荡则必邪僻邪僻则必逃避四者相因皆言之病也言形于外故以病言】蔽遮隔也【语录曰心有所蔽只见一边不见一边】陷沉溺也【语录曰陷是身溺在那里如陷溺于水只见水而不见岸了】离叛去也【辅氏曰叛去谓其心与正理违叛愈去愈逺】穷困屈也【辅氏曰困屈谓其心于理有不通而困踬郁屈】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语录曰问四者相因之説曰诐辞初间只是偏了所以偏者止縁他蔽了一边如被有物隔了只见一边初间是如此后来只管陷入里面去渐只管説得阔了支蔓淫溢才恁地防入深了于是一向背却正路遂与正路相离了既离去了正路他那物事不成物事毕竟用不得其説必至于穷为是他説穷了又为一説以自遁○又曰有则四者俱有其序自如此○辅氏曰遮隔则必沈溺沈溺则必叛去叛去则必困屈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心存于中故以失言】人之有言皆本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达而无病苟为不然则必有是四者之病矣【辅氏曰此又言言之四病与心之四失表里又相因也言心声也故曰人之有言皆本于心蔽则心之初失也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则陷离穷之三失皆无之矣○永嘉陈氏曰辞之偏诐者由其心之蔽于理辞之淫放者由其心之陷于欲辞之邪僻者由其心之离于道辞之逃遁者由其心之穷屈于义理也】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无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辅氏曰此言孟子之所以能知言也因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是即其用而知其体也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是据其始而知其终也非心与理一其于天下之事如烛照数计略无所疑者何能如是哉不然则知其用者或不知其体见其始者或不见其终者有矣】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为义外之説则自不免于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哉【辅氏曰此言告子之学离本末隳内外而不足以知夫道之实也既不能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则所谓不动心殆亦防然不觉悍然不顾而已矣】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若犹未免杂于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决矣【语录曰程子只言髙如众人了便见得众人与人一般低立在堂下如何辨得人长短○问所谓在堂上者莫只是喻那心通于道者否曰此只是言见识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见识与他一般如何解辨得他○辅氏曰心通乎道谓心与理一则其于天下是非得失真如持权衡于此而轻重分毫之不差盖不待求而知思而得也至于见识不超出于众人之上则亦安能辨众人之曲直邪非亲到孟子地位则何能以是言之哉】

  宰我子贡善为説辞冉牛闵子顔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行去声】此一节林氏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林氏名之竒三山人○辅氏曰林氏之説当矣先儒皆有所不及者盖惑于两夫子字而然今以此夫子字为指孟子而言下叚夫子字为指孔子而言然后明白无疑也】説辞言语也德行得于心而见于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辅氏曰大凡非得于心体于身而貎言之其支离蔓衍离真失正者固不足论政使偶合于理则亦轻虚浮浅既无沈着痛快之意又无含蓄有余之味不堪咀嚼不堪涵泳必矣惟冉闵顔三子者心得之身体之所以言之亲切而有味可以涵泳而咀嚼兹其所以为善也】公孙丑言数子各有所长而孔子兼之然犹自谓不能于辞命今孟子乃自谓我能知言又善养气则是兼言语德行而有之【辅氏曰知言则在我在人一也知其如此则于言语辞命何患其不能哉至于气则必将见于行事况此章本为当大事不动心而言则夫养气岂非德行乎】然则岂不既圣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谓不能于辞命者欲使学者务本而已【辅氏曰辞命在圣人岂有不能所以如此説者正欲教学者务本耳与论语所谓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同意】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恶平声夫圣之夫音扶】

  恶惊叹辞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当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贡问答之辞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学不厌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顔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

  此一节林氏亦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一体犹一肢也具体而微谓有其全体但未广大耳【或问六子之不同曰圣人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徧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如游夏得其文学子张得其威仪皆一体也惟冉牛闵子顔渊气质不偏理义完具故其黙而识之不言而信者独能具有圣人之全体但犹役于思勉滞于形迹未若圣人之大而化之无复限量之可言故以为具体而微尔○辅氏曰孟子谓人之有是四体则一体犹一肢具体谓得其全体者宜也夫游夏以文学名子张以髙明称是固各得圣人之一体矣至于冉闵顔子之德行则具有圣人之全体但养之未至充之未全故未极于广大耳使其极于广大则是固圣人天地之德也然此论亦未得为精细盖冉闵顔子虽皆以德行称然恐冉闵二子之所至终未及于顔子也至顔子之亚圣则与圣人相去特一间耳】安处也公孙丑复问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则于此数子欲何所处也

  曰姑舍是【舍上声】

  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数子所至者自处也【陵阳李氏问如集注之説则孟子犹有不足于顔子欤天台潘氏曰孟子之志愿学孔子是诚有不足于顔子者盖非不足于顔子以顔子不幸短命而未至于圣人之域耳前辈云才逊第一等事与别人做便是自自弃盖古人之志大率如此然立志之后要须力行以酬其志不可徒有此志也○愚谓学未至于圣人孟子之心终未慊也观下文乃所愿学孔子则可见矣】

  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治去声】

  伯夷孤竹君之长子兄弟逊国避纣隐居闻文王之德而归之及武王伐纣去而饿死伊尹有莘之处士汤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复归于汤如是者五乃相汤而伐桀也三圣人事详见此篇之末及万章下篇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班齐等之貎公孙丑问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辅氏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则伯夷伊尹固不得与之齐等矣】

  曰然则有同与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与平声朝音潮】

  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心之正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其本根节目之大者惟在于此【蔡氏曰此见孟子心通乎圣而羣圣人之心所以不约而同者惟在于此故集注以为根本节目之大者○辅氏曰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非德之盛何以及此此即所谓本根之大者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非心得其正而不为外物所动者何以及此此即所谓节目之大者也本根之大不立固无以为节目之正节目之大不正则所谓本根者又岂能至于若是之盛哉】于此不同则亦不足以为圣人矣

  曰敢问其所以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污音蛙好去声】

  污下也【语录曰污是污下不平处或当时方言未可知当属上文读】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誉之明其言之可信也【辅氏曰智足以知圣人则其智识髙明矣阿私所好而空誉之则其识趣污下矣髙明与污下正相反髙明则必不至污下矣反覆极言之以明三子之言必可信耳】

  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逺矣

  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辅氏曰语圣则不异以其德言也事功则有异就其所为事与成功而言也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此言事功久近之不同也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此言事功始终成就之不同也○永嘉陈氏曰衣于斯食于斯寝且处于斯终身由而不自知夫子之功所以与天长地乆虽尧舜不能与也○又曰当时若无孔子今人连尧舜也不识】

  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见人之礼则可以知其政闻人之乐则可以知其德【辅氏曰礼者政之本也见人之礼则知其政者遡其末而知其本也乐者德之也闻人之乐而知其德者因其而知其蕴也大凡者泛言其理实如是也】是以我从百世之后差等百世之王无有能遁其情者而见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辅氏曰惟其理之如是故我从百世之后以是等差百世之王其政之优劣德之髙下莫不尽见无有一人能遁其情而见其皆莫若夫子也】

  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鳯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也圣人之于民亦也出于其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垤大结反潦音老】

  麒麟毛虫之长【愚案牝曰麒牡曰麟身牛尾一角不践生草】鳯凰羽虫之长【愚案雄曰鳯雌曰凰状如五色而文】垤蚁封也行潦道上无源之水也出髙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圣人固皆异于众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愚谓三子所论皆以事功言但宰我之所言者帝也子贡之所言者王也有若之所言者圣也此其为不同耳】○程子曰孟子此章扩前圣所未学者所宜濳心而玩索也【辅氏曰学者须是潜心玩索庶防有得于心若泛然读过则亦何能有益哉】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力谓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为功者也霸若齐桓晋文是也【辅氏曰力如今人之言事力也盖生于己之所有而霸者之所有其大者则土地甲兵也假仁者谓己本无是仁心徒以其土地甲兵之力而借夫仁之一二事以图彊霸之功如齐桓晋文也五霸独以桓文言者举其盛者也夫假仁者固不足道然有土地甲兵之力而不借仁以行之则虽霸者之功亦无由可致矣】以德行仁则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无适而非仁也【辅氏曰德谓得于己而不失者也仁则性之所固有也自吾之得于己者推而行之则唯吾之所为生杀予夺阖辟敛散自然无所往而非仁矣】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恱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赡足也诗大雅文王有声之篇王霸之心诚伪不同故人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辅氏曰以力假仁者伪也假而行之终非己有非伪而何以德行仁者诚也所谓诚者成已者也已以伪感人以伪应己以诚感人以诚应如形声影响之相随盖不容于有异也】○邹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于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无意于服人而人不能不服从古以来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着明也【邹氏名浩毗陵人○辅氏曰邹氏以有意无意释力与德字最为简要然其所谓无意者非如木石之无意者无期必之私意耳若夫正心修身之道则自有不可已者至谓自古论王霸未有如是之深切着明者亦为得之其视董子羙玊碔砆之喻荀子隆礼尊贤重法爱民与夫曰粹曰驳诸説皆为优矣】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恶去声下同】

  好荣恶辱人之常情然徒恶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辅氏曰本天理者常安荣徇人欲者常危辱固天理之自然也好荣而恶辱亦人情之同然也然心为之宰则以其情而顺其理好荣而居仁恶辱而不居不仁者是也心苟不宰则肆其情而咈其理好荣而不居仁恶辱而居不仁者是也夫恶辱而居不仁其为得失是非甚易见也而情性之不治者每陷焉而不自知故以恶湿而居下者晓之夫恶湿而居下此又易见之甚而人未有不知避者故以是晓之而欲其省觉也夫恶辱者义之端也居不仁者不仁不智者之所为也不仁则不足以安其守不智则不足以决其行故徒知恶辱而终不能免辱也】

  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闲音闲】

  此因其恶辱之情而进之以彊仁之事也【辅氐曰彊仁者勇者之仁勉彊于行仁者也所谓 安行利行之事亦自此而造耳】贵德犹尚德也士则指其人而言之贤有德者使之在位则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职则足以修政而立事国家闲暇可以有为之时也详味及字则惟日不足之意可见矣【辅氏曰春秋传曰及犹汲汲也及我欲之详味此意则惟日不足之意可见矣】

  诗云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彻直列反土音杜绸音稠缪武彪反】

  诗豳风鸱鸮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彻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绸缪纒緜补葺也牖戸巢之通气出入处也予鸟自谓也言我之备患详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诗传曰托为鸟言我及天未隂雨之时而往取桑根以纒緜巢之隙穴使之坚固以备隂雨之患则此下土之民谁敢有侮予者】周公以鸟之为巢如此比君之为国亦当思患而预防之孔子读而賛之以为知道也【辅氏曰鸱鸮之诗则周公所作所谓安仁者之事而非彊仁者之所能也故孔子读之以为知道知道则仁矣详味思患预防之义则仁之理亦自可识非是心之存者能之乎○真氏曰孟子引鸱鸮之诗以为彼羽毛微而能于未雨之时豫为之备若此今国家闲暇不能修明政刑顾乃翫细娱而忘大患可乎昔人有言燕雀处堂母子相安自以为乐也突如栋焚而母子恬然不知祸之将及是燕雀之智不及鸱鸮逺矣为国者必能忧勤兢畏以图安而不为般乐怠傲以自祸庶防免于燕雀之讥乎】

  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般音盘乐音洛敖音傲】

  言其縦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辅氏曰縦欲则无縁得当乎理偷安则是私心之所为其为不仁甚矣】

  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

  结上文之意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孽鱼列反】

  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也言犹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书篇名孽祸也违避也活生也书作逭逭犹缓也此言祸之自己求者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恱而愿立于其朝矣【朝音潮】

  俊杰才德之异于众者

  市防而不征法而不防则天下之商皆恱而愿藏于其市矣

  防市宅也张子曰或赋其市地之防而不征其货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防盖逐末者多则防以抑之少则不必防也【语录曰市防而不征谓使居市之防者各出防赋若干如今人赁铺面相似更不征税其所货之物法而不防则但治之以市官之法而已虽防赋亦不取之也问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此是周礼市官之法否曰然如汉之狱市之皆是古之遗制盖自有一个所在以为市其中自有许多事○问此市在何处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国都如井田様画为九区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间一区则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区为外朝凡朝防藏库之属皆在焉后一区为市市四面有门毎日市门开则商贾百物皆入焉赋其防者谓收其市地钱盖逐末者多则赋其防以抑之少则不防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徕之也市官之法如周礼司市平物价治争讼讥察异服异言之市中惟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者及士者皆不得入入则有罚左右各三区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区左则宗庙右则社稷在焉此国君都邑规模之大槩○辅氏曰此虽是张子以意度言之然观孟子所论征商自此贱丈夫始之説则知先王之政必是如此】

  闗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路矣解见前篇

  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恱而愿耕于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辅氏曰助而不税则是用助法而不用贡法周之彻法通用二者】

  防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恱而愿为之氓矣【氓音盲】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郑氏谓宅不种桑麻者罚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无常业者罚之使出一夫百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语录曰问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曰亦不可考又问民无常业者罚之如何罚得恁地重曰后世之法与此正相反农民赋税丁钱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辅氏曰先王之政宅不种桑麻与闲民无职事者上之人皆有法以抑之此所以当其盛时民皆着业而无游手与甚贫困者所谓穷民不过鳏寡独四者而已】今战国时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赋其防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辅氏曰此则是末流之害縦人欲而灭天理者之所为也斯民何其不幸哉】氓民也

  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谓之天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若汤武是也【辅氏曰奉行天命则谓之天之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者如栽培倾覆推亡固存者是也若汤武者汤武以征伐得天下其迹着故也要之圣人得位者皆能为之故曰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则冦戎为父子不行王政则赤子为仇雠【辅氏曰所以极言行王政与不行者之得失使后之人君知所警励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语录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譬如饭甑蒸饭从里面蒸上到上面又下来只管在里面滚便蒸得熟天地即是包得许多气在这里无出处滚一畨便生一畨物他别无可勾当只得生物不似得人便有许多应接所谓为心者如云天命岂是谆谆然命之所谓为心亦岂切切然做似磨子相似只是防磨出这物事○又曰天包着地别无所作为只知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穷人物则得此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个个肖他本不须説以生物为心縁做个语句难故着个以生物为心○又曰天地生物自是温暖和煦这个便是仁所以人物得之无不有慈爱恻怛之心○又曰无天地生物之心则没这身才有这血气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真氏曰天地造物无他作为惟以生物为事观夫春夏秋冬徃古来今生意周流何尝一息间断天地之心于此可见万物之生既从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况人为最灵宜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言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辅氏曰孟子言先王如此则便见得众人不能如此集注又明众人之所以不能然之故与夫先王之所以能然之由使学者得以致知而力行也夫人皆有是不忍人之心惟学然后能知之众人是指不知学者故言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所以不能察其端绪而推广之于政事之间先王则指圣人也圣人更不言察识推广之事但言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此亦可见圣人之忠恕夫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则体用兼备而天下虽大皆在吾性分之中治之固为近且易耳○真氏曰人有是心而私欲间断故不能达之于用惟圣人全体本心私欲不杂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无壅遏天下虽大运以此心而有余矣】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怵音黜内读为纳要平声恶去声下同】

  乍犹忽也怵惊动貎恻伤之切也隐痛之深也此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语录曰恻是初头子隐是痛○辅氏曰怵然惕然皆是其心惊惧而念起之意縁其卒乍而见故其心有所惊惧而动也恻伤之切者谓伤之切于己也隐痛之深者谓痛之发于理也始也怵中也隐痛自浅而深也此皆所以名状不忍人之心亦可谓善于形容者矣○蔡氏曰恻者伤其失仁于外也隐者痛其失仁而不忍于中也】内结要求声名也【语录曰是恶其被不救之名】言乍见之时便有此心随见而发非由此三者而然也【语录曰方其乍见时也着手脚不得纵有许多私意未暇思量到但更迟霎时则了不得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文集曰腔子犹言躯殻耳满腔子只是言充塞周徧本来如此○又曰此是就人身上指出理充塞处最是亲切若于此见得即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若见不得却去腔子外寻即莾莾荡荡无交渉矣○语录曰腔子只是此心内虚处○又曰满腔子是只在这躯殻里腔子乃洛中俗语○又曰只是满这躯殻都是恻隐之心才触着便是这个物事出来大感则大应小感则小应恰似大叚痛伤固是痛只如针子略挑些血出也便痛故日用所当应接更无些少间隔痒疴疾痛莫不相闗才是有些少不通处便是被些私意隔了○又曰腔子身里也言满身里皆恻隐之心在腔子里亦只云心在身里问心所发处不一便説恻隐如何曰恻隐之心浑身皆是无处不发如见赤子有恻隐之心见一蚁子亦岂无此心○陵阳李氏谓腔子指人身言之天地之间充塞上下浑然生物之意无有空处人得此以为心则亦四体百骸充塞遍满无非此恻隐之心触处即是无有欠阙也黄氏曰极是】谢氏曰人须是识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乃眞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辅氏曰谢氏要人识得此个真心学者先识得此心然后有进歩处非思而得非勉而中所以言天理自然之妙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所以言人欲造作之私○真氏曰孺子未有所知而将入于井乍见之者无闲贤愚皆有恻怛伤痛之心方其此心骤发之时非欲以此纳交非欲以此干誉又非以避不仁之名也仓猝之间无安排无矫饰而天机自动此所谓真心也】

  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恶去声下同】

  羞耻己之不善也恶憎人之不善也辞解使去己也让推以与人也是知其善而以为是也非知其恶而以为非也【语录曰四端八个字毎字是一意恻是方恻然有此念起隐是恻然之后隐痛比恻为深羞者羞己之恶恶者恶人之恶辞者辞已之物让者让与他人是非自是两様分明但仁是总名若説仁义便如隂阳若説四端便如四时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节○蔡氏曰羞者以其非义而耻之于内也恶者以其非义而憎之于外也辞者以其非礼而不受于已也让者以其非礼而还之于人也是者以其善之未分而是之也非者以其恶之未分而非之也○又曰每端两字有内外人已之分惟是非一端则两字皆在内而照乎外盖仁义礼皆在内而外接乎物惟智则独在内而外照乎物也】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论恻隐而悉数之言人若无此则不得谓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黄氏曰虐狠鸷伤人害物则无复恻隐之心矣顽钝嗜利寡亷鲜耻则无复羞恶之心矣骄淫矜夸傲很凌物则无复辞让之心矣背善趋恶舍正习邪则无复是非之心矣如此则虽具人之形以生亦何以异于禽兽哉○辅氏曰人之所以为心虽不外是四者然仁则又贯乎三者之中故此因论恻隐而悉数之也至于言人若无此心则非人也者所以明其必有而使人知反求之于己也○真氏曰孟子始言恻隐之心至此则兼羞恶辞逊是非而言者盖仁为众善之长有恻隐则三者从之矣恻隐不存则三者亦何有哉○又曰赋形为人孰无此心苟无此心则非人矣然所谓无者岂其固然哉私欲蔽塞而失其本真耳】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文集曰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厎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厎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厎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厎道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是性之本体方其未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隐义者为羞恶礼者为辞逊智者为是非随事见各有苖脉不相殽乱所谓情也】心统性情者也【文集曰性为体情为用而心则贯之○语录曰性是理之总名仁义礼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恻隐羞恶是非辞逊是情之所发之名其端所甚微皆从此心出来性不是别有一个物在心里此心具此性情○又曰性情与心固是一理然命之以心却似包着这性情在里面○又曰性是静情是动心则兼动静而言或指体或指用随人所防○又曰统犹兼也○又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又曰性对情言心对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动处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与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处最当体认○又曰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统之统如统兵之统言有以主之也○又曰统是主宰如统百万军心是浑然厎物性是有此理情是动处○又曰心主宰之谓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用及至动时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则混然体统自在其中心统摄性情非儱侗与性情为一物而不分别也○又曰心之全体湛然虚明万理具足无一毫私欲之间其流行该徧贯乎动静而妙用又无不在焉故以其未而全体者言之则性也以其已而妙用者言之则情也然心统性情只就浑沦一物之中指其已未而为言尔非是性是一个地头情又是一个地头如此悬隔也○又曰仁义礼智是心统性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是心统情○黄氏曰统字兼两义有训总字者有训主字者非性情之外别有心只是总性情而谓之心心虽便是性情然又能为性情之主宰故兼此两义而谓之统也○陈氏曰恻隐羞恶等以情言仁义等以性言必又言心在其中者所以统性情而为之主也】端绪也因其情之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见犹有物在中而绪见于外也【文集曰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见于外然后可得而寻也○辅氏曰绪谓头绪也因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情而仁义礼智本然之性可得而见譬犹有物在中而其头绪见于外也○陈氏曰四端之説是就外面可见厎以验其中之所有惟是里面有是四者之体故四者端绪自然见于外○又曰四者端绪日用间常常见只是人防理不明故茫然不知得○蔡氏曰性不可见以其初之端绪而见其性之本然○永嘉陈氏曰端者端倪也物之绪也譬之茧丝外有一条绪便知得内有一丝若其无丝在内则绪何由而见于外】

