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科学地理学的奠基者李尔特曾经说过:“地球上人类的每个物质成就,不论是一间房屋、一个农庄或一个城镇都代表着自然和人文因素的综合。”村落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做为文化象征的形象符号,在空间和时间的完美结合中,彰显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独特的人文观念。
一、宗教观念
宗教从各个方面如民族群体心理、思维方式、物质文化、民间民俗等渗透于中国村落文化之中,使中国村落文化具有浓重的宗教色彩和深刻的神道烙印。
宗教对于中国村落文化的作用,首先便表现在它对于村落成员的组织与维系功能。宗教的维系功能体现在中国村落文化中,表现为宗教中某一共同崇拜的对象,可以成为一个村落群体甚至多个村落群体成员精神上的纽带,使他们彼此认同和维系,使他们能够为自身利益而团结一致。因此在古代社会,一个村落或一个部落,往往有自己的图腾,有自己崇敬的精灵。当一部分社会成员被生活所迫时,也往往以宗教为旗帜,作为维系感情与利益的纽带,结成社群,对统治阶级进行反抗。中国历史上以宗教为纽带,组织、团结民众反抗腐朽封建王朝的农民革命斗争层出不穷:自东汉末年的“太平道”所组织发起的黄巾起义,东晋孙恩的“夭师道”,北魏法庆以“大乘教”,北宋方腊以“明教”,南宋钟相以“巫教”,元末的韩山童、刘福通的红巾军以“白莲教”,清中叶的林清以“八卦教”组织起义,历朝各代农民的武装斗争每失败一次,中国人的天命观思想便得一次巩固和加强。
宗教是中国农民武装斗争的团结纽带,它同时与宗教的组织和维系功能相联系。然而宗教常常成为人们走向分裂、失败的催命符,封建统治集团常借助宗教推行其愚民政策。地藏王庙前殿左右的黑白无常狰狞可怖的嘴脸、判官、鬼卒的青面撩牙、十八层地狱的阴森、鲜血淋漓、其刑之惨绝,令人毛骨耸然,其心理威胁往往比官府的刑杖和囚牢有效得多。
另一方面,中国儒教以伦理道法为宗旨,以士大夫为其信众基础,儒家思想文化在中国长期居于统治地位,至今仍在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和行为。佛教则提倡修身养性,自我修炼,并在戒律中提出不准“淫、盗、杀、妄”等戒规。基督教比较倡导宗教的献身精神 ,“十戒”中也有孝敬父母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证等伦理准则,这些伦理准则大多是一些最为基本的社会公德。当它们成为宗教教义,渗入村落文化之中,无疑会深入到村落成员的内心信念中。世俗的伦理要求,通过宗教的形式 在民众中得到教化,既是宗教的一种比较特殊的功能,也是村落文化的重要功能之一。
二、 风水观念
“风水”中虽然掺杂了玄学的成分和迷信的色彩,但它的实质不外乎是在人居选宅和人亡选穴方面,作为对地质、地温、水文、日照、风向、气候、气象、景观等一系列自然地理环境因素的衡量准则。道家认为:凡物皆有其自然本性,顺其自然,便可达到极乐世界;儒家认为:“生生之谓易”,强调自然界与人的生命融为一体,生活就是宇宙,领略了大自然的妙处,也就领略了生命的意义。中国古代风水学可以称作中国古代传统建筑的灵魂,它作为一种思想观念,风水对中国古代村落的选址和布局,产生了深刻而普遍的影响,是左右中国古代村落格局的最显著力量,古代村落、屋舍的建造均讲究风水。
“所谓风者,取其山势之藏纳……,不冲冒四面之风;所谓水者,取其地势之高燥,无使水近夫亲肤而已,若水势屈曲而环向之,又其第二义也。”①实质上,风水强调的是“顺其自然”,是如何更好地利用自然和谐。在《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中,贾宝玉表明不喜欢大观园中的稻香村,因为“此处置一田庄,分明是人力造作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廊,背山无脉,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山,似非大观”;因为它“非其地而强为其地,非其山而强为其山,即百般精巧,终不相宜”。正是这种对自然而然的追求,才造就了中国东西南北中不同地域风格各异的村落景观。
中国古代的城市建筑,高大巍峨皇家宫室,雄伟庄严的殿堂高阁,多建于高台之上,让人从远处看来就感到一种强大的威慑力和震撼力。老百姓并无雄厚的财力,亦没有资格住进那样豪华的居所,因而讲究风水的好坏。中国人注重天地之和,身心之和,而只有合于风水,调于阴阳,才能达到这一点。所以,官方在进行争权夺利的同时,民间则在抢占风水宝地。李约瑟曾高度评价中国古代的风水,称之为“准科学”,中国古代的景观建筑学。他认为风水理论“总是包含着一种美学的成分”,“遍中国的田园,房屋、村镇之美,都可借此说明”。
