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说:“这样的艳丽女子,若非万贯家财,是绝对养不住的,我这样的穷光蛋怎么能有这样痴心妄想呢?况且我们夫妻情深意笃,恩爱有加,又何必让另外一个女人插进来呢?”陈芸笑着说:“我喜欢她,你就暂且等等看好了。”
第二天下午,憨园果然如约前来。陈芸盛情款待,制备了一座好酒好菜。在酒席上,我们玩猜枚——猜中了赋诗,猜不中罚酒——作为酒令,甚是融洽。陈芸很沉得住气,在酒席上根本不提纳妾一事。憨园离开后,陈芸对我说:“我刚才又约她在这个月的十八日来我们家,到时我们结为干姐妹,你要为我们准备结拜时的牲牢(祭祀用的猪牛羊等动物)啊。”说着,她又笑着指着胳膊上的翡翠玉镯对我说:“要是看到这只玉镯子戴到憨园的臂腕上,就表明纳妾的事情说定了。刚才我已经稍稍表露这个意思,只是交情还不够,还不能说得太直白。”我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十八日那天下起了大雨,没想到憨园竟然冒着大雨前来赴约。她进到屋里和陈芸说了好一会话,然后她们手牵手地走了出来。憨园看我的时候,表现得有一些害羞——翡翠玉镯已经戴在她的手腕上了。她们设案焚香正式拜为姐妹。我本想摆一桌酒席还像上次一样和憨园痛饮一番。但她已经安排好去石湖游玩,就先离开了。
陈芸得意地对我说:“美人已经到手,你要怎样谢我这个媒人啊?”我说:“一定,一定。”然后我迫不及待地询问他们谈话的详细内容。
陈芸说:“我过去一直没有明说,是怕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刚刚打听到她还没有意中人,就对她说:‘妹妹知道我今天请你过来的意思吗?’憨园说:‘承蒙夫人抬举,让我和您一起侍奉沈公子。对我而言,就像是野草攀附玉树一样荣耀。但是我母亲对我的期望太多,我担心自己难以做主,希望您能让我慢慢地考虑这件事!’我脱掉玉镯戴到她的胳膊上,对她说:‘把玉镯作为信物送给你,是因为玉镯象征着坚贞,而且还包含有圆满的意思。你先戴上它,就当是一个见证吧!’憨园说;‘全凭夫人做主。’现在看来,憨园是愿意的,之所以一直难以确定,关键在于她的母亲温冷香啊!让我再想想办法吧。”
我笑着说:“你要效仿李渔《怜香伴》中的石笺云与曹语花吗?”
陈芸也笑着说:“是啊。”
从此以后,陈芸没有一天不提憨园的。后来憨园被权势之人抢去,纳妾的事情也就因此而中止了。陈芸深以为恨,最后因为这件事抑郁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