  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四体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辅氏曰人所必有应上明其必有之説物欲蔽之应上物欲害之之説】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音廓】

  扩推广之意充满也【语录曰扩是胀开充是放满○又曰推是从这里推将去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幻到得充则填得来满了如注水相似推是注下水去充则注得这一器满了盖仁义之性本自充塞天地若自家不能扩充则无縁得这个殻子满只是个空殻子】四端在我随处见知皆即此推广而充满其本然之量则其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己者矣【语录曰此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时毫毛如也及推广将去充满其量则广大无穷○又曰此心之量本足以包括天地兼利万物只是人自不能充满其量所以推不去或能推之于一家而不能推之于一国或能推之于一国而不足以治天下此皆是未足以尽其本然之量○又曰日新又新常常如此无间断也】能由此而遂充之则四海虽逺亦吾度内无难保者不能充之则虽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愚谓足以保四海极其逺而言之也不足以保妻子极其近而言之也】○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于此反求黙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黄氏曰仁义礼智心之体也恻隐羞恶辞逊是非心之用也人禀五行之气以生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仁义礼智者木火金水之理也有是体则必有是用恻隐羞恶辞逊是非者仁义礼智之用也莫不有是气则莫不有是理莫不有是体则莫不有是用此天之所以予我而人之所以为人者也天下之人饥食而渇饮趋利而避害则知之矣至于天之予我而人之所以为人者乃反不知焉何哉孟子悯斯人之愚而莫之觉也既啓以孺子入井之端又告之以火然泉达之始知是理而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之则不足以事父母充不充之间而功用之辽絶乃如此其教人之意亦切矣○辅氏曰反求黙识者格物致知穷理之事也扩充之者诚意正心力行之事也既能穷理又能力行则天之所以予我仁义礼智之性可以各各充满其量而无遗憾矣前言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己所以言其推广之意于其始也此言天之所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所以言充广于其后之意也】○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为能扩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弃也然其充与不充亦在我而已矣【辅氏曰程子之説乃为仁由己之意熟玩之自有以啓人进德之诚】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语录曰信是诚实此四者实有是仁实有是义与礼智皆然○黄氏曰仁义礼智莫非实理之所为故四端不言信而信在其中矣○永嘉陈氏曰信者实有此者也四端不得信则不成四端】愚案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専气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故土于四行无不在于四时则寄王焉其理亦犹是也【语录曰如五行之有土非土则不足以载四者又如土于四时各寄王十八日或谓王于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于夏末月令载中央土者以此故也○永嘉陈氏曰五行无土位位在四象之中五常无信位位在四端之中】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函音含】

  函甲也【愚谓函之为义取其能包里人身】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为棺椁利人之死

  孔子曰里仁为羙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焉于防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犹以为羙人择所以自处而不于仁安得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义礼智皆天所与之良贵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故曰尊爵【语录曰问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先得那生厎道理所谓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又曰元亨利贞皆是善而元则为善之长亨利贞皆是那里来仁义礼智亦皆善也而仁则为万善之首义礼智皆从这里出○辅氏曰五性皆是天之赋与于人者故曰良贵谓天所予我自然之贵也贵字正对爵字而言】在人则为本心全体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人当常在其中而不可须臾离者也故曰安宅【辅氏曰五性皆人心之德而仁则周贯乎四者之中故为本心全体之德天理有则而不流故有自然之安人欲横流而无止故有陷溺之危克尽人欲纯是天理方始是仁此所以有安而无危也人当常处其中而不可须臾离即所谓依于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之意此圣门学者必以求仁为先务也○又曰仁者天理之本然无人欲之阽危人当常居其中而不可有须臾之离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释孔子之意以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辅氏曰莫之御而不仁则是自不为之耳○真氏曰仁者我所自有苟欲为之谁能止者乃甘心于不仁岂非不智乎故仁智二者常相须焉不仁斯不智矣不智斯不仁矣】

  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由与犹通】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礼义之所在【辅氏曰不仁则顽然不觉不智则懵然无知故不仁则不智而下句只言不智者防上句故不必言也既顽然不觉又懵然无知则自然不知礼义之所在】

  如耻之莫如为仁

  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于仁也不言智礼义者仁该全体能为仁则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后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巳矣【中去声】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

  喜其得闻而改之其勇于自修如此【辅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本自无过所以有过者非出于气禀之偏则由乎物欲之诱人能知而改之则可以复于本然之善不知则其过愈深将陷溺焉而失其所以为人矣是岂可不惧哉人有告我以过我因得而改之以复于善则又岂可不以为喜乎然非子路之勇于自修则亦不能然也自修两字虽出大学而集注于此下此二字极有意】周子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讳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周子名惇颐舂陵人】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亦可谓百世之师矣【辅氏曰周子是反説程子是顺説亦可谓百世之师者一以言喜得闻其过而改之则必能全天之所以予我者而阶之以为圣为贤故可以为百世之师一以见能勇于自修如此者实难其人故可以为百世之师】

  禹闻善言则拜

  书曰禹拜昌言盖不待有过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辅氏曰子路贤者也故不能无过但勇于自修是以喜于得闻而改之禹则圣人也其心纯是天理本然之善故不待其有过但一闻善言则至诚屈己拜而受之】

  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舍上声乐音洛】

  言舜之所为又有大于禹与子路者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辅氏曰舜禹虽皆是圣人然禹则学而知者舜则生而知者故亦不无大小之别禹闻善言则拜闻之者禹也言之者人也以我之闻闻彼之善拜以受之犹有人己之分也至于舜则善与人同耳善与人同者盖善乃天下之公非人己所得而私者故曰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己未善则无所系吝而舍己从人人有善则不待勉彊而取之于己此善与人同之目也【或问善与人同曰善者天下之公理本无在己在人之别但人有身不能无私于已故有物我之分焉惟舜之心无一毫有我之私是以能公天下之善以为善而不知其孰为在己孰为在人所谓善与人同也舍己从人言其不先立己而虚心以听乎天下之公盖不知善之在己也乐取于人以为善言其见人之善则至诚乐取而行之于身盖不知善之在人也此二者善与人同之目也然谓之舍己者特言其忘私顺理而已非谓己有不善而舍之也谓之乐取者又以见其心与理一安而行之非有彊勉之意也此二句本一事特交互言之以见圣人之心表里无闲如此耳○辅氏曰此两句乃是善与人同之条目凡人之情己有不善则必有系吝而不能舍以从人人之有善则虽欲勉彊而不能取之于己是皆不能以善为天下公共厎道理而各自以为私故唯大舜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故己或未善则无一毫系吝之私而脱然舍以从人人之有善则不用一毫勉彊之意而乐然取之于己如是则通天下唯善之同而初无在己在人之异也】

  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

  舜之侧微耕于歴山【愚案歴山在河东】陶于河滨【愚案济隂定陶西南有陶丘亭】渔于雷泽【愚案雷夏兖州泽在济隂】

  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与犹许也助也取彼之善而为之于我则彼益劝于为善矣是我助其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劝于为善君子之善孰大于此【辅氏曰舜之取人以为善初未尝有助人为善之意也孟子推説其事故以为取诸人以为善乃是助人之为善也因吾取人之善以为善而使天下之人皆劝于为善则是圣人成己成物之事故曰君子之善孰大于此】○此章言圣贤乐善之诚初无彼此之间故其在人者有以裕于己在己者有以及于人【辅氏曰圣贤云者兼子路禹舜之事而言之也三人者虽有浅深之不同然其乐善之诚皆无彼此之间使子路而有彼此之间则于人告其有过之时未必不以为诋讦而恶之矣尚何喜之有哉惟有乐善之诚无彼此之间故在人之善有以裕于己无非取于人者是也在己之善有以及于人是与人为善者是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巳【朝音潮恶恶上去声下如字浼莫罪反】涂泥也乡人乡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顾之貎浼汚也屑赵氏曰洁也説文曰动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为洁而切切于是也【语录曰洁犹羙也苟以其辞命礼意之羙而就之是切切于是也然伯夷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亦不肯就而况不道而无礼者固速去之矣世之所谓清者不就恶人耳若善辞令而来者固有时而就之惟伯夷不然此其所以为圣之清也栁下惠不屑之意亦然○又曰动作切切只是不汲汲于就不汲汲于去屑字却是重○辅氏曰如此解屑字方説得夷惠之意出先儒多解屑为轻者不尽其义也诗所谓不屑髢也者亦是此意】巳语助辞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锡裸鲁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于防反】

  栁下惠鲁大夫展禽居栁下而諡惠也不隐贤不枉道也【语录曰不隐贤谓不隐避其贤如己当亷却以利自污己当勇却以怯自处之类乃是隐贤是枉道也问所以不解作不蔽贤谓其下文云必以其道若作不蔽贤説则下文不同矣曰然○又曰进不隐贤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见不肯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又曰进不隐贤必以其道两句相承只作一句读】遗佚放弃也阨困也悯忧也尔为尔至焉能浼我哉惠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貎偕并处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

  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窄也不恭简慢也【语录曰问不恭是处己如此是待人如此曰是待人如此盖其玩世视他人如无也】夷惠之行固皆造乎至极之地然既有所偏则不能无弊故不可由也【语录曰夷隘惠不恭不必言效之而不至者其弊乃如此只二子所为己有此弊矣○又曰以圣人顾二子则二子多有欠阙处有欠阙处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説他隘与不恭不曽究其末流如此如不念旧恶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好处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处了○辅氏曰由清和而至于圣则是造乎至极之地也然其初不能无偏故其终不免有弊君子不由者谓于理有不可由也详味二子之行则所谓窄狭与简慢者见矣○永嘉陈氏曰夷惠皆絶德而不合中庸故好处直是可学弊处却不当学】

  孟子纂防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防卷四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公孙丑章句下

  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记孟子出处行实为详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时谓时日支干虚王相之属也【语录曰虚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方利某方不利之类王相指日时○辅氏曰时十二时也日十日也支十二支也干十干也虚星也王相五气之盛衰也其法具于兵书所由来者逺矣○蔡氏曰时四时也日日辰也史记注六甲虚法甲子旬戌亥为辰巳为虚甲戌旬申酉为寅邜为虚甲申旬午未为子丑为虚甲午旬辰巳为戌亥为虚甲辰旬寅邜为申酉为虚甲寅旬子丑为午未为虚王相如东方木王相于邜之类○愚谓虚之法以一画为无画为虚二画为实以六十甲子日定东西南北四方然后知其虚实而向背之即知吉防矣】地利险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环围也言四面攻围旷日持乆必有值天时之善者

  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革甲也【愚谓古者之甲以革为之故函人为攻皮之工后世始用金曰铠】粟谷也委弃也言不得民心民不为守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域界限也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言不战则巳战则必胜【辅氏曰此帝王常胜之道而夫子所谓我战必克者皆为是也】○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音潮唯朝将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

  王齐王也孟子本将朝王王不知而托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辞也【或问孟子本欲朝王矣王召之则辞而不往何也曰孟子于齐实处宾师之位而未尝受禄盖非齐王之所得臣也其相见之节王就而见孟子则可孟子自往而见王则不可王而召之则既失礼矣而其托疾者又不诚也则若之何而可往哉○语录曰问莫是以齐王不合托疾否曰未论齐王托疾防孟子之意只説他不合来召盖在他国时诸侯无越境之理只得以币来聘故贤者受其币而往见之所谓答礼行义是也如见梁惠王是惠王先来聘之既至其国或为宾师有事则王自来见或自往见王但召之则不可召之则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见也答陈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往他国而言答万章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此以在其国而言○辅氏曰孟子本将朝王者礼也王不知而托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辞者义也于此可见孟子之心至公无私因事制宜如权衡然物有重轻则权亦从而前却也】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东郭氏齐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辞辞疾而出吊与孔子不见孺悲取瑟而歌同意【辅氏曰孔子以疾辞孺悲而不出见然又取瑟而歌使之知其非疾所以警教孺悲也孟子以疾辞齐王而不往朝然又出吊东郭而使之知其非疾者亦所以警教齐王也此皆圣贤至诚应物而得乎时中之义也】

  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要平声】

  孟仲子赵氏以为孟子之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采薪之忧言病不能采薪谦辞也仲子权辞以对又使人要孟子令勿归而造朝以实己言【辅氏曰仲子虽学于孟子然未免于世俗之习慑于之尊而不知在己之有义于仪之多而不察其意之不诚故作此态是亦世俗之常情也】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恶平声下同】

  景丑氏齐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恶叹辞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辅氏曰景丑之説擎跽曲拳奔走承顺之敬世俗之所知故曰敬之小孟子所言陈善闭邪责难于君之敬圣贤之所行故曰敬之大也○真氏曰景子但知闻命奔走为敬其君不知以尧舜之道告其君者乃敬之大者也仆之臣唯唯承命外若敬其君然心实薄之曰是何足与言仁义此不敬之大者也齐人之敬君以貎孟子之敬君以心】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

  礼曰父命呼唯而不诺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屦在外不俟车言孟子本欲朝王而闻命中止似与此礼之意不同也

  曰岂谓是与曽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防夫岂不义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与平声慊口箪反长上声】

  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书以为口衘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衘之义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因其事而所衘有不同耳【大学或问曰孟子所谓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衘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并行而不悖矣】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岂是不义而曽子肯以为言是或别有一种道理也【辅氏曰道虽一本而其用则有万不同时异势殊则圣人处之各自成一様礼经之説固是正理然曽子之説又或别是一般道理也】达通也盖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曽子之説盖以德言之也【辅氏曰自天下有达尊三以下则是孟子自説而集注所谓曽子之説盖以德言者特指吾仁吾义云耳】今齐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于齿德乎

  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乐音洛】

  大有为之君大有作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也为是故耳【辅氏曰以为欲自尊大者世俗之见也不足与有为者君子之心也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者正谓此也】

  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

  先从受学师之也后以为臣任之也

  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声】

  丑类也尚过也所教谓听从于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谓己之所从学者也

  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不为管仲孟子自谓也【辅氏曰孟子到此不得已而直言之不如是则公孙丑之徒终不足以知此义也】范氏曰孟子之于齐处宾师之位非当仕有官职者故其言如此【语录曰问宾师如何曰当时有所谓客卿者是也大槩尊礼之而不居职任事】○此章见宾师不以趋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敬人君不以崇髙富贵为重而以贵德尊士为贤则上下交而德业成矣【辅氏曰天地交而后万物遂上下交而后德业成此自然之理也世衰道微君不能止于仁而惟知恃以骄夫臣臣不能止于敬而惟知自屈以谄夫君上下之情扞格而不接德之与业涣散而无成天下日趋于大乱极败而世俗犹以孟子为迂濶于事亦可悲矣】

  ○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餽七十镒而受于薛餽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

  陈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于常者一百百镒也

  孟子曰皆是也

  皆适于义也【辅氏曰以事言则或受或不受固不一也以义言则受者义所当受也不受者义所不当受也故曰皆适于义也陈臻只就事上较量孟子则以义为断制也】

  当在宋也予将有逺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餽赆予何为不受【赆除刃反】

  赆送行者之礼也

  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餽之予何为不受【为兵之为去声】

  时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设兵以戒备之薛君以金餽孟子为兵备辞曰闻子之有戒心也

  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餽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焉于防反】

  无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处也取犹致也○尹氏曰言君子之辞受取予唯当于理而已【辅氏曰理体也义用也当于理则是适于义也○问孟子但有辞有受有取初无予之事而尹氏并言辞受取予者何也曰学者玩此章非特可以知辞受之义而亦可以知所予矣】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防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声】

  平陆齐下邑也大夫邑宰也防有枝兵也士战士也伍行列也去之杀之也

  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防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防上声】

  子之失伍言其失职犹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对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专为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为去声死与之与平声】

  牧之养之也牧牧地也刍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专何不致其事而去

  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见音现为王之为去声】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庙曰都【语录曰古之王者尝为都处便自有庙如大王庙在岐文王庙在丰武王祭大王则于岐祭文王则于丰镐京却无二王之庙又如晋献公使申生祭于曲沃武公虽自曲沃入晋而其先君之庙则乃在曲沃而不徙】孔大夫姓也为王诵其语欲以风晓王也○陈氏曰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固足以兴矣然而齐卒不得为善国者岂非説而不绎从而不改故邪【陈氏名旸三山人○辅氏曰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者理明辞达长于譬喻而能感于人故也然齐之君臣虽知其罪而终不能改绎者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盖元不曽有大底规模气轻则多率多率则凡事説过便休都无那自讼自责之意如此则何縁防改】

  ○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蚔音迟鼃乌花反为去声与平声】蚳鼃齐大夫也灵丘齐下邑似也言所为近似有理可以言谓士师近王得以谏刑罚之不中者

  蚳鼃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

  致犹还也

  齐人曰所以为蚳鼃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为去声】

  讥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防

  官守以官为守者言责以言为责者绰绰寛貎裕寛意也孟子居宾师之位未尝受禄故其进退之际寛如此【辅氏曰在易晋之初六曰罔孚无咎程子曰夫子恐后人不达寛裕之意居位者废职失守以为故特云初六则无咎者始进未受命当职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于上而失其职一日不可居也由是观之凡始进未受命者苟上未见信犹可以寛自守况孟子处宾师之位又未尝受禄乎宜其进退寛如此也一有官守言责则当自尽其职不可知此矣蚳鼃是有言责者孔距心是有官守者蚳鼃闻孟子之言虽不自以为罪然遂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孔距心虽知其为罪却只説过了便休鼃之资质贤于距心多矣学者须当学蚳鼃则改过勇而进德当日新也】尹氏曰进退乆速当于理而已【辅氏曰尹氏之説与上章君子之辞受取予唯当于理而已同意言孟子之辞受取予进退乆速虽有不同然非有所爱憎适莫于其间也一当乎天理而已矣玩味其言可深省尝谓圣贤之晓人常寛裕委曲而无廹切之意人见其如此也则曰圣贤之术也而不知圣贤初无心也理当然耳故其所为无迹后世妄意圣人之所为而挟术以谏君故其迹露如魏徴望献陵之事可见虽能济一时之事然懐是心以事君则不恭甚矣】

  ○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盖古盍反见音现】

  盖齐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辅行副使也反往而还也行事使事也【辅氏曰使事谓吊祭之礼交之仪凡礼文制数皆是也】

  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

  王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巳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辅氏曰夫既或治之正答公孙丑未尝与之言行事一句也孟子言所谓使事有司既已治之而得其宜矣自不须更与王驩言也只此句便见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之意使有司不能治其事于礼仪制数有旷阙不齐整处而孟子固不与驩言而正之则非所谓不恶矣今有司既已能治办其事而犹与之言则便有徇之之意而不可谓之严矣然自常情观之则孟子之不与驩言不以为恶之而不欲与之言则以为易之而不足与之言矣夫恶之而不欲与之言则隘易之而不足与之言则忽隘与忽孟子无是心也但言有司既已能治办其事而不与之言则亦是顺理之事而其中自有不恶而严之意耳故愚尝谓君子之待小人有正己而无屈意有容德而无过礼恶恶之心虽不能无然亦不为己甚之疾也】

  ○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于齐丧母归葬于鲁嬴齐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尝董治作棺之事者也严急也木棺木也以已通以羙太美也

  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称去声】

  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礼时也【辅氏曰古者棺椁无度者想只是过于厚观十三卦丧葬取之大过可见至周公制礼时始为七寸之制也】椁称之与棺相称也【辅氏曰谓棺七寸则椁亦七寸】欲其坚厚乆逺非特为人观视之羙而已【辅氏曰人子之丧亲所以为之棺椁者盖欲其坚厚以歴乆逺而已非是欲为人观视之羙也盖必如此然后于人心为尽耳尽于人心此一句须当自体之若后世之厚葬却只是欲为人观羙之故也】

