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伯:在兄弟姐妹之中,年纪最大的被尊称为伯。这里是指她的丈夫。朅(qiè):形容人英勇威武,身材高大。
(2)桀:这里的“桀”与“杰”同义。均代表着出类拔萃、英勇无畏。
(3)殳(shū):这是古代的一种独特武器,属于杖类。它身形修长,大约丈二之高,并没有锋利的刃口,但却散发着不容小觑的威力。
(4)膏沐:古代女性为了养护那乌黑亮丽的秀发,常常使用一种特制的油脂。
(5)适(dí):这里的意思是快乐,愉快。
(6)杲(gǎo):这个字如阳光般明亮照人,它描述的是那光芒四射、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景象。
(7)谖(xuān)草:又被人们亲切地称作萱草或忘忧草,它的另一个名字,黄花菜,更为我们所熟知。这种草有着神奇的力量,似乎能让人忘却一切忧愁。
(8)背:从上下文中可以了解到,背并非指人体的某个部位,而是指代房屋的北面。它告诉我们房屋的一个具体方位。
(9)痗(mèi):这是一个充满忧伤的词语,形容因过度忧虑而导致的身体疾病。
我的丈夫勇武雄健,他是国家的真正英雄。我的丈夫手执长殳,为君王冲锋陷阵。
自从丈夫东征离去,头发散乱如飘飞的蓬草。难道没用膏脂来梳理?只是为谁梳妆容颜?
时而乌云密布似要下雨,时而又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思念丈夫情真意切,即使思念到头痛欲裂,我也心甘情愿。
哪儿可以寻找到忘忧草?移来栽种在堂屋北面。思念丈夫情真意切,使我忧伤有如致病。
战争是一面破坏性的镜子,首先映射出的是它对军人家庭生活的对冲击。在士兵踏足战地之前,他们的妻子便已迈入了孤单与恐怖的旅途。她们的思念不是寻常的思念,而是充满不确定性与忧虑的焦灼。等待幸存归来的丈夫仿佛成了她们生活的唯一寓义。
然而,战争却总带有一种不可修复的必然性。无论正在进行的战争是否必要、是否被评为“正义”,身处其间的参战者与领导者都被期待以最大程度的努力和牺牲去付出。国家对军人的荣誉赏赐让他们认定自身的付出和牺牲是对国家的价值回馈;这份荣誉同样会传递给他们的家人——尤其是妻子,让她们认定自家日常生活的瓦解以及独自承受的痛苦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因此,描写妻子怀念军人丈夫的诗篇通常会涵盖:对丈夫的骄傲——这份骄傲来自国家赏赐的荣誉;以及对丈夫的思念并伴有担忧——这种情感来自于个人内心的情绪,《卫风·伯兮》就是这类诗篇中的典范。
诗词的开篇便描绘了一位妻子以充满自豪的语气来描述她英武伟岸的丈夫。这里的“伯”原指身份排名最高的兄弟,由此转化为妻子对丈夫的亲切称呼。“伯”的骄傲源泉一方面在于他强大、英勇的样貌,是国度中的英豪;另一方面他勇往直前,担任国王的先锋,可见其贵族武士的身份。不过,若“伯”虽然英武高大,但在战争中却退缩不前,他的妻子也就无法感到切实的骄傲。就如同一般人能认知到的光荣,也即是社会共识的光荣,个人在这其中并无过多的独立判断之处。
转至第二章,描绘了自丈夫离开上战场后,妻子便再也无心打扮自己。头发是女性身体最具装饰性的部分,却被任由凌乱得如同一蓬杂草。这通过对女性美丽的暂时性毁坏,暗示了她对异性的冷淡及表白对丈夫的忠贞,同时作为军人的妻子,这种挣扎行为还包含对国家忠诚的象征。若一个在前线拼命战斗的士兵,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后方花枝招展,频繁出入于各家各户,即便没有什么不法行为,他的心中也难以平静。这不仅会对家庭的安定产生威胁,同样会对国家的秩序产生巨大冲击。
然而,即便诗中的主角深谙大义,她缘于丈夫能“为王前驱”感到骄傲,但频频落空的等待依旧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对于古代妇女而言,生活的全部源泉、幸福的唯一渠道就是家庭;一旦家庭受到破坏,她们的人生也就面临毁灭。等待从军的丈夫,这种期待与平凡的相思迥然不同——其背后是深深的忧虑。潘岳《寡妇赋》引《卫风·伯兮》为典,便明了了这种深深的担忧。
诗词必须充满真实的感情才能动人心魄,然而诗人抒发的情感并不能毫无篱壁地流淌,它常常受到社会观念的严格束缚。在《卫风·伯兮》中,如果全篇描绘的是妻子因丈夫报效国家而自豪,那就会给人不自然的感觉——至少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反之,如果全篇写妻子对丈夫的期盼,甚至发展到对战争的厌恶(这在事实上并不不可能),也不符合当时社会的期待。所以,诗词最后呈现了这样的形态:对亲人的强烈情感经过责任感的梳理变得柔婉,有很深的痛苦与哀愁,但没有产生激烈的怨恨。
在艺术构思上,全诗采用赋法,叙事同时抒情。主题紧紧围绕一个“思”字,表达的是妻子以夸夫为引,思夫为主,形成由思夫导致无心梳洗、心中发痛的情感深渊,形态骤起骤落,情感层层深入,丝丝入扣,人物内心的遭遇及其递增的冲突,既逻辑清楚,又切合人物的心理变化,使人物塑造出充满质感的精神内涵。再者,诗篇情感深长,充满反转,给人以辩证的美感。