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匡章:人名,他来自齐国,并且在齐威王和宣王的时代担任过将军。
(2)陈仲子:齐国人,因为他的居所在於陵,所以后人也称他为於陵子,他是一位思想家。在《淮南子·泛论训》一书中有关于他的记载:“季襄、陈仲子立节抗行,不入洿君之朝,不食乱世之食,遂饿而死。”
(3)於陵:地名,位于齐国,现在的位置在山东长山县南部。
(4)螬:又称蛴螬,是金龟子的幼虫。它们的身体呈白色,形状像圆柱,向腹面弯曲。它们生活在粪土中,以农作物的根和茎为食。在民间,它们也被称为地蚕、土蚕、核桃虫。《庄子·至乐》一书中有关于它们的描述:“鸟足之根为蛴螬。”
(5)巨擘:原意是指大拇指,但在这里被引申为特殊人物的意思。
(6)纑:(lú)在《左传·昭公十九年》和《说文》中,“纑”是布缕的意思。在这里,它被用来指纺织麻线。
(7)盖:地名,现在的位置在山东沂水县西北。
(8)辟:绩麻,指的是将麻分开,把短的接长。
(9)频顣(cù):这是一个形容词,用来形容皱着眉头,看起来忧愁的样子。
(10)鶃:(yì)“鶃”和“鶂”是同义词,都是指鹅的叫声。
(11)哇:这是一个动词,指的是吐出来。
(12)充:原意是充满,这里被引申为推广的意思。
(13)廉:这是一个形容词,意思是有能力分辨是非,不贪图不正当的利益。
(14)将:这是一个动词,意思是拿,取。
匡章说:“陈仲子难道不是一个真正的廉洁之士吗?住在於陵,三天没吃东西,耳朵听不见了,眼睛看不见了。井边上有棵李树,已被金龟子的幼虫吃掉了它一半多果实;他爬过去,摘下来吃,咽了几口,耳朵才听见,眼睛才看见。”
孟子说:“在齐国人士中,我认为仲子肯定是位伟大的人物。但是,他怎么能真做到廉洁?要推广他的这种‘操守’,那只有把人变成蚯蚓才行。那蚯蚓吃着地面上的干土,喝着地底下的黄泉水。但仲子所住的房屋,是像伯夷那样廉洁的人所建造的呢,还是盗跖所盖的?他所吃的谷米,是像伯夷那样廉洁的人所种的呢,还是盗跖所种的?这个却是不知道的。”
匡章说:“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亲自编草鞋,他妻子绩麻练麻,用这些换来的。”
孟子说:“仲子是齐国的世家大族,他哥哥陈戴,在盖邑收入的俸禄便有几万石之多。他却认为哥哥的俸禄是不义之物,不去吃它;认为哥哥的住宅是不义之产,不去住它。避开哥哥,远离母亲,住在於陵那地方。有一天回家,恰巧有一个人来送给他哥哥一只活鹅,他皱着眉头说:‘要这种呃呃叫的东西干什么?’另一天,他母亲杀了这只鹅,煮熟和他一道吃了。恰好他哥哥从外面回家,便说:‘这就是那呃呃叫的东西的肉哇。’他便跑出门去,呕了出来。母亲做的东西不吃,却吃妻子做的;哥哥的房子不住,却住在於陵,这能算是推广廉洁之义到达极点了吗?像仲子的这种‘操守’,若要加以推广,只有把人变成蚯蚓才行。”
此段文言文摘自《孟子·滕文公下》,记录了匡章与孟子之间关于廉洁之士陈仲子的对话。其中,孟子对陈仲子的廉洁行为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与评论,揭示了廉洁的复杂性与多面性。
匡章首先称赞陈仲子为真正的廉洁之士。他描述了陈仲子在极其困苦的环境下,依然坚守廉洁原则的情景。陈仲子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身体已近极限。当他在井边发现被螬虫吃了一半的李子时,他没有嫌弃,而是匍匐前往,三咽之后才恢复了听觉和视觉。这些细节描绘出陈仲子坚韧不拔、清廉自守的形象。
然而,孟子对陈仲子的评价却更为深入和复杂。他首先肯定陈仲子在齐国士人中的地位,但接着提出了疑问:“仲子恶能廉?”孟子认为,如果完全按照陈仲子的行为标准来衡量廉洁,那么只有像蚯蚓这样的生物才能算是真正的廉洁。因为蚯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无所求于人,无所贪于物。而陈仲子所居之室,所食之粟,其来源是否完全清白,则不得而知。
对于匡章的辩解,孟子进一步指出,陈仲子的廉洁行为存在着内在的矛盾。他一方面坚守廉洁原则,不食不义之禄,不居不义之室;另一方面却在某些情况下妥协了自己的原则。例如,他虽然拒绝了兄长赠送的房屋和俸禄,但却接受了妻子纺纱换来的食物;他虽然对兄长赠送的鹅表示厌恶,但却在母亲杀了鹅之后食之。这些行为表明,陈仲子的廉洁并非绝对和无条件的,而是存在着灵活性和相对性。
孟子的这段评价揭示了廉洁的复杂性和多面性。廉洁并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行为表现,更是一种内在的道德修养和精神追求。一个真正的廉洁之士应该不仅在物质上清白无污,更要在精神上纯净无暇。同时,廉洁也不是一种绝对和无条件的原则,而是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权衡和取舍。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面临着各种复杂的道德困境和利益冲突,如何在这些困境和冲突中坚守廉洁原则,保持道德的纯洁性和精神的独立性,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孟子的这段对话不仅对我们理解廉洁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同时也展示了孟子作为一位伟大思想家的深邃洞察力和精湛论辩技巧。他通过深入剖析陈仲子的行为动机和内在矛盾,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和道德的多面性,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面、深入地思考廉洁问题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