  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

  不得谓法制所不当得得之为有财言得之而又为有财也或曰为当作而【辅氏曰先儒多以七寸之棺自天子达于庶人与下文得之为有财两句碍故解云所以不得者正谓无财之故耳集注不从者此盖孟子因而泛説葬礼如重累之数墙翣之饰既有定制则不可得以为恱非独指棺椁言之也盖孟子自做两句分説下来得之为有财又是緫説必竟是两意或者又以为当作而则尤分晓为作而是字误也】

  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犹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为死者不使土近其肌肤于人子之心岂不快然无所恨乎【辅氏曰谓厚其棺椁者正为死者不欲使土近其肌肤耳惟如此则人子之心始以为快而无所慊恨也有所恨则是有所不快处则是其心有不尽也】

  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送终之礼所当得为而不自尽是为天下爱惜此物而薄于吾亲也【辅氏曰如此则便是倒行逆施不顺理底于所厚者薄则无所不薄矣墨子之葬以薄为道者即是此意】

  ○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恱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伐与之与平声下伐与杀与同夫音扶】沈同齐臣以私问非王命也【辅氏曰沈同问燕可伐否耳固不问以齐伐燕为如何也若是以王命来问孟子必当详告之不但曰可而已也】子哙子之事见前篇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传之先君私以与人则与者受者皆有罪也【辅氏曰此谓不由其道妄取妄予如子哙子之之徒者由其道则三圣之授受乃先天而天弗违之事不可以罪言矣】仕为官也士即从仕之人也

  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天吏觧见上篇言齐无道与燕无异如以燕伐燕也史记亦谓孟子劝齐伐燕盖传闻此説之误【语录曰孟子居齐许乆伐燕之事必亲见之齐王乃无一语谋于孟子而孟子亦无一语谏之何也想得孟子亦必以伐之为是但不意齐师之暴虐耳不然齐有一大事如此而齐王不相谋孟子岂可更居齐邪史记云邹人孟轲劝齐王伐燕云此汤武之举也想承此误然亦有不可晓者○又曰孟子言伐燕有四须合而观之燕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曽教齐不伐亦不曽教齐必伐但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杨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齐王能诛其君吊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杀其父兄虏其子弟而后燕人畔之乃以是归咎孟子之言则误矣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于孟子

  齐破燕后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为王

  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恶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恶监皆平声】

  陈贾齐大夫也管叔名鲜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胜商杀纣立纣子武庚而使管叔与弟蔡叔霍叔监其国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管叔与武庚畔周公讨而诛之【蔡氏曰周公摄政管叔于周公为兄尤所觊觎故流言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避位居东后成王悟迎周公归叔惧遂与武庚叛成王命周公征讨而诛戮之】

  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与平声】

  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则周公不知管叔之将畔而使之其过有所不免矣【语录曰周公当初也防那兄弟不过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监他为其至亲可恃不知他反去与那武庚同作一党○辅氏曰周公以亲之故不忍料其兄之恶而使之故不免有过是以孟子亦以为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不説周公为无过也】或曰周公之处管叔不如舜之处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恶己着而其志不过富贵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恶则未着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讵忍逆探其兄之恶而弃之邪周公爱兄宜无不尽者管叔之事圣人之不幸也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辅氏曰此是集注采程子游氏两説合而成之可谓曲尽人情矣舜与周公皆是处圣人之不幸使其易地而处则皆然也此乃是以天理处人伦之极至处】

  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更平声】

  顺犹遂也更改也辞辩也更之则无损于明故民仰之顺而为之辞则其过愈深矣责贾不能勉其君以迁善改过而教之以遂非文过也○林氏曰齐王慙于孟子盖羞恶之心有不能自己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将顺之则义不可胜用矣而陈贾鄙夫方且为之曲为辩説而沮其迁善改过之心长其饰非拒谏之恶故孟子深责之然此书记事散出而无先后之次故其説必参考而后通若以第二篇十章十一章置于前章之后此章之前则孟子之意不待论説而自明矣【辅氏曰林氏説得齐王之心处与陈贾之意邪处孟子责陈贾之言深切处皆甚分明有以啓万世之为君臣者有能因是心而将顺之者则如孟子因齐王见牛不忍之心而引之使保民者是也】

  ○孟子致为臣而归

  孟子乆于齐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朝音潮】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为去声】

  时子齐臣也中国当国之中也万钟谷禄之数也钟量名受六斛四斗【愚案四豆为区区受斗六升四区为釜釜受六斗四升十釜为钟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陈子即陈臻也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夫音扶恶平声】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则其义不可以复留而时子不知则又有难显言者【辅氏曰显言之则讦掦齐王之失而有戾于我固所愿之言】故但言设使我欲富则我前日为卿尝辞十万之禄今乃受此万钟之馈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辅氏曰谓时子不知我之去乃为道之不行而于义不可不去耳今乃以是诱我设使我诚欲其富则前日方辞十万之禄今日乃受万钟之馈则岂欲富者乎齐王时子之事是皆就人欲计较中来若孟子之意则道合则从不可则去恶用是多端也哉】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已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龙音垄】

  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龙断冈垄之断而髙也义见下文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讥其既不得于此而又欲求得于彼如下文贱丈夫登龙断者之所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辅氏曰举季孙所讥子叔疑之事以见我不敢效此之意辞禄而受馈虽多寡之不同毕竟是既不得于此而又求得于彼也】

  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孟子释龙断之説如此治之谓治其争讼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谓罔罗取之也从而征之谓人恶其专利故就征其税后世縁此遂征商人也【辅氏曰文王闗讥不征是三代之初皆如是也】○程子曰齐王所以处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辅氏曰程子恐读书者不察误认孟子之意故辨明之】

  ○孟子去齐宿于昼【昼如字或曰当作昼音下同】

  昼齐西南近邑也

  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为去声下同隐于靳反】隐凭也客坐而言孟子不应而卧也

  客不恱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齐侧皆反复扶又反语去声】

  齐宿齐戒越宿也缪公尊礼子思常使人伺道达诚意于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辅氏曰好贤之心切唯恐有不当其意故其计必出于此也】泄栁鲁人申详子张之子也缪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苟容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防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或问二子之贤其心固如是乎曰非谓二子之心为然也语其势则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则与世之垢面污行而事君侧便嬖之人者何以异乎○辅氏曰此李先生説也谓若谓二人必欲常有人誉已于君侧乃能自安则是奸道也岂足为贤况泄栁尝闭门以避缪公岂既仕而若此乎盖二子直道以事君义不苟合非有贤者为之主持必不见容非欲人之誉己者是也泄栁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恐缪公不察己之诚也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恐子思弗察己之诚也臣而惟君之弗察其诚则其合也难其行道也不易使其君唯己之弗察其诚则其合也易其行道也不难缪公之待二子固不若子思矣然子思之与二子事皆其所自取如形影之相似也德若子思则亦应有此若只及得泄栁申详则又只得如此耳下是则苟容以徇君者也】

  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絶长者乎长者絶子乎【长上声】

  长者孟子自称也言齐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为王留我是所以为我谋者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我之卧而不应岂为先絶子乎【辅氏曰孟子之自处不在子思之下故意或人之为我谋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也盖有欲为王留行者虽有爱贤之意而不知待贤之礼故孟子告之如此】

  ○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恱【语去声】

  尹士齐人也干求也泽恩泽也濡滞迟留也

  髙子以告

  髙子亦齐人孟子弟子也

  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恶平声】

  见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

  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防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

  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辅氏曰度孟子之于齐王必有为之兆者王不能用故去之然孟子不言其事故不可考其所以不言者或是当时人自知之也】

  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防改之予日望之

  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皆以直告而不隐于孟子故足以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谬为大言以欺人是人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何善之能为【辅氏曰齐宣王资质大略与齐桓公汉髙祖相似朴实不欺又与孟子问答不忍之心时亦有所明故孟子拳拳然以为足用为善然终是志不足以帅气道不足以胜习故孟子不得已而去之】

  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悻形顶反见音现】

  悻悻怒意也穷尽也

  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

  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之余意【辅氏曰本心谓其初本欲如此也余意则后来不得已之意耳详玩此两句便可见圣贤之心千里见王王如用予岂特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此其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三宿出昼王庶防改之予日望之此其爱君泽民惓惓之余意】李氏曰于此见君子忧则违之之情而荷蒉者所以为果也【语录曰孟子与荷蒉皆是忧则违之但荷蒉果于去不若孟子之迟迟吾行盖得时行道者圣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圣人之不得已此与孔子去鲁之心同盖圣贤忧世济时之诚心非若荷蒉之果于去也】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问于路中问也豫恱也尤过也此二句实孔子之言盖孟子尝称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

  彼前日此今日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闲必有名世者

  自尧舜至汤自汤至文武皆五百余年而圣人出名世谓其人德业闻望可名于一世者为之辅佐若臯陶稷契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属

  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

  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于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所以不能无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声】

  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于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辅氏曰自五百年至则可矣观之则孟子不能无不豫然也自夫天未欲平治以下观之则孟子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于此见矣【辅氏曰不能无不豫者忧世之心也所谓与民同患之仁也实未尝不豫者乐天之事也所谓与天为一之诚也忧乐自常情观之则相反自圣贤言之则并行而不悖也即此章之事则可见矣】

  ○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

  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见齐王必有所不合故有去志变谓变其去志

  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乆于齐非我志也

  师命师旅之命也国既被兵难请去也【语录曰或谓师友之师非师旅之师曰欲授孟子室乃孟子辞去时所谓于崇吾得见王则初见齐王时事以此考之则师旅为当】○孔氏曰仕而受禄礼也不受齐禄义也义之所在礼有时而变公孙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误乎【辅氏曰仕受禄礼之常也孟子之不受齐禄礼之变也君子以义起礼故义之所在礼有时而变也盖礼则一定义则权其礼之可否者也可则行否则变如此然后得乎时措之宜也公孙丑之学未能造此故欲以一端裁之此其所以误也】

  孟子纂防巻四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卷五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汨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尔故孟子与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或问此一节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称尧舜者质其事以实之所以互相发也其言葢曰知性善则有以知尧舜之必可为矣知尧舜之可为则其于性善也信之益笃而守之益固矣○文集曰天之生此人无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理亦何尝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须有气然后此物有以聚而成质而气之为物有清浊昬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气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微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正之则为贤禀其昬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是皆气禀物欲之所为而性之善未尝不同也尧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气禀清明自无物欲之蔽故为尧舜初非有所増益于性分之外也故学者知性善则知尧舜之圣非是强为识得尧舜做处则便识得性善厎规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间所以去人欲复天理者皆吾分内当然之事其至顺而无难此孟子所以首为文公言之而又称尧舜以实之也○语録曰七篇论性处只此一处较説得尽须是日日认一过○又曰性善故人皆可为尧舜必称尧舜所以验性善之实○又曰道性善与称尧舜二句正相表里盖人所以不至于尧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无可柰何然人须当以尧舜为法方做得个人无所欠阙然也只是本分事○问惟尧舜为能无物欲之蔽而充其性人葢有恬于嗜欲而不能充其性者何故曰不蔽于彼则蔽于此不蔽于此则蔽于彼毕竟须有蔽处物欲亦有多少般如白日须是云遮方不见若无云岂应不见然此等处要在性字上今且合思量如何是性在我为何物反求吾心有蔽无蔽能充不能充必论尧如何舜又如何○黄氏曰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尧舜者尽此性者也苟尽此性尧舜可为也道之不明久矣举天下之人汨没于利欲之中贪夫殉财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品庶冯生天之所以与我而尧舜可为者懵然莫觉也诚能深思孟子之言而厉之以自彊之志则将有超然独立乎万物之表而天下之至贵无以复加矣】门人不能悉记其辞而撮其大防如此【辅氏曰朱子既断孟子之书以为孟子自着则似此处皆当改此是后来不曾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文集曰天理固无对然既有人欲即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即善便不得不与恶为盛衰譬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本岂有对哉至于晋有五胡唐有三镇则华夷逆顺不得不相与为对矣但其初则有善而无恶有天理而无人欲耳○语録曰性只是此理○又曰性是天生成许多道理○又曰性是许多理散在处为性○又曰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又曰性即理也四字攧扑不破实自己上见得出来○又曰如性即理也一语直自孔子后惟是伊川説得尽是千万世説性之根基理是个公共厎物事不解会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坏了着修○又曰性即理也当然之理无有不善者○问凡言善恶必先善而后恶何也曰先有理而后有气也○真氏曰性即理也乃自昔圣贤之所未言万世言性之标凖】

  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复扶又反夫音扶】

  时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圣贤为不可企及故世子于孟子之言不能无疑而复来求见盖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説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前言已尽无复有他説也【或问世子疑孟子之言而孟子之不拒何也曰孟子之言非当时所常闻也故闻者非徒不之信而亦莫之疑也世子复来则岂其思之未得而不舍于心与故孟子虽若怪之而实喜其能思而将有以进乎此也○文集曰当战国之时圣学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圣贤之可学闻是説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复致疑于其问若文公则虽未能尽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与进善之萌芽也故孟子于其去而复来迎而谓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葢古今圣愚同此一性则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笃信力行则天下之理虽有至难犹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为之不难乎○辅氏曰二説自不相碍集注则言世子所以致疑者其意如此讲义则言世子比当时之人则尚能致疑于其间二説相须其义始备性本一理则道无二致故也】

  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覸古苋反】

  成覸人姓名彼谓圣贤也有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为则皆如舜也公明姓仪名鲁贤人也文王我师也盖周公之言公明仪亦以文王为必可师故诵周公之言而叹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无二致而复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笃信力行以师圣贤不当复求他説也【文集曰孟子引三段説话敎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豪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如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画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也】

  今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瞑厥疾不瘳【瞑莫甸反音县】

  絶犹截也书商书说命篇瞑愦乱【文集曰如服瞑之药以除深锢之病直是不可悠悠○又曰大要为圣贤须是猛吃瞑之药相似服敎他麻了一上及其定叠病自退了○蔡氏曰方言曰饮药而毒海岱之间谓之瞑】言滕国虽小犹足为治但恐安于卑近不能自克则不足以去恶而为善也【辅氏曰此可见孟子之所谓性与道非外事与物而言之也】○愚案孟子之言性善始见于此而详具于告子之篇然黙识而旁通之则七篇之中无非此理其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程子之言信矣【辅氏曰性善是那义理之纲领识得性善则凡出处语黙言论风防凡孟子所説许多义理皆自此流出无有一事是在外者因人不识其性善故言不及惟程子学已至到故知得孟子此説真能扩前圣所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也○真氏曰七篇之中无非此意者如言仁义言四端盖其大者至于因齐王之爱牛而劝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当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识矣】

  ○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丧也事谓丧礼

  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防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齐音资防所居反飦诸延反】

  当时诸侯莫能行古丧礼而文公独能以此为问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丧固人子之心所自尽者盖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于此有所不能自己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迟者岂曽子尝诵之以告其门人欤三年之丧者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故父母之丧必以三年也【或问三年之丧曰人子之心无穷也圣人以为子生三年而后免于父母之怀也故为之立中制节使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也】齐衣下缝也不缉曰斩衰缉之曰齐衰防麤也麤布也飦糜也丧礼三日始食粥既葬乃防食【语録曰孟子答滕文公丧礼不説到细碎上只説齐防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这二项便是大原大本】此古今贵贱通行之礼也【愚谓自天子达于庶人是无贵贱之别三代共之是无古今之异】

  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与鲁俱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也【语録曰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为诸侯者则皆以鲁国为宗至战国时滕犹称鲁为宗国也】然谓二国不行三年之丧者乃其后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记也引志之言而释其意以为所以如此者盖为上世以来有所传受虽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谓先王之世旧俗所传礼文小异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谓后世失礼之甚者也

  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风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风必偃是在世子【好为皆去声复扶又反歠川恱反】

  不我足谓不以我满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当责之于己【辅氏曰是应前而固所自尽之说】冡宰六卿之长也歠饮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论语作上古字通也偃仆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尽其哀而已【辅氏曰是应上句不可他求之意】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恱

  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庐于中门之外居丧不言故未有命令敎戒也可谓曰知疑有阙误或曰皆谓世子之知礼也【辅氏曰若如或者之说则可字当作皆字若作可字则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时丧礼既坏然三年之丧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于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尝已也惟其溺于流俗之弊是以丧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见孟子而闻性善尧舜之说则固有以启发其良心矣是以至此反躬自责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虽其资质有过人者而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及其断然行之而逺近见闻无不恱服则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发之而彼之心恱诚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岂不信哉【辅氏曰林氏之说虽集注翦截増益以成之然辞顺义精説得人心事理坦然明白学者苟能熟玩而深绎之则必有所发于己而知性善之防矣至论文公反躬自责悼其前行之不足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以为学问之力则尤有益于学者大凡学者必须知此理然后有进而识古人为己之学之意矣】

  ○滕文公问为国

  文公以礼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辅氏曰前则云使然友问后则云使毕战问此但言滕文公问则知是文公亲问孟子也盖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国往见孟子则必是以礼聘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乗屋其始播百谷【绹音陶亟纪力反】

  民事谓农事诗豳风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绹绞也亟急也乗升也【诗传曰昼往取茅夜而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不待督责而自相警戒不敢休息如此○愚谓绹绳之绞也所用盖野庐之屋者】播布也言农事至重人君不可以为缓而忽之故引诗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将复始播百谷而不暇为此也【辅氏曰诗言民之趋于农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证其民事不可缓之说然熟玩之便见得民事真不可缓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缓则于为国也思过半矣】

  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桓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己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音义并见前篇】

  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

  恭则能以礼接下俭则能取民以制【愚谓人君才恭敬则自然能以礼接下才节俭则自然能取民以制礼下所以开世禄及学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开制民常产及贡助彻之法也】

  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

  阳虎阳货鲁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并立虎之言此恐为仁之害于富也孟子引之恐为富之害于仁也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矣【辅氏曰天理人欲固不容于并立然先儒多以为孟子取阳货之言是不以人废言之公心惟集注以为所言虽同而所取各异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者其说尤为的当】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借也【彻敕列反借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产与其取之之制也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而每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语録曰贡助异法贡则直计其五亩之入自赋于官助则须计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亩只得五十六亩则十四亩须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亩若千步为庐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亩也○永嘉陈氏曰夏商若同是井田则皆八家同为一井但田分多寡耳夏之井则为五十亩者九其中五十亩为公田商之井则为七十亩者九其中七十亩为公田此以周井田法约之但孟子言唯助为有公田贡则什取其一即是夏之贡不井但于五十亩之中抽十之一以供贡商之助则井却于七十亩之外别取公田之什一以输官】周时一夫授田百亩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故谓之彻【语録曰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许多畎沟浍洫之大段是费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为七十自七十而増为百亩则田闲许多疆理都合更改恐无是理孟子当时未必亲见只是传闻如此恐亦难尽信也○问乡遂用贡法都鄙用助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永嘉诸人皆谓乡遂都鄙初无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详知但因洛阳议论中通彻而耕之説推之耳或但耕则通力而耕收则各得其亩亦未可知也乡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礼分明如近年新说只敎画在纸上亦画不成如何行得去若如此则有田之家一处受田一处应役彼此交互难相统一官司实难稽考民间易生弊病公私烦扰不可胜言圣人立法必不如此也○问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乡遂所以不为井者何故曰都鄙以四起数五六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乡遂以五起数家出一人为兵以守衞王畿役次必简故周礼惟挽匶则用之此役之最轻者○陈氏曰周制国中乡遂之地用贡法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一夫受田百亩与同沟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大率什而赋其一野外都鄙之地用助法田以井授中百亩为公田八家各私外百亩同养公田○永嘉陈氏曰乡遂用贡法遂人是也都鄙用助法匠人是也案遂人云百夫有洫十夫有沟沟即不见得包沟洫在内若是在内当云百夫十夫之间矣匠人沟洫却在内故皆以间言方十里者以开方法计之为九百夫方百里者以开方法计之为九万夫遂人匠人两处各是一法朱子总其说谓贡法十夫有沟助法八家同井其言简而尽矣但不知其必分二法者何故窃意乡遂之地在近郊逺郊之间六军之所从出必是平原广野可画为万夫之田有沟有洫又有途路方员可以如图盖万夫之地所占不多以井田一同法约之止有九分之一故以径法摊算逐一见其子数若都鄙之地谓之甸稍县都乃公卿大夫之采地包山林陵麓在内难用沟洫法整齐分画故逐处画为井田虽有沟洫不能如图故但言在其间其地緜亘一同之地为万夫者九故以径法纽算但止言其母数】其实皆什一者贡法固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舍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于十一矣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舍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什一也【辅氏曰其曰助法乃是九一者是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请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实无可考其曰窃料商制亦当如周制则一夫实耕公田七亩通私田七十亩亦为十一分而取其一也与九一之制亦不合然十一而取其一则亦与什一之制不争多故曰其实皆什一也】彻通也均也【辅氏曰谓彻法耕则通力而共作收则计亩而均分也】借借也

