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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宋江浔阳楼题反诗

明朝 水浒传 施耐庵 著

武松和两位官差刚出了城门不久,只见施恩就从官道旁的酒店走了出来。武松一看,施恩的额头上、胳膊上又都缠上了白绢,便问:“我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施恩说:“自从哥哥被诬陷入狱后,蒋门神又带了一群人到了快活林,将我打了一顿,夺走了店面。今天听得哥哥要去恩州,特来送些衣物和银子,请哥哥留着路上用。”武松说:“你先回去吧,不必担心!”说完就和他道了别,和两个官差上路了。

走了八九里路后,突然冒出两个手拿朴刀的人,一路跟着武松来到一座阔板桥边,只见牌楼的匾额上写着“飞云浦”三个字。武松知道那两个人不怀好意,便借口去如厕,接连两脚将两个带朴刀的人踢下水去。那两个公差慌了神,赶紧往桥下逃,被武松追上,捡起一把朴刀将他们杀了。被踢下水的两个人爬起来也想跑,武松追上去杀了一个,抓住另一个问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说:“小人两个是蒋门神的徒弟,受了张团练的指使,和两个公差一起来杀好汉。”武松说:“蒋门神现在在哪里?”那人说:“师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的鸳鸯楼上喝酒。”武松说:“原来是他!不杀了这该死的张都监,怎么出得了这口恶气?”说完便将那人杀了。

武松解下他的腰刀别在腰里,又提了一把朴刀直奔孟州城。因为在衙门做过事,所以他熟门熟路,一路摸上鸳鸯楼,只听见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三个人在说话。蒋门神说:“多亏了张都监替小人报了仇!”张都监说:“要不是看在我兄弟张团练的面子上,我才不干呢!不过,等那四个人一回来,我们就知道结果了!”张团练说:“我看这个时候,那四人已经把他给结果了。”

听了这些话,武松心头的怒气到达了顶点,提着刀就闯了进来。蒋门神一见是武松,大吃一惊,吓得五脏六腑都要蹦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武松一刀劈向蒋门神。蒋门神向后一躲,那把椅子就被劈成了两半。武松转过身来,一刀把张都监砍了个半死不活,不停地在地上挣扎。张团练料到自己已经逃不了了,举起一把椅子朝武松砸过来。武松一把接住椅子,将张团练打倒在地,一刀便将他杀了。蒋门神挣扎着爬起来想跑,被武松一脚踢翻,割掉了脑袋。紧接着武松又砍掉了张都监的脑袋,他蘸着三个人的鲜血,在墙上写下一行大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这时,只听见楼下传来张都监夫人的声音:“楼上的官人们都喝醉了,快上去扶他们下来。”两个仆人上了楼,看见眼前的情形吓得目瞪口呆。武松一不做二不休,将撞见的仆人一个个都杀了,连夜逃出了孟州城。

第二天,官府就下令追捕武松。武松剪掉了头发,换上一身行者的装束,一路躲过了官兵的搜查。他在白虎山的孔太公庄上遇见了宋江。自从上次在柴大官人的庄院分别以后,宋江在那里住了半年。后来白虎山孔太公多次派人来请宋江,还特地派人将他接到了家里,一住又是半年。这两天,宋江正要去拜访清风寨的知寨花荣,便邀请武松同行。武松身犯重罪,为了不连累宋江,他决定到二龙山找鲁智深、杨志落草为寇,宋江只好独自一人去了清风寨。

经过几番波折,宋江决定带花荣一起投奔梁山。这时,有人来报信说宋江的父亲宋太公病重,宋江十分挂念父亲,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等到了家,他才知道父亲其实没病,只是因为太想念他,所以才叫人谎称自己病了,好让儿子回来与他见上一面。就在这节骨眼上,郓城县的官兵捉住了宋江,将他刺配江州。

