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世雄一铁尺将施公打倒,当下绑缚起来,用衣服裹好,背负飞奔而走。看看天已将黑,走到河口,叫了一只船,将施公放在船上,他也上船,喝令船家开船。那船户不知细底,便问道:“今夜如何开得?且等天明再开吧!”此时施公却也醒了,听说此话,便大声说道:“船家你万万不能开船,这个人是个强盗,我乃漕督施某,被他劫夺而来,你若能将这强盗捉住,将本部堂送回琅玡驿,本部堂自有重赏。”此话尚未说完,只听朱世雄大吼——声。向那船户说道:“你胆敢多言!若再不开,咱便送你的狗命!”那船户也道:“你这大胆的狗强盗,胆敢劫夺钦差,该当何罪?难道你不知王法吗?若要咱开船,只怕今生也休想。”朱世雄听了这话,勃然大怒,随即在腰间拔出铁尺,恶狠狠直往那船户打来。那船户知道不妙,即将身子一让,只听扑通一声,往水里跳下,朱世雄却也会水,见船户跳下水,他也跟着下水去追。那船户见朱世雄也跳下来,知道不能抵敌,只得踏着水逃命而去。朱世雄在河底下,追了一回,见捉不住那船户,也只得钻出水面,仍然上船,将衣服脱下来拧拧干,晾在船板上,使风吹干。即便撑篙,将船开去。原来这条河却通朝儛山后面,不过半日就到,但须走那后港;若走前河,非两日不能到山。朱世雄独自撑篙,不过到天将微明,已经行至后山脚下。当即弃船登岸,仍将施公背起来,直往山上而去。
却好有巡山喽罗见二大王回来,赶着一面进内报信,一面就迎接下山,朱世雄一见喽兵前来迎接,便将施公摔在地下,交与喽兵,即送与大寨。那喽兵怎敢有违,当即答应。朱世雄便独自上山,未进大寨,早有曹勇、尹朝贵、智明等人迎接出来。朱世雄道:“咱且进寨再谈吧。”说着一起进了大寨,挨序坐下。曹勇又急急地问,朱世雄便将以上情形,说了一遍。大家听说齐道:“无怪贤弟满面喜容,这个古怪,真是比那夜光杯更宝贵了。”独有智明在上说道:“诸位兄长,不必过于喜悦。依小弟看起来,恐怕不是真施不全。”曹勇道:“贤弟!这话怎讲?”智明道:“只因施不全诡计甚多。去年在大名府将智亮捉住后,他便假扮了自己,即日动身。将智亮交与府县审问。那时小弟见他已经动身,便赶着回庙送信。我大哥便差人暗暗在半途行刺,居然出其不意,将他刺死。我大哥当时自然心满意足,以为除了一害,又可代我们绿林中报了仇。那知大破关王庙之后,方才知道,前次刺死的并非施不全,而是大名府狱内的死囚,改扮起来,故意让我们刺他,好叫我们不防备。他好于中行事,乃竟上了他的当了。朱兄长!今日又将他捉住,所以小弟想起去年的事来。颇为疑惑,惟恐又是假的。”朱世雄一听此言,倒反觉疑惑起来。暗道:“若果是假的,即便将他杀了。”当下说道:“智贤弟!你既如此说,真施不全你可认得吗?”智明道:“咱曾前去行刺,看得明明白白,怎么能不认得的?”曹勇道:“这就容易辨别真假了。莫若将他抬上来,给智贤弟认一认。若是真的,愚兄有用处;若是假的,即便将他杀了。算来是朱贤弟白吃一趟辛苦,随后再想别法便了。”
正说之间,只见喽兵进来说道:“禀二大王!将那个十不全的人,已经抬上山来,现在外面,请大王示下。”曹勇道:“即将他推进来。”喽兵一声答应,即刻退了下去,不一刻,蜂拥推到,来至大寨。施公向上一看,只见四个强盗,内中还有个和尚,心中暗道:“莫非这和尚,就是关王庙那个在逃的秃驴吗?”正是暗想,忽听上面大喝道:“施不全你抬起头来,可认得法师吗?”原来智明一见施公,已知道不是假的了,故有此言。施公见他一问,更觉明白,一定是关王庙在逃的那个智明,因大骂道:“好大胆的贼秃,尔前次幸逃法网,不曾按律问罪,就该悔过自新,勉为好人,方是道理。竟敢不知悔过,仍复怙恶不悛,将本部堂劫夺到此。尔等究竟意欲何为?若好好将本部堂送至山下,或可减一等问罪,否则恐尔等亦不免碎尸万段。劫夺钦差大臣,那里还知道王法呢?”说罢,又复大骂不止。智明亦骂道:“施不全,咱且问你!咱那师兄等,与你平时有什么冤仇?你偏欲与咱作对。尔以为仗着黄天霸等这一班小辈,可以保护于你。今日尔既被捉,你那保护的人,尚能到此来救你出去吗?你作恶多端,杀人无算,也有今日之报。尔尚有何言呢?”施公道:“本部堂既已到山,尔等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就便死了,看尔等也未必能够逃罪。”说罢,便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