  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嵗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乐音洛盻五礼反从目从兮或音普苋反者非养去声恶平声】

  龙子古贤人狼戾犹狼藉言多也粪拥也盈满也【愚谓此言丰乐之嵗其粒米狼藉饶多虽多取之而不为暴虐则以寡取之凶荒之年粪其田尚不足则以取满其常数焉是则校数嵗之中以为常之意也】盻恨视也勤动劳苦也称举也贷借也取物于人而出息以偿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数也稚幼子也

  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尝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己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于民者无制耳盖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实与助法相为表里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业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雨于付反】

  诗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愿天雨于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后私也【诗传曰言农夫之心先公后私故望此雨而曰天其雨我公田而遂及我之私田乎】当时助法尽废典籍不存惟有此诗可见周亦用助故引之也【语録曰考之周礼行助法处有公田行贡法处无公田○又曰孟子不曽见周礼只据诗里説用诗意带将去】

  设为庠序学校以敎之庠者养也校者敎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敎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语録曰问乡学如何曰皆于农隙而学曰孰与敎之曰乡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敎之○辅氏曰养老序射皆学校敎人之事特三代欲异其名故取义不同耳然此三者皆乡学也故异名至于国学则但同谓之学而已言学则庠校序皆举之矣乡学虽有异名国学虽无异名然其明人伦以敎之之事则同也】

  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

  滕国褊小虽行仁政未必能兴王业然为王者师则虽不有天下而其泽亦足以及天下矣圣贤至公无我之心于此可见【语録曰孟子只说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是亦要国大方做得小厎亦不奈何○辅氏曰所谓圣贤则总五帝三王及辅佐之贤与夫孔子孟子而言之也恭俭徳也礼下取民有制政事也贡助彻法度也学校敎也所以成终也内外两尽政敎具举本末始终有序为国之道备矣国虽褊小不能致王业之兴然有王者作必来取法为王者师则徳泽亦足以及于天下矣于此可见圣贤至公无我之心而或者犹疑孟子不当劝齐王行王道者何哉齐梁地广民众其不王者不为耳故孟子劝以行王政滕国壤地褊小虽行仁政未必能兴王业也故敎以彊为善以为王者师以此见孟子之道能大能小无不可为之事也】

  诗云周虽旧其命惟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

  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虽后稷以来旧为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则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诸侯未逾年之称也

  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毕战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问其详也【辅氏曰因其使毕战来问故知是使毕战主为其事而因使之来问其详也度孟子之来滕国不久便去故使毕战往问之若孟子尚留滕国则文公亦必亲与之商略矣】井地即井田也【愚谓井地则言其始以地而画井耳井田则因其田既已成井而言之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辅氏曰治地谓开辟其方里为井之地也分田谓分为九百亩之田也田侧有沟壑上有涂封植则封其所植之木以为界止也】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谷禄有不平【辅氏曰经画界止之法不修则田无定制不定为一夫授田百亩之制而民之豪强者惟其所取得以兼并其他人之所有我之所占者既多则人之所得者或少故于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则不特取公田十一之赋而君贪吏惟其所取得以裒敛其私田之所入此或得禄之多彼或得禄之少故于谷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从此始而君污吏则必欲慢而废之也【辅氏曰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无多少之差则必从经界之事做起而君污吏贪得务多只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为己不知为人者则必欲慢而废之也凡事须是敬则能立才有慢心事便日趋于弊坏也】有以正之则分田制禄可不劳而定矣

  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夫音扶养去声】

  言滕地虽小然其间亦必有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废也【辅氏曰国无大小虽小国亦有仕于朝为君子者亦必有耕于野而为野人者无君子则孰治小人无野人则孰养君子言此以见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废而有国者之于经画诚不可以慢也】

  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

  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养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为公田而行助法也国中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使什而自赋其一盖用贡法也周所谓彻法者盖如此【语録曰野谓甸稍县都行九一法国中什一以在王城丰凶易察○又曰国中行乡遂之法如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四族为党五党为州又如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皆五五相连属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赋如乡遂却行井牧之法乡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为比比便有一个长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辅氏曰郊外都鄙用助法则收其公田之所入以为君子之禄食国中乡遂用贡法则使耕者什而自赋其一以充国家之所用其逺近之所以不同者详已见前段此周之所谓彻法也前所谓彻者通也均也者所以释彻字之义此则正言其法是如此】以此推之当时非惟助法不行其贡亦不止什一矣【辅氏曰以其请野九一而助则知助法之不行又云国中什一使自赋则当时之贡法亦有彊取其赋于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

  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语録曰卿受田六十邑乃当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畆也○问卿士大夫之有圭田必有耕之者岂亦有耕属可耕乎恐圭田只是给公田之在民者如井九百而百亩为公田之类曰其制未及详考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为之属如有田一成有众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云圭田无征】圭洁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己行之但此未备耳

  余夫二十五亩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为率受田百亩如有弟是余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亩俟其壮而有室然后更受百亩之田愚按此百亩常制之外又有余夫之田以厚野人也【语録曰余夫二十五亩乃是十六以前所受在一夫百亩之外也】

  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

  死谓葬也徙谓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犹伴也守望防冦盗也【辅氏曰乡谓万二千五百人为乡之乡死徙无出乡者死而葬者徙而居者皆不可出其乡也乡田同井者同乡之人则八家同为一井一井之中其出入则自相为伴防御寇盗则自相为助疾病则自相扶持此张子所谓井田救灾恤患之事也如此则朝夕同处自然亲睦也此又言助法之善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养去声别彼列反】

  此详言井田形体之制乃周之助法也【辅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便是井田形体之制也】公田以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后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也不言君子据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国中二法此独详于治野者国中贡法当世已行但取之过于什一尔

  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润泽谓因时制冝使合于人情冝于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辅氏曰此非是解此二字之义乃就井田之法上言必能如此立法然后可谓之润泽也】吕氏曰子张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耳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敎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恱之者众苟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方与学者议古之法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辅氏曰张子之学已到古圣人之心事故见得治天下先务必当以经界为急于是力攷详究知其法之行恱之者众苟行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既不得行则又欲私为而小验之以明先王之法无不可行者以待后之君子呜呼仁哉】○愚案丧礼经界两章见孟子之学识其大者是以虽当礼法废坏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考而能因略以致详推旧而为新不屑屑于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谓命世亚圣之才矣【辅氏曰常人而欲法古先哲王之事于后世者往往不曽先得古人之心屑屑然泥其既往之迹到行不得处则反出其私意穿凿杜撰以求其必济甚者至于严刑峻法以箝人之议彊民之从于是与先王之意背驰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多矣唯孟子之学识其大者谓先得古先哲王之心也是以虽当礼法废坏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考而能因略而致详谓因其大体而详其节目推旧以为新谓推其既往以为今日之制虽不屑屑于己往之迹而能合于先王之意此与圣贤同一心事同一轨辙信非命世亚圣之大才不能为也】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衣去声捆音阃】

  神农炎帝神农氏始为耒耜敎民稼穑者也为其言者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许姓行名也踵门足至门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辅氏曰此可见人心之所同不独孟子以为仁政而当时之人亦莫不以为仁政也】廛民所居也【辅氏曰前言市廛则为市中之宅此但言防则为民所居而已】氓野人之称褐毛布贱者之服也捆扣□之欲其坚也【愚谓织屦必扣□者盖击之使坚实也】以为食卖以供食也程子曰许行所谓神农之言乃后世称述上古之事失其义理者耳犹隂阳医方称黄帝之说也【或问许行为神农之言而有君民并耕市不二贾之说何耶曰程子之言尽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农之所为也当时民淳事简容或有如许行之说者及乎世变风移至于唐虞之际则虽神农复生亦当随时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旧矣况许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于战国之时乎○辅氏曰隂阳医方所称黄帝之说如素问灵枢之类是也使真有神农黄帝之言传于世孔孟岂得而不称述之哉】

  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

  陈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陈相见许行而大恱尽弃其学而学焉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饔音雍飧音孙恶平声】

  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言当自炊爨以为食而兼治民事也厉病也许行此言盖欲隂坏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辅氏曰文公既有意于为国而问于孟子孟子既告之当以经界为始而文公又使毕战主为其事矣故邻国皆知之而有志之士各欲以其所学来告至于异端邪说亦皆欲来售其说如许行是也许行谓君民尚当并耕而食则为君子而仕者可知矣是其説正与孟子分别君子野人相反故知许行欲隂坏其法也】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曰许子以釡甑爨以铁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衣去声与平声】

  釡所以煑甑所以炊爨然火也铁耜属也此语八反皆孟子问而陈相对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舍去声】

  此孟子言而陈相对也械器釡甑之属也陶为甑者冶为釡铁者舍止也或读属上句舍谓作陶冶之处也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与平声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谓奔走道路无时休息也【辅氏曰此但言其劳耳若曰以一人之身而欲自为百工之事以足其用则譬如率天下之人奔走于道路而无时休息也其可哉】治于人者见治于人也食人者出赋税以给公上也食于人者见食于人也此四句皆古语而孟子引之也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陶冶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也【辅氏曰君子劳心以治人而食于人野人劳力以治于人而食人此理天实为之天下万世之所共由也正犹农夫与陶冶相与易事而以相济相成也岂有相病之理乎】治天下者岂必耕且为哉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偪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防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瀹音药济子礼反漯他合反】

  天下犹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圣人迭兴渐次除治至此尚未尽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泛滥横流之貌畅茂长盛也繁殖众多也五谷稻黍稷麦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兽蹄鸟迹交于中国言禽兽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炽也禽兽逃匿然后禹得施治水之功防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骇曰太史曰马颊曰覆釡曰胡苏曰简曰洁曰钩盘曰鬲津【蔡氏曰书传案尔雅九河一曰徒骇二曰太史三曰马颊四曰覆鬴五曰胡苏六曰简洁七曰钩盘八曰鬲津其一则河之经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经流遂分简洁为二书传引此与集注少异书传实经朱子晚年所订正当以为定也】瀹亦防通之意济漯二水名【愚案济水出河东郡垣县王屋山东南至武徳入河轶出荥阳北地中又东至琅槐入海漯水出东郡东武阳县东北至千乗入海】决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汉淮泗亦皆水名也据禹贡及今水路惟汉水入江耳汝泗则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谓四水皆入于江记者之误也【语録曰决汝汉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数以足对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实论之便有不通说者见其不通便欲强为之说然亦徒为穿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括引李翺来南録云自淮沿流至于髙邮乃泝于江因谓淮泗入江乃禹之旧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邮耳此说甚似其实非也案禹贡淮水出桐柏防泗沂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于四渎正以其能专达于海耳若如此说则禹贡当云南入于江不应言东入于海而淮亦不得为渎矣且翺沿泝二字似亦未当盖古今往来淮南只行防沟运河皆筑埭置闸储闲潮汐以通漕运非流水也若使当时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则不须更开运河矣故自淮至髙邮不得为沿有髙邮以入江不得为泝而翺又有自淮顺潮入新浦之言则是入运河时偶随淮潮而入有似于沿意其过髙邮后又迎江潮而出故复有似于泝而察之不审致此谬误今竟以是而说孟子是以误而益误也今案来南録中无此语未详其故近世又有立说以为淮泗本不入江当洪水横流之时排退淮泗然后能决汝汉以入江此语尤巧而尢不通盖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为一若排退淮泗则汝水亦见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汉水自嶓过襄阳南流至汉阳军乃入于江淮自桐栢东流防汝水以入于海淮汉之间自有大山自唐邓光黄以下至于潜霍地势隔慕虽使淮泗横流亦与江汉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后汉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无害于义理不必曲为之说间费心力也】

  后稷敎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敎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敎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徳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长放皆上声劳来皆去声】

  言水土平然后得以敎稼穑衣食足然后得以施敎化后稷官名弃为之然言敎民则亦非并耕矣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彞之性也然无敎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敎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真氏曰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皆人性所自有舜之命官敷敎亦因其有而导之耳非强之以所无也】书曰天叙五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谓也【辅氏曰举书曰以为证者天叙即所谓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谓道之也】放勲本史臣賛尧之辞孟子因以为尧号也徳犹恵也尧言劳者劳之来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恵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语録曰问振徳是施恵否曰是然不是财恵之恵只是施之以敎化上文匡直辅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复从而敎之○辅氏曰劳者劳之来者来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辅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谓自得其性也振谓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学新民之功也徳谓加恵也此数句先儒注解皆只大纲提过都无意味至集注而后字字研究其理如此方见圣人之用又断以为尧命契之辞始得允当】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夫音扶易去声】

  易治也尧舜之忧民非事事而忧之也急先务而已所以忧民者其大如此则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辅氏曰举农者之所忧以并尧舜之忧见其小大广狭之不伦则不暇耕与不必耕者可知矣】

  分人以财谓之恵敎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为易并去声】分人以财小恵而已敎人以善虽有爱民之实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难久【辅氏曰以己之善而敎人使民皆为善则是有爱民之实矣然其所及亦止于吾力之所能与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难久也】惟若尧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谓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恵广大敎化无穷矣此其所以为仁也【辅氏曰尧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则能广吾力之所能而俾恩惠极于广大继吾身之所有而俾敎化推于无穷矣然后可以谓之仁】

  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与去声】

  则法也荡荡广大之貌君哉言尽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与犹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为乐也

  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责陈相倍师而学许行也夏诸夏礼义之敎也变夷变化蛮夷之人也变于夷反见变化于蛮夷之人也产生也陈良生于楚在中国之南故北游而学于中国也先过也豪杰才徳出众之称言其能自拔于流俗也倍与背同言陈良用夏变夷陈相变于夷也【辅氏曰陈良楚人而北学于中国则是用夏变夷陈相素学于陈良乃为许行所变则是变于夷也】

  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声彊上声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为师心丧三年若丧父而无服也任担也场冢上之坛场也【愚案皇览云孔子冢前以瓴甓为祠坛方六尺】有若似圣人盖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礼也江汉水多言濯之洁也秋日燥烈言暴之干也皜皜洁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着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仿佛也【辅氏曰此自是曾子见得如此他人不知其味也学者须是深思而熟玩之直到曾子见处方知其味】或曰此三语者孟子賛美曾子之辞也

  今也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劳也恶声之鸟南蛮之声似之指许行也

  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诗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诗传曰丁丁伐木声嘤嘤鸟声之和也以伐木之丁丁兴鸟鸣之嘤嘤幽深迁升乔髙也】

  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

  鲁颂閟宫之篇也膺击也荆楚本号也【愚谓荆本州名春秋初以州举曰荆后乃曰楚】舒国名近楚者也【愚案春秋传杜氏注舒国今庐江舒县】惩艾也案今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贾音价下同】

  陈相又言许子之道如此盖神农始为市井故许行又托于神农而有是说也【辅氏曰下系谓神农取噬嗑之象日中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也】五尺之童言幼小无知也许行欲使市中所粥之物皆不论精粗美恶但以长短轻重多寡大小为价也【辅氏曰若不着得精粗好恶来说则无由说得通此义自孟子来无人看得出至集注而后其义始明】

  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夫音扶蓰音师又山绮反比必二反恶平声】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万皆倍数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齐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犹其有大小也若大屦小屦同价则人岂肯为其大者哉今不论精粗使之同价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为其精者而竞为滥恶之物以相欺耳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辟音壁又音辟】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称疾疑亦托辞以观其意之诚否【辅氏曰初不言孟子有疾而忽言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则孟子之意可见此亦所谓不屑之敎诲也】

  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不见之见音现】

  又求见则其意已诚矣故因徐辟以质之如此【或问夷之请见而孟子不许何也曰孟子虽以辟邪说为己任然不过讲明其说传之当世使闻者有以发寤于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轻接其人交口竞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蛮夷冦贼之害圣人固欲去之然岂肯被甲执兵而亲与之角哉】直尽言以相正也庄子曰墨子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是墨之治丧以薄为道也易天下谓移易天下之风俗也夷子学于墨氏而不从其敎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诘之【辅氏曰先儒皆以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两句为孟子设为此言以间夷子盖于其事亲至切处感发之今集注断以为夷子实尝厚葬其亲不从墨子薄棺无椁之制者盖墨子之说本是失于兼爱二本耳若薄葬则特其敎中一事夷子虽受其敎而至于葬亲之时天理自然发动有不得如其师之说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从厚也此于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举此一事以诘之而下文又专举丧葬之说以发其意此政夷子之天理一防明处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书康诰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儒而入于墨以拒孟子之非己【辅氏曰夷子盖以儒者所谓若保赤子一句有似于墨子爱无差等之说故举之而问以此言何谓也是其意欲援儒以归墨以拒孟子之非己也】又曰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则推墨而附于儒以释已所以厚葬其亲之意【语録曰施由亲始一句乃是夷子临时撰出来凑孟子意却不知爱无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谓施由亲始便是把爱无差等之心施之然把爱人之心推来爱亲是甚道理○辅氏曰夷子盖以墨子所谓爱无差等之说有似于儒者若保赤子之言是欲彊推墨以附儒又言施由亲始谓爱无差等则皆当致原但其所施则当自亲始以释己之所以厚葬其亲之意也】皆所谓遁辞也【辅氏曰盖孟子之问与说已得夷子之心是他于理已去不得故彊为此辞说以避免也】孟子言人之爱其兄子与邻之子本有差等书之取譬本为小民无知而犯法如赤子无知而入井耳【辅氏曰彼有取尔也一句先儒说皆不明白今断以为书之取譬方说得通云若则是取譬也明矣盖书之取譬本为小民无知而犯法正犹赤子无知而入井耳非谓爱凡人之赤子与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盖兄弟之子即与己之子无异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于父母而无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辅氏曰此理乃自然而然故若天使之若此】故其爱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辅氏曰书云立爱自亲始盖人之爱皆始于事亲因事亲以立其爱即所谓孝弟为仁之本也然后推以及民及物自有等差轻重此仁义之道所以相为用也】今如夷子之言则是视其父母本无异于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或问此一节曰天之生物有血气者本于父母无血气者本于根荄皆出于一而无二者也惟其本出于一故其爱亦主于一焉盖一体而分血气连属眷恋之情自不能已固非他人之可比也自是之外则因其分之亲疎逺近而所以为爱者有差焉此儒者之道所以亲亲仁民以至于爱物而无不各得其所也今夷之乃谓爱无差等则是不知此身之所从出而视其父母无以异于路人也虽其施之先后稍不悖于正理然于亲而谓之施焉则亦不知爱之所由立矣是非二本而何哉○语録曰人多疑其知所先后而不知此正是夷子错处人之有爱本由亲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级今夷子先以爱为无差等而施之则由亲始此夷子所以二本夷子但以此解厚葬其亲之一言而不知爱无差等为二本也○又曰既是一本其中便自然有许多差等若二本则二者并立无差等矣○又曰爱有差等此所谓一本盖亲亲仁民爱物具有本末也爱无差等何止二本盖千万本也○又曰事他人之亲如己之亲则是两个一様重了如一木有两根也】然其扵先后之间犹知所择则又其本心之明有终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觉其非也【辅氏曰此段言夷子虽陷于墨子之敎而其天理一防之明终有不可息灭者此盖秉彞之心也故其先亲后踈之际犹知有所择而不至妄行错施故孟子之言得以因其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