在去往江州的途中,宋江路过梁山泊。晁盖等人劝说宋江加入他们的阵营,宋江执意不肯。为了让宋江在江州有个照应,吴用给他介绍了一个朋友,名叫戴宗,在江州牢城营里做院长,让宋江到了以后去找他。宋江到了江州以后见到了戴宗,还结识了李逵、张横、张顺等几位江湖好汉,这几个人经常在一起饮酒作乐,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一天,宋江四处寻找戴宗和李逵,找了很久都不见人影。宋江郁闷不已,独自走出了江州城,一边走一边欣赏江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酒楼前,酒楼前悬挂着一面酒旗,上面写着“浔阳楼江正库”几个大字,还有一块大牌匾,上面有苏东坡大学士亲自题写的三个大字:“浔阳楼”。

看到这座浔阳楼,宋江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在郓城县的时候就听说江州有一座浔阳楼,原来就在这里。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看?”于是宋江走上酒楼,找了个临江的位子坐下。店里的小二连忙过来问道:“客官是要等人,还是一个人过来喝酒?”宋江说:“我要等两位客人,只是还没到。你先给我上些酒菜来!”

小二上了一桌酒菜,宋江独自一人喝了几杯闷酒,心中不禁感怀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徒留一个虚名。现如今年过三十,功不成名不就,还被发配到这里来。我哪还有脸面回去见家中的父老兄弟?”想到这里,宋江无限感怀,忍不住流下眼泪,于是在酒楼的墙壁上写下一首《西江月》词:“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抱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宋江写完后,突然大笑起来,连喝了几杯酒,又拿起笔在《西江月》下面写了一首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写完后,他又在后面加上几个字:“郓城宋江作”。写完之后,宋江又喝了几杯酒,跌跌撞撞地回到牢城营,一觉睡到天明。

江州对岸有个地方叫无为军,无为军有个通判名叫黄文炳。这个人心胸狭隘,只知道阿谀奉承,听说江州知府蔡九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儿子,就经常带着礼物去拜访,希望能讨个官做。这一天,他来拜见蔡九,恰逢知府大人举行公宴,不敢打扰,只好先到浔阳楼上去溜达。他在酒楼的墙上发现了宋江写的诗词,大吃一惊,说:“这个人难道要谋反不成?”于是,黄文炳向店家要了纸和笔,将诗词抄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知县衙门。

见了蔡九后,黄文炳问道:“不知最近京城里有什么新闻?”蔡九说:“家父来信说,最近太史院司天监夜观天象,说有罡星降临到我们这里,要我严加防范。又说京城里的孩童都在唱一首歌谣: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黄文炳笑着说:“蔡太师果然高明,这件事并非偶然啊!”说着就呈上他在浔阳楼抄下的诗词,并告诉他写诗的人叫宋江,是江州牢城营的配军。

蔡九说:“一个配军能做什么?”黄文炳说:“大人不可小瞧了他,‘耗国因家木’说的分明就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不用说就是个江字。这个人名叫宋江,不正应验了京城的童谣吗?大人应该尽早派人将他抓起来才是!”蔡九说:“言之有理。”于是下令两院院长戴宗去牢城营捉拿宋江。

戴宗接了这个任务,心里暗暗叫苦,没办法只好先吩咐手下的人说:“大家先回去取兵器,我们在城隍庙会合。”众人离去后,戴宗施展自己的神行法,先到了牢城营,将事情告诉了宋江。宋江全然忘记了自己在浔阳楼题诗一事,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戴宗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装疯卖傻,把屎尿都泼到身上,口里胡言乱语,也许能骗过他们。”宋江说:“多谢贤弟帮忙。”

不久后,戴宗就回到了城里,在城隍庙集合了众人,又来到牢城营捉拿宋江。众人到了牢城营,只见宋江披头散发,躺在屎尿里打滚,嘴里还说着:“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他给我十万天兵,让我来江州捉拿你们这些妖人。”于是众人回报蔡九说:“宋江是个疯子,浑身屎尿,没办法捉来。”一旁的黄文炳说道:“不可能!从他的诗词和笔迹来看,他不可能是个疯子,肯定是装出来的。”听了黄文炳的话,蔡九便下令戴宗一定要把宋江捉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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