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為政之道,寬猛相濟,而後可為也。若弭盜,則有猛而無寬。故太叔之治鄭也,不聽子產之言,而■〈艹佳〉苻之盜以起;誠以其頑梗難化,非猛無以清其源,亦古人辟以止辟之義也。
然亦有猛而不能為力者。其盜有二。一曰艇匪,患生不測者也。以其駕駛便捷,故曰艇。來自安南,即唐之交趾國。自阮、黎亂法,遞相侵奪,其國狎水戰船,無備糧,出而為盜,動以千計,兇悍無倫。粵洋滋擾,職是之故。一曰土匪,養廱成患者也。則有朱墳、蔡牽之流,聚而為盜,佔地索賦,兩不相能。自廈之鷺門,至廣之南澳,朱墳居焉。蔡牽則佔興化之湄州、福寧之三沙,並全臺各口,朝南暮北,詭從無定,其為害尤劇。近海居民,利其所有,將日用尋常之物,攜以予賊。賊故重其值,而賄致之。以故所到之處,供給邀惠之徒,爭先恐後焉。
有時大兵雲集,檄師會剿,則有向之所為爭先恐後者,漏洩機密,以遠其揚。即或偶爾相遭,亦萬難於萬頃怒浪之中,而與窮兇極惡之死命敵對也。
每當四、五月間,南風盛發,糖船北上,則有紅篷遍海角(賊船多以紅篷為號)、砲聲振川岳(賊船之砲,大者重三千斤,小者五、六百斤),風送水湧,瞥然而至者,乃洋盜勒贖之期也。大船七千,中船五千,小則三千;七日之內,滿其欲而去。否則,縱火燒船以為樂。
故凡盜至之日,無知貿易之小民,有喜色焉,喜其有利於己也;裕國通商之大賈,有懼色焉,懼其有害於己也;帶重兵、鎮山海之督帥,有慚色焉,慚其不能為力也。嗚呼!一盜也,以水為鄉,以船為家,以商賈為魚肉,而以滄海為桑田矣。雖猛亦何所用之?
洞悉洋匪之行徑,而養廱一言,尤中時弊;可想見胸中無數甲兵。(松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