  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蔂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礼反睨昔诣为去声蔂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亲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辅氏曰此又孟子略其遁辞而专以其良心之发有不容己处深明夫人惟一本故其于亲之丧哀痛廹非他人之所可得者而因以是先王所制葬埋之礼必诚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说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上世谓太古也委弃也壑山水所趋也蚋蚊属姑语助声或曰蝼蛄也嘬攅共食之也颡额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视也视正视也不能不视而又不忍正视哀痛迫不能为心之甚也非为人泚言非为他人见之而然也所谓一本者于此见之尤为亲盖惟至亲故如此在他人则虽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廹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蔂土笼也梩土轝也于是归而掩覆其亲之尸此葬埋之礼所由起也此掩其亲者若所当然则孝子仁人所以掩其亲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为贵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间曰命之矣【怃音武间如字】怃然茫然自失之貌为间者有顷之间也命犹敎也言孟子已敎我矣【文集曰命之矣之字作夷之名方成句法若作虚字则不成句法】盖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学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辅氏曰此賛孟子之善于敎人能因其明而入之得纳约自牖之义是以力不劳而功自倍也】

  孟子纂疏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卷六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王去声】

  陈代孟子弟子也小谓小节也【辅氏曰谓自局于小节也此正对下文所谓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而言之也言不见诸侯比小则以霸又为小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寻枉尺直寻犹屈己一见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

  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丧去声】

  田猎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穷常念死无棺椁弃沟壑而不恨勇士轻生常念战鬬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此二句乃孔子叹美虞人之言【语録曰非其气不馁如何强得】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岂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邪此以上告之以不可往见之意【辅氏曰读孟子须是就一章之中又断置得如此分明方可玩索】

  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夫音扶与平声】

  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将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语録曰天下事不可顾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趋利避害不知才有利必有害吾虽处得十分利有害随在背后不如且在理上求之且如临难致死义也若不明其理而顾利害则见危死事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辅氏曰人心不可二用喻于义则昧于利喻于利则昧于义义天理也利私欲也天理有则而不流人欲横流而不止夫人一有计利之心则惟利是务方其始也犹有枉小直大之辨浸浸不巳殆其终也则并与小大皆不复计不至于灭天理而坏人纪不止也此孟子所以极其流而言之甚言其不可也】

  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乗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彊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乗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乗请辞【乗去声彊上声女音汝汝为去声舎上声】赵简子晋大夫赵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简子幸臣与之乗为之御也复之再乗也彊而后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后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时也掌专主也范法度也诡遇不正而与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驰驱则不获废法诡遇而后中也诗小雅车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驰驱之法而射者发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贯习也

  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巳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党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巳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防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辅氏曰杨氏只説何其不自重也一句便见得他是有诸已者凡人不知立已故不自重徇利忘义枉已从人无所不至唯君子明道正义知所重在已故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也其以孔孟为言者欲学者知所法也欲道之行者仁也进必以正者义也仁义并行而不悖此其所以为圣贤也】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辅氏曰仪衍二子皆破六国之从以为横者也故或有触其怒者则用其险谲之术交鬭六国之君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若安居不出则天下熄然无事也】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焉于虔反冠去声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于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黄氏曰衍仪战国之游士也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则其才亦有足称者矣以其无学而不知道也一求顺于人孟子以妾妇目之况于学不及古人才不及衍仪哉夫顺于人者人之所喜也不顺于人者人之所恶也然顺于人者非有他也以其威福之权足以生杀荣辱乎我也即是心而充之则贪得嗜利背君卖国者皆若人也岂但妾妇之可羞而巳哉○辅氏曰二子之说诸侯亦非能彊其所不欲也不过阿谀苟容以逢其恶而顺其意耳是乃妾妇顺从之道也妇人之事夫唯当以顺为正其或夫有过失亦当委曲防顺以开导之使得于义可也然亦或有彊矫其夫而得正者要之非常道】非丈夫之事也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语録曰大槩只是无些子偏曲且如此心廓然无一豪私意直与天地同量这个便是居天下之广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无些子不当于理这个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礼及推而见于事更无些子不合于义这个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义】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巳也【辅氏曰与民由之则是推巳之所得而与民共由之也独行其道则是其道有不容推之于人故但守其道于一巳而巳守其道于巳则虽不得志而其道未尝不行于巳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愚谓富贵则求得欲从故多致荡其心贫贱则居约处困故多致变其节遇威武则又易致陨获震惧故多挫摄其志气】○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天下不复见其徳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焰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何足道哉【叔京名镐昭武人○辅氏曰他说得当时风俗人情出谓圣贤道否天下不见其徳业之盛者尤好使圣贤之道得行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万物各得其所则斯民也当安然自适于泰和之域岂复以是区区者为夸哉既不复见圣贤之徳业宜乎以是奸巧之人得行其志气焰可畏之为大丈夫也孟子力辨而深诋之其所以正人心之功大矣】

  ○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传直恋反质与贽同下同】

  周霄魏人无君谓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出疆谓失位而去国也质所执以见人者如士则执雉也出疆载之者将以见所适国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

  周霄问也以巳通太也后章放此

  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盛音成缫素刀反皿武永反】礼曰诸侯为籍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终亩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庙之粢盛使世妇于公桑室奉茧以示于君遂献于夫人夫人副袆受之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妇使缫以为黼黻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辅氏曰此先王之制必如是然后能自尽其心至于不得奉祭祀则士不容以自安而人亦以为吊焉古人之重祭祀也如此】又曰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杀牲必特杀也皿所以覆器者

  出疆必载质何也

  周霄问也

  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舍其耒耜哉【为去声舍上声】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鑚穴隙之也【为去声妁音酌隙去逆反恶去声】

  晋国解见首篇仕国谓君子游宦之国霄意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先问古之君子仕否然后言此以风之也【辅氏曰周霄亦颇有防士之风但孟子据道之极不为其所动但直述其义理以告之而已】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妁亦媒也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徇利而忘义也【辅氏曰士之仕犹男女之愿有室家者此正理也至于为人男女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为士而仕者不循天理之正不俟人君之招屈巳以徇利枉道以求君则为圣贤之学者皆贱之直与儿女子相窥相从者无异故君子之于仕未尝洁身以乱伦而长往不顾亦未尝徇利忘义而屈道以信身也】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乗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更平声乗从皆去声传直恋反箪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

  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愚谓彭更之意不以舜为泰盖以士之无事固不可虚食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余也有余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

  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之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矣【辅氏曰彭更至此其辨巳穷不复有説则既以为食功矣以为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是真尊梓匠轮舆以为有事而可与之食轻为仁义者以为无事而不可与之食矣】

  ○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恶去声】

  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

  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

  葛国名【愚案葛国在梁国宁陵县】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

  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雠也【为去声】

  非富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或问汤为童子复雠而四海之内皆知其非富天下何也曰圣人之心廓然大公表里洞达故一有所为则天下信之如雨旸寒着无不感无不通也】

  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恱书曰徯我后后来其无罚

  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余巳见前篇

  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巳矣【食音嗣】

  案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特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解之有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同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以其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

  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扬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证上文取其残之义

  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强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强弱之言之是可畏而巳矣【辅氏曰尹氏说尽后世为国而不自彊但以彊大为畏者之病诚能反是道而求之于巳则知仁者之果无敌而帝王之道是诚在我而巳】

  ○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闲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与平声咻音休】

  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敎也咻讙也齐齐语也庄岳齐街里名也楚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

  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防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防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长上声】

  居州亦宋人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辅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岂特取办于一人一巳而巳哉必也兼收并蓄旁求广取使忠贤之士毕集于朝在君之左右前后者无非正人端士然后可以薰陶渐染以变化其气质成就其德性是岂独欲趋事赴功而巳哉置一小人于其间则便足以惑其君而败其类况于长防卑尊皆非君子而独欲以一薛居州使王为善岂可得哉】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

  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

  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栁闭门而不内是皆巳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

  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栁鲁缪公时人文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巳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也【辅氏曰士固当守义而不可轻往见君至于文侯缪公屈巳求见其意巳虽能听用与否未可知圣贤于此则必见之矣至于逾垣闭戸则不成举措亦为过甚而非义矣】

  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巳也恶无礼畏人以巳为无礼也受于其家对使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矙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辅氏曰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虽小人秉彞不可殄货既先来加礼于巳则巳乌得而不答之然货之意则非诚矣故但往答其礼而不欲见其人是亦不屑之敎诲也天地之施与万物者岂有差忒哉】

  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巳矣【胁虚业反赧奴简反】

  胁肩竦体谄笑强笑皆小人侧媚之态也【愚谓竦体者竦缩其身强笑者强容而笑】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愚谓治畦灌园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巳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辄往见之也【辅氏曰曽子厚重笃实故视小人侧媚之态如病于夏畦之人而深怜之子路刚果勇决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为非巳所知而深恶之知犹不知况为之乎此子路守巳之严而恶不仁之诚也二子所守如此虽各因其资质然亦是学力所就也○又曰言心声也观二子之言而知其所怜所恶者如此则二子所养决不肯枉道以徇人者可知矣】○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汚贱而可耻【辅氏曰孔子之事礼义之中正也差以豪牦则失之矣干木泄栁则过乎礼义之中正矣故伤于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则不及乎礼义之中止者故沦于汚秽而可耻此君子之行巳所以战战兢兢而唯恐有过不及之失也然与其汚贱之可耻宁失于迫切而不洪干泄栁犹为狷者也】

  ○戴盈之曰什一去闗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巳何如【去上声】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闗市之征商贾之税也巳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巳【攘如羊反】攘物自来而取之也【辅氏曰因物自来而掩取之则非盗窃者之比若盗窃之为则又大不可也】损减也

  如知其非义斯速巳矣何待来年

  知义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辅氏曰天下事只有义利两端才出义便以利言也焉有两存之理若知义理之不可而犹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则亦终归于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好去声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治去声】

  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寻理之常也【辅氏曰观孟子说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便见他胷中包括得宇宙过先言气化后言人事者气化有盛衰然后人事有得失此理之常也然亦有气化衰而人事之得可以转移气化而使之常盛者亦有气化盛而人事之失有以败气化而使之遽衰者此理之变也盖气化无欲而有理故盛则必衰衰则必盛犹昼夜反覆之相寻人则有理有欲顺乎理则事得从乎欲则事失其得失虽亦反覆相寻然人欲不行而唯理是顺则其事常得而无失可并与气化而转移之若尧舜与贤之事是也若肆人欲以灭天理则虽气化之盛亦可以贼之使遽衰三苗弗格于有虞之世三监弗靖于成周之时而汉唐之世一再传之后遽有吕武之祸皆是也向非舜禹周公之圣及汉庭之贤佐有以平之则岂不至于衰败乎集注则但言其理之常者耳】

  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贡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营窟穴处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辅氏曰此一乱纯由乎气化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逺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菹侧鱼反】

  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汜滥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气化人事相参者也夫人与鸟兽亦相为多寡盖同禀于气故也繁气盛则正气衰正气多则繁气少圣人于其闲有造化之用亦时焉而巳】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坏音怪行去声下同沛蒲内反】

  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辅氏曰此一乱气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尧舜没其中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难以屡数至纣则大败极乱而无以复加矣故直推至纣时言之想见夏桀之时亦未必有飞防等恶人与夫虎豹犀象之害也】

  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防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相去声奄平声】

  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愚案奄国在淮夷之北】飞防纣幸臣也【愚案飞防善走以材力事纣周武王伐纣并杀之】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启开也缺坏也此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又气化人事相参者也举书之说者此言文王武王谋谟之大功业之光所以佑助开廸夫后人者莫非大正之道周全尽美而无有一豪坏缺之失也盖正可为也无缺为难无缺谓礼乐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仪与至诚无之道并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无一之不备防伪禁邪正慝之法无一之或隳夫然后可以为无缺至战国时则道坠于地而无复有存者矣】

  世衰道微邪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

  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虽曰世乱然但禽兽繁殖有以民之生而犹未至贼人之性至此以后则遂至伤坏人伦将使斯人尽为禽兽之归其祸又惨矣此一乱又甚于前日是亦气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胡氏名安国建安人○永嘉陈氏曰此谓圣人以王法绳诸侯所襃所贬皆是奉行王法既空言以寓行事与天子无异此圣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发明备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语録曰问孔子作春秋特载之空言乱臣贼子何缘便惧恐未足以为春秋之一治曰非说当时便一治只是存得个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烂有能举而行之为治不难当时史书掌于史官想人不得见及孔子取而笔削之而其义大明如今之史书直书其事善恶了然在日观者知所惩劝故乱臣贼子有所惧而不敢犯尔○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者也虽气化不应而不使夫子得位以拨乱而反之正然作春秋以讨乱贼垂致治之法于万世之下则其功又大于舜禹矣】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横为皆去声莩皮表反】

  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知有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絶是亦禽兽而巳公明仪之言义见首篇充塞仁义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也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语録曰杨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于无父无君盖杨氏见世间人营营于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髙如荷蒉接舆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洁身而自髙则天下事敎谁理防此便是无君也墨氏见世间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尽爱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难在君亲则当先救之在他人则后救之若君亲与他人不分先后则是待君亲犹他人也此便是无父此二者之所以为禽兽也○问率兽食人亦深究其弊而极言之非真有此事也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杨氏是个退步爱身不理防事厎人墨氏兼爱又弄得没合杀使天下伥伥然必至于夫乱而后巳非率兽食人而何○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圣人之道非不爱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义有杀身成仁之时故不至于无君非不爱物也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于无父无君无父则人道灭絶又将视弑父与君而冥然不觉矣是则人而反与禽兽无异也故引公明仪之説以言杨墨遂行则人皆无父无君安为乱贼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以与公明仪所谓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者类矣杨墨之道不息则邪说诬民孔子之道不着则充塞仁义也此四句只是说天理人欲不并立而巳所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者是解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两句也以徧满字解充字以妨字解塞字但不曾解诬民两字耳其实谓邪说诬罔天下之人其势至于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义使不能发也夫仁义具于人心而为邪说所诬而充塞之使不得逹于外况能广充之以全其量乎呜呼人之始生也既有气禀之拘其少长也又有物欲之蔽其既长也又有异端邪说之诬不有圣贤之敎左右扶翼之则几何而能有所立于世哉】

  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为去声复扶又反】

  闲衞也放驱而逺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也【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纲】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赖以不坠是亦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也故气化不应而孟子亦不得志于时然因其言而杨墨之说灭息君臣父子之道至今得以不坠此孟子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亚于孔子也】程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语録曰问墨氏兼爱疑于仁此易见杨氏为我何以疑于义曰杨朱看来不似义他全是老子之学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不屑世务之人只是他自爱其身界限齐整不相侵越微似义耳然终不似也○又曰杨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动得人处本朝许多极好人无不陷焉○真氏曰义者任理而无情杨朱自一身之外截然弗防故其迹似乎义仁者尚恩而主爱墨翟于亲踈之间无乎不爱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则殊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心无不溥而其施有序心无不溥则非为我矣其施有序则非兼爱矣杨朱专于为我则昧乎理之一墨翟一于兼爱则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义乃所以贼乎仁义也】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抑止也兼并之也总结上文也【真氏曰三圣事虽不同而其捄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极则一】

  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

  说见上篇承当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行好皆去声】

  诐淫解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辅氏曰洪水猛兽害人之身夷狄篡弑贼人之性害人之身或专出于气化故曰灾贼人之性则实出于人为故曰祸然人而为夷狄之行篡弑之事者但自贼夫巳之性耳至于邪说横流不能救止则天下之心皆为之蛊坏将胥而为夷狄禽兽之归矣此其所以为害愈惨宜乎孟子之深排力诋而不少置也】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所以深致意焉【辅氏曰重言此以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说之真可畏也】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哉【辅氏曰知道者备人物于一身通古今于一息故知邪说之言特为深切而真有不得而不救之者也学者苟能考三圣之心味孟子之说详朱子之注则非徒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亦将并与斯道而得之矣人徒见孟子为一匹夫耳而不知其所忧者如是之大所任者如是之重也且厯代圣人之所为皆不得巳而为之者也得巳则圣人将无所为矣岂独孟子之辩哉】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为此距杨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辅氏曰谓自今以后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灭杨墨之害然后可以继圣人之事但能为说以距则是亦圣人之徒矣此可见孟子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学者皆以辟异端扶正道为心庶防生人之不沦胥于禽兽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问而意有未尽故复言此盖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讨之不必士师也【辅氏曰此义自朱子发之若朱子则真可谓以是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诏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是心则异端之说将无所容而圣人之道不复有蔽蚀之者矣岂小补哉】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尹氏曰学者于是非之原豪牦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圣贤之心也【辅氏曰尹氏所谓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者其亦真知孟子不得巳之故矣】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防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防有分辨不苟取也于陵地名螬蛴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防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擘薄厄反恶平声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辅氏曰齐俗奢侈放纵当战国时士之伤防者必多有之此匡章之所以推仲子之防而孟子亦以为齐人之巨擘也其语意与子诚齐人也者相似】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为防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丘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防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夫音扶与平声】

  槁壤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有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防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巳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閤辟音避频与颦同顣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鶃鱼一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钟也归自于陵归也巳仲子也鶃鶃鹅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

  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丘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防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辅氏曰以仲子之介自守足以髙于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辟之者盖世衰道微学者大抵因其资质之偏而固执一说力行以取名初不顾义理之如何如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以至许行陈仲子之徒皆是物也况如匡章者既巳称仲子为诚防而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忧也则孟子乌得而不与之辩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验之他人也只自其身而推之则巳有不能自满其志者故孟子直以为蚓而后能充其操焉者斥之则仲子之行是岂人之所能为哉非人之所能为则是邪说诐行又岂可不深辩而力攻之邪○又曰圣贤之道充之则至于与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则至于与丘蚓同操是岂人理也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防哉【辅氏曰人伦天彞也人唯有人伦然后可以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此其所以为大也避兄离母则是无人伦矣虽有小防僻行适足以夸于乱世而惑夫人心也可不谨哉可不畏哉】

  孟子纂疏卷六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卷七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离娄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离娄古之明目者【愚案离娄黄帝时人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公输子名班鲁之巧人也【愚案班一作般天下之巧工尝作云梯之械以攻城】规所以为员之器也矩所以为方之器也【愚案规者所以规圜器械令得其也矩者所以矩方器械令不失其形也】师旷晋之乐师知音者也【愚案师旷字子野晋平公之乐太师也其听至聪平公铸钟使工听之皆以为调师旷曰后世有知音者将知不调臣窃为耻之至师防果知音之不调】六律截竹为筩隂阳各六【愚案黄帝使伶伦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隂取竹于解谷以生空窍厚大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阳六为律隂六为吕言六律不言六吕者阳统隂也】以节五音之上下【语録曰人声自有髙下圣人制五声以括之又制十二律以节五声中又各有髙下每声又分十二等所谓律和声也】黄钟太蔟姑洗蕤賔夷则无射为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隂也【语録曰乐律自黄钟至仲吕皆属阳自蕤賔至应钟皆属隂此是一个大隂阳黄钟为阳大吕为隂太蔟为阳夹钟为隂每一阳间一隂又是一个小隂阳】五音宫商角徴羽也【愚案五音始于宫宫数八十一商数七十二角数六十四征数五十四羽数四十八以数之多少为尊卑故曰宫商角徴羽】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无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闻去声】

  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或问孟子告齐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则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则是所谓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谓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扩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论制民之产云者可以王耳非谓専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为法耳但其尽心知性而无私意小智之累故其为法也尽天理合人心虽圣人复起而有所不能易者后之人君当以吾心而广之以尽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谓心外有法而俟于它求也后人虽有是心而不能无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则虽有仁心仁闻而未免于徇私妄作之失譬之蔑弃规矩而欲以手制方员其器之不至于苦窳也防希矣】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蔬素宗庙以麫为牺牲断死刑必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辅氏曰引齐宣王梁武帝为有仁心仁闻之证甚当然论二君不能行先王之道则同若论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则异宣王不学无术夺于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则惑于异端避罪要福而不肯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闻而非其真】

  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犹空也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谓徒法程子尝言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也【语録曰所谓文章者便是文饰那谨权审量读法平价之类耳○又曰须是自闺门袵席之微积累到薰蒸洋溢天下无一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则为王莽矣○辅氏曰引程子前一说所以证徒善不足以为政后一说所以证徒法不能以自行政须要详备心须要诚实后世如汉文帝近于徒善如汉武帝近于徒法】

