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将士郎:官名,唐属从九品。这是很小的官职。国子:国子监,唐代的最高学府。四门博士:国子监辖下四门馆教授。
(2)未始:未尝。须:等待。
(3)诵:心里想着。
(4)卷舒:蜷曲和舒展。
(5)请自隗(wěi)始:战国时燕国被齐国打败以后,燕昭王想广纳人才,以求国家振兴,于是去向郭隗请教,郭隗对他说:“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
(6)刍(chú):喂牲畜的草。
(7)龊龊(chuò):拘谨无远见的人。
七月三日,将士郎、守国子监四门学博士韩愈,谨向尚书阁下呈上此信。
士人能享有盛大的声名,显达于当世的,没有一个不是靠有地位的先辈,为天下人所敬仰的长者为之推荐引导的。士人能留下美名、光照后世的,也没有一个不是靠后起之秀、为天下人所仰望的晚辈来将他们的功业继续发扬光大的。如果后者得不到前者的推荐导引,那他虽有美好的才华和操行,也是不能彰明于世的;如果前者没有后者对其功业进行继承和发扬,那他虽然名盛一时,但也终不能流芳于后世。这两种人,未尝不是相互等待的。然而二者千百年才能相遇一次,难道是身处高位的人中没有可以攀附的,身处低位的人中没有可以引荐的吗?为什么二者都是殷切地等待对方的出现却又总是难以相遇呢?这其中的缘故大概是身处低位的人恃才傲物,不肯冒阿谀献媚之嫌去寻求援引;身处高位的人也为其身份官职所束缚,不肯对身居下位的士人有所关照。因此饱学之士常常是郁郁不得志,身居显位的人也不能光照千古。这两种人的行为都是有过错的啊。没有去请求援引,就不可以说上面没有能举贤使能的人;没有去寻求,就不能说下面没有值得推荐的人。我默念这些话已经很久了,但从未曾敢对别人说起过这些。
我从旁听说阁下身怀世所罕有的才能,特立独行,道德方正而且注重于务实,屈伸去就不是因为迎合潮流而动,文韬武略运用自如,难道您不正是我所说的那种为天下人所敬仰的前辈长者吗?可是又未曾听说哪位晚辈得到您的赏识,受到您的礼遇。难道是因为没有寻求到合适的人才吗?还是志在建功立业,把精力全部放到了报效君主上面,虽然遇到了可以举荐的人才,但却无暇以礼相待呢?为什么本应该听到您为国举贤的事迹,却久久没有听到呢?
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对自己的要求却不敢落后于一般人。阁下如果是希望寻得人才但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么古人曾有这样的话:“请从我郭隗开始吧!”我现在只为早晚的柴草、粮食、仆役和租金等费用着急,而这些只不过有阁下一顿早餐的费用就足以应付了。如果阁下说:“我的志向是建功立业,把精力全部放到了报效君主上面,虽然遇到了可以举荐的人才,但却无暇以礼相待。”那就不是我敢去了解的了。世上那些目光短浅、器量狭小的人,不值得我把这些话告诉他,而那些光明磊落、雄奇伟岸的人又不能倾听我的诉说,那么我就只能相信我命运的不通达了!谨向阁下献上过去所写的十八篇文章,如蒙过目,就足以了解我的志向所在。我诚惶诚恐,再拜。
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秋冬之际,韩愈被任命署理国子监四门博士,正式在京师做官。博士职乃是闲官,地位不高,很难施展抱负,于是他给于襄阳写下这封信请求引荐。
这封信围绕希望得到引荐这一中心,开篇阐明了先达之士与后进之士休戚相关的这一道理,接着称颂于襄阳这位先达之士杰出的才能功业,最后作者毛遂自荐,吐露出迫切希望能得到于襄阳引荐的心迹。全文结构严密,立意明了,逻辑清晰。
文章先是提出“先达之士”与“后进之十”的关系,应是“相须”即相互等待、配合的观点:从正面说,后者靠前者提携才能施展才干,前者靠后者后继才能成就功业。再从反面说,如果不“相须”则前者“美而不彰”,终无出路,后者亦不能留传盛名。大前提明确之后,再说小前提,即联系于尚书与自身:于尚书乃当世先达之士,可惜未闻其荐举“后进之士”,而自己乃有才的“后进之士”,而且处境穷困,正是于尚书应该荐举之人。于是结论不言自明:自己乃应该被尚书荐举之人。
全文从先达与后进两方面展开,而又时时映照回抱,反复萦回,曲折灵转。处处回护着自己,处处敲击着权要,又处处激发着于襄阳要以识才用才为急务。笔如走丸,无一字一意呆滞板实。细细咀嚼,其味无尽。“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不妨为君子;“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就未免是小人;“高材多戚戚之穷”,弃置人才,昏庸当道,分明是世道不公;“盛位无赫赫之光”,这是庸官只贪富贵的表现;对权贵“宜闻而久不闻”,是斥其失职的婉词;而无人“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这又是权贵们未曾求或不真求人才的结果。文章两出“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明显地是指责当路者心里只想着功名利禄,并无心力“顾其下”,含意丰厚,表达委曲,愈细嚼愈有意味。
全文逻辑严密,析理透彻;文词舒展,陈情委婉;语气凄怆,不卑不亢;首尾呼应,严谨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