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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守志

汉朝 刘向 著
陟玉峦兮逍遥(1),览高冈兮峣峣(2)。

桂树列兮纷敷(3),吐紫华兮布条(4)。

实孔鸾兮所居(5),今其集兮惟鸮(6)。

乌鹊惊兮哑哑(7),余顾瞻兮怊怊(8)。

彼日月兮暗昧(9),障覆天兮祲氛(10)。

伊我后兮不聪(11),焉陈诚兮效忠(12)。

摅羽翮兮超俗(13),游陶遨兮养神(14)。

乘六蛟兮蜿蝉(15),遂驰骋兮升云。

扬彗光兮为旗(16),秉电策兮为鞭(17)。

朝晨发兮鄢郢,食时至兮增泉(18)。

绕曲阿兮北次,造我车兮南端。

谒玄黄兮纳贽(19),崇忠贞兮弥坚(20)。

历九宫兮遍观(21),睹秘藏兮宝珍(22)。

就傅说兮骑龙(23),与织女兮合婚(24)。

举天罼兮掩邪(25),彀天弧兮䠶奸(26)。

随真人兮翱翔(27),食元气兮长存(28)。

望太微兮穆穆(29),睨三阶兮炳分(30)。

相辅政兮成化(31),建烈业兮垂勋(32)。

目瞥瞥兮西没(33),道遐迴兮阻叹(34)。

志稸积兮未通(35),怅敞罔兮自怜(36)。

乱曰:

天庭明兮云霓藏,三光朗兮镜万方(37)。

斥蜥蜴兮进龟龙(38),策谋从兮翼机衡(39)。

配稷契兮恢唐功(40),嗟英俊兮未为双(41)。

注释

(1)陟(zhì):由低处向高处走。玉峦:即玉山。

(2)峣峣(yáo):形容山势高大的样子。

(3)纷敷(fū):形容分布错杂的样子。

(4)紫华:紫色的花。华,同“花”。布条:枝条摇曳。

(5)实:相当于“是”,此,这。孔鸾:孔雀和鸾鸟。

(6)惟:只有。鸮(xiāo):同“枭”,猫头鹰。

(7)乌鹊:乌鸦和喜鹊。哑哑(yā):乌鸦叫声。

(8)怊怊(chāo):惆怅,怅惘。

(9)暗昧:昏暗无光。

(10)祲(jìn)氛:不详的气氛。

(11)伊:句首助词。后:君主,君王。不聪:不明白。

(12)焉:怎么,如何能。

(13)摅(shū):同“舒”,舒展的意思。羽翮(hé):翅膀。

(14)游陶:无牵无挂。养神:养足精神。

(15)六蛟:六龙。蛟,古代传说中的龙类动物。蜿蝉(wān shàn):蛟龙蜿蜒盘旋的样子。

(16)彗光:彗星之光。

(17)电策:电光,这里形容闪电的形状。电,闪电。策,鞭子。

(18)食时:用膳的时候,这里特指进早餐的时刻。增泉:这里指银河。

(19)玄黄:天地之神。纳贽(zhì):初次拜见长者时馈赠礼物。

(20)崇:崇尚,尊尚。弥坚:异常坚定。

(21)九宫:这里指天宫。

(22)秘藏:这里指隐藏或珍藏的大宗之物。

(23)傅说(yuè):人名,殷王武丁贤相,相传死后为辰宿。

(24)织女:星名,在天琴星座。合婚:通婚。

(25)天罼(bì):星名,即天毕,因其形似罗网而得名。掩邪:将邪恶之人一网打尽。

(26)彀(gòu):张满的弓。天弧:星名,形状像箭搭在弓上,所以叫弧矢。

(27)真人:道家称存养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亦泛称“成仙”之人。

(28)元气:神仙家、方士服食导引术所用术语,指阴阳混一之气。

(29)太微:太微星。穆穆:肃敬威严的样子。

(30)三阶:星名。炳分:“缤纷”之音变,光彩夺目。

(31)成化:实现教化,育化众人。

(32)烈业:显赫的业绩。垂勋:遗留功勋于后世。

(33)目:太阳。瞥瞥:突然,表示很快。

(34)遐迴:特别遥远的距离。

(35)稸(xù)积:压抑,难以发挥。未通:没有实现。

(36)敞罔:惆怅失意的样子。

(37)三光:这里指日、月、星的光辉。镜:照耀。

(38)斥:赶走。蜥蜴:一种爬行动物,这里比喻那些奸臣小人。龟龙:灵物,比喻忠良之士。

(39)翼:辅助,辅佐。机衡:北斗七星中第三星璇玑与第五星玉衡的并称,也代指北斗。

(40)配:相匹配,比得上。稷:指后稷,唐尧时的贤臣之一。契:商险阻,也是贤臣。恢:洪大,宽广。唐:唐尧。

(41)嗟:感叹,赞叹。英俊:英武贤能。为双:独一无二,无人相比。

译文

登上玉山独自徜徉,看见山冈高大巍峨。桂树成行分布错杂,紫花开放枝条舒展。原是孔雀凤凰栖息的地方,如今聚集的却是鸱鸮。乌鸦、喜鹊受惊哑哑直叫,我见此情景不禁内心悲伤。看那太阳月亮昏暗无光,妖气蔽天不吉祥。我的君王受蒙蔽看不清楚,如何表明心志报效忠诚?展翅高飞离开俗世界,尽情遨游怡养精神。乘上六龙盘旋而行,驰骋而上直达云霄。扬起彗星的光作旗帜,抓起闪电当马鞭。清晨出发于故乡郢都,早餐时分到达银河之滨。绕过曲阿山在北方住宿,接着驾车赶往南边。拜见天地之神送上礼物,崇尚贤良之人更加坚定。经过帝宫到四处去看,奇珍异宝尽收眼底。走近傅说骑苍龙,又与织女结下姻缘。高举天网消灭奸佞,拉满天弓射死奸佞。跟随仙人翱翔太空,吸食天地元气以求万古长存。望见太微星肃穆庄严,看见三台星光辉灿烂。它们好像在辅助君主育化万民,立下显赫业绩和不朽功勋。太阳转眼向西方下沉,前方道路遥远阻隔重重。壮志满腔未能实现,惆怅迷惘自怜自叹。尾声:天庭清明云霓深藏,三光明朗照耀四方。斥退奸佞的蜥蜴请来忠良龟龙,听从他们的出谋划策定国安邦。比得上后稷、契的德行啊发扬唐尧的功绩,赞叹今世英武贤能无人与您相匹配。

评析

“守志”,这里指恪守志向,实现理想。本篇是一首有着神话色彩的游仙诗,写屈原在遭到流放后仍然坚守志节,不同流合污。文中先写了主人公因不满现状而远飞仙界;接着写到了在仙界与前朝圣贤、天上星宿同游交谈的愉快场景;最后写他辅助天地建立功勋,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整篇彰显着坚强向上的乐观精神,乱辞部分描绘的君明臣贤、政清民安的美好画卷,展示了作者对屈原所处黑暗时世的愤慨和同情,借想象来替屈原完成美政的理想,体现了其对屈原的敬佩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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