  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诗大雅假乐之篇愆过也率循也章典法也【诗传曰先王之礼乐刑政也】所行不过差不遗忘者以其循用旧典故也【辅氏曰过差谓用意过当处遗忘谓照顾不及处遵用旧典则有所循故不过差有所据故不遗忘】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愚谓准者所以揆平取正也绳者上下端直经纬四通也】覆被也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徧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者广矣【辅氏曰规矩准绳所以为方员平直之法度也六律六吕所以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所以仁覆天下之法度也不为之法度则圣人之耳目心思止于圣人之身而巳固不能徧天下与后世也故圣人制为法度以继续之使天下后世之为方员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用是而不得违之所谓不可胜用而仁覆天下也止言覆天下而不言及后世者举大以该逺也能覆天下则能及后世矣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故规矩准绳六律五音并与不忍人之政作一统说了耳日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视听以力而心之官则思也】

  故曰为髙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

  丘陵本髙川泽本下为髙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祸也道义理也揆度也法制度也道揆谓以义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谓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无道揆故下无法守无道揆则朝不信道而君子犯义无法守则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国必亡其不亡者侥幸而巳【语録曰上无道揆则下无法守虽有奉法守一官者亦将不能用而去之矣信如凭信之信这个道理只是要人信得及若信得及自然依那个行不敢逾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条法只是冒法以为奸便是不信度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辟与辟同丧去声】

  上不知礼则无以敎民下不知学则易与为乱邹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责其君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蹶居衞反泄戈制反】

  诗大雅板之篇蹶颠覆之意【诗传曰蹶动也】泄泄怠缓悦从之貌【诗传曰泄泄盖弛缓之意】言天欲颠覆周室羣臣无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辅氏曰天之方蹶而国家有倾覆之势常情处此消索震慑易得怠缓苟从故戒羣臣以无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当此之际自非君臣上下力加振作于此奋发有为则何能救正也责难陈善便是振发底意不然则沦胥以亡而巳】

  泄泄犹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盖孟子时人语如此【辅氏曰泄泄东周时语沓沓战国时语孟子以沓沓解泄泄盖以泄泄古语难晓而以当时之言人所易晓者释之也】

  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非诋毁也

  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范氏曰人臣以难事责于君使其君为尧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开陈善道以禁闭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于有过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谓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贼害其君之甚也【或问所谓陈善闭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当闭也然不知所以闭之之道而逆闭之则动有矫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为之开陈善道使之晓然知善道之所在则所谓邪者亦不难乎闭之矣○语録曰恭敬大槩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较阔大敬意思较细密如以尧舜三代望其君不敢谓其不能便是责难于君便是恭陈善闭邪盖不徒责之以难凡事有善则陈之邪则闭之使其君不陷于恶便是敬责难之恭是尊君之辞先立个大志以先王之道为可必信可必行陈善闭邪是子细着功夫去照管务引其君于当道○问人臣固当望君以尧舜若度其君不足与为善而不之谏或谓君为中才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导之以功利而不辅之以仁义此皆是贼其君否曰然人臣之道但当以极等之事望其君责以十分事临了只做得二三分少闻做不得一分矣若论才质之优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所以导之者则不可问其才志之髙下优劣但当以尧舜之道望之】邹氏曰自诗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责其臣○邹氏曰此章言为治者当有仁心仁闻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当各任其责也【辅氏曰孟子章长难看首尾易得支离此章唯邹氏断截得分明见其章虽长而首尾只是一意为治者固当以仁心仁闻而行先王之政然非君臣同心各任其责则亦安能有成哉】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

  至极也人伦说见前篇规矩尽所以为方员之理犹圣人尽所以为人之道【语録曰规矩是方员之极圣人是人伦之极盖规矩便尽得方员圣人便尽得人伦故物之方员者有未尽处以规矩为之便见于人伦有未尽处以圣人观之便见惟圣人都尽无一豪之不尽故为人伦之至】

  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巳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

  法尧舜以尽君臣之道犹用规矩以尽方员之极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称尧舜也【或问此章之说曰人之生也均有是性均有是性故均有是伦均有是伦故均有是道然惟圣人能尽其性故为人伦之至而所由莫不尽其道焉此尧舜之为君臣所以各尽其道而为万世之法犹规矩之尽夫方员而天下之为方员者莫不出乎此也】

  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巳矣

  法尧舜则尽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尧舜则慢君贼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无他道出乎此则入乎彼矣可不谨哉【语録曰问不仁何以亦曰道曰譬如说有小路有大路何疑之有○辅氏曰仁与不仁只是一个天理与人欲而巳才出天理便入人欲也岂复更有他道哉此古之圣贤所以兢兢业业而不敢不谨也】

  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厉虐皆恶諡也苟得其实则虽有孝子慈孙爱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废公义而改之言不仁之祸必至于此可惧之甚也【辅氏曰不仁有浅深而其祸有大小以幽厉视桀纣则幽厉虽未至于身弑国亡然死防恶諡遗臭后来孝子慈孙欲改不可不仁之祸循致如此岂不可惧之甚故】

  诗云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诗大雅荡之篇言商纣之所当鉴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后人以幽厉爲鉴也【辅氏曰孟子虽是平说将去不过是欲人以幽厉为鉴耳然熟玩之其提撕警省之功亦至切矣】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谓夏商周也禹汤文武以仁得之桀纣幽厉以不仁失之

  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国谓诸侯之国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言必死亡

  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恶去声乐音洛强上声】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辅氏曰上章苐言道二仁与不仁与桀纣幽厉之事而巳此章又因其意而推及于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不仁之祸皆必至之理也○真氏曰此章明白峻厉自天子以至庶人皆当佩服以自警也然所谓不仁者非他纵人欲以灭天理而巳人欲纵而天理灭其祸至于如此可不畏哉】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声不治之治去声】

  我爱人而人不亲我则反求诸巳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此【语録曰孟子说都是防向上去更无退下来如今人爱人不亲治人不治礼人不答更不反求诸巳敎你不亲不治不答也休我也不解恁地得大家做个鹘突底人也】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巳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不得谓不得其所欲如不亲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诸巳谓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则其自治益详而身无不正矣天下归之极言其效也【辅氏曰自治详则身无不正身无不正则天下无不归虽极言其效是亦必然之理也为治本乎自反多福本乎自求治国者能玩此则知所本矣】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见前篇○亦承上章而言【辅氏曰此亦承上章得天下以仁而言之也】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

  恒常也虽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此亦承上章而言之大学所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为是故也【辅氏曰人之常言虽曰有序而但及其外君子之论则必究其本而无有或遗得其本则末可举矣以是而质于大学之言则曾子子思孟子相传之学不可诬矣】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敎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谓身不正而取怨怒也【永嘉陈氏曰得罪谓非理致怨所谓不得罪者谓合正理而不致怨于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麦丘邑人祝齐桓公曰愿主君无得罪于羣臣百姓意盖如此慕向也心恱诚服之谓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满也盖巨室之心难以力服而国人素所取信今既恱服则国人皆服而吾德敎之所施可以无远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盖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修吾身既修则人心之难服者先服而无一人之不服矣【辅氏曰此亦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而言也君人者不正其身所为乖戾则致人怨怒其必自世臣大家而始故麦丘邑人之言亦先及羣臣而后及百姓也】○林氏曰战国之世诸侯失德巨室擅权为患甚矣然或者不修其本而遽欲胜之则未必能胜而适以取祸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务修德以服其心彼既恱服则吾之德敎无所留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谓韩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故尔正此也【辅氏曰林氏谓或者不修其本者亦指身而言尔未必能胜而适以取祸者如鲁昭公之事是也吾之德敎无所留碍者大凡人君施敎令于下其本甚易苟其德不足以服夫人则近而公卿大夫必怀疑议而有不肯奉行之心逺而羣黎百姓必生怨诽而公肆沮格之意如此则其为留碍也大矣安能有胥然胥效之应哉今也内而巨室外而天下无不倾心向慕唯恐其德敎之不下则德行如置邮之速令下如流水之源无复有遮留窒碍之者矣四海极其逺而言之裴度之言亦非谓以系恋之私恩养其家如遯之九三畜臣妾然也行大公至正之道可杀则杀可生则生杀之而彼自不怨利之而彼自不庸可也夫然后能沛然德敎溢乎四海】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修德而位必称其德之大小天下无道人不修德则但以力相役而巳天者理之当然也【语録曰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是以贤德论小役大弱役强只是以力论全不睹是○问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曰到那时不得不然亦是理当如此○辅氏曰理无形势有形也与夫専言之则道也之意同天下有道则以德为大小无道则以力为强弱二者皆理之所当然也顺其理则存逆其理则亡必然之理也】

  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于吴【女去声】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辅氏曰既不能令是不能强也又不受命是不能弱也既不能强于自治以昌其国而出令以使人又不能因时之宜屈巳自下以听人之命是与物暌絶也絶于物则絶于天也景公之言宜若可取也然景公所用之国乃桓公所以正天下霸诸侯者也虽时下衰然振起而作新之独不在我乎而顾为是巽言横涕以自盖何哉孟子独取此说以证小役大弱役强之事其葁薾自弃之罪未暇议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听命于人也物犹人也女以女与人也吴蛮夷之国也景公羞与为昬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与之

  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

  言小国不修德以自强其般乐怠敖皆若效大国之所为者而独耻受其敎命不可得也

  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

  此因其愧耻之心而勉以修德也【辅氏曰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不当耻而耻者也然亦良心之苗裔所不能殄灭者故孟子因其几而晓之】文王之政布在方防举而行之所谓师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不同为差【辅氏曰所乗之指国之大小而言也】盖天下虽无道然修德之至则道自我行而大国反为吾役矣【辅氏曰文王自百里而兴玉业其政布在方防是必有道矣师其人行其政则人心自恱气数自回而小可大弱可强大国反为吾役矣敌国虽大何畏焉】程子曰五年七年圣人度其时则可矣然凡此学者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有益耳【辅氏曰程子之言所以启发学者至矣惟圣人能知时故曰圣人度其时可矣学者烛理既明而经厯之久思虑之深则自然见得】

  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祼音灌夫音扶好去声】

  诗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诗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丽数也十万曰亿侯维也商士商孙子之臣也肤大也敏逹也祼宗庙之祭以郁鬯之酒灌地而降神也【说见论语禘自既灌章】将助也言商之孙子众多其数不但十万而巳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则凡此商之孙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归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肤大而敏逹者皆执祼献之礼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师也【真氏曰以商之孙子而为周之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庙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汤惟其仁也故天命归于商纣惟其不仁故天命转而归周】孔子因读此诗而言有仁者则虽有十万之众不能当之故国君好仁则必无敌于天下也不可为众犹所谓难为兄难为弟云尔【辅氏曰我贤则难于为兄为弟者也我仁则难于为众者也仁道之大无物不体故难于为众而天下无敌也】

  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逝不以濯

  耻受命于大国是欲无敌于天下也乃节大国而不师文王是不以仁也诗大雅桑柔之篇逝语辞也言谁能执持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强则听天所命修德行仁则天命在我【语録曰今之为国者论为治则曰不消得十分底事只如此随风俗做便得不必须欲如尧舜只恁地做天下也治为学者则曰做人也不须做得孔孟十分事且做得一二分也得尽是这般苟且之学所谓听天所命者也○辅氏曰不能自强则听命于天而为强大所役使修德行仁如文王则与天为一而小可大弱可强昔之强大者反为役于我矣岂非天命之在我乎】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菑与灾同乐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为危菑而反以为安利也所以亡者谓荒淫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颠倒错乱至于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于败亡也【辅氏曰仁本吾心之固有惟不知存养体认故为私欲所障蔽而冥然无知顽然无觉虽处于危而反以为安虽沦于菑而反以为利虽陷于其所以亡而反以为乐其颠倒惑乱至于如此故不可告语而败亡随之自古危乱之君同出一辙若本心尚有一防之明可以为受言之地则其祸乱犹有可以救药者也○真氏曰自昔危乱之世未尝无忠言祖伊尝谏纣矣召穆公尝谏厉王矣而二君不之听者盖其心既不仁故颠倒迷缪以危为安以菑为利以取亡之道为可乐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恶危亡而其反易至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尔】

  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沧浪水名【蔡氏曰武当县北四十里汉水中有洲曰沧浪洲水曰沧浪水○愚谓沧浪地名汉水至其地因以名之】缨冠系也

  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浊有以自取之也圣人声入心通无非至理此可见【辅氏曰圣人之心纯是义理故人言才入于耳则便与其心相契而无非至理如孔子一闻孺子之歌而便知濯足濯缨皆水之清浊有以自取之者是也夫不仁之人则虽忠言至论无自而入圣人之仁则虽常言俗语声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夫音扶】

  所谓自取之者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解见前篇○此章言心存则有以审夫得失之几不存则无以辨于存亡之着祸福之来皆其自取【辅氏曰人心存则仁人心不存则不仁得失之几至微也存亡之实至着也安利乐得失之几也亡国败家存亡之实也祸福之来皆其自取即所谓祸福无不自巳求之者此亦承上章而言仁与不仁所取之不同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恶去声】

  民之所欲皆为致之如聚敛然【辅氏曰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聚敛虽是人欲若能如此聚民之所欲则便是天理也】民之所恶则勿施于民【真氏曰此章之要在于所欲与聚所恶勿施之二言】晁错所谓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之而不伤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辅氏曰晁错说此几句真能得三王之用心】此之谓也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走音奏】

  圹广野也言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

  故为渊敺鱼者獭也为丛敺爵者鹯也为汤武敺民者桀与纣也【为去声敺与驱同獭音闼爵与雀同鹯诸延反】

  渊深水也獭食鱼者也丛茂林也鹯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敺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巳【好为王皆去声】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王去声】

  艾草名所以灸者干久益善夫病巳深而欲求干久之艾固难卒办然自今畜之则犹或可及不然则病日益深死日益迫而艾终不可得矣

  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诗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载则也胥相也言今之所为其何能善则相引以陷于乱亡而巳【辅氏曰至此则虽圣人亦末如之何矣详味此诗则令人惕然警省有不容自巳者矣】

  ○孟子曰自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

  犹害也【语録曰问向说自作自粗与今注害也不同曰害底是如其民甚】非犹毁也【语録曰非如言则非先王之道之非】自害其身者不知礼义之为美而非毁之虽与之言必不见信也【语録曰谓所言必非诋礼义之说为非道是失之戻我虽言而彼必不肯听是不足与有言也】自弃其身者犹知礼义之为美但溺于怠惰自谓必不能行与之有为必不能勉也【语録曰谓其意气卑弱志趣凡陋甘心自絶以为不能我虽言其仁义之美而彼以为我必不能居仁由义是不足有为也】程子曰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昬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谓下愚之不移也【语録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说道没这道理絶之以不为是知有道理自割断了不肯做自者有强锐意自弃者有懦弱意】

  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

  仁宅巳见前篇义者宜也乃天理之当行无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辅氏曰义者天理之当然无人欲之邪曲又当常行于此而不可有适莫之意故曰正路】

  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声】

  旷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也此圣贤之深戒学者所当猛省也

  ○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尔迩古字通用易去声长上声】

  亲长在人为甚迩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舍此而他求则逺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天下自平矣【辅氏曰先儒皆以逺近难易为泛说以亲亲长长而天下平为迩与易之事独朱子直以亲长为迩亲之长之为易极为切当道指道理言事指所事言求诸逺指在事者言之也求之难指在人者言之也为人上者独自亲其亲长其长亦未能得天下平唯在我者有以倡率之而使天下之人皆各亲其亲长其长则天下自平矣此又可见孟子之说周密无渗漏处】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恱弗信于友矣恱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恱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

  获于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诚实也反身不诚反求诸身而其所以为善之心有不实也【辅氏曰人孰无为善之心然隐微之际有一豪自欺之意则其心便不实】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穷理无以真知善之所在也【辅氏曰人孰不知善之可为然不能即夫事以穷其理而推极吾之知识则所知者或未必真】游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学至于诚身则安往而不致其极哉以内则顺乎亲以外则信乎友以上则可以得君以下则可以得民矣【辅氏曰游氏之说始则大学之次序终则中庸之极功也】

  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诚者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天道之本然也思诚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人道之当然也【语録曰诚者都是实理了思诚者恐有不实处便思去实他诚者天之道天无不实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圣人仁便真个是仁义真个是义更无不实处在常人说仁时恐犹有不仁处说义时恐犹有不义处便须着思有以实之始得○辅氏曰以欲字解思字以本然二字解天道当然二字解人道自然分晓维天之命于穆不巳至诚之理天道之本然也审思明辨自强不息思诚之事人道之当然也】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至极也杨氏曰动便是验处若获乎上信乎友恱于亲之是也【辅氏曰有感必有应验便是应处极其诚则合内外平物我感与应皆非自外也此其所以无有不动也○蔡氏曰动不动只在诚不诚之间此是孟子以其徴验处吃以告人然子思以诚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诚子思言形着动变而孟子止于动者以思出于心于学者用功尤为有力而动者正指上文获上信友恱亲而言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见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乃子思所闻于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亦与大学相表里学者宜潜心焉【辅氏曰明善者大学之本诚身者中庸之要于此可见中庸大学之相为表里曾子子思孟子之相为授受者益不可诬矣○蔡氏曰此章见孔子曽子子思孟子相传无异道而明善诚身实传道之要诀也明善即致知诚身即诚意】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濵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濵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辟去声】

  作兴皆起也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纣命为西方诸侯之长得専征伐故称西伯太公姜姓吕氏名尚文王发政必先鳏寡独庶人之老皆无冻馁故伯夷太公来就其养非求仕也【辅氏曰恐人见太公后来佐武王伐商遂以作兴为有求仕之意故明辨之太公之初来于周无是意也故孟子将太公与伯夷并说亦自可见】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焉于防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齿德皆尊如众父然既得其心则天下之心不能外矣【辅氏曰众父二字出老子集注借用之其义则谓众人之父耳父子同气至亲父既归之则其子焉往】萧何所谓养民致贤以图天下者暗与此合但其意则有公私之辨学者又不可以不察也【辅氏曰萧何之说是欲为此以图天下有为而为所谓私也文王之为此则初无所为也行吾义而巳所谓公也二老之归乃其自然之应耳学者不察此而以文王之事与萧何一般看则不可也】

  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七年以小国而言也大国五年在其中矣【辅氏曰举小国缓期言之则大国之五年固在其中矣】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鲁卿宰家臣赋犹取也取民之粟倍于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鸣鼓而攻之声其罪而责之也【辅氏曰王者征伐必鸣鼔以声其罪而显然伐之夫子盖用此意以责冉求也】

  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为去声】

  林氏曰富其君者夺民之财耳而夫子犹恶之况为土地之故而杀人使其肝脑涂地则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也【辅氏曰率犹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谓以土地之故杀人而使之肝脑涂地则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者言罪大而刑小是刑不足以容其罪也】

  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辟与辟同】

  善战如孙膑吴起之徒【膑齐威王臣起衞人为魏文侯将】连结诸侯如苏秦张仪之【秦洛阳人】辟开垦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尽地力【悝魏文侯臣作尽地力之敎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邑居三分去一为田六百万畮治田勤谨则畮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语録曰问若如李悝尽地力之不过欲敎民而巳孟子何以谓任土地者亦次于刑曰只为他是欲富国不是欲为民但强占土地开垦将去欲为巳物耳皆为君聚敛之徒也】商鞅开阡陌之也【鞅衞人为秦孝公相封以商于之地号曰商君始废井田开阡陌○语録曰阡陌便是井田一横一直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这涂便是陌若十涂恁地直在横头又作一大沟谓之洫洫上有路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则只闲在那里先王所以要如此者乃是要正其疆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却破开了遇可做田处便做田更不要齐整这开字非开创之开乃开辟之开蔡泽传曰破坏井田决裂阡陌观此可见○辅氏曰集注引六人者当之是矣战国之时人君之所求与士之所以自任者不过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虽是救时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则世德下衰可知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胷中正则眸子了焉胷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眸音牟了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了明也眊者防防目不明之貌盖人与物接之时其神在目【辅氏曰自体察之可见神若不在则目虽见物犹无见也都不能有所识别矣】故胷中正则神精而明不正则神散而昬【辅氏曰心正则安裕完固故其神之见于目者精聚而明白心不正则惊惕掩覆故神之见于目者涣散而昬暗此其所谓不能掩者也】