风水学长期发展,形成了它特有的环境模式。村落风水的环境模式,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后有靠山、前有流水、形局完整的地理单元。在具体的操作过程中,比较讲究地貌的丰富、形局的完整、阴阳胎息的生成、气之沉浮和水口的形势等。
中国古代村落要求有山为依托,依山面水。靠山即“龙脉”所在,称玄武之山;左右护山分别称作“青龙”、“白虎”;前方近处之山称作“朱雀”,远处之山为朝、拱之山;中间的平地称作“明堂”,为村基所在;明堂之前有蜿蜒之流水或池塘。这种由山势围合形成的空间,利于藏风纳气,是一个有山、有水、有田、有土、有良好自然环境的独立生活空间,这与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古人心目中的理想环境也不谋而合。当然,中国古代村落无一不受到风水的理想环境模式的影响,在形局方面,中国古代村落选址强调主山龙脉和形局完整,即强调村基的形局和气场。认为村基形局完整,山环水抱,是上乘的“藏风、聚气”之地。
中国古代村落的选址还极为注重景观优美。风水学中认为,好的村落环境应该是好气场的表现,其景观上的表现是“山川秀发”、“绿林阴翳”。而“水口” 在中国古代村落的空间结构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水口”的本义是指一村之水流入和流出的地方,风水学中要求“入山先观水口”。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水被看作是“财源”的象征,“水环流则气脉凝聚”,水“左右环抱有情,堆金积玉”(《水龙经》)。
以上的风水观念于古代村落的影响,就是“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表现,认为人与自然应该取得一种和谐关系,自然界的一切物体都会影响人的生活,人居环境可以影响到人的生活状况甚至吉凶祸福。
三、诗画观念
中国古代村落为传统耕读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现实的空间,山水村落文化在中国古代的流行,与中国古人的喜好隐逸村落的风尚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崇尚山林,醉心于山水之间,把山水诗和山水画的意境引入村落的营造之中,从而孕育了村落与诗境画意相统一的文化环境。他们即便身在仕途,也向往归隐山林、泛舟江湖、闲话农居的舒适逍遥,有一种挥之难去的隐逸情结。大自然的山水之美,具有某种净化心灵的作用,能涤污去浊、息烦静虑,使人忘却城市的纷扰,产生忘情于山水人家而自甘寂寞的高逸情怀,创造出让人神往的山水村落的明秀诗画意境。而只有甘于寂寞的人,才能对自然有细致的观察和敏锐的感觉,才能以一种虚静的胸襟去体悟山水,由实入虚,一片空明,向外发现山水的美,向内发现自己的真性情。
中国古典园林、山水诗、山水画之所以往往给人以丰富的意境感受,就在于它们能在有限的“形”之外 ,创造出无限的“意”,以生成丰富的“境”或“景”。正如肖驰先生在《中国诗歌美学》中所言:“山水画往往从空间的有限突破以追求无限,山水诗则可以将时空的无限展现为空间的有限。”②在中国古代村落文化中常有有镜花水月般空灵意境的创造,
村落文化的灵魂也往往是以诗人的气质入画,以画家的气质入诗。在中国的村落文化中,不论是山水田园诗,还是抒情感怀诗都善于将主观的情与客观的景融合统一,既含蓄蕴藉,极富“言外之意”,又传神优美,极具自然之美。其诗融入了画家和诗人的情思,又渗透了深刻的禅思体悟,因而达到了一种心境美与自然美和谐统一的纯美境界。在村落文化的明秀诗境中,既有澄明精致的画面,又有飘渺灵动的情韵,能于空静中传出动荡,平淡里透出幽深。这样的诗歌意境表现的是古村落被大自然静观寂照时,感受到的宁静优美,是以动写静,喧中求寂,超于象外而入于诗心的空明与寂静之禅悦之境。正是因为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使村落的山水诗意境优美而意味隽永,又能另人以一颗澄澈的心去体验感应这种动与静的结合,从村落的晨钟暮鼓中,以清净之心平息纷扰不安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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