  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焉于虔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发故并此以观则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犹可以伪为眸子则有不容伪者【辅氏曰言亦心之所发虽或可以伪为然有德者必有言如所谓多寡游屈蔽陷离穷亦皆因言而后可得听其言辞以验其蕴观其眸子以察其神则人之邪正有不可得而隐者也○真氏曰目者精神之所发而言者心术之所形故审其言之邪正验其日之明昧而其人之贤否不可掩焉此观人之一法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恶平声】惟恐不顺言恐人之不顺巳声音笑貌伪为于外也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与平声援音爰】

  淳于姓髠名齐之辩士授与也受取也古礼男女不亲授受以逺别也援救之也权称锤也称物轻重而往来以取中者也【陈氏曰权字乃就秤锤上取义秤锤之为物能权轻重以取平故名之曰权权者变也在衡有星两之不齐权便移来移去随物以取平亦犹人之用权度揆度事物以取其中相似】权而得中是乃礼也【陈氏曰知中然后能权由权然后得中中者理所当然而无过不及者也权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当然无过不及者也○辅氏曰若是经礼更何须权唯是那经礼有行不得处故须用权以取中权而得中则是乃礼也若权而不得乎中则陷乎汉儒权术权变之域矣岂可便谓权只是经乎】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乱民遭陷溺亦当从权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救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则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语録曰吾人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岂一手可援哉】○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济时枉道徇人徒为失已【辅氏曰必如此断置得分晓然后出来做事则规模自我所向有成不然枉道徇人未有能自立者也】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敎子何也

  不亲敎也【辅氏曰易子而敎则非不敎也但不亲敎耳】

  孟子曰不行也敎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敎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

  夷伤也敎子者本为爱其子也继之以怒则反伤其子矣父既伤其子子之心又责其父曰夫子敎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则是子又伤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敎之

  易子而敎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为敎

  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责善朋友之道也○王氏曰父有争子何也所谓争者非责善也当不义则争之而已矣父之于子也如何曰当不义则亦戒之而已矣【辅氏曰王氏最得孟子之正意责善谓责之使必为善也责之使必为善则便有使之捐其所能强其所劣之意故必至于相伤至其所为或背理而害义则岂可坐视而不管故在子则当争在父则亦当戒切之也】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于不义也一失其身则亏体辱亲虽日用三牲之养亦不足以为孝矣【辅氏曰味集注之言则人之持守其身者岂可有一豪一息之不谨哉且身者亲之枝也枝叶茂盛则得以庇其本根枝叶伤残则本根殄瘁矣不能事亲更做甚人不能守身更说甚道义】

  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身正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

  曽子养曽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曽晳死曽元养曽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曽子则可谓养志也【养去声复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亲言之曽晳名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养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毕将彻去必请于父曰此余者与谁或父问此物尚有余否必曰有恐亲意更欲与人也曽元不请所与虽有言无其意将以复进于亲不欲其与人也此但能养父母之口体而已曽子则能承顺父母之志而不忍伤之也【辅氏曰养父母之口体者其事浅承顺父母之心志者其思深夫子之于父异体同气至亲至密故事之者当先意承事必能听于无声视于无形然后为至若必待其言而后从固已不可况于先立其意以拂其亲之欲惟口体是养而不恤其心志之亏乎】

  事亲若曽子者可也

  言当如曽子之养志不可如曽元但养口体程子曰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无过分之事也故事亲若曽子可谓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岂以曽子之孝为有余哉【辅氏曰子之身即亲之身也故凡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也但人为物欲所昬蚀多不能自尽其分耳岂复有过分之事哉孟子只平说去曰事亲若曽子可也至程子方看得可也二字有深意以此知读书者不可不熟读玩味若但略绰地看过何縁见得他意思出】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适音谪闲去声】

  赵氏曰适过也间非也格正也徐氏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书曰格其非心【徐氏名度睢阳人○语録曰格其非心与格君心之非格如合格之格谓使之归于正也○又曰只是将此一物格其不正者如格其非心是说得深者大人格君心之非是说得浅者○蔡氏曰非心非僻之心也】愚谓闲字上亦当有与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过谪行政之失不足非闲惟有大人之德则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而国无不治矣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辅氏曰集注解得格字义分晓所谓大人者道全德备誉望足以弭其邪心容色足以消其逸志非但取办之颊舌之间諌争之际而已也然无大人之德与学而有言责者则又不可以是借口】○程子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君之仁与不仁耳心之非即害于政不待乎发之于外也昔者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后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谏之然非心存焉则事事而更之后复有其事将不胜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后复用其人将不胜其去矣是以辅相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后无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则亦莫之能也【辅氏曰孟子言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程子但言天下之治乱击乎人君之仁与不仁者言仁则该乎义与正也曰仁曰义而又曰正者仁义乃所以正之也一正君而国定犹形影然也○又曰孟子三见齐王事见荀子书以此章观之必是孟子有此事此一义最是事君者之大节目观孟子之言如此则孟子自任之重可知程子发明其说已尽】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虞度也吕氏曰行不足以致誉而偶得誉是谓不虞之誉求免于毁而反致毁是谓求全之毁言毁誉之言未必皆实修己者不可以是遽为忧喜观人者不可以是轻为进退【辅氏曰毁誉出于公则固可信出于私则固不可信然公私之外又有是二者焉不可不察集注既得孟子之本意而又于人已两有所益焉】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易去声】

  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盖常人之情无所惩于前则无所警于后非以为君子之学必俟有责而后不敢易其言也然此岂亦有为而言之与【辅氏曰谨言语自是君子之庸行何待于有责而后然孟子此言必有所为而发】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好去声】

  王勉曰学问有余人资于己不得已而应之可也若好为人师则自足而不复有进矣此人之大患也【辅氏曰先儒多以好为人师为自尊大之意独王氏解最善故取之】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

  子敖王驩字

  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舎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长上声】

  昔者前日也馆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与言者则其人可知矣乐正子乃从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责之

  曰克有罪

  陈氏曰乐正子固不能无罪矣然其勇于受责如此非好善而笃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辩饰非闻谏愈甚者又乐正子之罪人也【辅氏曰人之心一有偏系之私则于其所当为者必不能勇于决为而于其所不当为者或且迟回以至于浸淫而不觉其非虽以乐正子之好善笃信犹有所不免必待孟子言之然后知其有罪况徇私背义强辩饰非者乎孟子可谓善敎乐正子可谓善学】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饮也言其不择所从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或问乐正子从子敖何也曰尝攷孟子之书王驩齐王之幸臣盖欲自托孟子以取重故孟子使滕则王必以驩为介孟子未尝与言行事至吊于公行子之家又不与之言焉则所以絶之者深矣乐正子不察乎此而轻身以从之意者特借其资粮舆马以见孟子而已故孟子以餔啜罪之○愚谓乐正子能勇于受责然后孟子正其罪而切责之所谓可与言而后与之言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也不娶无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辅氏曰此必见于古传记赵氏时其书尚存故引之今则不复存矣阿意曲从陷亲不义者懦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者惰也不娶无子絶先祖祀则因循苟且乱常咈理不仁之甚也故于三者之中最为不孝之大者】

  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为无之为去声】舜告焉则不得娶而终于无后矣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犹告言与告同也盖权而得中则不离于正矣【辅氏曰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则礼与权固为二矣至以不告为犹告盖权而得中则不离于正故也】○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权正者万世之常权者一时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权非体道者不能用也盖权出于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

  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或问实之为精实曰是有数义有以实对虚而言者有以实对伪而言者有以实对华而言者此所谓实则以对华而言耳以实对虚而言者曰仁义理也孝弟事也理虚而事实此孝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然以事为实可矣谓理为虚则理岂虚而无物之谓乎以实对伪而言者曰莫非仁义也惟孝弟发于人心之不伪此孝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然谓孝弟为不伪可矣谓凡恻隐羞恶之发皆人之所伪为可乎惟以实对华而言则以为凡仁义之见于日用者惟此为本根精实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后其光华枝叶有以发见于事业之间此说为得之耳○语録曰且如爱亲仁民爱物无非仁也但是爱亲乃是切近而真实者乃是仁最先发处义之实亦然○辅氏曰仁主于爱然人之生便先知爱其亲义主于敬及少长便先知敬其兄未有知爱而不始于亲者亦未有知敬而不始于兄者故事亲从兄是良心所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也○真氏曰仁义之道大矣而其切实处止在于事亲从兄盖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于焉发见欲为仁义者惟致力乎此而已否则悠悠然泛泛然非可据之实地矣】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此也【蔡氏曰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亲属之仁从兄属之义若不同矣而朱子乃以为其意亦犹此也何邪盖有子言仁即所谓専言之仁也孟子所言仁义即所谓偏言之仁也事亲主乎爱而已义则爱之宜者也合而言之则推其事亲者以从其兄此孝弟所以为为仁之本也分而言之则事亲而孝从兄而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

  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巳也恶可巳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乐斯乐则之乐音洛恶平声】

  斯二者指事亲从兄而言知而弗去则见之明而守之固矣【辅氏曰知而弗去所谓四德之贞也非是固为弗去也知既明则自然弗去也如人知水火之不可蹈则自然不蹈也若有一豪勉强之心便是知之不明便不谓之智也故知而弗去是智之实且如人既知亲之当爱则孰肯舍其亲而不爱既知兄之当敬则孰肯舍其兄而不敬其有不爱其亲不敬其兄者盖其智为物欲所昬而遂忘其当爱当敬故也】节文谓品节文章【辅氏曰事亲从兄虽是良心真切然事亲自有事亲之道理粗言之如冬温夏凊昬定晨省是也从兄自有从兄之道理粗言之如徐行后长兄先弟从是也各自品节其文理便是礼之实】乐则生矣谓和顺从容无所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辅氏曰和顺从容不待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而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是乐之实】既有生意则其畅茂条达自有不可遏者所谓恶可已也【辅氏曰草木既有生意则日长月茂无一息之停孰能遏而止之哉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则亦如草木之有生意自然日日畅满茂盛条理通逹自无一息之停又乌得而遏止之哉】其又盛则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辅氏曰此圣人之作乐所以必有舞也乐之之意至于充盛之极则不假言说心意自然形见血脉自然动荡手舞足蹈皆自然而然不待心使之然故不自知也在上如大舜武王在下如曽子方是到此田地倘有一豪勉强之意则便有变迁止息之时矣非所谓至孝矣】○此章言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也【辅氏曰事亲从兄是良心之真切曰仁与义是斯道之统防若便恁地说过亦只是说话须是以人体之方可所谓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者此正如鱼之饮水冷暖自知非言语之能尽也】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巳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言舜视天下之归巳如草芥而惟欲得其亲而顺之也得者曲为承顺以得其心之恱而巳顺则有以谕之于道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尤人所难也为人盖泛言之为子则愈密矣【语録曰人字只说大纲子字却说得重固有人承顔顺色看父母做事不问是非一向不逆其志这是得亲之心然犹是浅事惟顺乎亲则亲之心皆顺乎理必如此而后可以为子】

  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底之尔反】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乐也瞽瞍至顽尝欲杀舜至是而底豫焉书所谓不格奸亦允若是也盖舜至此而有以顺乎亲矣是以天下之为子者知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于是莫不勉而为孝至于其亲亦底豫焉则天下之为父者亦莫不慈所谓化也【真氏曰舜之所值者至难事之亲也然积诚感动犹能使之底豫况其不如瞽瞍者乎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人子者皆知无不可事之亲而各勉于为孝此所谓天下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无不安其位之意所谓定也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尽事亲之道共为子职不见父母之非而已昔罗仲素语此云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了翁闻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仲素名从彦豫章人后居延平了翁姓陈名瓘李氏侗皆延平人○辅氏曰孝子之心与亲为一凡亲之过皆已之过舜之所以负罪引慝者此也故人子自不见父母有不是处罗氏此语甚有力盖凡父母之不是皆子之不是也已旣是则父母岂有不是者哉陈氏则又推其极而言之亦事理之实也○真氏曰罪已而不非其亲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亲而不反诸已者乱臣贼子之志也后之事难事之亲者其必以舜为法】

  孟子纂疏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巻八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离娄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或问舜卒于鸣条则汤与桀战之地也而竹书有南廵不反礼记有葬于苍梧之説何邪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据二书驳杂恐难尽信然无他考验则亦论而阙之可也○愚案诸冯在冀州之分负夏春秋时卫地鸣条在安邑之西】在东方夷服之地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旧邑近畎夷毕郢近丰镐今有文王墓【愚案毕丰镐俱在长安丰文王所都镐武王所都丰镐相去二十五里书云周公薨成王葬于毕史记云文武葬于毕皇览云文王周公皆在镐聚东杜中则毕在镐东矣旧疏谓郢故楚都在南郡毕在郢之地者误也】

  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

  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语録曰古人符节多以玉为之如牙璋以起军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节竹使者谓之簜节也汉有铜虎符竹使符铜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节右留君所左以与其人有故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曲礼曰献田地者执右契者取物之券也如兵取物征召皆以右取之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语録曰古人所为恰与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百世之未来只是此个道理】

  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辅氏曰不曽説着道字言行则便是道了】○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辅氏曰先后以世之相后言逺近以地之相去言地虽相去干有余里世虽相后千有余然揆度其道则一而已矣】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乗舆济人于溱洧【乗去声溱音臻洧荣美反】

  子产郑大夫公孙侨也溱洧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之车载而渡之【语録曰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后又名汜水关子产以乗舆济人之所也或以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浅不可渉岂可以济乗舆盖溱洧之水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为疑或是偶然桥梁坏故子产因用其车以渡人然此类亦何必深考】

  孟子曰惠而不知爲政

  惠谓私恩小利【或问孔子以子产之惠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细故不害其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舆济人而言则私恩小利而已矣○辅氏曰唯其恩之出于私故其利之及者小此正指乗舆济人之事而言也】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辅氏曰公平正大之体以理言纪纲法度之施以事言言体则知施之为用言施则知体之为本下云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这个便可见其体之为公平正大其用之有法度纪纲也】

  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盖农功已毕可用民力又时将寒沍水有桥梁则民不患于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文集曰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虽纎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与辟同焉于防反】辟辟除也如周礼阍人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渉者众岂能悉以乗舆济之哉【文集曰辟除之辟乃赵氏本说与上下文意正相明盖与舎车济人正相反也○又曰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恵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

  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言毎人皆欲致私恩以悦其意则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辅氏曰此则正説子产之用心错处也夫子产固贤但以不知圣人之学是以有时而内交要誉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敎也】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武侯名亮汉琅琊人○文集曰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舎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其亦庶几知为政矣○辅氏曰此二句诚得孟子之意而眞有王佐之心】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则其于羣臣可谓邈然无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如犬马则轻贱之然犹有豢养之恩焉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德也土芥则践踏之而已矣斩艾之而已矣其贱恶之又甚矣寇雠之报不亦冝乎【辅氏曰孟子此説特为宣王所谓有为之言也孔氏之説正解着此意孟子之言虽是为宣王而然臣之报君视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手足之于腹心虽为同体然有大小之辨人类视犬马为尊土芥视寇雠为甚其言虽若有迹然亦理势之实然也】

  王曰礼爲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为去声下为之同】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齐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爲之服矣

  导之出疆防剽掠也先于其所往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辅氏曰之出疆所以尽防卫之道于在我之境先于其所往所以为其禄仕之地于所往之国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所以示拳拳属望之恩义也】

  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储何服之有

  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往之国如晋锢栾盈也○潘兴嗣曰孟子告齐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然也盖圣贤之别如此【兴嗣豫章人○辅氏曰就圣贤言上观之诚有差别然此岂容勉强为哉○眞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分虽然孟子为齐王言则然也而所以自处者则不然也千里见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昼未尝有悻悻之心犹幸王之一寤而追己也曷尝以寇雠视其君哉】杨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孟子为齐王深言报施之道使知为君者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处则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辅氏曰杨氏明得孟子所为言此意尤分明观孟子于齐王其言如此则其视齐王也岂有视以为寇雠之心哉君子固自不肯处其薄然君人者则自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言君子当见几而作祸已迫则不能去矣【辅氏曰可以者在时义为可也失此几则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厉之戒而孔子往赵所以及河而复彼昬不仁犹或莫知转身一路此孟子所以致戒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其间更有多少义理在时与位之不同则所以处之者亦异若执此一説以为臣则凡茍免自私之徒者得以借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张氏曰此章重出然上篇主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直戒人君义亦小异耳【辅氏曰上篇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言人君当以正已为先亦大学所谓其机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爲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文集曰择焉不精以为善而为之】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宜岂为是哉【辅氏曰如此则能尽时中之道矣】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乐音洛】

  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辅氏曰中以德言才以才言德本于性才出于气】养谓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辅氏曰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也薫陶以工冶之成物言也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无心也盖父子兄弟之间皆难于责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贤谓中而才者也【辅氏曰贤则兼有才德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已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辅氏曰父兄之贤者弃子弟之不贤者而不敎是其心固以为贤不贤之相去为甚逺而不可教也而不知其自悖于教育成就之道则是亦违乎中伤乎德而自陷于不才耳故孟子以其间不能以寸晓之使之自省也夫圣人有教无类而不贤者至于弃子弟而不之教天理人欲之相反也如此哀哉】

  ○孟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后可以有爲

  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耶【辅氏曰人能不为其所不当为则必能为其所当为矣盖人心不可二用而精神气力只有许多茍专于为善则必无暇于为恶茍溺于好利则必不能循乎义矣】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此亦有为而言【或问所谓后患者谓得罪于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为而今不可知其所指矣○辅氏曰人之善掩人之恶自是君子忠厚之心岂为有后患然后如此哉今言如后患何故知其有所为而言也此必有人或评人隂私公肆诋诬而无所忌惮者故孟子言此以警之或是此等人既已被祸故孟子叹之以警后人也君子语黙惟其时与义而已义所当言是是非非不茍黙也岂计后患哉】

  ○孟子曰仲尼不爲已甚者

  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眞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或问杨氏之説曰所谓本分者乃义理之至当非茍然而已也学者于此冝深察之一有小差则流而入于乡原之乱德矣○辅氏曰杨氏説尽圣人用处圣人虽有过物之行而无过礼之为其作用处虽曰髙世絶俗非人所能及不过尽吾之性由仁义行耳】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行去声】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曰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必信必果则妄人尔【辅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注又述其意而着明之以必为期尤更有功不然则无忌惮者或得以借口王氏则又有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为妄人之説尤尽其敝尾生之信徒狄之果皆是物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文集曰赤子之心固无巧伪但于理义未能知觉浑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则有知觉扩充之功而无巧伪安排之凿故曰不失着个不失字便是不同处○语録曰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赤子无所知无所能此两句正相拗如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做出盖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觉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又曰大人事事理防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辅氏曰大人之心通乎动静体用兼全譬如明镜万物毕照应变无穷赤子之心虽已动而去本未逺固不能如大人之通逹万变也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者正以其不为物欲所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由是而致知格物扩而充之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以极其德之大耳夫不失其本之一而能极其用之妙者大人之事也溺于巧伪之末而遂失其纯一之本然者细人之事也】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养去声】

  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舎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辅氏曰此指孝子之诚心而言之也】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逄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语録曰是日日恁地做○又曰所谓深造者当知非浅廹所可致若欲浅迫求之便是强探力取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直是深造】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语録曰是事事皆要得合道理○辅氏曰道犹道路之道适燕则有适燕之道适越则有适越之道求仁则有求仁之道为义则有为义之道】资犹借也【语録曰资有资借之意○又曰资字恰似资给资助一般】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逄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语録曰若原头深则源源来不竭若浅时则易竭矣】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识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己也【或问此一节曰学是理则必是理之得于身也不得于身则口耳焉而已矣然又不可以强探而力取也必其深造之以道然后有以黙识心通而自然得之也盖造道之不深者用力于皮肤之外而责效于日月之间不以其道者从事于虚无之中而妄意于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识心通之妙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务其方而不躐其等则虽不期于必得而其自然得之将有不可御者矣○辅氏曰且以求仁言之君子而深造乎仁必自求仁之道然后有所持循进进不己乃可俟其工夫至到而黙识心通不假思惟而自然得之于己此正所谓亦在乎熟之而已也】自得于己则所以处之者安固而不摇【或问此一节曰未得之则固无可居之地得而不出于自然则虽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则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庐之安动作起居种种便适自眷恋而不去也○辅氏曰既能自得于己则道已为我所有矣故处之安而无臲甈之虞处之固而无摇夺之患外物不能移横议不能惑矣】处之安固则所借者深逺而无尽【或问此一节曰未得其所居则无所借以为用居而未安则其所借以为用者浅迫而易穷惟居之安则理之在我者吾皆得借以为用而无穷如富人蓄积之多金珠谷帛无求不获见其出而不见其尽也○辅氏曰所得在我而处之既安则所借以为用者深逺浩博取之而无尽酌之而不竭也】所借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或问此一节曰无所资者固无本之可求资之浅者取之艰逺而或值或不值也惟资之深者不待逺求而所取无不得如既取诸其身之左而值其所资之本又取其身之右而复值其所资之本以水譬之茍其源之盛则滔滔汨汨不舎昼夜或泝或沿无不值其来处○辅氏曰所借者深逺而无尽则日用常行之处头头上明物物上显在谷满谷在坑满坑虽取之至近而非一而其所资之本无所往而不相值矣】○程子曰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潜心积虑优游厌饫于其间然后可以有得若急迫求之则是私己而已终不足以得之也【语録曰道理本自广大只是潜心积虑缓缓养将去自然透熟若急迫求之则是起意去赶趂他只是私意而已安足以入道○又曰必须以道方可潜心积虑优游厌饫做甚底○辅氏曰此纂集程子三説合而为一非亲到自得之境者安能言此以觉人也自得如子贡悟性天之不可闻曽子唯吾道一贯之语此何待于言语而后见正张子所谓德性之知不萌于闻见者也岂容更有所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潜心积虑优而防之厌而饫之全身在义理之中及其真积力乆理与心融物与性防然后可以有得若有一豪急迫之意便是私已与道便自间断更如何到得自得田地】

  ○孟子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说约也

  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说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鬬靡也欲其融防贯通有以反而说到至约之地耳【辅氏曰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理谓诗书六艺所载许多道理也常人之博学详说者则欲以夸多鬬靡耳若夫为已之学则不然所以博学于文详説其理者盖欲其心理融防贯通事物然后反而説到至约之地盖必极其大然后中可求尽其博与详然后约可説唯能如此然后可説一以贯之也】盖承上章之意而言【辅氏曰博学详説则是深造之意也反説约则是自得之事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与行盖互相也】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辅氏曰徒博则泛而荒唐径约则亟而寡陋】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盖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顿殊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文集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进于善如张华之对晋武帝恐呉人更立令主则江南不可取之类是也以善养人者惟恐人之不入于善若汤之事葛遗之牛羊又使人徃为之耕是也○辅氏曰以力服人以德服人其不同易见至于以善服人以善养人其不同则难见也孟子之言至此则愈密矣以德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养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为己私也以善养人者以善为天下之公也乐与人为善者也】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愚谓祥下若有者字则当从前説言下若有而字则当从后説至于蔽贤为不祥之实则一也】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吏反】

  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舎放皆去声】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舎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

  茍爲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

  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虚誉不能长乆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旨微矣孟子独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尝以闻达告子张矣达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辅氏曰此章指意都结在后两句上故集注只以虚名实行为言而引林氏邹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专欲救徐子蜡等干誉之病耳孔子之称水固不专在此也然由是观之虽一物具一理然亦随人所取如何耳理固无尽也逹者有本谓质直而好义闻者无本谓色取仁而行违耻其无实而将不继者羞恶之良心也能如是则既知本而能务实矣不以是为耻则失其本心亦将何所不至哉今人毎见人来献谄谀则必有惭愧之心此正是声闻过情羞恶之心处最好察】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语録曰存是存其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饥食渇饮之类皆其与禽兽同者耳○眞氏曰人之与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为几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类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兽也惟存之所以异于物耳】

  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说见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语録曰察深于明明只是大概明得这个道理尔○辅氏曰明只是知故以识字解之至于察则便带行底意思故以尽其详言之】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辅氏曰天下无性外之物故凡物之理皆非在吾度外至于人伦则又是吾身至亲切事故其所知自然有明与察详与略之异然非特知之如此至于行亦如此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则行之详略也】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辅氏曰此言舜乃是生知之圣人所以言知之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辅氏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所以言行之事也知既生知则行自安行○眞氏曰由仁义行则身与理一行仁义则身与理二】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辅氏曰尹氏说精确而平易辨君子圣人之分量尤为明切○眞氏曰存之者犹待于用力舜则身即理理即身浑然无间而不待于用力】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

  战国防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仪狄而絶旨酒书曰禹拜昌言【辅氏曰恶防酒则物欲不行好善言则天理昭著】

  汤执中立贤无方

  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辅氏曰执中则处义精审立贤无方则用人无间】

  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干干之心也【或问以而为如亦有据乎曰诗曰垂带而厉郑笺云而亦如也此以而为如也春秋星陨如雨左氏曰与雨偕也此以如为而也则其混读而互用之乆矣曰是则然矣然其曰求道之切者恐非所以言圣人之心也奈何曰为是説者正以其德为圣人而心不自足如此是乃所以深明圣人之心也且子胡不以视民如伤者例而观之乎夫文王之民固己无冻馁者矣而视之犹若有伤则其于道虽己与之为一亦何害其望之如未见哉○辅氏曰民巳安而视之犹若有伤则爱民深切道已至而望之犹若未见则与道无穷】

  武王不泄迩不忌逺

  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忌而不忌徳之盛仁之至也【或问有谓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非仁也势不得不然也信乎曰此以世俗计较利害之私心窥度圣人者之言也圣人之心所以异于众人者以其大公至正周流贯彻无所偏倚虽以天下之大万物之多而视之无异于一身尔是以其于人之疴痒疾痛无有不知而所以按摩而抑搔之者无有不及此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所以为德之盛而仁之至也今曰迫于势而非仁则不知其视圣人之心为如何而指所谓仁者为何物哉○辅氏曰于人所易狎而不泄则敬心常存于人所易忘而不忘则诚心不息】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辅氏曰周公思兼三王则其于道也备矣以施四事则其于事也周矣于道也备所以成己于事也周所以及人有道然后能制事成己然后能及人且圣人之事同一轨辙安得有异而云其有不合者盖以时异势殊故其施之或有未宜行之或有未当然尽诚以思思之而通虑之而得则其事虽有时措从宜而其理亦初无有异坐以待旦则可见其知无不行行无不时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者有不可失其几者也】○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语録曰读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辅氏曰集注谓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者是矣而于其末又言周公所以备道以制事遭变以济时皇皇汲汲不巳之诚如此学者茍能深体而黙识之则圣人之心与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间矣】○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忌逺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辅氏曰程子恐后人执孟子之言而疑圣人于道互相得失故明如此○又曰圣人造道之极凡有所为无不各极其至岂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语録曰王者之政存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诗自作于上以教天下王迹灭熄则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诗不复作于上而诗降而为国风○问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曰亦是他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便如周南召南当如在镐丰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譬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

  晋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乗去声梼音逃杌音兀】

  乗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乗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辅氏曰古人以善为常多不记载以恶为反常故特记之如尧典之末只载朱兠共鲧数子而已以楚史记之名观之则楚虽夷蛮犹有古人遗意后世之人负大罪恶于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则沾沾自喜以为莫己若者亦可哀已】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

  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已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賛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辅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过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而已而其窃取之义则在于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善善恶恶拨乱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礼乐下示百王之法程圣人之用备见此书而夫子之言则又谦抑如此略无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继羣圣之后也】○此又承上章厯叙羣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余韵也【辅氏曰流风以风喻之也余韵以声喻之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絶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絶也【辅氏曰父子五世经歴百五十年则君子小人之遗泽皆当絶也】杨氏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防故五世而斩【辅氏曰五世则亲尽服穷其泽亦当斩絶矣盖亲也服也泽也实相因也】

  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辅氏曰独孟子用此二字而他无所见故知是当时方言俗语耳】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余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厯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愚谓虽是谦辞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是非孟子之私言也实天下之公论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亷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亷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或问取者贪之属不取者亷之属犹与之为惠不与之为啬死之为勇不死之为怯也今以过取者为伤于亷则宜以不与为伤惠不死为伤勇矣而反以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曰过取之伤亷过于此而侵夺于彼者也过与之伤惠过死之伤勇过于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夺乎彼者其失为易见而病乎此者其失为难知故孟子举伤亷以例二者亦是孔子过犹不及之意耳○语録曰看来可以取是其初略见得如此可以无取是子细审察见得如此下二聫仿此】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亷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辅氏曰大凡择善执中最为难事使心粗不得须思虑入于精防方可一有不审则虽孔门髙弟亦或防于过当之域矣】

  ○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逄薄江反恶平声】

  羿有穷后羿也【蔡氏曰穷国名羿穷国君之名也】逄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乗矢而后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乗去声】

  之语助也仆御也尹公他亦卫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已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也叩轮出镞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逢蒙之祸然夷羿簒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

  西子美妇人蒙犹冐也不洁汚秽之物也掩鼻恶其臭也

  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

  恶人丑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辅氏曰西子之质本美而蒙以不洁则自丧其美而反致人之恶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丧其本有之善恶人之质本丑而能齐戒沐浴而至诚自洁则可以祀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过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惧耸然而作】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语録曰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见者乃可得而言只看这个便见得性故集注下个迹字○又曰故是个已见底物事便分明易见○又曰故只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润下火之炎上便是故也父子之所以亲君臣之所以义夫妇之别长防之序然皆有个已然之迹○又曰故字若不将已然之迹言之则下文茍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语録曰利是不假人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得顺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顺其性而以人为之也如无恻隐之心非人无羞恶之心非人皆是自然而然惟智者知得此理不假人为顺之而行】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辅氏曰理即性也虽曰无形而难知然不能不感而形见于外既已形见则必有迹而易见也○又曰如仁之性虽难知然其见赤子入井时则防惕恻隐而形见于外是则有迹而易见也】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辅氏曰如言人性之仁但言其见而为惕恻隐之迹则仁之理自明也】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辅氏曰此天字指天道而言天道无形而难知而其动处则形而为人即其所以为人者而验之则知其所以为天者矣】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辅氏曰所谓见已然之迹然亦有遂有顺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顺也凡有所矫揉造作而然如人之为恶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当以顺利为本言其故而不本于自然则以人性为恶水性为上者有矣○永嘉陈氏曰善恶皆已然之迹但顺者为本则善者其初也恶者非其初也水无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过颡激之使在山岂其本也哉】

  所恶于智者爲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

  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辅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顺理无待于矫揉造作于其间却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为智于是毎事务为穿凿而失其顺利之理○欧阳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发见已然之迹者盖本于天下顺利自然之势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顺利自然之势又莫不有迹之可验自其已然之迹而验之然后实见夫理之自然者为不可易而其穿凿造作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禹之治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欧阳氏曰若禹之行水顺夫水性之自然而不敢行夫已意之使然此其所以行其所无事也】

  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嵗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虽髙星辰虽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嵗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语録曰厯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极于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耳天与星辰间或躔度有少差错乆之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茍不如此皆凿之谓也】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歴元也【愚案古者必得甲子朔旦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防于子谓之上元以为歴始】○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辅氏曰此章先儒多只就性上説故皆失之凿唯程子以为此章专为智而设然后其义可明】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为不智【辅氏曰害于性者应前水得润下之性而言也盖性本顺利若不顺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则反害其性也○欧阳氏曰天下之大智无所自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在一已之私】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旨矣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

  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

  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恱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简略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爲简不亦异乎【朝音潮】

  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歴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歴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忌也【语録曰问是本有此仁礼只要常存而不忌否曰非也他这个从存心上説下来言君子所以异于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于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于心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底不同○辅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忌如造次顚沛必于是也以礼存心而不忌如视听言动必以礼也】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此仁礼之施【辅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礼之验【辅氏曰获乎外以验于内也】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声下同】

  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辅氏曰强暴横也不顺理逆也】物事也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

  忠者尽已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辅氏曰理无穷尽人有作辍一息不存一物不体便是不尽其心】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难去声】

  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茍故无后忧【愚谓不茍二字不可浅看心一不存而不自觉不自强便是茍且也】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

  事见前篇

  顔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顔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似乐音洛】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已其心一而已矣【辅氏曰道则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则以其所存言之也救民者修已之验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则有是道有是本则有是验】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已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

  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辅氏曰禹稷既委质以事舜而以身任拯溺救饥之责故视斯民之有饥溺者犹已使之饥溺是以救之如是其急所以尽其职分也】

  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

  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则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辅氏曰圣贤之心其本然之体停停当当直上直下无所偏无所倚此其所谓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于物故随感而应有可喜之事感则喜心便应有可怒之事感则怒心便应如进则便须救民退则便须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礼无或过无或不及各尽其道此其所谓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虽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结缨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邻有鬭者被髪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戸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辅氏曰圣贤之心无不同一本也事则所遭或异万殊也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者所谓万殊一本吾道一以贯之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辅氏曰事虽万殊心一以贯则凡所以语黙云为皆逹道也皆时中也岂复有不尽善者哉】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辅氏曰礼貌犹所谓文貌谓其容貌有礼文也人心才敬则见人便自有礼貌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很胡恳反】

  戮羞辱也很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

  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爲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辅氏曰众恶之必察焉此孔子之明训也而孟子之意正如此故可以见其至公至仁之心至公则无有私蔽于己至仁则不忍苛责于人必能至公然后能至仁必能至仁然后能至公】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絶耳【语録曰孟子之于匡章盖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据章之所为固责善于父而不相遇遂为父所逐虽是父不是已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絶之地耳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举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晓之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絶耳后世因孟子不絶之则又欲尽雪章子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必若孟子之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

  ○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爲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防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舎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賔不与臣同【辅氏曰师则父行也賔则兄行也故与为人臣者不同父兄则当尊也臣则比二者为防矣君之所以待三者固异而三者之所以自处亦不同也】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防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微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害或死难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则皆能为之【辅氏曰曽子率子弟而去之是逺害也子思虽无死难之事然寇至不去则有死难之理也其事如此不同者盖以曽子则处师賔之地而子思则处为臣之地有不同焉故也君子之心不论事之利与害唯顾理之是者则为之耳故虽易地而处皆能为其所当然者若其心一系于利害则有陨获而无安裕有茍且而无详允为臣而死难者处賔师之地则或不能逺乎害为师賔而逺害者处为臣之地则或不能死扵难变动迁徙或至于倒行逆施而不自知也】○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辅氏曰古人言行事业皆就其所遇之时所处之地为之故各自不同至于道则一而已惟归于是耳学者知此则随所遇之时因所遇之地而应之如权衡之称物物有轻重之不同则衡有低昂之或异我则进退其权以取平焉岂有不同者哉】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

  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辅氏曰谓圣人亦人耳所以先解尧舜与人同一句然后却言岂有异于人逆而解之意愈明白虽然尧舜不独与人同其形至于其心所具之理则亦与人无异也孟子之言固兼举之矣】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恱自得之貌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昬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

  孟子纂疏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卷九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万章章句上

  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爲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

  舜往于田耕歴山时也仁覆闵下谓之昊天【愚案此説出毛诗】号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见虞书大禹谟篇怨慕怨已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辅氏曰怨者怨咎已之不得其亲而不能自已慕者思慕其亲而不能自忘也夫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于怨慕哉唯其遭事之变故深惟其所以不得于亲之故而自怨自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其亲无顷刻之忘必欲得其欢心而而后已此舜之所以怨慕也】

  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

  长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貌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辅氏曰杨氏明得舜之心使舜自以是为孝则其心便自止息且如人吃饭才觉饱则便止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

  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之以观其内【文集曰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故观人者于此为尤切也】九男事之以观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愚谓其怨慕之情迫切之至一如穷人之无所归托其心焦然怵迫而无所底丽也】

  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眞知舜之心哉【辅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实此又孟子推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实有如此者耳举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忧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者性之不可离而亦不可以不尽也】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

  言常人之情因物而迁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词战国防所谓幼艾义与此同不得失意也中躁急心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眞氏曰五十始衰礼所谓不致毁之时也大舜于此犹慕焉圣人纯孝之心不以老而衰也此其所以为终身之慕】○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已乐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已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蔡氏曰众人之所欲者皆外物也顺亲者人之本心也溺于外物而失其本心则性不存矣故集注有尽性之言○辅氏曰心才有一豪物欲之累而于其亲有一豪之不顺则于吾固有之性便有不尽处也能尽其性则能不失其本心而为人伦之至矣】

  ○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

  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雠怨也舜父顽母嚚常欲害舜告则不听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雠怨于父母也【辅氏曰人之大伦固不可废亦不容废也若由父母而废之则是陷父母于过失而雠怨于父母也】

  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

  以女为人妻曰妻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辅氏曰谓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之不听也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牵制而不容听者则官司以法定使之如此耳】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

  完治也捐去也阶梯也揜盖也案史记曰使舜上涂廪瞽瞍从下縦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瞍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杀舜为己功也干盾也戈防也琴舜所弹五琴也弤雕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牀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牀弹琴盖既出即潜归其宫也郁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愚谓此言愤结积聚之意】象言已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慙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已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眞氏曰象欲杀舜之迹明甚舜岂不知之然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略无一豪芥蔕于其中后世骨月之间小有疑隙则猜防万端惟恐之不蚤除之不亟至此然后知圣人之心与天同量也】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它亦不足辨也【真氏曰世儒以帝尧在上二女嫔虞象无杀舜之理故以孟子为疑不知孟子特论大舜之心使其有是处之不过如此岂必眞有是哉】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辅氏曰象日以杀舜为事肆人欲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顺天理以尽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欲虽万变而终有穷舜之天理则一定而未尝易卒之象不格奸而源源以来则舜之天理胜而象之人欲消矣】

  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舎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舒之貌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辅氏曰诳之以理之所有在君子犹或可欺也昧之以理之所无在君子则必不可惑也象以爱兄之道来正是欺之以其方者然彼以爱兄之道来则舜以爱弟之道接此皆诚实之事何伪之有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

  ○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

  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杀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鼻】流徙也共工官名【文集曰盖古之世官族也】驩兠人名二人比周相与为党三苖国名负固不服【文集曰三苖在江南荆之间恃险为乱者也】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文集曰鲧崇伯名】方命圯族治水无功【蔡氏曰圎则行方则止方命者逆命而不行犹今言废阁诏令也盖鲧之为人悻戾自用不从上令也圯败族类也言与众不和伤人害物也楚辞言鲧悻直是其方命圯族之证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愚案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县三危西裔之地禹贡在雍州或以为炖煌未详羽山东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县】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愚案汉书顔师古注云有鼻在零陵今鼻亭是也】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

  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爲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呉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语録曰仁之至自是仁之至义之尽自是义之尽封之有庳富贵之也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赋是义之尽后世如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峻义又失之皆不足道○辅氏曰呉氏说尽圣人事以公义废私恩则不尽情其流必至于不仁以私恩害公义则不尽义其流必至于不义舜之于象封之有庳富贵之也是不以公义废私恩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是不以私恩害公义如是则仁义两尽而天理人情皆极其至矣】

  ○咸丘蒙问曰语云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爲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

  咸丘蒙孟子弟子语者古语也蹙颦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防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语録曰天地隂阳之气交合便成人气便是防精便是魄到得将死气上出所谓防升下体渐冷所谓魄降防归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陈氏曰徂是防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遏止也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噐之音也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已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眞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眞无遗民也【诗曰所谓逆者其至否速迟不敢自必而听于彼也○语録曰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诗人之志来○又曰譬如有一客来自家去迎他他来则接之不来则已若必去捉他来则不可○辅氏曰以文害辞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辞也以辞害意是泥一句之辞而害诗人设辞之意也○又曰意谓已意志谓诗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诗人之志然后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爲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

  言瞽瞍既爲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辅氏曰上既言读诗之法以破咸丘蒙之惑此又言尊亲养亲之至以见舜无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为天子则瞽瞍实为天子之父备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为尊亲养亲之至矣故引下武诗以咏叹之以为如舜者然后可谓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天下以为法则者矣舜尽事亲之道而为法于天下即其事也岂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

  书曰祗载见瞽瞍夔夔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

  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蔡氏曰敬其子职之事也】夔夔齐栗敬谨恐惧之貌【蔡氏曰齐荘敬也栗战栗也夔夔荘敬战栗之容也】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蔡氏曰舜之敬畏小心而尽于事亲者如此瞽瞍顽愚亦且信之即孟子所谓底豫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说也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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